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共

第16章 守望麥田2

第五章  守望麥田2

洗完澡出來，軒已經合眼睡了，他好像很累，飛猜想更多的是心累吧，聽軒媽說新房也給他準備了房間的，但軒根本不願意去住。

他查看手機，回複軒媽的消息說軒已經睡下了。飛也躺下來，想着看一會兒手機，手臂卻被軒摟了過去，閉着眼說：“想抱着睡，舒服。”

手臂就被當成了抱枕。

飛望着少年淺睡的臉，少年露着并不寬大的肩膀，鎖骨分明像一對翅膀，他還是太瘦了，飛心疼不已，喃喃道：“小軒，對不起……”

軒摟了摟緊那只胳膊，沒有睜眼沒有說話，飛知道他并沒有睡着，哄着身邊的孩子說：“我搬回來跟你一起住好不好？”

軒驟然擡眼，雙眼皮睜到最好看的弧度，在幽暗的燈關下閃爍着光芒，軒确認一遍道：“真的？我媽讓你搬過來？”

“不是，跟你媽沒關系，我不該搬家的，把你一個人丢在這裏，對不起小軒，我想搬過來和你一起住，以後也一直陪着你。”飛清清楚楚地在軒耳邊言語，盡可能給他全部的安全感。

飛并沒有事先做好這樣的決定，只是心血來潮，一時憐愛之心翻湧而至，斬釘截鐵許下了這個承諾。

“騙人是狗！”軒趴在飛的胸口，伸出一根食指對着飛說。

飛被逗樂了，操着一口低沉的嗓音說着小學生的臺詞，飛握緊他指向自己的那只手笑着說：“嗯，騙人是狗。”

于是，少年安安穩穩地睡了。飛喜歡側着睡，但是今天不行，手被抱得死死的。一個小時、兩個小時，平躺又實在睡不踏實，感覺身體是散的，飛忍無可忍只好側向軒這邊與他面對面……少年呼吸均勻，閉着眼。不露尖牙，收起利爪比白天裏更可愛。

想要告別單身的心情在這時候強烈浮現出來，飛洩氣反思為什麽躺在自己身邊的不是男朋友而是一個初中生？

如今事業穩定，飛最期待的就是另一半能早點出現了。

策劃部的洛總是對他不溫不火，他明顯和自己一樣是喜歡男生的，可當他做出示好的舉動後，洛總是逃避他。飛很喜歡洛的創意，他源源不斷的奇思妙想令飛欽佩，飛在等待他哪一天能敞開心扉，即使不往戀愛方面發展，能成為摯友也很好。身上散發光熱的人自帶吸引力，飛認為洛就是這樣的人。

大暑天，公司組織去室內雪場，飛利用職位之便刻意在他周圍走動。玩游戲都是他倆組隊，兩人互幫互助，默契有加，是全場最難攻破的組合。

雪場有個巨大的秋千，飛坐了上去，洛在後面推，飛擡着頭迎風飛翔，不管多高，最終都會快速回到洛的身前。在飛回來三次後，洛在飛飛回來的瞬間問：“別追我了。”

再回來時說：“我倆不合适。”

第三次飛回來，輪到飛說話了：“不試試怎麽知道不合适？”

洛拉住秋千使其固定，弓着背在飛的身後輕聲說：“我脾氣不好，固執又玻璃心，世上沒人能受得了我。”

飛轉過頭問：“不像你會說的話，這是誰告訴你的？”

“前任。”

“前任都該死！”飛不屑地說，“放過前任吧，他眼瞎配不上你。”

“你身上帶着光彩，他看不見，我看見啦，這說明什麽？說明我才是你的命定之人！”飛抓着機會表白，“給彼此一次機會好不好？”

洛貼近飛，試圖聽他的話，給彼此一次機會。兩人越貼越近，心跳加速，雙唇正要碰上時，後邊有人急沖沖地跑過來說：“小葉總，老秦讓你去拿預約餐！”

兩人迅速避開，剛剛只是心跳加速，現在簡直是要跳出嗓子眼了。飛結結巴巴地答到：“好，來，來了。”

這次後洛并沒有正式答應飛的追求，不過關系倒是近了不少，洛逐漸放他走進自己的私人空間，飛對洛更是無話不談，包括軒，在公司倆人可以用形影不離來形容了。

多年來飛從未在他人面前提及過軒，洛是第一個，可能是找到了傾訴對象，每當飛聊到軒時便停不下來，一次兩次洛都是被迫當聽衆，直到忍不可忍，洛半開玩笑地說：“你老是在我面前提他，我會吃醋的。”

飛辯解道：“他是個孩子！”

“我說過我固執又玻璃心……”

如他所說，洛表現出的占有欲讓飛很是心動，既然相互喜歡，飛希望兩人可以快一點确定關系；洛卻和他相反，他必須考察好方方面面才行，比如飛與沒有血緣關系的14歲男孩同處一室這件事，他就認為不行，但他似乎也無法插足于兩人之間，去要求他們分開或自己也搬過去一起住。他想見一見軒，這是個十分現實的問題，與他們的未來息息相關，飛也覺得應該見一見，就像帶着對象認識自己的家人、朋友一樣。他還很期待他倆的見面，盲猜軒會喜歡洛的，洛那麽好，以後家裏多一個人也會更熱鬧，只有一件事犯難，那就是他不知該如何解釋他和洛超乎朋友層面的關系，軒是不是能理解他喜歡男生這件事。

飛事先與軒打過招呼，他約了洛周六來家裏吃晚飯，軒表現地很積極，他很願意見飛的朋友，無論是小時候參加飛的同學會還是去飛的家鄉過年，與飛相關的人事物他都樂意參與，關于這些，飛從沒注意過，他只當是孩子天性如此，對陌生的事物充滿好奇與接納力而已。

洛到達家附近的時候，軒已經做好了一桌的菜，飛表示要去樓下接他，為此軒感到不可思議：“他自己不會上來？殘了？”

飛在軒腦門上一敲，莞爾一笑道：“胡說八道！”

飛不會知道軒是敏感的，他笑地多腼腆他就有多失落。

洛長得規規矩矩，給人印象很有禮貌。他們吃着軒做的一桌子菜，有說有笑，軒只在一邊邊吃邊玩手機，餘光卻全放在了談笑風生的那兩人身上。

這天只是見一見面，飛不敢在軒面前做多餘的舉動，他還沒想好怎麽向軒出櫃，他還是擔心軒不能接受；而洛那邊又給了他壓力，無論在公司還是家裏或是朋友圈，他都不想偷偷摸摸地，至少不對經常見面的人隐瞞，公開是洛的底線要求。

但暧昧，不會因為各種條條框框而停止。飛每天早出晚歸，現在連周末都被其他人占去，軒意識到“以後永遠陪着你”這樣話大概率是個謊言。他覺察到那個姓洛的很特別，本能地感知到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脅，雖然不知道這種感覺源自哪裏，但卻很清楚自己對那個姓洛的敵意加劇。

飛和軒說周日要出去參加音樂會，軒問：“和姓洛的？”

飛點頭道：“嗯，你在家把作業都補起來，快開學了，別再出去玩了，晚上回來我要檢查的。”

“什麽樣的音樂會？我不能去嗎？”軒問。

“不能，得事先買票，而且未成年人不能進去吧，我看到上面備注了提供酒水。”

“那你什麽時候回來？”

“11……2點吧，你先睡，別等我。”

軒在門縫間偷看飛正在捯饬自己，飛不是第一次化妝，卻是第一次步驟做的那麽齊全，唇膏都用了兩種。

軒根本沒有打算留在家裏補作業，他定位到了從入場券上偷拍下來的地址，是一個叫做青年文化基地的地方。

出門前收到小女友的視頻電話，擺脫不了女朋友的追問，于是帶她一起去了。

那是一個臨時搭建的音樂舞臺，是流行音樂圈子裏某個歌手的轉場音樂會，軒沒有票不能進去，就在對面的茶飲店等着。

女友有些不耐煩：“來這幹嘛呀？這外面好熱，還有蚊子，不能坐店裏嗎？”

“你去裏面坐吧，我在這等一個人。”軒對女朋友一直都很體貼。

“算了，我陪你吧。”女孩也一樣貼心。

相互依偎的感覺，軒很喜歡。

音樂會九點結束，裏面的人陸續出來，人不多，軒很容易就蹲到了那兩人。

飛看起來很開心，軒注意到那兩人穿着同款不同色的衣服，他們牽着手，十指相扣，停在入口的空地上自拍，按下快門的剎那，飛轉過頭在洛的臉頰上親了一口，如蜻蜓點水，洛的笑容也像碧波般蕩漾開來。

遠處的軒全數看在眼裏。

“同性戀啊，好甜啊！”小女友發出感嘆。

軒滿臉驚愕。

“前面那對穿情侶裝自拍的，是同吧？！”小女友說得更具體了些。

同性戀，軒并非不知道，只是從未想過他竟在身邊。軒回憶起了好多事，依稀記得多年前同學會上的調侃，拒絕相親，說過想談戀愛但從未提起過喜歡什麽樣的女生，還有飛看視頻的歷史記錄，将他們串聯在一起軒就全明白了。

那麽，他與洛在一起，是不是等于不遠地将來自己依然會被抛棄？

軒對着笑地傻兮兮的女友說：“婷，你以後會嫁給我嗎？”

“哈？”

這算什麽？突如其來的求婚？女友被問懵了，一時答不上來，軒重複一遍：“我說你想不想嫁給我？”

“……現在說這個太早了吧？”

說的也是呢！軒斜着嘴角冷笑，又問：“我們做吧？”

女孩秒懂，且沒有拒絕。

飛回到家後發現軒不在家，他着急地給軒打電話，卻一直沒人接，飛擔心極了，忐忑着又下了樓漫無目的地尋找，軒的同學，一個能聯系上的都沒有，軒的女朋友，他也從未真正去了解過……他在路邊自責，為什麽有關軒的事他總是沒完沒了的後悔？他不想幹預太多，想給軒足夠的成長空間，可結果呢？

除了不停打電話，他沒有辦法冷靜地思考該怎麽去找他，在打了第23個無人接聽的電話後，飛終于肯靜下來想可以尋到蹤跡的辦法。

他返回家中，搜索定位，但軒的手機沒開定位，他也沒有軒的手機賬號，無法登錄遠程開定位，眼下只能想辦法登錄他的微信，然而破解密碼沒那麽容易，不如問軒媽開定位更快……

就在他忐忑之時，門鎖響了！

飛沖出去，再見到軒的那一刻心中巨石終于落下，他走過去抱住軒責問道：“你去哪裏了？打你電話為什麽都不接？你把我吓死了！”

“去找婷婷了，不想讓你打擾我們手機開了靜音。”軒清冷地說道。

飛還不願撒手，生怕一放開，軒又會不知所蹤。

“放開我。”軒平靜道。

軒想到雙方都不是單身，覺得抱在一起什麽的，這些事以後都不要再做了吧！

“今天開始你去別的房間睡吧！”軒說。

飛搞不懂軒為什麽忽冷忽熱的，出門前他還好好的啊！

“怎麽突然想分開睡了？”飛問。

“一起睡不合适，我都已經長大了。”軒還無法直視飛的目光。

那幅畫面的沖擊力太大，人們心裏充滿着秘密，當秘密被揭曉，還要裝做不知道，這感覺……他不想只當被耍着玩的那一個。

軒從口袋中掏出乘車卡和一盒開封過的安全套，脫掉鞋子往廁所走去。

飛看到扔在玄關的橙色小方盒，腦袋像被閃電劈了一樣又暈又麻，心口也堵得發慌，想到了軒說的“我都已經長大了”原來是這個意思。

飛暗自惆悵：就那麽等不及嗎？14歲就破了。

飛洗漱完後，軒已經鎖上了房門，飛正想着去哪個衣櫃再拿出一床被褥時，發現他的那張被子早已被丢在了這個空房間的空床上了。好奇怪，莫名其妙一股夫妻吵架被妻子踢下床的錯覺。

接下去的一個月，飛依然晚歸，他幾乎沒有一天不加班的；軒因為開學每天起得比飛早，放學也不立刻回家了，在外面混到8,9點才回來，每天洗過澡就回到自己房間，關上門，第二天天亮才出來。

同在一個屋檐下，卻無任何交流。有了上次的教訓，飛一有空就發消息給軒，問他在哪裏、在做什麽、什麽時候回家。軒的回複也很簡單，問地點的回地點，問事情的回事情，問時間的回時間，再無其他。

飛也沒有和洛更進一步發展，不得不承認軒的行為影響着他，計劃出櫃的事久久找不到機會告訴軒，因此洛也就沒能真正接受飛。

洛出過主意：“不然你勸他去他媽那裏吧。”

飛也明确說明：“不，我答應過不會離開他。”

洛明朗一笑，這事又擱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