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如果你無法改變自己
如果你無法改變自己
【九月二十八,晴
我宣布,蓬山真君和他的友人,都是好人。自從奚子午在獸首山渡劫,引來天雷,劈了衆修士一個猝不及防後,他就成了雲夢谷的常客。大家忙着讨伐他,連來找我尋仇的都少了。
這種舍己為人的精神,值得雲夢大陸所有人學習。
不像南華門那個缺德的,明明是我大方地給了他一個報私仇的機會,竟還打電話來說是幫我的忙,向我讨要好處。
好處自是沒有的,而他竟也沒有到飛舟來找我,怕不是在憋着什麽壞,又想搞一出大的。
唉,人心險惡。】
這幾日對于隋意來說,風平浪靜。若說有什麽不同尋常的地方,那便是船上多了幾個寶器堂的弟子吧。
他們在獸首山的下一個站點,即寶器堂堂口的所在地上船,要往北邊去,對那邊的鳴匣信號塔進行排查檢修。
寶器堂的人最務實,也最具有工匠精神,這不,當隋意合上日記本,出門吃晚飯時,還碰到李小桃在往廂房送餐。
“圖紙還沒畫完?”隋意随口問了句。
“是啊。”李小桃對寶器堂的仙長們,是崇敬多于害怕的。那些仙長們雖然脾氣古怪,可時常窩在房間裏畫圖紙,除了需要熱水熱食供應,并無什麽大的需求。而那圖紙上密密麻麻的線條和看不懂的字符,李小桃不小心瞄到一眼都覺得頭痛,更覺得仙長們厲害了。難怪他們能當仙長,換了李小桃自己,她是決計做不來的。
說起來,眼前這位也是呢。
李小桃趕緊道:“意姐,他們方才就在找你了,說等你上工了,務必過去一趟。”
對于能夠跟那些仙長們侃侃而談,還能提意見的隋意,李小桃的崇敬之情更是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隋意點點頭表示知道了,“你跟他們說,我随後就到。”
隋意這麽積極,還是因為鳴匣。作為一個用過智能手機的現代人,隋意用了幾天鳴匣,過了那個新鮮勁之後,就開始嫌棄它功能落後。
那雲夢谷雖然也能充當互聯網,可你看了某條八卦,感興趣,想再看相關的,就得在雲夢谷裏大浪淘沙,十分不便。雖說精神力檢索有時比手機的搜索引擎還管用,可精神力這東西,用多了畢竟頭痛,如果鳴匣本身就功能齊全,何需如此?
寶器堂的上了飛舟,可算是被隋意給逮着了。做産品的,哪能不在乎用戶體驗呢?就算他們不在乎,隋意也會讓他們在乎。
她把現代手機的功能挑挑揀揀同他們說了一通,末了又道:“只要把你們能做出來,必定名垂青史。多年之後,這雲夢大陸,誰不用鳴匣?誰不贊一聲鳴匣絕妙?便是那飛升的仙人,也不如你們遠矣!”
寶器堂的果真都是實誠人,有沒有被忽悠到,隋意暫且不清楚。但他們已經在房間裏畫了許久的圖紙了,這倒是真的。
他們此刻叫隋意過去,許是有了進展。
隋意暢想着鳴匣的新功能,吃過飯便溜溜達達地往樓上走。走到半道,又碰上舟長。舟長看她的眼神那是複雜得很,“你給總舵寫信了?”
“哪有?”隋意一臉驚奇。
“那我為何收到了總舵關于年假的批文?思來想去,這飛舟上會想到要給總舵寫信,還敢寫的,除了你,還能有誰?”舟長直言不諱。他發現跟隋意說話就不能委婉了說,否則你說東她說西,左耳朵進右耳朵出,臉皮比城牆還厚。
“舟長你錯怪我了。”隋意正色,“我沒寫信,那日少當家來飛舟上,我當面說的呀。”
舟長:“……”
隋意好奇,“批了沒?”
舟長扯了扯嘴角,“仙子覺得呢?”
“舟長你這樣笑怪叫人害怕的。”隋意實在不想當面吐槽,可舟長那麽大那麽壯碩一個漢子,臉上還有刀疤,皮笑肉不笑的樣子着實可怕。
舟長瞪她一眼,“再打哈哈就去楚先生那兒報道。”
隋意立刻乖覺,“舟長我錯了。”
這大晚上的,舟長也不想給自己找氣受,拿出批文來遞給她,“拿去看吧,也給其他人都看一看。你這次也算做了件好事,待會兒通知老蔡,給你自己加個餐。”
聞言,隋意快速接過,一目十行地看完之後,眉開眼笑,“商會大氣,舟長大氣。”
舟長擺擺手打發她,看着她的背影,無奈搖頭。片刻後他出現在楚行舟的房門口,推門進去,便聞到一股濃郁的奶茶香味。
楚行舟正在書架後的暗室裏煮奶茶,已經調配好比例的,正在爐子裏煮着。剩下的,還在金屬天平上稱重。
這個多一點,那個少一點,觀他神色之認真,不知道的會以為他在調配火藥。
“你煮個茶而已,何至于待在暗室裏?”舟長吐槽。
“可別小看這一盞茶。”楚行舟擡起頭來,看到他的神色,反問:“元大舟長呢,今日遇到什麽好事了?”
舟長姓元,叫元山。
“很明顯麽?”
“當然。”
元山遂把批文一事告知,隋意他們這些普通夥計的帶薪年假是三天,而他和楚行舟這種級別高的,是五天。
楚行舟對薪酬一事并不看重,但對飛舟上的許多人來說,是件大好事。他又想起之前的事來,打趣道:“當初少當家将隋意送上飛舟,你還因此愁眉不展。”
元山道:“飛舟上有個仙子當夥計,排場是有了,麻煩也有了。那畢竟是仙子,若是個心高氣傲的,還不是找個祖宗供着?你我搭檔多年,這方面的虧還吃得少了?再說了,我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仙子啊。這打着燈籠去找,都不一定找得到第二個像她這般的。”
楚行舟笑着搖頭,“如今你可放心了?”
“放心不放心的,且看吧。”元山口順手端了他一杯茶,咕嘟咕嘟兩三口解決,道:“她來飛舟上,我可沒苛待過她。如今她難得辦了件好事,我這不是也讓老蔡給她加餐了麽?”
我可真是個賞罰分明、負責任的好舟長啊。
那廂,隋意正在同寶器堂的人探讨“雲夢谷社交論壇的規劃與建立”二三事。她只管出點子,寶器堂的人負責落實。
如是這般說了半天,寶器堂的人已經連“表情包”是什麽都理解了。隋意又給他們出主意,“這鳴匣啊,不光得做得好,還得賣得好,對吧?你們知道為什麽現在還做不到仙門人手一只鳴匣嗎?”
寶器堂諸人面面相觑,齊齊搖頭。
隋意壓低了聲音,湊過去,“因為你們缺少一個最有說服力的代表。十塊上品靈石,大家咬一咬牙,都能買。對于大宗門的弟子來說,就更不在話下了。為什麽不買?因為他們有傳訊符,有各類稀奇古怪的法器。鳴匣新奇,但卻不是非它不可。”
衆人又齊齊點頭。
隋意趁熱打鐵,“所以啊,将鳴匣做得更新奇有趣、更實用,是一方面,提高衆人對它的認可度,尤其是仙門長老們對它的認可度,也是關鍵。你們想啊,若各宗門長老、宗主,甚至是——老祖,都在用,誰還不用?”
“此言有理!”
“隋仙子果真聰慧過人,只是此處又誕生一個新的問題,我們該如何讓這些大宗門的宗主長老們,甚至是老祖,用上鳴匣呢?”
“據說那水月仙子,有一面水鏡,能倒映天下萬物,甚至連她真身都能穿越水鏡,直達千裏之外。她想必是用不上鳴匣的。”
“是啊,而且老祖那樣的前輩,又豈是輕易能見得到的……”
隋意笑了,“這就是你們寶器堂比不上大通商會的地方了。”
此言一出,寶器堂諸人難免不服氣。在他們看來,隋意雖在飛舟工作,可到底是仙門中人,該與他們是一路的,焉能為大通商會說話?匠人說話,直來直去,也學不會那彎彎繞繞的東西,當即表示異議。
隋意卻比他們還直,挑着眉道:“我說錯了嗎?送禮哪還有送不出去的?不是你們心不誠,就是方法不對。”
語畢,她也不管寶器堂的怎麽看,抛下這個難題就迆迆然走了。她隋意有什麽壞心呢?不過是希望這個世界更美好罷了。
俗話說得好,如果你無法改變自己,那就改變世界。不論是年假還是鳴匣,是無名小卒還是千年老祖,改一改就好了嘛。
多大點兒事。
翌日,寶器堂諸人卷起圖紙,帶着滿腹心事在北境鳳鳴城外的靈河渡下了船。
隋意目送他們離去後,緊接着也下了船。她穿着便服,混在下船的客人裏面,行至碼頭,便瞧見已是半大少年模樣的晏雪,坐在街邊小攤前吃面。
那一碗面清湯寡水,連塊肉都舍不得加。
“店家,一碗打鹵面。”隋意在他對面坐下,豪爽地付了十二文巨款,還又多加了兩文錢的面。等那碗面端上來,隔着蒸騰的熱氣,對面的晏雪開口了,“阿珍吶……”
“我說你就不能對自己稍微大方點兒?”隋意摳歸摳,窮歸窮,可從來不會虧待自己的嘴。她無奈地分了兩塊肉過去,晏雪樂呵呵的,也不嫌少。
兩個窮鬼對坐吃面,晏雪問隋意要不要蒜,隋意拒絕。
“我打聽過了,這鳳鳴城裏最近出了不少新鮮事。什麽真鳳降世、仙人顯靈,什麽飛天大盜的,很是熱鬧。那張畫像上的人我沒尋着,不過有件事倒是讓人挺在意的。”
“什麽事?”
晏雪下意識地想去捋自己的胡須,又驟然想起自己如今已經沒有胡須了,遂作罷,“真鳳出現在城西劉家的上空,劉家的小姐,生得花容月貌,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是天生鳳命的不二人選。不過——我又聽說,鳳鳴城裏原先就出過這樣的事了。”
隋意吹着面條,“一招鮮,吃遍天?”
晏雪搖頭,“有相同之處,也有不同之處。三年前,城東富戶柳家,認了一個養女。這養女蕙質蘭心,很得柳家喜愛。後來的某一天,天降異象,霞光萬丈。忽然有仙人降臨,說這養女根骨奇佳,适合修仙,遂将之帶走。”
隋意面露思索。她讓晏雪去鳳鳴城打探,是因為少東家給了她消息,說北方鳳鳴城有疑似仙人降臨的事跡。
這雲夢大陸,仙門衆多,可以說各個地方都有類似的傳聞,多如牛毛。隋意沒辦法一一求證,便只好求助外援,做第一輪信息篩選。
少當家是第一輪,晏雪就是第二輪。
“這位養女是誰?”隋意隐約捕捉到了晏雪話中的關鍵。
“她在柳家待的時日不算很長,城中的人大多沒有見過她,因此都不甚清楚。傳言總是越傳越離譜,好好一個人都能長出三頭六臂來,我便親自去柳家探訪。從我得到的線索來看,那位養女,很像是傳聞中的那位——妖女。”晏雪答。
嚯。這倒是個沒有預料到的答案。隋意如是想着,又往嘴裏塞了一塊肉。有一說一,這肉鹵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