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撒子、鹹豆漿
撒子、鹹豆漿
宋諸看了一眼桑秋手中的小罐子, 裏面放着桑秋之前做成的油潑辣子,罐口沾上了一些辣椒油,紅通通的。
他只看了一眼, 就想起那日吃過的油潑辣子的味道,辛辣刺激的感覺在舌尖上不斷綻放,辣得他面紅耳赤,還要強壯鎮定,那滋味實在難熬。
于是他面不改色地拒絕了桑秋的油潑辣子邀請。
“那成。”桑秋見宋諸不打算加辣, 也不勉強, 順手将蓋子合上, 把罐子放到一邊。
宋諸低頭,從碗中夾了一片莴苣來吃。莴苣是後加入的,不像蘿蔔已經被炖得極為綿軟,還留有幾分脆爽的口感, 吃起來十分清新就,嘗來有很淡的苦味,但是只在嘴裏停留了一瞬, 就很快被清甜的回甘所取代,是宋諸喜歡的蔬菜之一。
他以前吃得清淡, 也不覺得這雜燴湯太過寡淡,難以下飯,裏頭擱的鹽已經足夠, 鹹淡适宜。
只是他埋頭吃了一會, 就有些坐不住了。
從桑秋那兒的辣香味不斷往他這邊飄過來,明明食堂裏現在關着窗, 也沒有什麽風,但那油潑辣子的氣味就是不停地往宋諸面前鑽, 雖不像之前桑秋剛做完油潑辣子時候激發的油辣香那麽濃烈,但湯底的熱氣仍不斷将辣香暈開,宋諸沒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
不得不說,辣椒的香味确實太過吸引人,再加上宋諸每次一擡起頭來,就能看到桑秋那鋪滿油潑辣子,顏色通紅的那碗大雜燴,她每次從裏面夾菜出來,都會帶上不少辣子,裹在蔬菜上,放到飯上,就會染紅底下的大白米飯。
桑秋吃辣毫不猶豫,在宋諸眼中如此辛烈的辣子,她吃得面不改色,臉不紅心不跳,也不會如他那般忍着想打噴嚏或是咳嗽的沖動,臉上是吃到好吃的那種滿足,和格外舒适的神态。
不僅如此,她還拿起湯勺,舀了一勺紅通通的辣湯,送進嘴裏,眼睛都眯縫起來,喝完後肉眼可見地開心起來。
宋諸看着聞着,莫名也開始有點心癢,有點嘴饞。
但是他剛剛才拒絕過桑秋,現在又變卦想加點辣,他有些說不出口,而辣子又被桑秋放在靠近她的那一邊,宋諸若是要拿,必然要伸長經過桑秋面前。
他覺得嘴裏食材本味的雜燴,忽然變得不香了。
“你真的不加點嘗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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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秋仍覺得加的辣子不夠,又拿來罐子挖了一勺,順口又問了宋諸一句,本來也沒想着會得到回應,卻不成想,宋諸的頭忽然擡了起來,盯着桑秋手中的辣椒罐子,說了一句:“好啊。”
油潑辣子擱到湯碗裏,那鮮豔的紅色辣油就慢慢暈染開去,宋諸不敢像桑秋那樣将其完全攪拌開來,只敢從沒放辣子的另一邊夾了菜出來,在放了辣油的那邊輕輕蘸了蘸。
桑秋看着他的動作,偷偷憋着笑,看着他把蘸上一點辣的蔬菜放進嘴裏,又趕緊扒拉了一大口米飯,臉上的表情有欣喜,也有被辣味刺激的隐忍,耳尖連着面頰處的一片,很快被染上紅暈。
但他顯然也是喜歡辣椒的滋味的,只不過是不太常吃,吃辣能力不太行,多吃幾次就好了。
旬假的第一天就這樣過去,明日輪到桑秋值班,需要早起,她也不多熬夜,将買來的東西都簡單收拾一番,洗漱完就上床睡覺。
第二日一睜眼,她就趕忙去了食堂做朝食,平時朝食都是阿壯在負責的,她已經很久沒有起這麽早了,進後廚的時候,還在打着哈欠。
今日與桑秋一起值班的,還有施師傅,不過學生留得不多,朝食她一人就足以搞定,于是便讓施師傅睡晚一點再來。施師傅聽了倒也沒推拒,點頭同意了,只是堅持說要負責晝食暮食兩餐,讓桑秋到時候歇着,桑秋也答應了。
桑秋起鍋燒火,先将熱水給燒上,然後搬了一把小板凳過來,坐着擇菜。
菜是大白菜,桑秋将葉子一片片掰開,去掉根部有些偏老的部分,随意将白菜撕開,泡在水中洗淨。
昨日從山下買來的撒子,盤團成一圈圈的形狀,桑秋估好量,将撒子掰散開,看起來有些像一根根炸好的面條。
桑秋準備做的,是白菜炒撒子。她以前倒是沒做過這道菜,但是做過白菜炒麻花,想來這兩種吃法有異曲同工之處,應當味道也差不到哪去。
撒子是她自掏腰包買的,按照價錢折算,記清楚賬就行。原先她倒是沒想到撒子也可以入菜,是昨日在山下看到時,靈感一現想到的,這幾日食堂吃飯的人不多,桑秋買過來的足夠用,日後若是要做的話,還是得找人送來才行。
除了用白菜來炒撒子之外,還有一種肯定出不了錯的吃法,就是将撒子泡豆漿吃。
豆漿可甜可鹹,桑秋都準備了一小鍋,甜的往裏面加了少量糖和炒熟的芝麻,鹹的則準備了加了香油的醬汁,另外配了蔥花和芫荽,因為加了鹽的豆漿容易凝結成絮狀,所以調味先不放進去,而是另外用小碗備着放在一旁,等需要了再自行取用。
這種自己加調料佐味的方法,只适用于鹹口的豆漿,甜口的則是由桑秋提前就已經在鍋中調好味,醇厚豆香中帶着淡淡甜味,還有炒熟的芝麻的焦香,否則若是将糖也放在一旁随大家取用,那成本就不好控制了。
撒子比油條要來得更加酥脆,細細長長的小條條,不像油條那般外酥裏韌,從裏到外的口感都十分酥脆,嚼起來咔吱咔吱的,空口吃就很香,泡在豆漿裏,不用擔心泡太久了變得軟塌塌,吃進嘴裏糊成泥,即使泡了許久,依舊保持着脆爽的口感。
用勺子與豆漿一起舀起t,撒子最外層有些軟,但整體還是脆脆的,邊嚼邊喝上一勺豆漿,豆漿便借了撒子的油勁,撒子則添了幾分豆香,截然不同味道的兩者,在此刻得到了充分的融合。
若是甜口的,豆漿的口感本就很适合加糖,絲滑又細膩,回味綿長,而做成鹹口的,要是沒有一口喝完,就可以看到加了醬汁染上褐色的豆漿,忽然凝結成了絮狀,但入口絲毫不影響這碗豆漿的美味,反而因着豆香襯托出幾分鮮美,風味獨特。
雖然是旬假,但豆漿還是按時送了來,只不過量比平時少了許多,與豆漿一起送來的還有今天要用來做菜的豆腐,倒也沒有讓豆腐坊的夥計,因為一點點豆漿就辛苦跑一趟山上。
山中書院常買豆漿豆腐的有兩家坊子,這家離得稍遠些,但風味也更好,豆腐點得也不錯,而另一家雖然離得近,買起來方便,但豆腐做得實在不算太讓人滿意。
桑秋将豆漿重新煮開,等到微微沸騰起,就立馬關火,以免将豆漿煮過頭。一左一右兩口小鍋,風味各不相同,為了把自己喜歡的鹹口豆漿推銷給大家,桑秋還另外切了一些細小的榨菜碎,可以加到鹹豆漿裏,不僅能借味,更是增添脆嫩的口感,堪稱點睛之筆。
她做完這些,眼看着時辰差不多,開始起鍋炒起撒子來。
炒白菜是桑秋的拿手活,只聽滋啦滋啦的聲音起,是水分充足的白菜葉子與熱油鍋接觸發出的美妙聲響。随後響聲漸消,取而代之的是鍋鏟不斷翻炒發出的與鍋壁碰撞的聲音,白菜逐漸變軟,散發出好聞的清甜味來。
掰好的撒子丢入到白菜汁中,來回翻炒幾下就立刻離火,借着鍋中的餘溫,将撒子徹底熱透,裹滿調料和菜汁。
當學生們一進門,就被桑秋的創意發揮所震懾,看着安靜躺在炒好的白菜之間,外表濕潤地裹了調料汁的撒子,大家面面相觑。
在他們之前的認知裏,撒子都是直接啃着來吃的,是一種油炸過的幹糧,結果沒想到在鍋中搖身一變,就成了與白菜炒在一處的食材,完全超出了他們的認知。
不過桑秋做出的吃食,看起來千奇百怪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在最初的那麽一小會兒震驚過後,他們都不約而同地趕緊去排隊領飯。
白菜剛剛炒到斷生的程度,軟而不爛,炒出的汁水清甜,正好搭配酥脆的撒子。在鍋中經過中火炒制的撒子,倒是軟了幾分,不過芯子的脆口仍在,加了少量的鹽、糖、醬油和醋佐味,調味要比平時淡一些,适合用來當一份有蔬菜的主食吃,營養均衡。
至于豆漿中泡撒子,則要常見許多,很多人家平時也會用熱水來沖泡撒子,有些外出做活的人家,嫌中午回家吃飯麻煩,家中又沒有人送飯,就會随身帶些撒子,等到午間,拿個大碗,放上撒子,再拿開水那麽一沖泡,就是又飽腹又暖和的一餐。
把開水換成豆漿,屬于豆子的那股豆香味,與撒子的油勁分外相襯,又能喝又能嚼,口感和滋味皆有。尤其讓他們震驚的是那種鹹味的豆漿,以前喝過的豆漿要麽就是原味本味的,要麽加了點糖,或者芝麻紅棗等借點味兒,鹹口的還真沒嘗過。
各種鹹口的佐料加進去,稍加攪拌,豆漿竟然還會凝結成一種奇怪的性狀,加上顏色也變成了奶褐色,看上去還怪黑暗的。
但是一嘗,嘿,這豆漿的味道竟還能變成如此這般,炒菜的醬油加到豆漿裏,竟然絲毫不違和,反而因為這鹹味,勾出豆漿更濃的香來,舌尖全是鮮美之感,齒間還能嚼吧嚼吧,一會兒是酥脆的撒子,一會兒是爽口的榨菜,像是尋寶藏一般,趣味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