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返魂香
返魂香
酒醒于次日，痛苦再次襲來，不想那客棧房間只我一人，反複回憶着羅勒與我說的一字一句！
此刻我亦想問阿娘我可曾有過靈魂，若沒有，如何像丢了什麽東西般，腦子亂如麻，心中難受，我不知道活人的所謂情愛，原是否和義娘孟婆一樣只是那短暫的快樂，食色之交易！
徘徊不定，彷徨可期，不知何去何從，孤獨如忘川亦讓我再次屏住呼吸，那個于祁連山下我見過最美的女人如何會騙我，許是遇到什麽難言之隐，才會如此絕情！
琢磨了許久，心中煎熬難受，原是還有比忘川更煎熬萬倍的東西，我攥緊那潔白堅硬虎牙，甩出門去，我要回去！
我說過會一直陪着她，任她用這世間最毒的話語詛咒，任她殺了我，我亦喜歡了她，無怨無悔，也不必再煎熬了！
當我再次回去時，特地買了她最喜歡的香料和顏料，然而至石窟時，那外面滿是騎着馬的兵，随風搖擺着墨色戰旗，其上赤筆朱字，刻有“月氏”二字，遠遠看去，那些兵士亦是藍眼赤發，臉上刀疤交錯，魁梧之下滿是兇神惡煞，像極了忘川河中的鬼夜叉，那些馬兒強壯無比，想必蹄下生風，亦是殺氣騰騰！
我卻不知那些都是常年累月在戰場上的磨煉！多少次從死亡邊緣活過來！
只是好奇走近，亦被發現，随即沒反應過來時便被人鎖手摁頭的壓入了那熟悉的石窟，餘光所及，她亦在，香亦在，那種香坊的氣味讓我熟悉，無數個日夜，此刻我能辯出那是什麽香！
“國師，在羅勒的香坊前發現一鬼祟中原人”
我亦擡頭，她看着我，眼神依舊如利劍般，沒有那冥水的蔚藍清澈和溫柔，而她身邊多了兩個黑影，再定睛一看，那不是黑影，是兩個用黑色絲布将全身裹的嚴實的老者，密不透風，活像白日的蝙蝠一般，一個頭上少了塊頭皮，一個臉頰變了形！
“哦！中原人，如何至此了！”，其中一老者道！他語氣如那正死去的水波聲般！
“羅勒！他們是誰？”
我對那兩個老者置若罔聞，只看向羅勒！
“你為何如此賴皮，居然又回來了！趕緊滾！”
羅勒吼道！手向外指。老者眼色泛着寒光，打量着羅勒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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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勒，你認識這個中原人？”
“亦不是熟，前番去弱水買香，丢了盤纏，是他幫了我，我亦還了他財物，不想他又回來糾纏。”
“原是這樣……？你別忘了，咱們大月氏族不可與外族人有關系”
“不會……不會……”
我聞言，原是羅勒的大月氏族人，不過他言此是何意，羅勒為何她與我不熟！
“羅勒，你是不是有難言之隐，為何對我如此冷漠，你且告訴我，我替你分擔！”
“閉嘴吧！你我已清了！”
她看似有些緊張，且依舊無情、冷漠，厭惡我！我本有千言萬語，亦不在言語了，我怕她更煩我！
“好了！且不要在耽擱時間了，羅勒，快交出返魂香，為了我們大月氏族”，老者音色低沉，仿若幽潭！
“不行，那是我們祖傳的香，是娘親留于我的。”
“快，你是我大月氏族人，那返魂香乃我大月氏神香，爾亦私藏，亦是死罪，如今月氏王要用它為國禮送與大漢，如此建功機會，爾所不惜，便是不敬，死罪！”！
那個缺了頭皮的老者似乎不耐煩了！
返魂香，這個名字為何如此熟悉，好似在哪聽過，我亦回憶起！
返魂，亦是讓人起死回生，跳出輪回，如同冥府陰陽簿中勾去名字般，傳渤海之濱有楓，名為返魂樹，取其根、花、葉，制成三塊香，人鬼仙欲得！有兩塊散落三界，此香是冥府禁物，焚起三界必起大亂，這是我在冥記中看的，只是至今從未有人焚起之，我原是以為傳說，果真有此香！
“不行！香是娘留得，不能給你”
“大膽！來人！去搜……”
“不行！什麽國師，是壞蛋巫師，原是強人！”羅勒欲擋，直接被一旁人按住！
接着傳出容器相撞之聲，濃香撲鼻而來，香料撒了一地，香爐倒地……
原是大月氏巫師，我亦按捺不住，緣是看見他們用粗大的手臂按住了弱小的她，心疼！亦還要搜香坊，我知那是羅勒最愛，是她的家，亦是我的最愛！
乘那兵稍有松懈，我亦猛的用力掙紮，亦脫了那久經沙場的粗手，一個回旋踢，只覺腳下鈍痛，不過那兩個按我的兵甲倒地□□，見狀，又有三兩個兵甲持刀來，在空中飛快滑過，刀法純熟，我自躲閃自如，如風般，便激起塵土飛揚！
“快再來人将這中原人拿下！”
聞言，瞬間從香坊外溢進更多，我只恨在人間不得用冥力，若用了，就是他千百個亦不在話下！
“羅勒，莫怕，我來救你！”
只是我未接近她，便拳腳乏力了，又被重新摁住！
“你這滾蛋為何還在！多管閑事，要小命便滾！給你銀子”！
只覺劈頭蓋臉砸來什麽東西，落地發出沉悶之音，是原是許多銀子！羅勒盯着我吼道！
“慢――”
那少了一塊頭皮的巫師大聲道，眼眯成了一條縫，笑了聲，如同笑面虎般，打量了我，打量了羅勒，似是明白了什麽！
“羅勒，你若再不交出返魂香，我亦殺了他”
說完，手起一記紫光缭繞，我只覺天靈蓋被一種無形的力量輕微壓着，聽他一言，若是真下手，那力量會殺死我，可我不知巫師屬于仙門還是佛門，自知他修煉有道行，可是他不知我原是鬼身，還如何死，于是從刀身一側探出腦袋道：
“羅勒，莫要與他，我死不了！”
“讓你快走！現在亦好，你想得美，我才不會交出魂香與你，我們兩清了，此刻你死！與我何幹”，她毫不留情的說道！
我雖死不了，但聞言心中涼了些！
僵持之下，遂香坊外傳來幾聲痛苦□□，半晌，兩個女子被扔了進來！
“阿丹、茵犀，你們為何來了？”羅勒驚道！
“我……我們想來看看你準備的如何了！”
言語間，那巫師已命人将彎刀落于阿丹姐妹脖頸初，寒光乍現，阿丹姐妹戰戰兢兢！
“再不給返魂香便将三人全部殺了！”
“你……”，羅勒氣的眼睛直瞪！
“羅勒，什麽……什麽香啊！你給了他，日後再煉嘛！”
此刻人命關天，羅勒終究妥協了！
“好！給你，但是不要傷害他們……”
“不會……不會……”，那兩個巫師老者面露奸色，醜陋無比！
羅勒起身，遂向一角落，動了下石窟壁上的石塊，只見一旁石床乍起，不久，從中掏出一盒子，随即香徹漫屋！
那香味……好香！我突然全身酥軟，肢體似充滿巨大力氣，卻釋放不出來，那香如同萬千饞蟲漫入血液，流産全身，撕咬着我，好香阿！那是鬼的香甜血肉啊！我……我……那是股力量吸引我，原是我幼時在忘川渡魂，那些鬼也是如此喜我身上的味道般！失去意識！
“阿病……你去哪？不怕死啊！”
身上挨了一擊，才醒了過來，原是羅勒打了我，怒道！
那巫師拿香走了出去，原是我醉了，便跟着出去了！
“他們走了，這返魂香好香，你們聞道了嗎？”
阿丹姐妹疑惑看着我搖搖頭，驚魂未定，羅勒眼中萬分不舍！
“等着！我與你奪回……”
我欲出去，被抓住！
“算了！那香亦是用往正道！為了大月氏族！我有什麽不能給的，叫你滾，你為何還回來找死”
“我……我想你……”，我十分委屈！如同小男孩般！渴望她的暖言！卻不曾想又是一頭冷水！
“給你說了，我不想再有糾葛，你滾吧！我從未喜歡過你，亦從未有何苦衷亦或是難言之隐”
一旁阿丹姐妹不語……我有些急了、躁了、狂了……
“阿丹，你們幫我，羅勒怎麽了？”
“你不想羅勒死！便走吧！我們大月氏國規，不許族人與外族人聯姻，你和她的事被月氏王知道了，你若不走！你倆都得死！”，阿丹眼中無光，亦是看起來也難受！
“是這樣嗎？”我看向她！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從未喜歡過你，你亦不要亂想了，就算族裏允許，我亦不會和你在一起”
“我問你，那巫師要殺我時，你當真不會救我……”
“不會，我們沒關系，你若死了，完全咎由自取”
她的态度從未變過，如此肯定，再任我使勁全力，也絕無可能！我有些失望，原真是我想多了，那夜不過爾爾，準确的說，亦是絕望！
阿丹和茵犀不語，只是無奈看着，從那次在波斯商人那裏買香，我亦知道羅勒是個極其執着的人，她認定的事情覺不會改變！
“只是你莫要後悔”，我用最後一絲氣力指着她！
“我―不―後―悔！趕緊滾！莫要再回來了，見到你只會讓我更讨厭！”
我看着她，她那寒色的眼讓我發狂！打碎了我此生最美好的記憶！人當真會變嗎？為何……如此可怕！
“跟我走……”，不知是我瘋了還是如何，拉着她的手往外沖！
她再次猛的甩開我的手，“啪――”一聲清亮之音，我頰上瞬時熾熱！
“滾……我死也不會離開我的族人”
她打了我，阿丹姐妹眼睛睜的老大，仿佛和我一樣驚訝羅勒會如此對我！
那時我最後一絲希望亦沒有了，我轉身離去，如此還是一場夢啊！我想用萬把刀穿出我的心腸，問問情為幾何！原是我希望自己能自欺欺人，原是真的自欺欺人！她的可愛真是裝出來的，但是是為我裝出來的，我不後悔！
也許這就是那竹簡中言的愛吧！
原是她騙了我，我再無力讨還，只聽見窟內傳來阿丹不滿的聲音：
“羅勒，你怎麽如此絕啊！唉！他原是本不屬于此，不該來的”
“算了，讓他走吧，最好永遠不要回來”
“…………”
我多想她能追出來，說句“我開玩笑，你不要走……”，只是那可能嗎？到現在我才知道我從不懂情，亦似不懂她一般！
匆匆看了一眼九層塔……
便在茫茫草原跑到腿廢，累的再也起不來，汗水與淚水交融，原是人間美好，亦有萬千傷心，模糊之中，看見了天空，原是一場夢，那……那是冥府的天空，黯然無光！那種不舍……亦撕心裂肺……
一路入西，再也不回頭了，再也不要來此傷心的地方！
她――或許真是一場夢！而我亦沒有理由留下去，我曾在腦中努力思索到睡着……亦找不到理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