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腌菜
腌菜
“宋夫子？”桑秋試着又喚了他一聲。
“嗯。”宋諸放下手中的碗勺, 淡定地從桑秋手裏接過那只裝滿吃食的食盒，狀作無事發生，但桑秋可是聽得仔細着呢, 宋諸此刻的嗓音，可比之前要低沉沙啞上幾分。
她了然地往桌上看了一眼，只見宋諸面前的碗裏，是一層鮮豔的紅油，看起來是吃了不少油潑辣子。
桑秋忍住笑, 輕咳了兩聲, 還是好心地給宋諸送上了一盤蘋果：“宋夫子慢用。”
給宋諸吃的蘋果, 桑秋當然沒有那個耐心和精力，切成小片再擺成花朵的形狀，只是從中間剖開切成兩半後，再将中間的一整個蘋果核挖去, 就這樣簡單放在了盤子裏。
本來蘋果她可是沒有準備宋諸的份的，要不是看他被辣得夠嗆，又非要硬撐着強裝鎮定的樣子着實有些有趣, 桑秋才不會給他切這蘋果呢！
桑秋給宋諸放下蘋果後，便不再看他, 轉身忙自己的事去了。
過不了多久，就要到晝食開飯的時候了，雖然這一餐的飯食都是提前準備好的, 連打飯都不需要費太多的力氣, 只要将戗面饅頭和雞蛋醬按照人數進行分發，再裝上一碗涼拌菜就完事。
至于油潑辣子, 桑秋從後廚翻出了些之前施師傅他們基本不用的一些舊的瓶瓶罐罐，洗洗刷刷擦幹淨後, 往裏面裝上油潑辣子，随後往食堂裏的每張桌子上都放上了一小瓶或一小罐，擱上小勺，讓大家能夠自由取用。
裝瓶裝罐後還餘下的那些油潑辣子，桑秋則找了個幹燥的大壇子，把油潑辣子全都裝在裏面，又額外加了一點鹽，淋上一點醋和白酒，當作防腐劑，來延長油潑辣子的保存時間。
雖然桑秋更喜歡油潑辣子剛被熱油澆激後那濃烈的香味，但是在沒有高科技磨粉機器的大頌，做一次油潑辣子，也頗費力氣，桑秋還是選擇一口氣多做上一些，存着慢慢用。
畢竟她精力有限，有這閑工夫每天做一次油潑辣子，還不如把這時間用在研究新的菜品上。
随着裝有油潑辣子的瓶瓶罐罐擺上桌，食堂空氣中彌漫的那股辛烈的味道就更加濃郁，雖然香得令人饞涎欲滴，但到底是屬于辣椒的獨有辣味，聞着這味道，宋諸倒是還好些，小鳶兒還是忍不住，打起了噴嚏。
“走吧。”宋諸拎起桌上桑秋準備好的食盒起身，示意小鳶兒跟上。
雖然小鳶兒很是戀戀不舍，但也知道桑秋在飯點會很忙，而且她也得在用飯大部隊到來前離開，于是只能乖乖跟着宋諸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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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秋揮揮手，跟小鳶兒打招呼再見。
*
等到暮食的時候，小鳶兒的飯是跟着山長的飯一同送到山長的住處的。
比起學生們和夫子的齋舍來，山長的住處更像是一個小小的宅院，除了山長所住的主屋之外，還有幾間廂房，小鳶兒就住在其中一間。
除了屋舍之外，還有個小院子，雖然平日裏山長不喜歡被打擾，很少有人進過這院子，但院中一棵不知已經長了多少年的梨樹，卻盡情地将枝桠伸展開來，探到院子外頭，等到春天的時候，還能看到滿樹潔白的梨花綴滿枝頭。
而等到秋天的時候，又會結出不少梨子來，沉甸甸地挂在枝頭，随着秋風吹過，梨子在枝桠上搖搖晃晃地，似乎要挂不穩當。
每年山長都會讓人把這些梨子摘下來，一來不浪費這大樹結出來的果子，二來也怕萬一掉下來砸到路過的人。
今年當然也不例外，但是也不知是不是氣溫反常的緣故，今歲的梨子比往年都要來得少一些，總共也沒有多少個，個頭也不大，所以至今還挂在枝頭。
小鳶兒在小院子裏百無聊賴地蹲在地上看螞蟻搬食物碎屑，蹲了一會兒，感覺到腿腳有些發麻，于是又揉了揉腿起身，轉而看向頭頂那棵高大的梨樹。
随着天氣轉冷，梨樹枝幹上的葉子也随着秋風一起吹落在地上，枯黃的梨葉在院牆角落堆了不少，踩上去沙沙作響。
小鳶兒一邊踩着枯樹葉玩，一邊看着梨樹枝頭挂着的那幾只小小的梨，心裏怪癢癢的，很想摘下一個來嘗嘗看，這院子裏的梨樹結出的梨，和買回來的梨子的味道，是不是一樣？
可惜山長說了，今年的梨子結得少，看這長的樣子，多半也不太甜，所以就沒有麻煩人專程來摘。
他們兩個一老一小的，當然也不可能自己爬樹去摘，所以這幾顆僅存的梨，就一直懸挂枝頭，風吹日曬的，表皮也漸漸變得皺巴起來，要是再不摘，就真的要爛在枝頭，最後重新轉化為梨樹的養分。
小鳶兒仰頭看了一會兒，覺得脖子都有點酸脹了，正準備收回目光，就看到他們的暮食送來了。
不過令她感到詫異的是，不緊不慢提着食盒踏進院門的，不是往日裏負責給他們送吃食的小蛋兒或者阿重，而竟然是宋諸。
“咦，宋叔叔，怎麽是你？”
小鳶兒一看到他手裏的食盒，就感覺自己的肚子頓時餓了起來，饑腸辘辘的。
她緊跟在宋諸身後進了屋，山長此時正捧着一卷書冊，湊在一盞燭燈前看着，見到宋諸來，倒沒有像小鳶兒那般驚訝，只是指了指對面的空位，示意宋諸坐下。
宋諸颔首，在山長對面的位子上端坐下，打開食盒，将裏面的吃食一樣一樣捧出來，放到桌上。
“我們宋夫子，什麽時候攬了送飯的活計？”山長剛調笑了宋諸一句，就立刻被擺上桌的飯食的香味吸引了注意。
一股霸道的蔥香味直往鼻腔裏鑽，跟前幾日吃過的那道叫什麽來着，哦對，蔥油雞的味道很是近似，不同的是，這次的香味不是從菜盤裏散發出來的，而是來自桌上的一大碗面條。
面條也與以往他吃過的很不相同，沒有帶着湯水，而是在水中汆燙後撈出來，淋上醬汁幹拌而成的，其中就有加入那蔥香很是濃郁的香油，使得每一根面條都拌得油潤潤的。
看起來其中還加入了不少醬油，将面條染上了些許醬紅的色澤，還點綴了碧綠的蔥花，從顏色上看，就頗為誘人，讓山長立刻就斷定，這碗面條的味道一定相當不錯。
這碗面條顯然就是今晚的主食，而配菜則另t盛了兩碟，一碟是一些腌制過的醬菜，聞起來是濃濃的醬味和酸味。另一碟則是兩只煎好的荷包蛋，疊放在一起，每只荷包蛋都煎得嫩生生的，蛋白是恰好凝固的熟度。
用筷子夾的時候需得小心，否則筷尖則容易戳破包裹蛋黃的那層薄膜，裏面流心的蛋黃還沒等夾到碗裏，就已經順着筷尖流了下來。
山長看起來就沒有吃溏心荷包蛋的經驗，将面碗一端，筷子一伸，就将整只荷包蛋直接夾了起來，結果金黃的蛋液就這樣肆無忌憚地流了出來，要不是及時将面碗湊了過去，非要順着筷尖流到桌面上不可。
小鳶兒見狀，趕忙也要去夾煎蛋，筷子正要碰到碟子中剩餘的另一只荷包蛋，卻突然被宋諸将那只碟子直接拖走了。
“宋叔叔，你還我！”小鳶兒一臉的不可思議，鼓起腮幫子氣鼓鼓地看向宋諸。
“這個才是你的。”宋諸像是變戲法一般，不知從什麽地方又突然掏出一只小碟子來。
這只碟子比起原來那只要更小巧些，上面躺着一只荷包蛋，比原先看到的那兩只要更圓一些，邊緣也有些脆脆焦焦的，蛋黃部位的顏色要更深一些，沒有流心蛋黃那種晃晃悠悠的質感，顯然是一只全熟的荷包蛋。
小鳶兒看到這只荷包蛋，癟了癟嘴，臉上明晃晃地寫着不滿，為什麽他們可以吃那看起來就很好吃的流着心的蛋黃，而自己卻只能繼續吃這以前就經常吃的舊版全熟蛋！
“你桑姐姐說了，這是她特地給你做的，跟書院裏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樣。”宋諸知道小鳶兒在想什麽，平時那一雙看起來寒意滲人的桃花眼，在山長和小鳶兒這裏，卻是意外地溫柔，“而且她還說了，吃完了有獎勵。”
“什麽獎勵？”話剛問出口，還沒等宋諸回答，小鳶兒已經十分聽話地夾起這只專門做給她的荷包蛋，開始吃了起來。
其實這荷包蛋也并不難吃，相反，甚至可以說得上是味道很不錯，桑秋将蛋白的邊緣煎得微焦，咬起來還有些脆響，中間的蛋黃雖然全熟凝固，但并不噎人，吃起來很是柔韌，整只蛋底下又墊了少量的醬油，使整只荷包蛋更加有味道，就算不和拌面一起，空口吃也很合适。
小鳶兒吃得津津有味，一旁的那碟腌菜倒是被她暫時忘在腦後。
山長則吃得要比小鳶兒慢條斯理些，将煎蛋與面條充分拌在一起後，又夾了幾塊不同的腌菜來嘗。
腌菜都是熟悉的味道，好像是食堂從附近村裏的一戶人家那裏買的，在桑秋到來之前，可以稱得上是食堂最好吃的東西之一了，每次拿出來，都很受歡迎。
當然，自從桑秋來了食堂以後，情況就不同了，有了熱騰騰的現做的美食，誰還會那麽在意那些現成的小菜呢？
不過今日暮食這拌面和腌菜的搭配，倒是很解膩，雖然拌面好吃，但是一下子吃下一整碗，特別是因為舍不得裏面的蔥油香，将面條盡可能多的裹上碗底的料汁，吃多了難免還是會有一點油膩。
這時候來點或酸或鹹，刺激味蕾和嗅覺的腌菜，随着面條一起下肚，又開胃又爽口，一掃原本吃多了面食和蔥油的那一小點油膩之感。
除了腌菜，其實還有油潑辣子用于增香開胃，刺激食欲，拌面吃是桑秋強烈推薦的，宋諸就這麽吃了一碗，對比之前那一碗沒有加油潑辣子的蔥油拌面來，除了有些太辣了之外，那簡直就是完勝。
這油潑辣子，桑秋在午間送朝食時，已經裝了些過來，給山長就着戗面饅頭一起吃。
只不過山長以前也很少吃辣菜，又顧忌着現在入秋後容易犯咳疾，只略蘸了一點嘗嘗味。
眼下看到配着這蔥油拌面，又有裝一小碗油潑辣子，山長雖然心動，但還是沒敢多嘗，只能又夾了幾筷子腌菜。
嗯？這味道，怎麽有點陌生？
山長對于食堂買來的這些腌菜的味道很是熟悉了，但剛才吃到嘴裏的腌菜，怎麽好像之前都沒有嘗到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