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宋彧已經有四天聯系不上萬晞白了,讓他奇怪的是,萬晞白從來不會這麽久不回自己消息,他還是有些擔心。
坐在靠椅上思考了片刻宋彧還是選擇給陳芸芸發條短信
‘你知道萬晞白在哪裏嗎?我已經很久沒聯系上他了。’
短信是一大早發的,陳芸芸是中午才看的手機,幾乎是一瞬間冷汗從頭彌漫到了腳底。
她握住手機地雙手止不住的顫抖,一系列不好的想法從她腦海裏一一閃現
‘我打個電話給他,你等我下。’
陳芸芸手指敲打了幾下瞬間尋到了萬晞白的號碼撥打了過去
‘您所撥打的號碼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她接連打了好幾個,依舊是相同的答複。
陳芸芸渾身顫抖個不停,腿更是發軟,只能一只手扶着桌邊支撐着全身的重量。
‘我打他電話也是關機。’
她強忍着恐慌,給宋彧回了信息,轉而立馬給還在醫院上班的趙忻打了過去。
趙忻接的很快,畢竟以往在自己上班時間,陳芸芸是不會打電話來的,她估摸着應該是出事了。
接通的瞬間,陳芸芸驚慌中哭腔地聲音從聽筒裏傳來
“怎麽辦啊星星!!萬晞白,萬晞白,聯系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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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忻也沒想到會是這件事,可自己上一次與他們吃飯時,萬晞白狀态不是好了很多了嗎?
但她現在還在上班,抽不開身,只能先讓陳芸芸的情緒穩定下來
“你先別急,是今天才聯系不上的嗎?”
陳芸芸還沒等她說完就急着開口
“不是不是,是今天宋彧發微信問我聯系得上萬晞白嗎?他好幾天聯系不上了。”
趙忻這下才覺得事情嚴重了起來
“你現在還在上班,你要不然讓宋彧去他家找他。”
陳芸芸哪裏還有心思上班,她就那麽幾個朋友,萬晞白要是死了,她不敢想啊。
“我請假,我先去聯系宋彧。”
“你上班,我有後續會給你打電話。”
陳芸芸猛吞了幾下唾沫,深呼吸讓自己極力冷靜下來,只是不知為何,手指始終不聽使喚,連點了幾次挂斷都沒有按準位置。
她找到與宋彧的聊天框,沒有絲毫遲疑撥打了過去
“喂?”
宋彧此時正在關門,他臨時放了小周一天假,決定去萬晞白家裏找他。
“我現在請假,我和你一起去找萬哥。”
宋彧聽着她那哆嗦地嗓音,沒有拒絕,直接問了她的地址,他馬上開車來接她。
組長沒在,陳芸芸也顧不上請不請假了,提着包就往外跑。
“萬哥幾天沒聯系你了?”
陳芸芸坐在後座,車內暖氣開的很足,可她渾身還是宛如冰窟。
“四天,如果算上那天晚上,那就是五天。”
‘五天!!!’
陳芸芸好不容易松的一口氣又提了起來。
宋彧幾乎是一腳油門踩到底,讓坐在後面的陳芸芸覺得自己就說了幾句話的功夫就到了樓下。
“你知道他家住幾樓嗎?”
宋彧今天穿得很輕便,從車上下來後便大步流星的走向電梯,陳芸芸跟在他後面得跑着才跟得上他的步伐。
“二十三,我去過。”
陳芸芸靠在牆上,雙手輕輕交握着,掩飾着她心裏的慌張。
“走吧。”
電梯到的很快,沒有在其他樓層停留過。
陳芸芸扶着牆步履蹒跚地走出電梯,她害怕面對自己想象中的場景,她幾乎在心中祈禱了一萬遍萬晞白一定要好好的。
宋彧敲了很久的門,從原先禮貌紳士的輕叩,到現在手臂青筋暴起幾乎要把門板震碎的力道,可門內絲毫沒有動靜。
陳芸芸站不穩了,雙腿發軟,兩只手緊緊攥着生怕把力道卸了整個人就癱倒在地。
“別敲了,沒人。”
隔壁傳來了老人家的聲音。
宋彧敲門的驟然手頓住,扭頭向身後望去。
陳芸芸像根離弦的箭,飛快沖到老人家面前,語氣焦急的詢問着:“那你知道這家人去哪裏了嗎?我們好幾天都聯系不上了。”
陶婆婆也不知道萬晞白去哪裏了,自從那日晚上聽見萬晞白家裏的争吵聲幾乎在整個樓層響徹。
她本來是想拉着老爺子一起過去,看看能不能全勸她們母子倆,只是門剛打開就看見萬晞白往外沖了出去,甚至連腳上的鞋都沒有穿好。
而他媽劉玉蘭是待到第二天才離開的,走時關門聲巨大,震得周圍都轟隆聲一片,像是在發洩心中的不滿。
“不知道。” 陶婆婆并不認識她們,而且自己小孫子還在家。尤其是陳芸芸現在這副雙眼通紅的樣子她也有些害怕,悄悄地将門往裏關了些。
宋彧愣了一會兒,轉身走了過去,只是走路時腳步虛浮,下颚線緊繃着,話是從喉嚨裏一字一句逼出來的。
“那您能和我們說說他那天怎麽了嗎?我是他的朋友,我很擔心他。” 他咬緊牙關,極力忍住心中的苦澀感。
陳芸芸在另一邊握着手機的手顫抖着,眼淚一顆一顆砸了下來,說話也變得支支吾吾的
“婆婆,我們真的,真的很擔心他,你能不能先,和我們說說那天到底怎麽了。”
陶婆婆本就是心軟的人,眼看着他倆确實沒什麽惡意,還是嘆了口氣将門打開
“進來吧,不過小點聲,我孫子在睡覺。”
他倆換了鞋,有些局促的坐在沙發上,尤其是陳芸芸情緒還有些許收不住,在一旁小聲地抽噎着。
宋彧看不下去,從包裏抽出一包紙巾遞給她,讓她擦擦那滿臉的淚水。
陶婆婆将孫子睡覺的房門關好才慢吞吞地走了過來。
她嘆了口氣,回想起那晚隔壁的争吵,她作為一個外人都覺得難以承受。雖然她年事已高閱人無數,但像劉玉蘭這麽好強的女人也是少見的。
“小萬是個可憐的孩子。”
陶婆婆的嗓音像極了老舊電影裏的人才會發出的,陳芸芸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在聽見她出聲後再度如洪水般流出。
宋彧只是輕拍着她的胳膊,他心裏現在滿是迷茫。
這倆人都沒有開口,都在等着陶婆婆繼續說下去。
“那天晚上,萬晞白剛出門沒多久,劉玉蘭就來了,我兒子正巧那時候來接孫子,在電梯裏與她打了個照面,他回來還和我說劉姨好像老了很多。
這時候隔壁就傳來了砸碎東西的聲音,還有些大。不過我們都已經習慣了,劉玉蘭以前在這裏住的時候,也經常動不動就砸東西。”
“不過我兒子走了沒多久,我也準備和我老爺子睡覺了,這房子隔音不是很好。
我正在反鎖門的時候,就聽見隔壁在吵架,那時候已經很晚了。不過他們家經常都在吵架,尤其是那母子倆都在家時,幾乎每天都在吵。”
“那時候老爺子還在和我說別聽牆角了,吵來吵去就那幾句話,我正準備回房就聽見劉玉蘭又開始在罵萬晞白,她是個可憐的人啊,但是再可憐也不能這麽罵自己兒子啊。”
宋彧突然很想知道劉玉蘭到底罵了萬晞白什麽,雖然他明白打斷人說話是不禮貌的,可他還是忍不住開口
“是因為劉玉蘭罵了什麽,萬晞白才跑出去的嗎?”
陶婆婆只覺得這家人實在是造孽,有些話她大半輩子了也沒這麽罵過。
她還不習慣說出劉玉蘭罵人的話,只是再三停頓,看着陳芸芸那通紅的雙眼還是将那些話重複了一遍
“我們以前都是住在家屬院的,那時候家屬院別說有什麽隔音了,哪家咳一下嗽,打個噴嚏都知道是誰。
那時候的萬晞白可憐啊,剛死了爸爸,他媽也是很難承受這些事,你們知道有些人嘴毒啊,非說是劉玉蘭克死了丈夫,說她不是個好女人。
女人家就是這麽可憐,外人随随便便一口唾沫都能毀了她一生。”
“只是劉玉蘭是個好強的女人,一個人帶孩子也不容易,那群人說她教育不出來什麽好兒子,她就死命的讓萬晞白學。
有時候大半夜起來上廁所還能看見他家燈在亮,萬晞白那時候小,小孩子都愛玩,劉玉蘭就開始打他,罵他。有時候劉玉蘭在外受了氣,她就用外人罵她的話去罵萬晞白。”
“我有時候聽不下去了,白天趁着萬晞白不在家,還偷偷勸過劉玉蘭,別這麽罵孩子,孩子還小,雖然不懂事,但還是能聽出那些話不是什麽好話。”
“劉玉蘭就會和我說,那些人都是這麽罵我的,我也難受啊,怎麽沒人勸勸他們?我不過就是好強些,讓我們孤兒寡母不受欺負,我多拿點補貼怎麽了?看她那副樣子我勸她的話也實在是說不下去。”
陳芸芸坐在一旁食不知味,她不知道如何去評判這件事,完完全全是在她意料之外。
“萬晞白我是看着長大的…” 陶婆婆喝了一口水,緩和些情緒再度開口
“小時候模樣又可愛嘴又甜,走在大街上看見我了,大老遠的就陶婆婆陶婆婆的叫,誰不喜歡這種小孩?
只是劉玉蘭太強勢了,硬生生把他逼成現在這副樣子,那時候試卷一百分,萬晞白考了個九十五分回家就得挨棍子打,這麽粗的晾衣杆硬生生被打成兩節。”
“我們也試着阻攔過,那時候的劉玉蘭像是打紅了眼,非說我們幹涉她的教育,以後兒子不學好都是怪我們,我也不敢攔了。
她話都說得這麽堅決了,我有時候看着萬晞白可憐,還把他拉到我家來上藥,這麽小的孩子,身上沒一點好肉。全是被抽出來的一條一條。”
宋彧從小到大就沒怎麽挨過打,實在是很難想象那副樣子,他腦海裏極力幻想着年幼的萬晞白脫光了衣裳站在他面前,身上全是藤條抽出來的青紫,心髒像針紮一樣疼。
“劉玉蘭不僅打他,還罵的難聽,有時候樓下鄰居聽不下去了還吼過她,別那麽罵孩子。
結果劉玉蘭就站在窗臺和他對罵,老蔣還因為這事記恨了劉玉蘭很久,逢人就說別去管劉玉蘭教育孩子,那是個瘋婆娘。”
“所以,昨晚上罵了萬晞白什麽呢?” 陳芸芸聲音像破鑼嗓子,可以聽出在抑制住自己的情緒。
“還是那些話,讓他像他那個爸一樣早點去死,撅/着/個屁//股…都沒人願意,還有其他的我實在是說不出口。”
陶婆婆說完這話,他倆呼吸一窒,簡直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尤其是宋彧,臉色鐵青,放在大腿上的雙手緊握着止不住的顫抖。
“為什麽…” 陳芸芸難以接受,她沒想到一個母親會對自己兒子說出這種話。
陶婆婆也不知道,也許是萬晞白父親去世那天起,一切都變了。
“那你知道萬晞白去哪裏了嗎?” 宋彧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發聲的,一切行為全靠下意識反應行動着。
陶婆婆哪裏知道這些,那天晚上她實在是聽不下去了,沒顧上老爺子的阻攔執意要開門去勸勸他們這家人,剛推開一條縫就看見萬晞白跑出去了,後面的事她也不知道了。
宋彧他倆在陶婆婆家待到小孫子醒了過後才走的。
今天收到的信息量實在是太大,直到坐到車裏,宋彧才好似反應過來,雙手死死握着方向盤,青筋暴起。眉頭緊鎖,嘴裏總想說些什麽,卻覺得胸口有一堵巨石狠狠地壓着,心中煩悶的情緒急需宣洩。
“介意我抽根煙嗎?” 宋彧很少當着人抽煙,只是今天如果再不宣洩,他覺得自己會忍不住想揍人。
“不介意,給我也來一根吧。” 陳芸芸将車窗打開,感受着寒風吹過自己臉龐,腦海清醒許多。
煙霧從口中徐徐吐出,宋彧才覺得自己好受一些,這時陳芸芸開了口。
“我們該去哪裏找萬晞白?”
宋彧望着垂在指尖的香煙,猩紅的火焰緩緩燃燒着,他也不知道該去哪裏找那個可憐的人。
“想一想他會去哪裏吧,我們一個地方一個地方的找。”
“總會找到他的。”
話說的實在小聲,不知道是說給陳芸芸聽的,還是給他自己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