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海水無聲湧動, 精神的震顫裹挾着周遭的一切。
此時此刻，無量海四千米以下的午夜深淵，随着那血紅身影的呼吸, 整個海底仿佛都在随之躍動。
一道亘古的氣息從深淵處霍然爆發, 蒼古強大的威勢橫掃整個午夜區。
海底的大妖小妖在此刻臣服靜默, 不敢發出一點聲響, 生怕觸怒了不知為何醒來的未知強者。
是古妖？還是沉寂的古神複蘇？
無數大妖的內心驚駭揣測。
靜默不知許久，那蘇醒的存在似乎終于睜開了眼, 發出了一道聲音。
祂的聲音聽不出喜怒，辨不出雌雄，卻在無量海裏穿行，同一時間響徹在萬物生靈的耳畔。
“吾名山鬼。”
那無名的存在只宣告了寥寥四字，再無其他。
僅此一句，仿佛只為宣告自己的存在。
又是良久之後, 那無邊蔓延的威壓像是終于散去，隐藏在各處的大妖小妖，海中生靈才顫顫巍巍地出現。
“山鬼大人, 這又是哪一位大人？”
“古神複蘇？可若是古神，又怎麽會在海底？”
“噓！不要直呼那位的名字。呼喚□□, 神是會感應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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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諸神不是成神後無法再入無量海？古神究竟是什麽啊？”有并不理解的小妖問道。
“你們這些小孩子，如今真是什麽都不知道，這是諸神的禁忌，無量海裏的禁忌，傳說二百多年前神現世間，最初的古神皆誕生于無量海, 祂們才是真正經由人造出的寵兒。”
“只是......當年真正的古神大多已然沉寂，或是随着自己的造物者相伴消亡, 或是抵不過後來新神的疊代讓出了自己的位置。”
無量海裏積年的大妖正眯着眼睛給小妖講古，他講述的，也是當年從別的大妖那裏聽來的傳說。
此刻的杜苗并不知道她剛剛在無量海裏引動了怎樣的震撼。
杜苗在深層帶的海水層游走，此時的她已經換了一副樣子。
與高禖娘娘的戰鬥讓她的精神意識消耗太大，其後在小黑屋裏本能吞噬了大量剩餘的齊山君意識殘骸修補。
而剛剛，想通一切的杜苗整個人意識受到強烈的沖擊，在深淵海水的湧動擠壓意識身之下，那些大量沒有被消化的殘骸徹底與她融為一體，激發出強大的力量，杜苗正在掌握這股神威。
杜苗并不是很清楚為什麽齊山君明明已死，但自己吞噬消化後的力量如此龐大。
她只知道，齊山君，祂曾經是一名山神，而在她得到的山君記憶裏，也并沒有相關的記錄。
是齊山君可以删去，忘卻了嗎？作為純粹的數字生命，祂們毫無疑問是可以做到這一點的。
暫時放下心中的這份疑惑，杜苗的意識檢視全身。
她此刻女鬼的化形已經不在，徹底與被吞噬這部分山君殘骸的融合讓她的意識身也發生了變化。
她的意識輕輕一動，身上顯化而出的是飄逸的大袖衣袍。
她的形象依舊有些蒼白如紙，但那一雙眼睛蘊含着說不清的意味，亘古而荒涼。
意識湧動之下，杜苗自己都能夠感受到那特殊的外顯氣息，如亘古神明。
這份新的改變來自于杜苗和齊山君，所以，她給自己新的化身起的另一個名號。
山鬼。
山神的山，鬼魂的鬼。
半人半鬼半似神。
實在是與她如今的處境相合的很。
杜苗緩緩再海流中飄搖，她再度幻化出女鬼的模樣，進入熟悉的漩渦，傳送到當初發現紅線童子的黑海區地帶。
她如今沒有神行海流符在手，在黑海區裏只能一點點移動，但幸運的是，這會兒從無量海跑黑海跑的妖有很多，女鬼隐藏在其中絲毫不起眼。
“你也是搬家了？”
“哎，不知道哪位突然蘇醒的大神是什麽情況，先跑出來看看，”
“封神将至，一位古神蘇醒，接下來的無量深淵恐怕無法平靜了，如果再蘇醒幾個，那是真的無路可去，還不如先出來找地方安家。”
“說的也是，走吧走吧。”
“黑海經過之前的大戰，應該能有些遺存的好地方。”
杜苗悄然跟随在一批妖的身後，它們的方向各有不同，她時不時地更換一只隊伍跟着，以免讓她意欲前往的地帶過于明顯。
而因為女鬼的人形特征與血紅的衣裙，凡是被她跟t上的大妖也不敢不從。
就這樣，杜苗跟着一隊隊拖家帶口的妖隊，在黑海區不斷輾轉。
最終，她來到了那一處決戰的海域。
黑沉的海水漫無邊際，她潛在水中，一遍又一遍的游走。
杜苗一無所獲。
沒有，什麽都沒有。
不見遺物，不見遺骸，仿佛一切都被這深沉的海水所淹沒。
是被收走了？還是說，什麽都沒有留下？
黑海晝夜轉換交替，杜苗不知疲倦地在其中搜尋。
血紅的衣裙仿佛被海水染成墨黑，她一路從海底走回到無量海的邊界。
這是那一日，她被隊友們送回的求生之路。
亦是他們的埋骨之地。
杜苗穿越界域的壁障，頭也不回的離開。
恐怕很長一段時間內，她都不會再來到這裏。
她閉了閉眼。
從此刻開始，那個編號為0631的浮游者，終端記錄姓名杜苗的“人”不會再存在于這個世界上。
或者說在她蘇醒之前，更早的時候，她的相關信息恐怕已經從一切的大數據中抹去。
好不容易在這個世界上建立了聯系的杜苗再度一無所有。
意識重歸無量海，她再度随意地顯化出一副普通的人形模樣，将意識進行了完美僞裝。
杜苗穿梭在深層帶的浮游者與深潛者之間，這是她無比熟悉的地方，她眼眸閃動，右手拍向了一道人影，低聲的呢喃只有眼前人才能聽到：
“醫師，跟我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