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柿餅
柿餅
桑秋這兩條厚蛋燒給的份量足, 吃完後宋諸和姜夫子兩人已經基本已經填了個七八分飽，桑秋本來還想着給他們再下碗面條或者疙瘩湯，被宋諸給攔住了：“晚些時候就能吃暮食了, 現在墊了肚子就行。”
姜夫子一句“好啊那我要面條t”的話頓時被噎死在嘴裏。
他拿宋諸沒辦法，只能哀怨地看了他一眼，然後默默地擦了擦嘴：“我吃飽了，我就先走一步，你們慢聊, 慢聊！”
他可不想杵在這兒當電燈泡, 被宋諸冷冷的眼刀給殺死, 還不如早點識相開溜，說不定還能在暮食的時候，多讨上點好吃的呢。
姜夫子一走，食堂裏就只剩了宋諸和桑秋兩人。
宋諸正在慢慢咽下最後一塊厚蛋燒, 桑秋見他吃得有滋有味，很是有些意猶未盡的樣子，問他：“真不用再來點嗎？後廚蛋液還有, 做個厚蛋燒也就一盞茶的事。”
而且蛋液已經打完備好，今日總是要用掉的。
“你還餓嗎？”宋諸卻反問她。
“我？我吃過晝食了呀。”
桑秋确實不餓, 不過她聽宋諸這樣問，想的卻是，一定是宋諸自己還想吃, 卻不好意思麻煩她, 只能通過反問她，等她說出餓了的方式, 光明正大地再吃上一些。
嗯，一定是這樣, 這種伎倆，她以前可在她小侄子身上見過不少次了，熟得很。
于是她嘴角一勾，十分貼心地表示：“不過吃完晝食也有一會了，倒是也可以再吃一點。我一人肯定吃不完，不如你幫我一起分擔點吧？”
宋諸毫不猶豫地就答道：“好。”
看到他的反應，桑秋心裏高高翹起尾巴，看，被她猜中了吧，她就知道宋諸一定是自己想吃了。
宋諸看着桑秋忽然變得十分雀躍，就差哼起小曲了的樣子，覺得有點摸不着頭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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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就同她說了這麽幾句話，她就如此開心嗎？一定是自己體貼關心她吃沒吃飽，想讓她多吃點好吃的吃食，讓她十分感動。
想到這裏，宋諸心中的柔情就更甚，跟着桑秋一同站了起來：“我陪你一起去吧。”
宋諸經常進食堂後廚，熟門熟路的，不用桑秋招呼他，就自己十分自覺地找了個既能看到桑秋操作，又不會妨礙到她的位置待着。
施師傅此時不在後廚，他的身體還是要注意些，不能吃得過飽，桑秋也就沒有去找他，厚蛋燒随時都能做，下次做給他嘗嘗就好。
厚蛋燒的做法看起來有些複雜，但如果熟練上手了，其實并不麻煩，反而會有種樂趣在其中。
宋諸認真而溫柔地看着桑秋，只見她熱鍋刷油，用手懸空試了試溫度，就将碗中的一部分蛋液倒入鍋中，輕輕晃動，使蛋液均勻流動鋪滿整個鍋面。
待到鍋中的蛋液接觸到鍋底的那部分凝結起來，而上方的蛋液還是半凝固狀未完全熟的時候，桑秋就用鍋鏟輕輕一翻，将半凝固的蛋皮從其中一邊利落地卷起，稍微按壓幾下，然後再小心倒入新的蛋液在空出來的鍋面上。
如此反複，等到碗中的蛋液全部添完之後，厚蛋燒便大功告成了。
桑秋以前經常做厚蛋燒當早飯或者夜宵，動作十分熟練，一翻一卷一鏟，整套動作下來行雲流水，她自己并不覺得有何難，但在第一次見到這種做法的宋諸眼裏，簡直是精妙絕倫，令人拍手叫好。
“快趁熱吃吧。”桑秋端着裝好的盤子走到看愣怔的宋諸面前。
她留下的這部分蛋液的量本就不多，做出來的厚蛋燒的大小也比之前給宋諸他們做的那兩只小上一圈，因為是最底部的蛋液，裏面沉澱的胡蘿蔔丁要更多些，看上去更加紅嫩些。
桑秋雖然做厚蛋燒十分熟練，但到底需要在竈臺前不停動鍋鏟，集中注意力，她的額上還是微微有些沁汗，臉頰紅撲撲的，讓他想起剛才吃過的厚蛋燒的口感，軟嫩柔滑。
宋諸想到這裏猛然一驚，一抹可疑的紅暈爬上耳尖，他趕緊移開自己的目光，去盯那一盤剛出鍋的厚蛋燒。
桑秋倒是沒有發現什麽異樣，只當宋諸對厚蛋燒饞得緊，又想起他剛才經常蘸上番茄醬汁，于是又拿了一碟番茄醬汁過來。
這盤厚蛋燒比剛才端出去還要燙，桑秋夾了一塊起來，不敢直接往嘴裏送，吹了好幾下，等到溫度降下來些，才美滋滋地吃進去。
她吹厚蛋燒的時候，宋諸剛好往她那裏看了一眼，就看到了她濕潤的紅唇，剛才吃過的厚蛋燒在上面留下了晶潤的光澤，秀唇微啓，他心中大驚，趕緊低下頭去。
向來冷靜自持的宋夫子，此時內心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夾着厚蛋燒吃在嘴裏，心思卻不禁飄到了別處，桑秋就在她的身旁，伸過筷子，他可以看到她細長的手指，膚色很白，但是比起那些養在深閨的閨秀們來說，多了幾分勞作的痕跡。
桑秋吃飯向來随心而動，不像宋諸那樣還要注意用飯禮儀，她吃得格外香，輕微的咀嚼聲雖然不大，但宋諸耳力好，還是清晰地聽到，桑秋嚼着厚蛋燒中胡蘿蔔的聲音。
他心猿意馬，原本香濃鮮美的厚蛋燒，到口中忽然有些索然無味。他控制着自己不往桑秋那兒看，但耳朵卻始終不由自主地豎着，聽着從桑秋傳來的各種細微聲響，猜測着她此時此刻的動作。
他終于熬到兩人将這份厚蛋燒吃完，還沒等到桑秋開口，就找了個還有事的借口，飛一般地倉皇而逃。
等回到齋舍，他的心依舊平靜不下來，雖然和往日一樣拿起書來，翻了幾頁卻始終看不進去。
他起身在房內來回踱了幾步，又坐回到桌前，鋪開宣紙，滴水磨墨，開始抄起書來。
抄書倒是比讀書更容易些，他寫得一手好字，筆鋒遒勁又潇灑，此時落在紙上的字倒是一如往常，但是如果是熟悉他的人，細看之下，會發現他的落筆，遠不如平時平穩。
他抄了一會書，終于感覺自己的內心平靜了些許，剛才心緒亂，手腕的發力都有些不對勁，他擱下筆，揉了揉有些發僵的手腕，正拿起茶盞準備喝口茶，視線無意間瞥過方才他抄的字，忽然有兩個字跳了出來，讓他的眼皮一跳。
只見潔白的宣紙上，除了他方才抄的那本書的內容，竟還有他不知何時，無意識間寫下的“桑秋”二字。
他盯着那兩個字看了許久，忽然就釋然地笑了。
*
當然，宋諸的這些心路歷程，桑秋自然是絲毫不知曉的。
她今天不小心睡過去的時候，又做起了那個夢，正想着找機會再問問宋諸打聽得如何了，本來見姜夫子與他一起來，還在想着如何能找和宋諸單獨說話的機會，見姜夫子自行離去，還暗自慶幸，結果厚蛋燒剛吃完，宋諸卻突然說自己有急事，緊趕慢趕地走了。
真是奇怪，明明他之前還一副很有空閑的樣子，難道是宋夫子也有忘事的時候，被厚蛋燒香得一個激靈又想起來了？
不過倒是也不急在這一時，等到暮食時分，宋諸自然還是要來食堂用飯的，屆時再尋機會問問他就是。
桑秋吃完厚蛋燒收拾完碗筷，就開始處理剩餘的那些柿子來。留下的柿子都是那一籃子裏偏硬些的，用來做柿餅更合适。
她見下午外頭天氣好，秋高氣爽，晴空萬裏的，于是從後廚搬了小板凳出來到後院，再将裝柿子的大盆也挪出來，坐在秋日午後的陽光下，拿着一把小刀，将柿子外頭的皮慢慢削去。
柿子的蒂完整保留下來，小刀輕刮，将柿子薄薄的外皮一片片削落，削下來的柿子皮桑秋另外用了一個幹淨的盆來裝，也要一起曬幹，用在最後一步用來捂霜。
柿子削好後，桑秋滿意地看了看自己的作品，找來她提前就搓好的細麻繩來。
麻繩細而長，桑秋用它穿過柿子頭上留着的那個蒂柄，系一個繩結固定住，讓柿子如小燈籠般挂在繩上，拉了拉确保不會滑落，接着去綁下一只。
等到盆中所有的柿子都被這樣串起來，桑秋又取了梯子過來，小心地爬上去，将柿子串挂在向陽的房檐底下，調整了繩子的高度，讓柿子都能沐浴在陽光之下，暖洋洋地曬幹柿子內的水分。
桑秋不會看天氣，但她聽某個對于天文氣象略有研究的學生說，接下來幾日都會是晴空萬裏的好天氣，很适合用來晾曬。
她搬着梯子走遠些看，只見橘紅的柿子串在檐下，随着秋風微微晃動，看起來很是圓潤可愛，為土牆灰瓦的後院，增添上一抹鮮豔的亮色。
晾曬柿子需要好幾日，等到柿子被吊t到表皮微微有些發皺，摸起來有那麽些韌勁，而內裏的柿子果肉卻變得更加柔軟的時候，還需要用手将每只柿子輕輕按壓揉捏，把它們漸漸捏成柿餅的形狀。
這個過程有些漫長，至少需要十來天的工夫，需要些耐心，同時也得時刻來瞧瞧這些柿子們，隔段時間就得捏上一捏。桑秋很喜歡這一環節，覺得捏起來分外有趣和解壓，只不過得小心着些，可千萬不能把柿子給捏破了。
剛才削下來的那些柿子皮，桑秋取了個扁竹筐過來，将柿子皮均勻地抖開鋪在上面，支起個架子也放在陽光下曬，等着柿子皮曬幹後，就可以收到壇子裏，等着給柿餅捂霜用。
聞着空氣中飄來的柿子甜香，看着可愛吊挂的柿子，桑秋眯起眼，已經開始想象等到柿餅做好後，會是怎麽樣的香甜滋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