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章
第 32 章
“別害怕。” 宋彧一只手打着方向盤,另一只手在手機屏幕上快速滑動着,像是在搜尋着誰的電話號碼。
萬晞白此刻像一株殘敗的花,原本就異于常人白的膚色,現在更是看不見生氣,兩只眼睛呆滞地望着窗外。
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他恨劉玉蘭,他有時候恨不得劉玉蘭去死,只是他并不想劉玉蘭真的去死,他只是想讓她對自己寬容一點,對自己稍微好一點。
他知道劉玉蘭為了自己付出了很多,可是有些東西就是無解的,就像現在
他還是會為她擔心,畢竟那是媽媽。
宋彧開得很快,幸運的是一路上并沒有碰上幾次紅燈,直到将車停好時也才剛剛過了二十分鐘。
心裏的焦急感讓萬晞白沒等車停穩就準備推開門
驀然
卻被宋彧攥住了手臂
“嗯?” 他有幾分不解地看向眼前這人。
宋彧眉心緊皺地望着他,但言語間還是一如往常般
“我剛剛給我朋友發信息了,你媽媽應該沒多大事,不用太擔心了。”
“好。”
萬晞白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深吸了一口氣,随後推開車門:“走吧。”
醫院的走廊上人來人往,刺鼻的消毒水味宛如一針強心劑将他混亂不堪的思緒重新召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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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這時萬晞白才驚覺自己已然走在急診室門口,半掩的房門就在面前但他卻遲遲不敢進去。
“怎麽了?” 宋彧将車停好後一路小跑着朝急診室走去,直到走近卻發現萬晞白一直盯着門牌愣神。
陰冷又慘白的燈光打在萬晞白臉上,原本就過于白皙的臉龐竟透出幾分灰敗之色。
太熟悉,又太陌生。
宋彧不想再看到他那副樣子,只能順勢将萬晞白垂在身旁的右手牽起,直到這時他才發現,萬晞白一直在止不住的顫抖,指尖無意識地相互扣弄着,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緩和焦慮到極致的心情。
“我害怕。” 令人奇怪的是,萬晞白從未在他人面前袒露過對于劉玉蘭的情緒,往日本就有些佝偻的脊背,現在愈發向下。
“我有時候恨不得她死掉了,真的。” 萬晞白垂着眸子,緊緊盯着被牽着的那只手:“但是,我現在有些後悔,如果她走了我就再也沒有親人了。” 嗓音過分沙啞,一直強忍着的情緒,幾乎要崩塌。
宋彧握着他的手指逐漸收緊:“我們進去吧。” 他不知道怎麽回複萬晞白,心中還有許多對自己的怨怼。
萬晞白率先推開門,分外嘈雜的聲音如同潮水般将他緊緊包裹着,護士拿着托盤從他身旁快步走過,他剛擡起手臂,話還未出口卻被身後的宋彧拉住了衣領。
“這邊。”
拉開淡藍色的窗簾,劉玉蘭就這麽躺在病床上,眉心間因為長時間皺着,已經有一道深深的溝壑,就算現在睡着了還一直存在着。
坐在病床旁的是一位陌生的中年女人,見到萬晞白來的那一刻,那一直緊繃着的肩膀才漸漸放下。
“來啦。” 中年女人率先開口,打破了這凝滞的場景。
“嗯。”
萬晞白站在床尾,靜靜凝視着劉玉蘭,那個在他記憶中一直強勢的女人,現在卻面色蒼白躺在那裏,往日裏一絲不茍的發型,現在卻淩亂的撲灑在面上。
一種陌生感從心底升起,腳步不受控制地往後踉跄了片刻,卻撞上了站在身後的宋彧,後者面色不顯地抵住了他,似乎是看出他心中所想的一般,一雙大手在他身後緊貼着,像是給他勇氣一樣。
“你媽她…” 中年女人嗫嚅着,原本就嘈雜的環境,讓她的聲音更加難以聽清。
萬晞白屈身朝前探了探身子,試圖聽得真切些
“我本來是給她送牛奶的,沒想到我一推門進去,你媽媽就這麽躺在地上,吓得我趕緊打了120.” 回想起剛剛的場景,中年女人還是有些心有餘悸:“醫生說再晚一點可能就…”
宋彧一直緊盯着眼前的男人,從那個女人開口的一瞬間起,萬晞白渾身緊繃得像一根筆直的弦,雙手緊緊攥着床尾的欄杆,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見。
“謝謝你…” 萬晞白看着病床上的劉玉蘭發愣,直到現在他才緩過神來。
中年女人看着面前伫立着的兩個男人,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氛圍,尤其是萬晞白,那個在劉玉蘭口中被扁的一文的不值的孩子,一個不會社交毫無能力的人,居然可以和他人這麽親密接觸。
宋彧瞥見了女人帶着疑惑的目光,默不作聲地收回了放在萬晞白腰間的手。
在這個時候,小心點總歸是好的。
‘刷拉————’
原本拉着嚴實的窗簾被突然拉開,醫生好奇地看着新來的兩個男人,不過就一瞬間,就将目光收回。
“病人現在狀态怎麽樣?” 醫生突然開口詢問着身側的護士
“血壓還有點高之外,硝甘已經上了,比剛來時候好多了。” 護士翻着手裏随時記的冊子回複着。
‘嗡嗡’
宋彧看着突然響起的手機,順勢湊近萬晞白的耳邊小聲的開口:“我去接個電話,馬上回來。”
“好。” 萬晞白此時思緒清明了些
醫生收起聽診器,面色有些嚴肅地看向他們:“誰是家屬?”
“我。” 萬晞白站直了身子,看向面前的醫生原本平和的面龐逐漸嚴肅,原本放松的心又再一次懸了起來。
“跟我來吧。” 醫生大步流星地朝辦公室走去,萬晞白快步跟在他的身後,腦子裏瘋狂閃回着與劉玉蘭有關的記憶。
小時候家屬院的孩子都在嘲笑他沒有爸爸,劉玉蘭拿着掃帚去對方家大鬧,從此家屬院再也沒有小孩敢欺負他,那時候自己還有些讨厭劉玉蘭。
“來坐。” 醫生指着放在旁邊的木凳,好不容易有點放松時間,醫生拉下戴了許久的口罩,呼吸着新鮮的空氣。
“你媽媽平時有說她哪裏不舒服嗎?” 醫生敲打着鍵盤詢問着。
萬晞白有些難堪地看向醫生:“沒有…” 語句中帶着底氣明顯不足:“我們沒有住在一起…”
醫生對于這種回答早已習以為常:“那她最近有情緒波動大的時候嗎?或者說最近病人有和其他人發生過劇烈争吵嗎?”
他的手在鍵盤上不停地敲打着,對于萬晞白來說就如同倒計時一下一下敲打在心上。
“應該是我吧,我之前和她大吵了一架,鬧得有些不愉快。” 萬晞白手指在椅子上不停地扣弄着。
一股濃濃的無力感如狂風過境般朝他席卷而來,好在醫生也沒說些什麽,只是簡單說明了一些注意事項便讓萬晞白回到病房。
病區嘈雜人聲将他拉回現實,中年女和宋彧不知道去了哪裏,狹小的空間裏只有劉玉蘭依舊是那副模樣靜靜地躺在那裏,萬晞白順勢拉開放在床旁的木椅坐下,他半靠在椅子上,眼睛無神地望着她,像一潭平靜的死水。
好像總是這樣,幸福仿佛就在眼前,他只要伸手就可以觸及,可真當他鼓起勇氣将雙手奉上卻發現一切只不過是泡沫,輕輕地一碰就碎掉了。
人倒黴的時候,所有的事情都會堆積在一起。
“你在這裏做什麽。” 劉玉蘭突然出聲打亂了萬晞白的思緒。
不知道她醒來了多久,似乎十分不歡迎他,甚至說話間一個眼神也不願給他。
“媽…” 有些難以啓齒,萬晞白含糊着:“你有哪裏不舒服嗎?”
劉玉蘭将頭偏向一邊,她直到現在依舊不明白為什麽自己原本聽話的兒子會變成那副樣子,。
“你在這裏,我就挺不舒服的。” 劉玉蘭說話間語氣像淬了毒一樣。
萬晞白聽習慣了,只是深深呼吸調整着自己的情緒:“我去叫醫生。”
他明白,自己只要在這裏多待上一秒鐘,就會爆發無法避免的争吵,就如同以往的每一次一樣。
“你回去吧,我不想見到你。” 劉玉蘭一輩子要強,在她看來到死也不會向萬晞白妥協。
天色昏暗,寒風在冬夜中呼嘯而過,撲打在萬晞白臉上,刺痛卻讓他更加清明,他站在昏暗的路燈下看着周圍行色匆匆的路人,指尖的香煙幾乎要燃燒殆盡。
就在剛剛醫生來檢查過了後,确定劉玉蘭沒什麽大礙便将她轉進了普通病房,萬晞白忙前忙後直到劉玉蘭躺到了病床上,他才将将放松了片刻卻聽見她毫不留戀的讓他滾,甚至病房裏還有在忙的護士。
想到這裏,萬晞白雖然早已習慣卻心裏還是鈍痛的,他也企圖緩和母子關系,但劉玉蘭卻一次又一次的将他推開。
荷包裏的手機一直在嗡嗡響個不停,萬晞白熄滅了手裏的香煙才掏出手機查看。
“喂?” 有些嘶啞的嗓音唬了對面人一跳。
“你在哪裏?” 宋彧聲音十分清晰傳入耳朵,如同賣火柴的小女孩點燃了最後那支蠟燭,萬晞白渾身寒冷似乎在這一瞬間被驅散。
他深呼吸一口氣,壓抑住快要忍不住的哭腔:“我在醫院外的第三座路燈下面。”
“好,我帶你回家。” 宋彧的聲音從聽筒和身後傳來。
萬晞白錯愕地看向身後
這人總是這樣,在他快崩塌的時候,一次又一次拯救他于泥濘。
告訴自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