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千裏奔赴
千裏奔赴
晉安國與扶餘是各取所需,通商之後,扶餘的民生得到了極大的改善,但其他實力稍遜的小國卻沒有這樣的機會,一些是由于歷史原因與晉安國結怨,另有一些早習慣了常年騷擾的生存方式,晉安國也并不把它們放在眼裏。
可當答祿旸将這些烏合之衆全部聯合在一起,局勢卻已然天翻地覆了。如若寇英與寇聆君臣一心,全然信任,或許答祿旸的勝算并不高,可他身旁偏偏多了個欲将寇聆除之而後快的祝惜昭,機會的天平,便全然導向了答祿旸這一邊。
答祿旸與赫連奇峰聯手,西羯打着尋仇的旗號舉全國兵力進犯晉安國邊境除幽城,除幽城駐兵十萬,但帶兵的将軍戰前猝死,副将是個棒槌,竟于三天之後不敵西羯三萬騎兵,棄城逃跑,除幽失守。
西羯士氣高漲,以除幽城為據點,繼續向禹州進發,擺出長驅直入的架勢來。
戰報傳至晉安國朝堂,寇聆力主全力調兵平亂,祝惜昭的态度卻與他截然相反。
“皇上!西羯小國不足為慮,區區三萬兵馬,不過虛張聲勢而已,若我們動辄得咎,豈不是失了大國威儀?”祝惜昭頭頭是道:“臣以為,只需調派禹州、雍州等鄰近兵馬前往,這兩州守軍共計十萬,足以将西羯趕出我國國土!”
“陛下!扶餘邊境增兵,西羯突然來犯,兩者難保不會有所關聯,西羯向來忌憚我國,為何忽然硬氣挑釁?若扶餘與西羯聯手,那西羯的進犯不過只是打頭陣罷了,扶餘定會緊随其後,請陛下調派重兵壓境,以示威懾,若開戰,也可保萬無一失!”寇聆說道。
“丞相為何漲他人氣勢?扶餘增兵是為了圍獵,不是您自己說的嗎?為何此刻又成了兩國早有預謀?舉重兵壓境,都城的安危誰來保障?皇帝的安危又有誰來保障?丞相處心積慮将兵馬外調,造成國都防守空虛之勢,究竟是何居心?”祝惜昭巧舌如簧,字字誅心。
“無恥小兒,信口雌□□國大将軍怒不可遏,公然殿前拔劍,指向了祝惜昭的喉嚨。
寇英震驚,與祝惜昭視線交彙,咬了咬牙道:“祝大人所言有理,丞相愛國心切,如此便尋個折中的法子,同祝大人所言,調派禹州、雍州兵馬前往平亂,為保萬無一失,丞相可願親自領兵平亂,以振國威?”
寇聆平靜無波的看着寇英,眼裏是從未有過的冷漠,半晌後俯首道:“臣,領命!”
“若真如丞相所言,又當如何?”聖旨已下,禦書房裏的寇英卻依然焦躁不安。
“真到那時派兵也來得及,陛下別忘了,丞相雖是文臣,其父親卻是武将,他家學淵源,并非手無縛雞之力,以他的能耐,足以自保。”祝惜昭安撫道:“再說,不到危機之時,又豈能試出他到底有沒有在雍州埋下私兵呢?”
寇英閉了閉眼睛,苦笑:“我既盼着他忠心無二,全了師生之誼,又盼着他真留有後手,可保他性命無虞。”
“陛下莫要心軟,宋仁那厮,在朝堂之上都敢公然當着你的面拔劍相向,氣焰何等嚣張?此次是試探寇聆并收繳兵力的絕佳良機,戰敗了名正言順,勝了論功行賞,他已經封無可封,正好趁機扶持自己的親信上位,架空他的權利。”祝惜昭冷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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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高震主自古有之,可若沒有切實握在手中的權利,皇帝也不過就是個冠冕堂皇的頭銜罷了。寇英早在收到戰報的時候,就已經做出了決定,只是往事唏噓,沒想到到了最後,他和寇聆,竟也逃不開君臣離心。
寇聆回府,草草收拾行囊,只帶了親衛二十餘人,便只身前往禹州。臨行前鎮國大将軍老淚縱橫,于寇聆父親牌位面前泣不成聲:“将軍,我愧對所托,竟将世子至于如此險境,是我無能!是我無能啊!”
“将軍快請起,”寇聆十分冷靜,仔細囑咐:“如今陛下已經猜忌于我,我只怕扶餘黃雀在後,将軍務必多加防範,若真的坐實了我的猜想,還請将軍大事為重,務必調派全部兵馬奔赴信虞關,事急從權,必要時寧可抗旨。如有意外,寇聆一人死不足惜,天下蒼生的命運,卻盡皆在将軍手中了!”
宋仁立刻明白了寇聆的意思,心下傷懷,憤懑不甘道:“老天不公!丞相如此胸懷,卻遭小人誣陷,這幫狗娘養的畜生!”
“将軍不要悲傷,切勿挂心,我雖習武不精,尚能自保,切記大事為重!”寇聆握住宋仁的手,勸慰道。
此去前途未蔔,吉兇難料,寇聆所說的信虞關,乃是晉安國邊境最重要的一道天然防線,易守難攻,位于雍州和禹州交界之處。他和答祿真在雍州相守的三年,曾按照地形改善加固過城防,只要宋仁最終能夠守住信虞關,扶餘的威脅便不足為慮。臨行之前,寇聆将城防要塞圖交給了宋仁。
寇聆上馬出城,于城門外回首,與上次答祿真離開時一樣,短暫停留之後,義無反顧的策馬狂奔而去。
西羯占領除幽城後,答祿旸便在後方聯合其他各國整頓軍備,打算攻打禹州時與赫連奇峰彙合。
答祿真收拾好行囊,徑直進了王帳。
“阿兀,你竟真的打算叛國麽?”答祿旸看着他背上的包袱,眼裏盡是失望。
“王兄,扶餘生我養我,答祿真絕不會擲我國利益于不顧,我不勸你收兵,只求你放我離去。”生平第一次,答祿真跪在了兄長面前。
他二人一母同胞,兄弟連心,答祿旸出事時答祿真冒死相救,兩人血濃于水,即便各有主張,卻從未有過隔閡,沒想到第一次分歧,就形同決裂。
答祿真執拗的看着他,兩人無聲對峙。
“罷了,罷了!”答祿旸背過身去,眼眶泛紅,最終擺了擺手。
答祿真拜謝,毅然決然的離開。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他早已沒有了觸景傷懷的權利。
答祿真直奔禹州,除幽失守之後,禹州首當其沖,當地的四萬駐兵全部集結,城門緊閉,門外的将士們正在挖壕溝,答祿真馬不停蹄,直奔刺史府,見到了自己曾經的上司陳庭。
“王爺!你怎麽會在這裏?”陳庭見到答祿真很是詫異,兩人多年未曾碰面,如今晉安國與扶餘又勢同水火,不由得心生警惕。
“你已經知曉扶餘要舉兵進犯,所以派人修壕溝備戰是嗎?”答祿真焦急的問。
“除幽戰敗後,我便收到了寇大人的書信,他告訴我要提前防備。”陳庭有所保留的說。
“寇聆果然清醒,”想到多年未見的愛人,答祿真布滿風霜的臉上呈現一絲柔和,複又開口道:“他猜的沒有錯,扶餘已經在整頓兵馬,不出三日就會兵臨城下,我來是想請求大人,立刻将禹州城內百姓轉移,遷至禹雍邊境信虞關後。”
陳庭對答祿真和寇聆的事情一清二楚,見他心意拳拳,逐漸放下戒心:“為何要如此大動幹戈?禹州屯兵三萬餘人,我又收編了先前戰敗的除幽兵馬,零散加起來足有兵力五萬,即便扶餘來犯,足可一戰。”
答祿真搖了搖頭,誠懇道:“陳大人,你我立場有別,軍事情報我不能告知于你,如今全看你我之間的情誼,我來這裏,只是為了保護禹州百姓,你若信我,就按我說的做,我此生最美好的一段時光,就在腳下的這一片土地,我不忍禹雍二地被鮮血屠戮,還望陳大人慎重考慮。”
答祿真情真意切,陳庭頗為觸動,那一刻仿佛從他身上看到了寇聆了影子,只稍稍猶豫了一瞬,就采納了答祿真的意見。
禹州城街頭,百姓在防兵的組織下迅速聚集,飛快撤離。信虞關在禹州和雍州交界之處,距離禹州城不遠,三日的時間,足夠了。
陳庭主持商議對戰策略,答祿真要避嫌,便一個人在街上閑逛。
人去樓空,昔日的街市如今只剩他一人的腳步,答祿真腦子裏浮現出許多昔日與寇聆相處的景象,一別經年,相見無期,徒留荒蕪。
微風拂過,卷起滿地枯葉,拍打着答祿真的衣擺,他的身影與天地相融,茕茕孑立,尋不到歸途。
陳庭安排好了布防,答祿真此間事情已了,下一站便打算去雍州。寇聆任雍州牧時,曾同他一起加固信虞關城防,許多細節他最清楚,有他在,布防會事半功倍。
陳庭送他出城,答祿真正要上馬離去,忽見驿丞匆匆趕來,甚至都沒來得及顧忌答祿真在場,便欣喜的禀報:“大人,陛下派寇大人前往禹州,命他調派禹雍二州當地兵馬,率軍平亂!”
陳庭起初很高興,寇聆坐鎮從來都令人安心,不料答祿真卻像是得知了驚天噩耗,從馬背上跳下來,抓住驿丞的雙臂,不可思議的問:“你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