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地藏
地藏
亦從那次羅勒從集市賣完香之後，她似乎與我每日言語甚少，而且忙碌非常，有時自己一人把自己關在香坊外一整天，那夜之後，她也再未為我準備過浴身的香！
而且阿丹那姐妹倆知道我們的事，鬧了好多次之後，來的次數也少了許多！
許是有什麽事情瞞着我一樣，只是那石窟門禁閉，時而有煙溢出，時而各種刺鼻的味道！甚是心疼！我于門外常問，：
“羅勒，休息些許時辰吧！為何如此着急煉香！着急用銀子嗎？讓我進去幫你吧”
“無事，阿病，不是銀子，你莫管我，笨手笨腳，如何幫我！今日之後，便完了”
我在外等她至夜，作了飯菜！她不知我焦急了半日，坐立不安，亦不想常問她乏累，怕她煩！
待她又是滿頰漆色衣服髒黑出門後，我一把将她擁入懷中！
“阿病，我做了許多新香尼，幾大罐”，她笑着，興奮的向我炫耀！如那草原的兔子般！
“傻！累嗎？”
“不累，好了，去吃飯吧！明日我帶你去個好去處”
“好地方？明日亦和我出去嗎？去哪？你可算不煉香陪我玩了”
羅勒聞言摸了摸我的發，又摸了摸我胸前的虎牙，“對不起哈，總之謝謝你！”
“謝我？”我，一臉疑惑……
“對啊！你為我講得竹簡佛經中佛香的調法我都會了，金蟬香、羯布羅香、須曼那華香、阇提華香、青赤蓮香、拘鞞陀羅樹香、曼陀羅香、殊沙華香 都出自《法華經》 尼”
“你……都煉出了？”我驚訝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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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那你如何感謝我，本應與我喂飯，看你可憐，我與你喂飯吧！”
我刮了她高高的鼻梁，對她更是心疼！
“好！明日你只需幫我提着那些佛香，我帶你去敦煌郡的莫高窟，那裏是佛家重地，有非常好看的千佛萬佛壁畫，你定沒見過！那裏有我一女尼朋友，此番這香便是送于她！”
“原是這樣，那……那明日提香，你如何感謝我”！
她看着我一臉壞笑，拳頭襲來，卻無勁道！
“誰言你笨了！真會挑機會讨好……與我說故事吧！”
不知為何，那夜她認真至極，聽道三更才不舍睡去，我亦口幹舌燥！
第二日，早早作了準備，她依舊帶了小氈帽，塗了唇紅，便用細顏料畫了眼線，美麗大方！和我初見她與弱水旁一樣！
遂見她去馬廄牽出了九層塔！
“不是讓我提香嘛！怎麽讓九層塔背了？”
“還不是我心疼你，都冷落了我的小馬兒了，切！你再言語，叫你提了”，她嘟囔着嘴道！
“羅勒……羅勒……”
遠處傳來熟悉的聲音，是阿丹和茵犀，我忙湊了上去打了招呼！
“你們許是多時未來瞧我和羅勒了”
“我們聞你們今日去莫高窟，且來送送羅勒！可要幫我們求之好簽，占蔔一下喜歡之人”
“一定……一定……”
她們亦看向羅勒，轉身去，三人背對于我竊竊私語，不許我聽，半晌轉過頭！
“好了……你們走吧！”
羅勒不語，牽了九層塔便頭也不回離去，許是我看模糊了，阿丹眼中似有淚珠！不管許多，追去了羅勒！一路上，羅勒不停的看着我，不語！面色看似沉重！似有心事，問她，她只說沒事！原是今日都奇怪異常！
一半日腳程，穿過山下小道，來到一片戈壁灘！人漸少去，安靜了許多，随後只留“吧嗒吧嗒”，我和羅勒腳步聲還有九層塔的蹄音！過了那戈壁灘，見一高山相對！
于是其遠處西面，綿延數十裏的無數窟洞成一字排開，從南到北！如同神畫般，鬼斧神工，像一只虬與此處的龍一般，有的洞窟高數十丈，深度不知，有的洞窟小，卻上下排列整齊，遠看去成各類形态，精妙無雙！且雄偉極了，壯觀之物，遙想當年工匠如何一手開鑿！
“許是到莫高窟了！”，一路無話的羅勒終于開口說話了！
從洞窟中央走出兩個僧尼，朝我我們徐徐走來，慈眉善目！
“原是羅勒施主，我們主持等候多時了，這位男施主是……？”
“我……我叫阿病，是……是她的朋友……朋友”！
自是那石窟看的癡了，都沒聞見僧尼的話，亦不知羅勒白了我一眼！原比大月氏的人石窟建的壯觀多了！方是一觀便知是聖地！
行至一路，來到延綿洞窟中央，見一殿門背倚山體，上刻“大雲寺”，三字，這次那些女僧尼亦是各個慈眉善目，于那先前那烈和尚不同！
至殿中，奪目之處便是見中央一女尼帶一僧帽，耳邊有烏發灌入其中，遂明目皓齒，盤膝而坐，神情嚴肅，一身袈裟，手與羅漢禪珠，神态自然，如同極寒之地的千年白蓮一般，微塵不染，兩排均是聽經弟子！
羅勒帶我拜了那石菩薩，遂至她前：
“地藏，我亦來了！這是我悅愛之人，名叫阿病！”
聞羅勒言，她端詳了我許久，神情依舊嚴肅，施施然道：
“見過病公子，中原人果真長的俊俏！我乃本院主持，法號地藏，從天竺來，故落于此處講法”
她眼中似有犀利，卻又瞬時善目！
“地藏法師過獎，原是法師年紀輕輕便坐了主持，真謂大智大慧！”我禮道！
“空聞、空見你們尚帶病公子休息，随他自由觀賞參拜，我與羅勒有話說！且要為大月氏國占蔔，公子不宜在場！”
“好說，好說”，我還禮道！
聞言，我看了羅勒一眼，她正看于一處發呆，若有所思，當真有心事！許久才感覺我看她，便匆忙向我使了眼色！
好奇心重，哪裏肯休息，便于各個洞窟，從南向北，一個個看去，方入一窟，卻不知人間真有如此神人，別具匠心，方知洞外一世界，洞內方極樂，只見那牆壁上畫滿諸天神佛，線條流暢，輪廓有的複雜，有的簡單，難易交彙，形态傳神！
便繪衆生，其下有凡人樂師，胡人烈馬，各國國王，惟妙惟肖，莫非真有人見過西天諸佛！如此美妙！這便是羅勒所說的壁畫，真身臨其境的感覺，一旁的畫筆、粉本、顏料……讓人遐想連篇！
如此，那樣的技術畫匠，仿佛如李工般，乃天人也！
贊口不絕，聞言，那是這中最獨特的一個，名為千佛萬佛洞，乃是主持地藏最中意的洞窟，依依不舍，再看了雕塑洞窟、小佛洞窟……
興奮極了，時間匆匆，半日而過，再次目睹人間風采，難以平撫激動，不知阿娘冥王可否走過這裏，見過山花爛漫，人間仙境！
羅勒尋我，許是與那地藏法師言完，只是看起來死氣沉沉，毫無半點高興，見我雖是勉強一笑：
“走吧！”，她低沉道！
“你今日怎麽了，為何與往日不同，那香地藏法師不喜歡嗎？”，我忙拉住她的手問道！
“沒有，走吧！”
匆匆離開了！于一客棧休息！我不知到底發生什麽，急的我坐立不安，焦灼苦悶，她明顯不高興有心事，亦不說！我只能看着她！
“今日玩的可盡興？”，她聲音低沉，如同一條暗河流過般！突然開口了！
“盡興！好漂亮尼……見了彌勒佛、無量佛……”，我未說完，她便厲聲打斷！原是好多日的不高興終于爆發！
“盡興就好，便是最後一次吧！你體臭除了許多，亦是好了，便去西域吧！找你阿娘吧！”她聲音依舊低沉！
“什麽最後……最後一次……你鬧着玩的吧！阿娘行蹤不定，只能靠緣分尼”
“不管何原因，你我已兩清，互不相欠，雖花你的銀子，我便說到做到，你亦沒有留此處的必要了”
她那藍色的眼睛突然不再溫柔，突然如利劍般向我刺來，無比鋒利！
她的突然冷漠讓我有些不知所措，不認識她了！
“你別鬧着玩了”我都被吓着了，我欲碰她手，卻被她一把甩開！
“莫要碰我，有些話我早想與你說明白，有些事情你不要多想，我們只是交易，知道不”
“你……你怎麽了你忘……忘了我們”
“我們什麽也沒有，就當什麽也沒發生過”，她有些吼道！十分生氣！好似要活吞我一般，
“可是……可是我們緣定弱水，你忘了那晚我們要答應相互陪伴的？”
“哈哈哈！你當真傻的可以，過去的事情莫要再提了，哪個女人沒睡過幾個男的，那日我讓你跟我原是貪圖你身上的銀子，能幫我回家，什麽緣定弱水，可笑至極，前番甜言蜜語是讓你放下戒心！僅此而已！莫要多想了”
她的幾聲冷笑，冷的刺骨，是開玩笑吧！可她從未和我如此玩笑，那樣的笑容好像義娘對那些惡鬼的一般，似有狡詐！讓我害怕，原是她真的騙我！
“那……那每晚的故事……”
“阿病啊！你終究是笨啊！我是不識中原的字，亦利用你看懂香經，幫我賺錢！如今我都會了，沒必要了！想想還是到了與你道明撕破臉皮的時候了”
又是銀子，難道銀子當真在人間如此重要嗎？她愛錢，固執是我對她最深的記憶！原是羅勒那次在張掖集市說過錢什麽都可以買到，又想起每逢我渡魂時，那些鬼都依依不舍将那銀塊于我，冥府鬼吏亦貪的厲害，當真銀子可買一切！
羅勒不在美麗，她猛盯着我！
“聽到了沒，你亦不解人情世故，當你沒有了利用價值，要你何用，累贅，你可知道，就今日的你陪我至此，我亦是利用你的時間，對你毫無半點感情！”
聞言，她認真了許久，從未好轉，我知她是真的，不是開玩笑，我不知道活人原有這番轉變！
“許是我單純吧！是不是那地藏法師對你胡言亂語了？蠱惑你了？還是我做錯了什麽？”
“沒有！你滾吧！我是真不想，我罵你不是生氣你，是真不想理你，告訴你從頭至尾，我只喜歡霍去病，即使他死了，從未喜歡過你”，
“你忘了我們的點滴了嗎？說過那些都是你最快樂的時候啊！”
“說了，那是利用你，果真笨的不一般啊！你阿娘沒教過你女人的話亦不能全信嗎”
她的眼中再無感情，哪怕是可憐！
我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我怕一日她對我好真是為抵那些銀子，如此，當真是了，又是霍去病，想起她在武威郡的所作所為，我亦明白了！
可是……我不舍……
我緩緩從胸口掏出兩顆銀子，放于她面前，原是我眼中淚水，不知那叫做乞求，我放下了人們所謂的尊嚴：
“這是銀子，我還有，讓我跟着你吧！羅勒，以後我會聽話，你不能不要我！”
聞言她只袖起猛落，一把打翻了我手中的銀子！
“我不稀罕，我喜歡英雄，看你如此模樣，更讓我讨厭你，看不起你，你滾吧！以前的我都是裝的，你認為我會喜歡一個中原人嗎？可笑，你好傻啊！”
“你如此自私，原是不配喜歡英雄”
我再也忍不住了，我喜歡她，此刻心中如刀絞斧劈般，頭疼的厲害，好似一人跋涉千裏不知目的的無奈與絕望！原是七百年未曾有過的感覺，原來我以為孤獨最可怕，原是喜歡一個人之後的感覺最可怕……
我感覺到了她的厭惡感，可是她不管如此挖苦諷刺我，我亦對她起不了恨意！如此之語，她臉色一塵不變，好似我愈傷，她愈歡喜般！那是醜陋嗎？我不相信會出現在她臉上！
她亦走了，藍色得眼睛再未靈活轉動！留我于此！亦不讓我跟着她！
“羅勒！你不香了！你真不要我了？”
她聞言，背影停了一下，向後抛了一個小東西，那是……我買給她的虎牙！
“要你？實話于你，你的體臭讓我惡心，亦送你一句話，人的感情，誰認真誰便輸了，傻子！”
這句話如同雷霆電劫般，讓我瞬間擊的我粉身碎骨，萬箭穿心，再無力氣追她，她毅然離去，頭也不回！
人間萬物變化莫測，難道情也如此嗎？還是人間表面美好，實則邪惡！人間那句話方是不錯，對一個人動了真情，便給了她傷害你的權利！
初見她時的美麗和可愛，讓我不能相信她今日如此這般！
我醉于酒肆……想起了忘川河，突然覺得它好多了，雖然血色戾氣，但那是真實的，不迷惑衆鬼！可是……，希望一切都是做夢！此刻，我和她的點點滴滴泛濫于腦海，原是深愛竟如此敏感，禁不起一點傷害，那記憶此刻不在美麗，如穿腸毒藥，将我壓在刑柱上，再将無數刀鋒插入！
其實欺騙與否，她說的對，我亦再無理由留下去，還是得去尋阿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