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疙瘩湯（三）
疙瘩湯（三）
面疙瘩湯, 桑秋以前早上就很愛吃，一碗暖暖的下肚，一整天就很是熨帖。她還記得以前上中學的時候, 小區門口的幾家早餐店裏，就都有賣疙瘩湯的，不過每家的手藝都不一樣，味道和口感也很有區別。
有的面疙瘩厚實一些，用有大孔的漏勺做成大一些的疙瘩塊, 吃起來很有嚼勁, 又很飽腹, 而有的則是更像是配着面點吃的羹湯，面糊順着小孔勺慢慢滑入鍋裏，喝起來舌尖能抿到些滑滑軟軟的小面疙瘩碎。
桑秋兩者都能做，想想今早的主食是花卷, 她于是還是決定先做個小疙瘩塊的，能夠讓大家就着花卷當成湯喝。
雖然不做大塊的疙瘩，但是疙瘩湯還是跟一碗面糊糊有區別, 小塊的面疙瘩，那也得有些韌勁, 能嚼上幾口才算好吃。
桑秋不知道店裏是怎麽做的，她自己摸索出來的門道，就是在調面糊的時候, 在裏面加上幾只雞蛋清, 然後順着一個方向快速攪拌，且調面糊的水必得是涼水, 若是熱水下去，燙過的面下鍋, 必然會煮成渾湯的面糊糊。
等面糊調好後，後面的步驟其實就很簡單了，只需先将番茄炒出酸甜濃郁帶着些沙沙的汁，就可以倒水煮湯，等水沸起後，架上漏勺，将面糊從勺中均勻淋下，面糊接觸到滾燙的湯水，很快就受熱成型，變成了小小可愛的疙瘩塊。
唯一的問題，便是食堂這後廚之中，沒有漏勺。
因為此前食堂做的菜，就連笊籬都很少用，更不用說是漏勺了，壓根就沒有用武之地，所以就沒有準備過，桑秋找遍了整個後廚，翻箱倒櫃的，都沒能找出一只漏勺來。
桑秋自己做面疙瘩，倒是不一定非要用漏勺，用個普通的大鐵勺，直接舀上一勺面糊，手腕控制着力道，慢慢将勺中的面糊傾斜下來抖入鍋中，做出來的面疙瘩一樣爽滑彈韌。
但是阿壯顯然是不會的，如果硬是要這樣做出來面疙瘩的話，大小不均勻不說，在鍋中可能還會粘連成一團，影響口感，面疙瘩中間說不定還會有硬芯，煮不透。
桑秋來幫忙做倒是也無妨，但是瞧阿壯那樣子，定然是不願意勞煩她的。
她靈機一動，取了張平時用來墊蒸籠的屜布過來，在中間用剪刀戳上幾下，留下許多大小差不多的小洞，然後再将屜布周圍都疊攏捏合起來，弄成類似一個網兜的形狀，再把面糊舀到裏面。
手指稍微用力一捏，布兜裏的面糊就紛紛從底部的小洞裏擠了出來，和漏勺的作用一樣。
自己可真是個小聰明！桑秋忍不住在心底誇誇自己。
疙瘩湯做起來很快，只需一小會功夫便能做出一大鍋來，離食堂朝食開飯還約莫有大半個時辰，可以再晚些做，以免疙瘩湯變涼，或是放了太久變坨，影響口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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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阿壯以前從沒做過疙瘩湯，為了保證出品質量，還是得先做上一鍋來試試，正好他們幾個也可以先将朝食給吃了，吃飽了好賣力幹活。
在桑秋的注視下，阿壯不知怎的，竟然有些緊張，要知道之前施師傅在教他做一些吃食的時候，他可都沒有這麽緊張過。
桑秋看起來小小的個子，阿壯站在她身旁，簡直要比她壯上一倍，而且她平時臉上都帶着盈盈笑意，廚藝比他們幾個不知高到哪去了，也從來沒有高高在上的意思，本該是十分好相與的，但不知為何，阿壯看着她微笑的樣子，總是忍不住會偷偷一哆嗦。
總感覺，要是他做得不好，糟蹋了桑秋教給他的食方，這嬌俏的小廚娘，會抄起鍋鏟一鏟子把他拍扁。
桑秋可不知道在阿壯心裏，她是這樣一種形象，見阿壯有些愣神，不禁出聲提醒：“注意翻炒，不要糊了。”
探頭過來一看，又再次提示：“可以加水煮湯了。”
阿壯被桑秋這一提醒，頓時有些手忙腳亂，好在食材和水都是提前準備好放在竈臺前的，他定了定神，努力回想着桑秋同他說過的步驟和要點，跟着一步步做下來。
等到要下面糊做疙瘩的時候，他看到桑秋掏出來的那戳了洞的屜布的時候，他震驚地瞪大了雙眼，滿臉都寫着不可置信。
好家夥，這也太太太猛了吧，居然還有這種方法！
桑秋也不想的，她這不是沒辦法，才出此下策，找了替代工具的嘛，晚點她可要記得要去找施師傅一趟，把漏勺這物件給加上。
要是早知道廚房裏沒有漏勺，昨天她就不跟阿壯推薦這面疙瘩湯了，早餐可選的種類那可多了去了，就算是熬個粥，也有白粥南瓜粥紅棗粥青菜粥香菇粥山藥粥等等，甜鹹皆有，再涼拌個白菜或者蘿蔔，煎上些荷包蛋，那吃起來也并不比疙瘩湯差。
好在屜布擠面疙瘩，雖然看着滑稽了些，但人家還是挺實用的，擠出來的面疙瘩大小均勻，一入熱鍋就被滾燙的湯水定住了型，再用鍋勺順着一個方向稍加攪拌，接下來只需再加些菜葉，打幾個雞蛋，調入佐料就可以出鍋了。
桑秋已經吃過一只花卷，于是只要了一小碗的疙瘩湯，而他們其餘幾人則都拿了只大口的碗，打上了滿滿一碗，再人手一只花卷。
左咬一口花卷，右喝一口疙瘩湯，大家都吃得津津有味。
桑秋見大家都在吃花卷，心裏其實也還饞着呢，但算了算自己的胃，怕是沒有空間可以再容納下一只花卷，于是只能作罷，安慰自己，反正明日也可以再吃的嘛，一下次吃太多，說不定反而就沒有那種期待感，也就吃得沒那麽香了。
她拿起湯勺，一勺一勺地從碗裏舀着疙瘩湯喝。
剛出鍋的疙瘩湯正熱乎着，入口還有些湯，桑秋得輕輕吹幾下，吃下時才不會燙到嘴。
“嘶！”阿重就是沒有吹吹，火急火燎地就猛喝了一大口的倒黴蛋，雖然被燙到了舌頭，但依然沒有阻擋他繼續喝下一口，不過這回稍微謹慎了些，學着桑秋的樣子吹了吹氣。
疙瘩湯雖是阿壯第一次做，但有桑秋在一旁全程指導，火候和調味都掌握得不錯，能有桑秋水平的十之七八了。
就是面疙瘩，因為沒有漏勺可用，雖然臨時用了屜布來替代，但總歸沒有那麽趁手，所以湯中面疙瘩的形狀，沒有用漏勺做出來的那麽好看，不過大小倒是在能略嚼兩下就輕松咽下的程度，煮得軟硬也正合适，口感爽滑又不粘牙。
桑秋早上最喜歡吃些湯湯水水配上碳水面食，所以能吃到疙瘩湯和蔥油花卷的搭配，她感覺今天一天都充滿了活力。
“對了，施師傅起了沒？”剛做好的疙瘩湯還熱乎着，桑秋想起施師傅，若是他已經起了的話，不如給他也送點過去先吃上。
“已經起了。”小蛋兒搶先回答，“早些時候，還來廚房了呢，結果被阿壯哥給攆回去了！”
“這怎麽能叫攆呢？”阿壯對于小蛋兒的用詞很是不滿，呼嚕嚕吸着喝了一大口疙瘩湯，一把放下手中的大碗，“我那不是怕師父身體還沒好，這麽早就過來忙，不好恢複嗎！”
他跟桑秋想到了一處：“我去給師父送個飯。”
桑秋見阿壯要去，倒是省了自己的事，起身走到竈臺前，幫施師傅盛了一大碗疙瘩湯，又拿好了花卷，裝在碗裏，端放在食盤上，遞給阿壯。
阿壯接過食盤，對着桑秋點了點頭，徑直穿過後院，往施師傅所住的屋舍走去。
廚房內的衆人繼續埋頭吃飯，忽然聽到後院裏傳來阿壯驚訝的喊聲：“師父，你不回屋裏去歇着，在這兒做啥！”
桑秋同阿重和小蛋兒面面相觑，她示意他們兩個留在這兒，自己則起身往後院去瞧個究竟。
到了後院，桑秋見阿壯和施師傅正t大眼瞪小眼地對視着，他們身後的屋檐下，有支着幾個架子，上面放着幾個竹子編成的簸箕，上面鋪滿了些蔬菜。
“我身體硬朗着呢，昨天歇過早就沒事了，你就是瞎操心！”施師傅擡手一揮，不耐煩地轉身，“看這天氣，今天可不得下一整日的雨，這些菜不收進去，可不得被雨給淋着，白白糟蹋了！”
“那讓我來就行了，外面這麽冷，風又大，等會又染了風寒，病上加病的！”阿壯急得直跺腳。
“我來幫施師傅吧，阿壯你還是快回去準備面疙瘩湯吧，一會兒夫子他們都該過來了。”桑秋提醒他。
“哦……”阿壯沒辦法，只能乖乖回去準備大鍋的面疙瘩湯。
看着他疾步回了廚房，桑秋轉過身，向施師傅示意阿壯剛才放在窗臺上的食盤：“朝食都已經給您端來了，不吃該涼了，要不還是先回屋吃完吧？”
她撐開牆角邊放着的一把傘，将傘面擋在竹簸箕前：“您看，這樣暫時就不會吹到了。”
其實竹簸箕貼着屋檐下放，底下又有架子擡高，今天的風向又是背對着的，雨絲并不容易飄進來，只是天氣到底潮濕，施師傅想來是想把蔬菜幹給收進屋內。
她見施師傅推開了屋門，幫着端起食盤，跟着施師傅進屋，将餐盤放在桌上。
“今天這些都是阿壯做的？”施師傅拿起筷子，端詳着面前的花卷和疙瘩湯。
“是啊，阿重和小蛋兒也幫着打了下手。”雖然桑秋在一旁幫了忙，但這吃食，可實實在在都是阿壯上手做的，阿重和小蛋兒他們兩個，也是出了不少力的。
至于她自己嘛，不必多說，施師傅當然明白桑秋定然是幫了他們幾個不少忙，昨晚還是他讓阿壯不要拒絕桑秋朝食來幫忙的呢。
桑秋現在的樣子，讓他仿佛看到了很多年的自己，那時候的他也是同桑秋一樣，只要一提到烹饪，就立刻展現出無比的熱情，仿佛有用不完的活力。
只是現在……
施師傅在心底嘆了口氣，不再去想這些，而是夾起了面前的花卷，咬下一口，仔細嚼了嚼，慢慢吃了半只後才放下，又拿起勺子，喝了口盛得滿滿的疙瘩湯。
“怎麽樣？”桑秋滿臉期待地等着施師傅的點評。
雖然不是她親手做的，但也是她親口教的嘛，要是施師傅滿意，那她以後想要添些新的廚具用具之類的，就更好開口了。
她已經嘗過花卷和疙瘩湯，對于這兩樣吃食的水準，還是很有些自信的。
施師傅放下湯勺，停頓了片刻，方才開口：“讓桑廚娘你費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