第40章
第四十章
食神那一邊的神官, 看着此刻大片跑向竈王隊伍的信衆臉上瞬間變得十分不好看。
典型的用完了就跑，十三區的蟲豸都是如此！
那些個雞蛋跟這群玩意兒吃了真是浪費。
游神會有着專門的流程和儀式，當然, 最核心的環節就是彰顯神威浩蕩, 神恩自然。
而在給信衆沾染神恩奧妙, 與民同樂（指發雞蛋）之後, 食神的游神會應該朝着下一個街區進行。
杜苗此刻已經跟着人群來到了竈神這邊，她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眼看着食神隊伍就這麽走了，眼中不免有些失望。
就這麽走了嗎？還以為能看到打起來。
竈神座下，種火老母，煤公電母，燃氣神君紛紛化形而來，杜苗若有所思。
她記得, 在華夏的傳統神話裏，竈神的神職并不高，小小竈下客, 之所以聞名是因為在傳說中，竈神是要在過年的時候上天向天帝述職, 因為家家戶戶都有竈，不希望竈神打小報告，熬竈糖封竈神的嘴是流傳已久的習慣。
但在如今，家家戶戶近乎沒有竈的情況下，竈神卻依舊聲勢浩大，不得不讓她多想。
曾經竈神應當屬于井神, 路神，廁神, 這樣的小神一級。
現在井神路神廁神依舊卑微，可竈神聲威至此，手下這些屬神也是行業的領路神，杜苗只覺得腦子靈光一閃。
別的不說，如今這個時代的電幾乎晝夜不停，電母足以成為一方行業大神，可偏偏在竈神的麾下。
杜苗瞳孔微縮，她記得，副隊曾經和自己講過，神祇的體系建構與具體的神職，乃至自身能力都與古典神話傳說息息相關。
竈神，按照神職等級的梯度序列，在傳統神話裏應當是中下位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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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下能有這麽多主要掌管能源之神，杜苗無聲掠過自己的偃人發絲。t
這更像是一個監察者，挂名的那種。
所以，竈神可以“直達天帝”的這個傳統屬性，如今也是保留了嗎？
又或者說，竈神本身就是“天帝”的麾下？
杜苗無聲地思考，她伸着手，跟其他人一樣順利拿到了竈神神官發放的“竈糖”。
黃白色的竈糖不過大拇指大小，含在嘴裏瞬間泛出驚人的甜意。
她看着身邊人幾乎都是到手就扔進嘴裏，吃的東西不方便轉手，基本都自己消化了。
竈糖啊......杜苗從過去的記憶裏翻找出白色的大糖瓜，過年的時候那樣的大竈糖兩百年前人們就已經懶得買了，如今又成了珍惜品。
科技發展與生産力的退步，又怎是二百年前能想得到的呢？
吃甜會讓人感到幸福。
而這竈糖有些格外的甜，杜苗含在嘴裏，卻懷念起了另一種方糖的味道。
副隊有個小癖好，外表成熟可靠的男人實際上會偷偷帶糖吃。
杜苗并不是很喜歡糖，可此刻，卻由衷懷念起了那方糖的味道。
沒這麽甜，在嘴裏慢慢融化的時候，會有種額外的安心。
因為吃糖的時候，溫和可靠的隊長就在自己身邊。
竈神游街的隊伍現場投影出了熱竈烹饪的畫面，不少人眼睛盯着，一路跟着走。
這一路追随前往其他街區，頓時顯得竈神的信衆很多的樣子。
這些神祇的神官一流，基本上都更換了電子義眼，即便是有人領了“恩賞”後還想渾水摸魚繼續領，電子義眼立刻就能識別對比出來，從而杜絕反複薅神毛的行為。
杜苗跟着消息靈通的薅神毛隊伍繼續前往下一個游行街區。
整整一天時間，直達晚上回到安全屋，杜苗與突然出現的醫師撞了個正着。
“吓死我了。”她沒好氣地看他一眼。
醫師手裏還拿着一支白色的花苞，“終端你沒回消息，我擔心出了什麽事，就來看一眼。”
杜苗揉了揉太陽穴，“無事。”
“追着游神會跑，沒來得及看消息。”
她看向醫師手裏的小白花，挑了挑眉：“你這是趕上十二花神了？
醫師颔首：“來的時候剛好遇到。”
杜苗摸了摸兜，将從茶聖游神那裏得到的小茶包拿了出來扔給他。
在這個世界第一次喝茶，還是在那吉祥茶樓，那是與隊友們的第一次見面，杜苗猶然在心。
醫師一手接過，瞥了義眼，“最廉價的茶葉渣，但也能賣個一百點。”
杜苗“嚯”了一聲，“比你那朵花值錢啊。”
“一個個在十三區都舍得下本，別的區還不知道如何。”她說着。
“那你就錯了。”醫師随意用了個飲水瓶将小白花插起。
因為有花苞，他已經完全檢查過确認是鮮花無誤，不會藏有監聽眼。
“正是因為其他區的信徒已經瓜分完畢，才能用他們來供養十三區的消耗。”
醫師道。
“入門信衆的投票權已然确定，每一次小封神真正要争奪的就是十三區這個法外之地。”
杜苗眉頭微挑，“也就只有這個時候，每二十年十三區才能受待見一次。”
“這也算一代代流傳下來心照不宣的默契吧。”醫師說。
“只要大家沒有信仰，為了利益，神祇就會來掏出大筆的信用點企圖收買信衆，但十三區的人，用從前的話來說就是看錢辦事，有多少錢辦多少事。”
“誰給的信用點多，給的好處多我就投誰，至于信你？不可能，信了一個神，失去的是那麽多神的好處。”
“一旦十三區大片信仰被瓜分，以後可就沒好處了。”
杜苗總結開口：“一頓飽和頓頓飽的區別，我們十三區人，要的都是頓頓飽，每二十年來個半年的幸福期，以現在的平均壽命，都是能夠趕上幾次的。”
她一邊說着話，一邊手臂支撐在腦袋後，在運動板上做起訓練。
副隊他們都不在了，但體能訓練杜苗一日都不曾落下過。
杜苗已經看過了終端上的消息，完成了三組訓練後，她微微喘息，轉動了一下自己的偃人手臂，問向醫師。
“你給我發的消息，具體是什麽情況。”
她跟醫師已經有一周多沒有見面，事後餘波，醫師離開總局不便，而杜苗則是忙着監察神祇一條街，同時奔波在十三區各處，晚上還要進入萬維無量海手機各路消息，彙總十三區小報，忙得腳不沾地。
“我收到了一條消息。”醫師沉吟。
“是用我師父跟我之間的密語發的。”
更換動作訓練的杜苗瞬間一頓，“巫醫前輩的密語，是只有你們兩個人知道嗎？”
巫醫前輩......那一日恐怕已經兇多吉少，這突然出現的密語實在很是可疑。
“我師父說，這是師徒相傳的密語，只有我們這一脈知道。”
“我師父收過兩個徒弟，大師兄曾經是十三區不良人小隊的成員，小徒弟是我。”
杜苗愣住，“大師兄？”
“是三年前的不良人小隊。”醫師沉重地說。
“只有留守的紀然沒出事，從燕隊到師兄杳無音信，總局判定全軍覆沒。”
杜苗只覺自己太陽穴在跳，“也就是說，你師兄發了消息過來，我副隊的姐姐，燕燕隊長也可能還活着。”
她眼神冷靜，一把抓住醫師的手。
“可為什麽，是現在才發來的消息。”
三年了，所有人都以為他們死了，但副隊燕于飛一直不相信，他始終在等待，并拒絕成為隊長。
如果他們早就活着，為什麽偏偏等到現在才聯系呢？
醫師緩慢搖頭，“我不知道，我無法确認。”
這正是他要與杜苗協商的問題，這會不會是陷阱？
如果确認了對方是師兄，他們也許就是同一條戰線，能夠成為彼此的助力。
如若不然，這也可能是一個陷阱。
“巫醫前輩當時的情況，已經無法淨化了。”杜苗想了想開口。
當時在凡界，巫醫前輩的意識體顯然已經畸變，病毒已經轉化為畸變，這樣的情況，即便是神明偉力，也無法進行逆轉，也就是說，巫醫前輩的記憶與意識不可能被“提取搜魂”。
醫師輕輕點頭，這就是他糾結的點。
“消息內容是什麽。”杜苗問。
“是一個坐标，我算了下，應當是在三角區。”
杜苗微挑眉頭，亂風帶，連風帶，三角區，黑海區，這都是非控制海域，黑戶衆多。
黑海區是非控制海域裏最危險的一個，三角區則是僅次于黑海區的。
進入三角區，就如同現世中名為百慕大的區域，一入則迷失，不知道多少人的意識受困。
所以，很多黑戶寧願去黑海，也不願意去三角區冒險。
“是個動态變換坐标，一直在換，但都在三角區的範圍內。”醫師補充道。
動态變換坐标......杜苗沉思。
如她從齊山君那裏獲得的信道坐标，是一個固定的了的特殊信道空間，只要在意識中激發啓動，那就是固定的位置，可以瞬間傳送。
動态變換坐标則不同，據她的了解，随時變換，倒不如說是三角區本身的特質，那片區域變換無常。
醫師将他解密出來的動态坐标發給了杜苗，杜苗心中計算，有着山神齊山君的記憶在，她快速地閉眼完成轉換。
“應該是區域動态的，只要進入這一片區域就能和對方取得聯系。”杜苗說。
對方既然給了這一片的動态坐标，那就是對方必然能夠定位的，也許有遺物在手，也許是其他的東西。
這密語消息約定的時間是三天後。
“我出發之前，會斷掉和你的一切聯系。”
“如果一切正常，我會出現在安全屋，但不會通過電子聯絡你。”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醫師緩緩開口。
杜苗眼皮微動，“我明白。”
“能不能告訴我，你師兄的名字？”
直到現在，杜苗也不知道巫醫前輩的姓名。而關于上一個十三區小隊的隊員，曾經在隊裏也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禁忌話題，不會去主動揭這個傷疤，因此杜苗并不知道醫師口中的那位師兄具體的情況。
“常青。”醫師說。
“我名萬裏，他名常青。”
杜苗默默記下，兩人t說了許久的話，夜幕降臨，醫師告辭。
窗外的霓虹與各色燈管交織出炫彩的夜光線，她以游客賬號登入了凡界。
今日十三區這麽多游神賽會，小報的郵箱怕不是要爆炸了。
杜苗的意識沉入郵箱開始快速處理，今天居然有不少人都以終端或是義眼拍攝了照片。
她快速地将今日新聞彙編，重複的內容精選彙總，如今杜苗已經越來越上手。
郵箱裏收到的照片不少，她選幾個角度更為清晰的。
分心二用，一邊排版中，杜苗還不忘繼續用意識掃描大量新消息。
突地，她意識一頓。
一串發入郵箱的消息密語，給十三區小報郵箱發各類的密碼的不少，很多都是惡搞，閑的無聊，畢竟無需要聯網就能随機生成高難度密碼，一鍵破譯。
但這一封不同。
杜苗也收到了特殊的密語郵件，這是屬于不良人小隊的專屬。
“我不确定看到這一封自動郵件的人會是誰，我只知道，當你看到這一條秘密郵件時，我必然已經死了。”
“一等功？還是特等功？”
杜苗意識身的手指顫抖，這是紀然的語氣。
“好了，既然這個郵箱在我的密碼沒有登陸半個月的情況下仍在啓用，還有人在維護，郵箱也沒有達到消息臨界值，是誰在繼續做13區小報呢？”
“副隊，明宇，杜苗，還是布萊克？”
“不論你是誰，總歸是我們有活下來的人，對嗎？”
“直到自動發送你才看到這封信，也就意味着我可能沒有留下其他後手，或許是來不及，連救援也未曾趕上。”
“如果你打算隐退成為普通人，郵件看到這裏就可以了。#$%%這一串是我多年積蓄，不記名賬戶與安全屋，送給你，過普通的日子也好。”
“如果你另有打算，這一處坐标，或許有你想要找的人，與你想要的答案。”
“不良人司事，紀然敬上。”
杜苗的腦海裏轟然炸開，這一串坐标，同樣是在三角區，變換的動态坐标定位編碼與醫師的那一串極為相似。
這一串坐标的意義，是上一任的不良人小隊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