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幹鍋花菜
幹鍋花菜
等到這名宋姓的學生慌裏慌忙地從食堂出去了, 宋諸這才重新把目光轉回到桑秋身上。
桑秋還沒想到合适的理由來解釋自己寫的這些“怪字”，正支支吾吾呢，宋諸卻沒有問她這個問題, 反而是撩了撩袍角，在桑秋對面坐了下來。
宋諸放下剛才被墨水弄髒的那張紙，又往桑秋面前已經寫完的幾張紙上瞧。
桑秋已經被宋諸看了她寫的字，幹脆就随他看，遮遮擋擋的, 反而讓容易惹人懷疑。
“用這種方法來防止他人竊取食譜？你倒是挺聰明。”
桑秋一噎, 宋夫子, 你都想到哪去了，她才沒有那麽厲害，為了防止別人偷菜譜，還自創一套文字, 她要是有這個本領，她都能在書院裏當夫子了！
“宋夫子過獎了，我這就是瞎搗鼓的, 您就別取笑我了。”桑秋于是就順着宋諸的話說，還省得自己還得再找個理由。
對于食譜, 其實她并不會藏私，畢竟她腦袋裏所裝的那些，也都是從網上學來的, 既然得了他人的分享, 自然也該把美食傳揚出去，讓更多的人吃到。
只不過這個觀念, 在大頌朝還是過于新穎，雖然京城中不少酒樓的掌勺大廚之間, 也會互相切磋，但更多的，還是會把自己的秘方牢牢捂住。
“但我聽山下那茶鋪的掌櫃說，那素餅的食方，是你主動教與他們的，且分文未取？”
宋諸看向桑秋的眼神有些玩味，似乎是想從她的面部表情變化中，看出些什麽端倪來。
“咳咳，那不是因為掌櫃的他們都對我挺照顧的，所以才把方子給他們的嘛，況且我做都做出來了，他們要是成心想學，偷瞧也能瞧得到，還不如我大大方方地拿出來，最後還多得了些工錢呢！”
當然，桑秋還藏了一句沒說，那就是她做了那素餅，自己也跟着多吃上了好幾次，嘿嘿。
宋諸聽了此言，不置可否，也不知道對桑秋說的話信了幾分。
“宋夫子用完飯，不回齋舍休息嗎？”桑秋見他們二人都已經吃完，收拾東西起身準備進後廚，“您若是不回去的話，那就請自便吧，我要去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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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
“宋夫子還有何事？”
“下次炒雞蛋，或許可以少放些洋蔥。”宋諸一臉的坦然，都開始挑起口味來，仿佛跟學生們說不要重口腹之欲的人，不是他似的。
“下次還是請您趕早吧！”
桑秋瞪了他一眼，看剛才那情形，分明就是宋諸自己把學生留了堂，才使得他們兩個差點只能吃上殘羹冷飯。再聯想到自己上學時，老師若是拖堂，讓他們匆匆趕去食堂吃不上熱飯，學生們非得在心裏吐槽一番不可。
就在這時，風度翩翩的宋諸，忽然毫無征兆地打出一個響亮的噴嚏來。t
桑秋與宋諸面面相觑，她難得地在宋夫子的臉上，看出了一絲窘态，雖然只是一閃而過，很快就又恢複了之前的鎮定。
她跟宋諸揮了揮手，不再看他，轉身就往後廚走去。
等進了後廚，她才終于可以不憋着氣，哈哈大笑了起來，惹得一旁在洗碗的阿重和小蛋兒忍不住都往她這邊看來。
看看，讓你留堂，現在指不定在被哪個學生痛罵呢！
*
第二日宋諸走進學堂的時候，就覺得學堂的氣氛有些不對勁。
往日裏他的課堂上，所有學生都是聚精會神的，不敢開小差，生怕就被他給抓起來。
但今日他一踏進學堂，就看到下面的學生都在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見他進來，學生們的交流倒是立馬停了下來，回到書桌前坐正，開始翻書。但宋諸可是瞧見了，這些學生雖然佯裝認真看書，但互相之間還在瘋狂眼神暗示，仿佛是在密謀着什麽。
宋諸對于學生們的這些小九九，早就見怪不怪，視若無睹地開始上課。
但上着上着，他就發覺了不對勁，怎麽今天的學生們，個個不是發呆愣神被他逮住，就是被點到後答不上他的問題。
“宋夫子，要不，要不今天您留我下來吧，您講得太晦澀了，我有些沒聽明白。”
“宋夫子，許同窗成績都是一等一的好，他只是謙虛，您要不還是留我吧！”
“宋夫子，我也想留下來做試題，多學一些！”
甚至一個個都開始主動要求留堂了！
宋諸心中輕嗤，細長的桃花眼掃了一圈：“都想留堂？行啊，那就今天上完課，所有人都留下來做試題吧。”
他這話一出，底下原本争着想留堂的學生們竟是異口同聲地應道：“好啊！”
所以等到原本是要下學去食堂用飯的時辰，別的學堂裏的夫子學生們都已經走光了，宋諸這裏，所有人都還在奮筆疾書。
原來是昨天被留堂的宋學生，下午回到學堂之後，跟好友講了他“因禍得福”，因為被留堂到太晚，結果跟着宋夫子一起去食堂，吃到了桑秋單獨開小竈給他們做的洋蔥炒蛋。
這下子學堂裏的同窗紛紛嫉妒起來，一聽到被留堂的宋學生非但吃的不是冷飯，甚至還有另做的他們都沒吃到的炒菜，個個都想同他那樣被留堂下來，所以才有了今日這一幕。
嗯，他們是為了留堂能跟着宋夫子學得更多一些，絕對不是為了那一口吃的！
等宋諸把所有的答卷都收起來，衆人滿懷期待地等待着宋諸看完他們的卷子後，能夠跟着一起去食堂開小竈。
哪知道宋諸輕飄飄地說了一句：“哦，忘記說了，今日我不去食堂用飯。”
下面的學生們都齊齊愣住了。
本來他們就是想蹭蹭宋夫子的光，跟着宋夫子吃上食堂的小竈，但若是宋夫子不去食堂了，他們這些學生，那可就不一定有小竈能開了！
在衆人的哀怨目光之中，宋諸收起學生們的試卷，翩翩然離開講桌，只留下滿學堂的學生，面面相觑
*
桑秋來來回回将在食堂中用飯的學生人數數了好幾遍，發現果然少了不少人。
她心中納悶，自從她接手食堂的晝食和暮食以來，不願意來食堂的學生那是越來越少，何況山中書院不比別處，也無處可以去另買吃食，就算是入學時從山下帶上山來的吃食，那吃了這麽幾日，肯定也已經吃完了。
而且……
桑秋聞了聞彌漫在食堂空氣中的濃郁飯菜香，不是她自誇，以食堂現在的夥食水平，只要是吃過一次的，那肯定接下來每頓會來，而且還都是擠破腦袋，想要搶在別的同窗前面，早點吃上飯。
那該不會是，出了什麽意外吧？
桑秋還在猶豫要不要去打聽打聽是不是有什麽情況，就看到有人蹭蹭蹭地跑了進來，在食堂裏四處張望搜尋，直到他看到了桑秋，這才确定目标，蹭蹭蹭地直奔桑秋而來。
“你就是桑姐姐吧？”
桑秋認出這是灑掃前院的張叔家的小孫子，今年才剛十來歲，也幫着在書院裏做些簡單的雜活，跟着學幾個字。因為張叔要在前院幫着看大門，所以每頓飯食都是他這小孫子領了拿去前院吃的，桑秋對他還是有些印象的。
不過每次給他裝飯食的都是阿重，所以這小孫子并不認識桑秋 ，只知道這食堂裏新來了個廚娘姐姐。
此刻他正氣喘籲籲地跑到桑秋面前，桑秋見他跑得急，于是伸手拿了茶杯給他倒了杯水，讓他先喝口茶喘喘氣。
“呼，桑姐姐，是宋夫子讓我來告訴你，說一會兒如果有晚來的學生，千萬別給他們加菜！”
他直接一口氣把這句話說完，這才如釋重負地接過桑秋遞過來的茶，咕嘟咕嘟一飲而盡。
話音剛落，食堂門口就傳來動靜，烏泱泱地來了一群學生。
桑秋：……宋夫子，你可算得真準啊。
她來不及問個究竟，但既然宋諸特意支了人來同她說，那一定有他的原因，而且今天的飯菜還剩得不算少，因為她提前就發現少了不少人來吃飯，擔心一會兒他們過來的時候飯菜不夠，于是特意留了點備在後廚的鍋裏。
而且結合昨天的事，她也自己琢磨出了個大概，明白宋諸這是想要治他們一治。
所以她就笑眯眯地賣了宋諸這個面子，只把原先就準備好的兩道菜呈了出來。
今天的菜依然有一道辣味的，是幹鍋花菜。
花菜先切掉根，然後再沿着傘柄削成小朵，浸泡到清水裏洗去藏在花冠裏的泥土和小蟲子。
如果能加上幾片偏肥一些的五花肉，炒出油後，再加入切段的幹辣椒，拍碎的蒜瓣，煸炒出肉香蒜香辣椒香，再倒入花菜猛火翻炒。
可惜現在沒有五花肉，桑秋只能省去了這一原料，幹鍋花菜少了那麽點豬油香，不過她有昨天剛炸出來的蔥油，加一勺到裏面替代豬油，也別有一番風味。
調味用的鹽、糖、醬油老三樣，別看做菜用來用去都是這麽幾樣，但比例稍有改變，滋味可就大大不同。
如果有豆瓣醬的話，那滋味便更妙了，可惜桑秋這幾日來沒來得及做上豆瓣醬，且豆瓣醬需得發酵上十天半個月的，才能鹹香濃郁，口感醇厚。
不過她有那罐從山下帶上來的自制辣椒醬，此時就能發揮出作用來。
桑秋喜歡炒得幹一些的花菜，咬在嘴裏傘柄口感清脆，花冠觸感嫩滑，外面被炒得幹幹焦焦的，裏面卻依然甘甜，無數小傘花的花冠很是吸味，香辣鮮濃的醬料被牢牢挂住，口感豐富而飽滿，很是入味。
不用說味道，光是看花菜這裹了一層辣油的鮮豔光澤，還有紅豔的幹辣椒、碧綠的蔥花，不斷往鼻子中鑽的濃郁的蔥香和辣香，直讓人垂涎三尺。
另一道菜，則是桑秋之前給小鳶兒做過的雞蛋羹，只不過這次不是用的小碗，而是蒸的滿滿一大鍋。
雞蛋羹散發出濃郁的蛋香，柔軟嫩滑，輕輕一晃就随着微微顫動，入口即化。
這道菜在打菜時很容易攪散了，影響形狀美觀不說，味道也容易受到影響，畢竟桑秋可在底部藏了些菌菇，要完整地連帶底部一整塊輕輕舀起，放入碗中，才能達到最理想的狀态，所以桑秋親自來負責打菜。
她讓阿壯幫忙去後廚搬溫在鍋裏的菜，但先不急着立刻拿去給學生們打菜。
宋諸的這些學生們，心裏又是忐忑又是不安，他們進門的時候，就瞧見最前面領菜的打菜盆裏，已經幾乎不剩什麽菜了，原本就沮喪的心情，更是跌落谷底。
但他們同時，還是抱着那麽一絲僥幸的希望，說不定這小廚娘見他們沒有菜吃，心生憐憫，哪怕沒有宋夫子在，也會給他們額外加點菜呢？
于是他們對視一眼，皆露出一副十分凄慘且饑餓的模樣，可憐兮兮地望向打菜的桑秋。
“各位怎麽來得這麽晚？現在已經沒有什麽菜了呢。”桑秋向他們展示着食盆中所剩無幾的菜肴，語氣中滿是遺憾，“不過飯還是管夠的。”
衆人一聽，原本努力提着的一口氣瞬間松懈，眉宇間滿是愁容。
哎，悔不該賣弄小聰明，弄得只能吃t幹飯了，哦不，或許還能拌上點湯汁？
就在他們唉聲嘆氣到極點，已經認命打算吃白米飯拌殘羹的時候，桑秋終于瞅準時機，輕咳了兩聲。
“不過巧的是，今天後廚剛好還留了一些菜，雖然數量不多，但足夠幾位吃的了。只是……”桑秋故意拖長了語調，“下次可就不一定了哦！”
她這時，才把藏在背後的菜給端了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