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熱飯
熱飯
後廚留了給他們自己吃的份量, 是最後躺在鍋底的那些，芋艿十分濃稠，正合桑秋的心意。
桑秋拿了碗正要盛羹湯, 忽然聽到門簾被撩開發出的響動。
她以為是阿重或小蛋兒進來了，也沒回頭，自顧自地繼續從鍋底中撈着黏糊軟糯的芋艿和散落其間的豬油渣：“忙完了就來吃點吧。”
接下來，她卻沒有聽到對方的回應。
她端着一大只飯碗，左手揣着一雙筷子, 右手拿着一只勺, 半轉過身來, 就看到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她身後的宋諸。
厚厚的門簾隔絕了後廚與食堂，雖然前方還是會有嘈雜的聲音傳來，但門簾一落，後廚勉強算是一方小小的獨立天地。
“宋夫子？”桑秋看到此時此刻出現在這裏的宋諸, 臉上很是訝異，“你怎麽……”
要是桑秋沒有看錯的話，她回後廚前瞄的那一眼, 可是看到宋諸又添了一碗飯，正要開吃呢。在這麽短的時間裏, 宋諸就把飯給吃完啦？
桑秋顯然是不信的，但她也知道，宋諸從來不浪費飯食, 既然添了飯, 那定是會将米飯都吃完。
“見你回了後廚，于是便跟着過來了。”宋諸倒是坦然, “沒有打擾你吧？”
嘴上雖然說着這話，但見他的神色, 可沒有絲毫因為擔心會不會打擾她而抱歉的樣子，反而十分熟門熟路，不等桑秋說，就已經幫她把角落小桌上的雜物收攏到一處，騰出地來讓桑秋可以把手中的碗放下。
桑秋本就是現代社會穿過來的，崇尚人人平等，自然是不會對宋諸幫她做這些雜事有什麽太多的感想，只是對着宋諸點了點頭，表示感謝。
宋諸見狀，也沒有說什麽，只是低頭時，嘴角很小幅度地往上揚了揚。
只不過桑秋并沒有瞧見，她一手端着盛滿油渣芋艿羹的大碗，一手托着裝了青菜的大盤子，穩穩當當地将兩樣吃食放在空出來的桌子一角。
因為後廚地方不大，又是烹饪做飯的所在，裏頭沒有像模像樣的正經椅凳，只有幾張小板凳，不過因為每日都會擦洗，所以板凳雖舊，還掉了點皮，但都是幹幹淨淨，沒有因為在庖廚之中，就染上黏糊糊髒兮兮的油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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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諸不是第一次來，以往就有時會來找施師傅寒暄幾句，等桑秋到了食堂，便來得更勤，此時此刻，十分熟練地拉過一把小板凳，在同桑秋隔了一個身位的地方坐下。
“宋夫子用過飯了沒？”
話一出口，桑秋就意識到自己問了句多餘的廢話，她也只是找個話頭随口一問，以免兩人待着冷場尴尬，呵呵一笑，就開始吃起自己的飯t食來。
“方才用了一半，不過跟他們打過招呼，不會将我的飯菜收走，一會兒繼續用便好。”
桑秋嘴裏的青菜葉子嚼啊嚼，然後又拿起羹勺，往嘴裏送了幾口芋艿，又吃了幾口豬油渣，終于忍不住放下筷勺：“宋夫子，您不如還是回去，将您的飯用完吧？”
杵在這裏看着她吃飯做什麽！
“不急。”宋諸露出一個微笑，“王夫子和陳夫子為了一篇策論争得不可開交，連飯桌上都沒歇一歇，吵得我頭疼，等他們走了再回去，清靜些。”
“哦，原來如此。”桑秋埋頭繼續吃她的飯。
雖然吃飯被宋諸看着有些不自在，但她可不是什麽養在深閨的大家閨秀，還不至于因為有人在旁而不好意思吃飯。況且，宋諸雖然留在一旁，但也很有分寸，除了偶爾看幾眼桑秋，更多的時候，還是放在他手中的那冊書卷上。
真不愧是宋夫子啊，居然連來吃飯，都帶着書來看，不愧是年紀輕輕，就能高中的學霸。
桑秋在心底感嘆了一句，繼續埋頭吃飯。
她吃起飯來，向來十分專注，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碗裏嘴裏的吃食上，要将每一樣食物都細細品味一番，嘗出它們的美妙滋味，才不算辜負它們在鍋中的這一番翻滾鬧騰。
于是，她便不曾察覺，在她專心吃飯的間隙裏，後廚通往後院的那道小門門口，出現過一個熟悉的人影。
只不過施師傅只往裏頭看了一眼，就看到一左一右，坐着吃飯和看書的二人。
他的視線正好與擡頭的宋諸碰上，前者訝異，随後又看了一眼宋諸身旁正在吃飯的桑秋，漸漸浮出幾分了然，後者則無聲地笑了笑，揚了揚下巴，目送着施師傅又靜悄悄地離開。
而這一切，桑秋不得而知，她的心思除了在面前的吃食之上，餘下的便是如何同施師傅，說說這飯菜保溫一事。
油渣芋艿羹因為是羹湯，且盛在鍋中放在竈上，尚能保溫，而豬油炒的青菜，則在一旁放置了許久，已經快要涼透，就連豬油都有些凝固，桑秋得将青菜先在熱乎的羹裏捂上一捂，方才能讓青菜暖和些。
秋日已是如此，更別提到了冬日，飯菜會涼得更快些。
除了涼菜，其他吃食講究的就是一個熱乎勁，剛出鍋的那一口尤為好吃，食堂的大鍋菜本就需要提前烹饪，放上一段時間，才能保證供應，本就很難達到最佳狀态，要是連個暖乎勁兒都沒了，可不是難吃得很嘛！
她一門心思放在這上頭，等到碗中的吃食全部吃完，都沒有立刻想起在一旁陪坐着的宋諸，還沉浸在食堂改造計劃之中，直到宋諸輕咳了一聲，桑秋這才如夢方醒，想起還有這麽一位的存在。
見着桑秋遲遲沒有動作，向來沉穩的宋諸，也不免露出了幾分焦色：“咳咳……你前幾日，似乎說過，會做一種叫做炒米的吃食？”
話出口，他似是覺得自己此話，有種在讨吃食的意味，于是又不動聲色地找補：“小鳶兒聽我說起，很是想吃。”
“有自然是有的。”桑秋這才想起那包被她揣了半天的胖鼓鼓的炒米，有些不滿，“你不是說今日早上會來取的嗎，怎麽一直沒來？”
桑秋說話的時候，腮幫兩側不自覺地有些鼓起，語調也帶上了幾分她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嗔怪。
“姜夫子臨時有事，讓我替他上了兩堂課，事出突然，來不及與你說一聲。”宋諸向桑秋解釋。
“嗯。”桑秋也沒有真要責怪宋諸的意思，只不過是揣着一袋炒米，卻不是自己的，未免有點饞人又難受，“本來還可以泡個炒米來吃，眼下宋夫子既已添過一碗米飯，想來是沒有空餘的肚子再吃咯！”
說到這裏，桑秋又想起了什麽，提醒道：“哎，宋夫子，你的飯菜這不得涼啦？”
“無妨。”
宋諸收好桑秋遞過來的裝滿炒米的布袋子，細心收好，謝過桑秋，正欲掀簾子回到前方食堂，忽聽得桑秋也如他方才那般，輕咳了兩聲。
“咳咳……宋夫子，不如你将飯菜拿過來，我再幫你熱上一熱？”桑秋撲閃着她圓圓的杏眼，一臉真誠地看着宋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