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江易以前很享受一個人住在複式公寓裏,如今只覺得房子很大,哪兒都空,待在空曠清冷的地方,他心裏也空落落的。
唐培藝離開後,家裏沒人打掃衛生和做飯,江易又開始請鐘點工阿姨上門,他點外賣的次數也變多了。
江易卧室內的那張折疊床收起,卻沒放進櫃子裏,只是靠在牆邊,随時都可以再用。
負責打掃的阿姨,之前沒見過唐培藝,每每見了這張折疊床都有點奇怪,但也不敢多問。
學校裏,江易又在上建築設計課了,講臺前的老教授說得眉飛色舞,他卻一個字也聽不進去。
江易滿腦子都是之前和唐培藝一起上課的情景,他翻開書,又想起唐培藝在他耳邊說過的話。
唐培藝理科不好,也沒機會上大學,他對這門專業滿是好奇,問東問西的。
面對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外行小傻子,按理來說,江易早該不耐煩了,但對方是唐培藝,江易願意收起渾身銳利的刺,耐性也變好了。
見江易心不在焉的,既沒聽課,也不像平常那樣趴下來睡覺,龐奇勾唇笑了笑,眼神也意味深長。
下課鈴響了,龐奇主動走向江易,和他打了聲招呼,但語氣中透着嘲諷:“江哥,你現在怎麽都一個人啊?身邊不僅沒女朋友陪着,你那小表弟也好久沒來咱們學校了,他是回家了嗎?”
江易沒回應,冷冷地瞥了龐奇一眼:“找我有事?”
“其實也沒什麽大事,就是我前幾天見到那個誰了。”龐奇挑了挑眉,故意在吊胃口。
江易卻不吃這一套,他讨厭別人說話時拐彎抹角的:“龐奇,你有話直說,有屁快放。”
“……”龐奇噎了噎,嘴邊的嘲笑之意卻更重了,“我看到那個楚筱璃了,她挽着別的男人走在一起,他們兩個人啊,啧啧,看起來可甜蜜幸福了!”
敢情這貨是來笑話他頭頂綠光,戴了綠帽的,江易嗤之以鼻,反而不屑地笑笑:“龐奇,你喜歡婊.子嗎?”
“……”龐奇再次噎住,然後搖搖頭,“太髒,偶爾玩玩倒是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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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就得了!我和她早就分了,你現在為了這事來笑我,都遲了八百年,消息也太不靈通了。”
靠!這還不是因為江易平時藏得太深了嘛!
龐奇心裏暗罵,表面上依然笑眯眯的,還說:“江哥,我看你這幾天心情不好,要不晚上和我一塊喝酒去?我會介紹新朋友給你認識。”
“抱歉,我晚上有事。”江易揮揮手,轉身走開了。
對于龐奇的邀請,他從來都是拒絕,才不想吃什麽“鴻門宴”。
他晚上能有什麽事呢?無非是上線吃雞,但最近一周,江易連吃雞的興致都沒了。
他整個人都很煩躁,尤其是今晚,江易感覺自己跟着了魔似的,一邊在網上聽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的朗誦版,一邊大口大口地咬着核桃。
核桃硬死了!吃起來也費事!
可唐培藝偏偏喜歡吃這種需要手剝的,還說願意給他買核桃的人,一定很珍惜在乎他。
不愧是小傻逼啊!
想到這兒,江易吃不下去了,也懶得再聽英文詩裝文藝,他躺在床上發呆,放空自己。
這陣子他總是不自覺地想起唐培藝,如果他是親自送唐培藝平安到家,或者親眼看着他上車,江易還能安心點。
但那小傻逼自己偷偷溜了,而且那晚他好像對唐培藝做了一些“壞”事……
具體壞到何種程度?江易一時也無法确認,得見到唐培藝才行。
唐培藝的電話一直打不通,那頭不是無人接聽,就是關機狀态,急性子的江易受不了,與其受着良心譴責,倒不如放下面子,主動出擊。
江易對唐培藝身份證上的地址還有印象,便自己開車尋到了外省的鄉下。
活了二十幾年,向來養尊處優的江少爺江易,可是頭一次來到這種窮鄉僻壤。雖說這兒環境不錯,藍天白雲,空氣清新,可交通太不方便了。
鄉間的道路變得越來越窄,車子一不小心就會栽進田野裏。之後到了村裏,基本上都是窄得要死的小路,車子根本開不進去,逼得江易只得下車步行。
江易一路上各種打聽問路,好不容易找到了唐培藝的老家住址,可這戶人家并不姓唐,也說根本不認識唐培藝。
江易懵了!
之後好心的村民領着他去見了村長。村長是個頭發花白的老大爺,說話慢悠悠的,還操着一口東北口音。
江易點開手機相冊,給村長老爺子看了唐培藝的照片。村長老爺子戴上老花眼鏡,仔仔細細地瞧了半天,暗色的瞳孔才突然裏浮現光亮,嘴裏也“啊呀”出聲,總算認了出來。
村長說,唐培藝的眉眼長得像唐老頭的亡妻。
多年前,他們村中的确有一戶姓唐的人家,唐老頭骨瘦如柴,而且由于天生唇裂,說話時總漏風,他的老婆也早早就病逝了,留下一個女兒。
唐老頭一個人辛辛苦苦的,将女兒拉扯到成年,後來也重病去世了。
江易又問,那個唐家的女兒現在如何了?
老村長連連搖頭嘆息,說唐老頭的女兒出去打工,結果惹上黑道,欠了一屁股的債,不得不賣掉了老家房子,但好像還是不夠。
如今一晃眼十幾年了,她一次也沒回過村裏,八成是死在了外頭。
老村長不想繼續說了,畢竟這事不吉利,說多了晦氣。江易也沒追問,向村長辭別過後,他連夜離開了村子。
回到了熟悉的城市,江易繼續過着自己的日子。他記挂着唐培藝,隔三差五還是會打電話,不過始終沒能聯系上他。
這期間秦彬也打了幾通電話過來,江易沒接,秦彬又發了消息,約他出來見面,說要當面感激他。
江易掀起上身的T恤,瞧了瞧自己肚子上逐漸淡化的傷疤,然後回複了一句:不用謝,不必見。
本市的大學城一帶,聚集着好幾所院校,江易的前女友楚筱璃就在其中一所,不過讀了三本。
三本院校的學費和住宿費都很高,楚筱璃出生于單親家庭,家庭條件一般,在富家公子哥眼裏,就是個窮丫頭。
楚筱璃自己沒錢,但她能勾搭上附近有錢的纨绔少爺,畢竟臉蛋好,身材也算撩人,外貌資本足夠了。
兩月前,她被拘留在警局,估計後來找人托關系,也塞了錢,從局裏出來後,她又不安分,重新釣上了別的男人。
江易現在看着懶懶散散的,其實大一時就進了學校籃球隊。他那會兒還活力十足,每次上場打球,都能引得一堆女生瘋狂尖叫,如今卻懶透了,基本不上場打球,只是私下裏會一個人練球,打着玩玩。
由于要和其它學校打聯賽,他們校隊的隊長希望江易也能參加,畢竟江易以前是個優秀的前鋒,而且他馬上快要畢業了,這可能是他最後一次的籃球賽了。
隊長一直很看好江易,這次也苦口婆心地勸了他,江易聽得煩了,想讓耳根子清淨下來,幹脆就颔首答應。
“不過醜話說在前頭,要是輸球了,隊長,你可別怪我。”
“哈哈,你還願意上場就行。”
誰知比賽當天,江易在球場上遇到了嚴奔。人生有時免不了狹路相逢,你越是不想見到誰,誰就偏偏出現在你眼前。
江易和嚴奔面面相觑,彼此都沒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再遇。
這場比賽中,江易鉚足了狠勁,他超常發揮,完全不像一個懶癌晚期患者,無數次和隊友配合着進球得分,最終為他們隊奪得了勝利。
江易看得出嚴奔也不是什麽好惹的善茬,他外表人模狗樣的,是個招女生喜歡的年輕小白臉,實際上卻是個龜孫子。
輸了的嚴奔本想立馬走人,卻被江易攔住了,他皺了皺眉,想起之前江易兇狠的硬拳頭,砸到他臉上時可疼了。
“你是怎麽認識唐培藝的?”江易問。
一聽到“唐培藝”的名字,嚴奔立即冷嗤一聲:“呵,他是不是纏上你了?”
江易愣了愣:“你這話什麽意思?”
“江少,還真是巧了,你為什麽總能遇上那種貨色?之前是姓楚的妞,現在又成了唐培藝。”
嚴奔話音未落,江易就臉色一沉,他走過去揪住了嚴奔的衣領:“哪種貨色?你倒是把話說清楚!”
“好啊。”嚴奔點頭,眼裏卻滿是諷刺,“我第一次見到唐培藝的時候,他看着可憐兮兮的,一雙眼睛最會騙人了,特別單純無辜,可寬大的校服裏面卻光溜溜的,什麽都沒穿。媽的!真欠艹!”
“閉嘴!”
江易氣得瞪起雙眼,想一拳揮過去,但嚴奔及時躲過,他冷笑道:“江少,你想知道我和唐培藝到底是什麽關系?如果你能找到他,他也還活着,沒被人玩死,你可以親口問問他啊!”
江易臉色鐵青,擡腳狠狠一踹嚴奔,還想再動手時,被隊長看見攔住了。嚴奔也惡狠狠地對江易比了個中指,然後張口報出了一個娛樂會所的名字。
三天後,江易又去了一趟外省,不過這一回不是郊外鄉村,而是繁鬧的市區,甚至很靠近夜夜笙歌,縱情聲.色的紅.燈區。
尋了幾處同名的娛樂會所,江易今晚鎖定了這一家。
動感的音樂震響在整個迪廳,炫目的七彩燈光不停閃爍,衣着暴.露的男女們在舞池中肆意扭動着身體,每一次暧昧的摩擦,都帶動了氣氛的火熱。
這裏也有很多買醉的人,來來往往中,身材火辣的美女媚眼一抛,就勾搭上了某個帥哥靓仔。
江易見到了一個“女人”,一頭成熟的大波浪長發,臉上濃妝豔抹,還穿着齊-臀小短裙,她屁-股翹,兩只腿也細長白皙,讓人恨不得沖上去捏一把,再摸一摸大腿。
這“女人”挽着一個老男人,而男人的年紀,看上去比江易他爸還大。
江易的臉色越來越陰沉,終于喊了出來:“唐……唐培藝!”
然而,對方只是稍微一愣,甚至都沒偏過臉,看一看江易,她很快就随老男人進了裏面的包廂。
江易想立刻追上去,可胳膊忽然被拉住,他回頭一看,是另一個妩媚的長發女人,她紅唇彎彎,嘴裏還含着一根煙。
她吐出了一圈白色的煙霧,随後匆匆掐滅了煙頭:“小帥哥,你想找她啊?可是那位妹妹很特別,一般人約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