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酸辣白菜
酸辣白菜
只是沒想到的是, 在宋諸正準備要送小鳶兒回去的時候，食堂裏忽然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說是不速之客，其實也不準确, 因為雖說他此時此刻出現在這裏，的确不合常理，但他在書院讀書上學，食堂又是每位學生書院一日三餐都會來的，過來食堂, 倒也在情理之中。
那位站在門口往裏張望的, 正是燕承風。
他手裏也拿着一把雨傘, 外面的雨勢雖不大，但被風吹得歪斜，一個勁兒地往傘下鑽，燕承風的肩膀和衣服都有些濕濕的水跡。他似乎是剛從哪裏趕回來, 還有點氣喘籲籲的。
他環顧一圈，看到角落的桑秋的時候，臉上浮現出欣喜之色來, 腳下一動，正要往桑秋的方向走來, 餘光一瞥，卻忽然看到桑秋旁邊還有個男子，和一個五六歲的孩子。
他還沒來得及好奇這是誰家的孩子, 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就猛然驚覺，那名男子不是別人, 正是宋諸！
燕承風頭皮瞬間發麻，下意識地想轉身離開, 假裝自己沒有出現過，但宋諸已經朝着他這邊看過來，顯然已經發現了他。
他沒辦法，只能硬着頭皮，小心翼翼地靠了過去。
桑秋一見到燕承風，頗為驚訝：“燕同學，你是還沒有用過飯嗎？”這也太晚了些。
燕承風來這裏的本意，不是為了吃飯，他從山下回來的時候，随身帶了不少吃食，回到齋舍足夠他飽餐一頓的了，這個時辰，已經過了食堂平日裏用飯的時點，他也沒想着食堂裏還能有飯食可以吃上一口。
按照原本的計劃，他不會這麽晚才回到書院，只是沒想到他家的馬車雖然在寬闊的道路上那叫一個四平八穩，但走起山路來，山道狹窄，只能容普通的馬車勉強通行。
他家的馬車大，在這山間小道上就有些行駛不便，駕車的車夫又是家裏過來的，不熟悉這邊的路況，為了避讓從對面過來的一輛驢車，馬蹄子不小心踩進了一個坑裏，費了好大一會兒工夫，才從裏面弄出來繼續趕路，耽擱了不少時間。
快到山上的時候，又開始下起雨來，山間的小道下雨天的時候就格外泥濘，等到燕承風終于進到書院的時候，就已經這麽晚了，食堂也早該将吃食都收起了。
燕承風的袖子裏藏了一包精美的綠豆糕，是他特意從家中給桑秋帶的。
那天跟桑秋說過話後，他的心結似乎莫名解開了，仿佛萦繞在心頭許久的問題有了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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旬假這幾日他本是不打算下山的，誰知t他家中父母實在想念他，還特意派了輛馬車過來接他，他沒法，只能跟着回了家，在飯桌上吃到了各色菜肴和糕點，忽然想起桑秋送給他的豬肉脯來。
他尋來家中經驗老到的庖廚，憑借着自己的記憶描述了一番豬肉脯的顏色形狀，口感味道，想看看能不能照着做些一樣的出來。
燕承風說的豚肉的做法，這幾位庖廚雖然見多識廣，各自精通不同的菜系，但是都從未聽聞過，一時間面面相觑，互相都從對方的眼睛裏看到了迷茫之色。
他們雖然都有些拿不準，但是在燕承風的堅持下，還是努力研究琢磨了一番做法，在燕承風結束旬假回書院前，都還沒探讨出個結果來，也不知道等到下一次他回家的時候，能不能吃上成品的豬肉脯。
不過他家廚子做起點心來，還是很有些水平的，燕承風在家中住了兩日，各種香甜可口的糕點都吃了不少，最讓他喜歡的，還是綠豆糕。
秋季正是金桂飄香的季節，綠豆糕所用的幹桂花，就改成了新鮮的桂花花瓣，用蜜糖腌漬成甜甜的糖桂花，加到綠豆糕裏夾了一層桂花餡，味道比之前的更香更馥郁，沙沙綿綿冰冰涼涼，他一口氣就能吃上好幾塊。
馬車上大包小包塞了許多東西，綠豆糕也有，只不過和其他的一些糕點吃食一塊裝在食盒裏，和別的行李打包在一塊兒。燕承風臨出門前想了想，特意拐了一趟廚房，另外拿了些綠豆糕來，用小巧的盒子裝上，再裹上一層綢布，包起來塞進自己寬大的袖口裏。
既然他吃了桑秋那麽好吃的豬肉脯，那這綠豆糕，他也一定要帶上給桑秋嘗一嘗的。
他記得他的那些堂親表親家的姐姐妹妹，就沒有一個不喜歡吃綠豆糕的，而且這新做的綠豆糕加了新采的桂花，香味尤為誘人，他揣在袖子裏，都能聞到有甜甜的桂花香，和清新的綠豆香隐隐飄來。
所以到了書院，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食堂而去，想着快些把這綠豆糕帶給桑秋嘗。
他本想将綠豆糕給了桑秋就走，但是進了食堂後，聞到空氣中殘留的屬于食物的那股味道，他鬼使神差地就接了一句：“還有飯嗎？”
“有是有的，不過得熱一熱。”鍋裏的水蒸蛋剛好還有一份多，再另外随便炒個蔬菜，也就是順手的事，雖然已經過了食堂吃飯的點，但桑秋沒有拒絕食客的想法，還看向燕承風問了一句，“你吃辣嗎？”
“吃，吃的。”
還沒等燕承風坐穩，桑秋已經起身去了後廚，只留他們幾人在食堂裏。
燕承風實在是不太想跟宋諸待一處，感覺自己的神經都緊繃了起來，但随即，宋諸就起身向桌前的那個小女孩招了招手，領着女孩往外面去了，那小女孩很靈動，走之前，還忍不住偷偷在打量他。
等宋諸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裏，腳步聲也漸漸遠去，只能聽到隐約從後廚傳來的鍋鏟與鍋壁相碰發出的炒菜聲，和屋外傳來的淅淅瀝瀝的雨聲。
香味飄到燕承風的面前，他擡頭，看到桑秋端着食盤走了出來，上面放着一碗白米飯，一碗雞蛋羹，和剛剛炒出來的一盤酸辣白菜。
燕承風的注意力頓時就被這盤酸辣白菜所吸引，實在是這道菜無論是從顏色還是香味上來說，都太過誘人了些吧！
白菜被切成小段，菜幫子白嫩，菜葉子黃綠，此時都被染上一層很有光澤的醬色，浸在盤底的湯汁裏，頂上點綴着幹辣椒和蔥花，又是鮮豔的紅和綠，配色十分好看。
而剛出鍋的酸辣白菜，此時正散發出一股極為濃郁的酸辣之氣，酸味醇香而綿長，直沁入人的心脾，喚醒了沉睡的味覺嗅覺，讓人不禁胃口大開，直想馬上夾上一筷子，吃上一大口白米飯不可。
燕承風聞着這香味，空空如也的肚子裏頓時饞蟲就爬了上來，再也忍耐不住，謝過桑秋後，馬上抄起碗筷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桑秋估摸着他也不是太能吃辣，所以這酸辣白菜主要還是側重于一個酸字，別看這顏色紅豔豔地唬人，但實際吃起來，辣椒的辛香味更重于辣椒的火辣感，入口能最先感受到的就是酸味，口齒生津。
白菜幫被炒到剛剛斷生的程度，吃起來口感還是脆脆的，汁水鮮甜清新，與醬汁對比鮮明，卻又分外融合。而白菜葉子則更軟一些，吸飽了酸辣的味道，輕輕一咬就有豐富的滋味，與米飯簡直是絕配。
水蒸蛋被長時間放在鍋中溫着，方才又熱了熱，口感已經不如剛蒸好時那般順滑柔嫩，有些偏老了，不過拌着飯吃，味道還是不錯的。
桑秋沒有見到宋諸和小鳶兒的人影，于是問了燕承風：“宋夫子他們是走了嗎？”
“啊，對對。”燕承風嘴裏還含着一口飯，本想咽下再回答桑秋，奈何嘴裏的飯塞得太滿了些，只咽下了一半，“方才宋夫子帶着那個小女孩一塊出去了。”
桑秋望了望外面的天，雨沒有要停下的跡象，雨絲細卻密，在風中肆意飛舞，也不知道宋諸的傘夠不夠大，兩人撐着一頂，會不會淋到小鳶兒？
她只往外看了那麽一小會，燕承風的飯已經快吃了一小半了。
他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飯量大，吃得也香，大口大口地往嘴裏送，沒有宋諸在旁瞧着，他吃得也随意了許多，兩側腮幫子嚼啊嚼的，塞得鼓鼓的。
桑秋見燕承風還要吃上一會，于是準備往後廚走，可以先去收拾一會，等會兒能早點弄完下班。
燕承風埋頭吃飯到一半，見到桑秋要走，頓時急了，立馬放下筷子，努力往下咽了咽嘴裏的飯，攔住桑秋：“桑廚娘等等！”
桑秋聞聲停下腳步，回過頭來。
“這是我家廚子做的綠豆糕，裏面還加了今年新摘的桂花，可香了，又軟又糯的，你一定喜歡！”
“給我的？”桑秋有幾分不确信。
“對呀，專程給你帶的！”燕承風把包在綠豆糕盒子外的那層綢布打開，掀開盒蓋，“你瞧，花樣也好看！”
一股清雅的桂花綠豆香從盒中飄出，盡管彌漫着濃重的酸辣白菜的味道，桑秋努力一吸鼻子，還是能聞見那桂花香。
盒中擺着八塊黃綠色的綠豆糕，都用模子做成了花朵的形狀，每片花瓣都做得很是逼真，惟妙惟肖，桑秋一看就知道這師傅的手藝很好，綠豆糕的味道定然不會差。
“你上次，不是送我吃了豬肉脯……”燕承風見桑秋投過來的眼神，趕緊略過了這事，“總之，還要多謝你做的那些吃的，正好旬假回了家，想着帶些糕點給你嘗。”
“給你們做吃食那是應該的，說什麽謝不謝的。心意我領了，東西就不收了，你自己吃就好。”桑秋婉拒。
“我吃過了，還有不少呢，這些就是給你的。”燕承風畢竟年紀也小，見桑秋遲遲不肯收，不免有些心急。
“你們在聊什麽呢？”
這聲音一出，燕承風身體一僵，這個場景似曾相識，怎麽如此不巧，每次他要跟桑秋說話的時候，總是會碰上宋夫子！
桑秋也偏過頭，看向宋諸所在的方向。
他剛從外面進來，身上帶着些寒意，一側的肩膀濕了一大片，想來應當是剛才送小鳶兒時，将油紙傘側向了小鳶兒的那一側，這才淋濕了一邊的肩膀。
“宋夫子，是綠豆糕。”燕承風耷拉着臉，他向來尊敬師長，宋諸問他了，自然沒有不回的道理。
宋諸往那盒子裏瞥了一眼，點了點頭，随後走到桑秋身旁，不知道輕聲說了句什麽，兩人就一起往後廚走去了。
燕承風沒有辦法，只能抱着盒子坐會了自己的位置，繼續吃他沒有吃完的那半頓暮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