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大難臨頭各自飛
大難臨頭各自飛
舟長給隋意打電話的時候,隋意正滿山頭捉雞。
飛舟要起航了,可隋意遲遲未歸。舟長是有鳴匣的,在她出發前,也跟她交換過聯絡方式,遂主動聯絡她。誰知接通後,隋意壓根不肯回。
“舟長,獸首山的神雞,真的有八只翅膀四條腿!”
難道還有人騙你不成?
舟長無力吐槽。
“舟長,你們先走,待我抓雞成功,必禦劍追來。且放寬心吧,我隋意雖不是個頂好的人,但也絕不會卷款潛——呔,哪裏走!”
通話切斷,隋意抓雞去了。
“她是山裏的猴兒嗎?”舟長又好氣又好笑,但也沒得辦法。
約莫半個時辰後,飛舟正式起航。而就在他們離開獸首山一定距離後,忽然間,一道驚雷劈開了天空。
“雷劫?!”舟長迅速反應過來,奔至甲板處觀望。只見那驚雷伴着閃電,在最初的一聲後,又緊接着落下幾道來。
這種程度的雷劫,是有人在結丹。
可李鐵不知道啊,他沒有這樣的見識,只知道他意姐還在山裏,登時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意姐不會有事吧?之前紅英姐還說,說那個叫什麽來着?”
小柿子也出來了,小臉緊繃,道:“天鹿山巨響。”
如果那巨響跟隋意有關,那這驚雷不會也跟她有關吧?蒼天啊我的意姐,你又做了什麽?
好在曲紅英很快就出現了,制止了他們的胡思亂想,“別擔心,是有人在渡劫。舟長才跟隋意聯絡過,她應當無事。”
李鐵和小柿子這才松了口氣,而隋意本人呢?一聲驚雷下來,她走了神,到手的雞都飛了。
是可忍隋意不可忍,哪個癟犢子趕在這時候渡劫?
哦,奚子午。
奚子午在一片尴尬和沉默中,迎來了天雷。陳官問他:“我不催你,你就不結丹,專等着我。奚兄是這個意思嗎?”
奚子午猛搖頭,“真的是趕巧、趕巧,我畢竟也是好好修煉了的,可進階之事,也講究一個時機,時機玄妙難測,我哪知道你一逼我修煉,我一緊張,它突然就來了啊!”
陳官微笑,“那你倒是等我走了再結。”
“嘎!嘎嘎!”大鵝毛都要吓飛了,看到這兩人還在說話,急得抛下師弟,獨自跑路。它可不能被那亮亮的東西劈着,會死。
陳官緊随其後,一把抄起大鵝,禦劍而起。
“咻——”
飛劍沖出了破風聲。
可陳官離奚子午這個挨雷劈的太近了,昨夜又剛下過大雨,山間靈氣格外充沛,使得那雷劫的威能又漲幾分。縱使陳官的速度夠快,也難免被雷劈下來所引發的靈氣震蕩給波及。
“嘎!”大鵝的屁股毛都着火了。
這叫聲像是開關,拉開了獸首山雞飛狗跳的序幕。在山間采藥、采石的,隐居修煉的,都被雷劫給劈了出來。
天上飛的、地上跑的,都以八百裏加急的速度火速逃離。
剎那間,萬獸齊鳴。
若是以往,有人在獸首山渡劫,也沒那麽大陣仗。區區金丹都那麽鬧騰,那還得了?可大家都是提前做了準備的,找個無人山頭,亦或是海上,有條件的還能在四周提前布下結界,可把影響降至最低。
奚子午有什麽?他什麽準備都沒有。
陳官有時真的很想敲開他的腦殼,看看裏面都有什麽。而他很快就發現,下方的林子裏還有一個更令人驚奇的。
在一片倉惶逃竄的背景中,還有一個人,在頂雷作案。她飛快地穿行在林子裏,這裏撿一只撞暈的神雞,那裏撿一只被雷劈了的鳥,飛劍劍穗的位置,都挂了一串了。
她還在撿。
陳官心神俱震,不小心分了神,一道細如銀絲的電光便打上了飛劍。他匆忙禦劍閃避,可師姐忘了減肥,身子太大,還是被電着了。
師姐又驚又怒,它真是受不了這個師弟了,跳下飛劍獨自跑路。
所謂大難臨頭各自飛,此時不飛何時飛!
大鵝又飛了,它沒有真正的鳥類那樣能夠向上飛的能力,只能向下滑翔。于是眨眼間,在林子裏撿漏的隋意就發現了婉君從天而降。
“婉君?”隋意很驚喜。
“嘎?!”大鵝純粹是驚吓,它調轉方向就跑,而隋意還在後頭追着它問“屁股上的毛怎麽燒了”。
陳官……陳官在上面幫他們擋天雷。
遠方的山頭上、半空中,一些及時逃出雷劫範圍的修士們,回頭望時,便瞧見那蓬山真君如玉風姿,遺世獨立。
他似乎并不急着沖出雷劫範圍,禦劍飛行時,那山間的風和雷電的餘波,震得他衣衫獵獵,可他那通身的氣度,仍沒有絲毫折損。
雖然不明白他有什麽打算,但衆人見了,都不禁在心中感嘆:不愧是蓬山真君。
蓬山真君在思考一些問題。
譬如人為何、又該以何種面貌行走于世間?譬如一只雞與自己的命,究竟哪個更重要?譬如這仙門,是不是都該被雷劈一遍,就會滌蕩得更幹淨些?
這雷劫,真來自于天道麽?
若是,它對于修仙者的考驗到底體現在何處?若只是論意志堅定、修為高低,那麽殺人如麻的混世魔頭必定比普通修士更心志堅定。
無情道與有情道,究竟哪一個更有道理?
隋意說科學修仙,近日我查閱了諸多古籍,皆未見過這個詞。若理解無差錯,它大約與火器原理有關。
這雷劫若能用科學解釋,何解?
天雷何解?
人生何解?
半個時辰後,獸首山山下溪水邊,隋意告訴他,答案藏在小小的烤雞裏。
這會兒的仙子着實不夠仙子,身上灰撲撲的,頭發上還有半片殘葉。轉動着烤架的手上多了幾道血痕,但她不在意,蹲在那兒,滿心滿眼裏就只有那一只烤雞。
真君其實也不夠真君了,他的衣擺破了,也沾上了塵土。而他的師姐獨自一鵝漂在那溪水中,清澈的溪水倒映出它憂郁的身影,悶聲不吭。
師姐到底長大了,注意形象了,它正為被雷劈掉的尾羽憂傷,一時都顧不上自家師弟正在跟“女魔頭”暗通款曲。
隋意爽快地分了半只烤雞給陳官,感謝他方才全力護持。
陳官看着這比他的頭還大的半只烤雞,啞然失笑。他忽然覺得方才那些思考沒了意思,他修煉多年,倒不如隋意灑脫。
隋意見他不接,搖搖頭,一副拿他沒辦法的樣子,從旁邊拿來一張幹淨的大樹葉襯着,再把烤雞遞過去,“哝。”
陳官大大方方地承了這份情,“謝隋姑娘。”
其實剛吃了羊肉火鍋,我也不是很餓。
陳官慢條斯理地吃着,而隋意大快朵頤。半只烤雞下肚,她仍覺不夠,又拿了兩個靈果出來吃。
“隋姑娘。”陳官忽然叫她。
“嗯?”隋意擡頭看他。“我這裏有一些傷藥。”陳官拿出一個瓷瓶。
隋意愣了愣,這才掃了眼自己手上的傷。這麽點傷,便是現代世界的普通人隋意,都不會多放在心上,更何況她已是一個仙子,還會自己煉藥。她遂搖頭拒絕,開玩笑說:“這點傷,再不用藥就好了,真君不必擔憂。”
陳官卻堅持,“再小的傷也是傷。”
隋意猶豫片刻,還是接了。她不是不識好歹的人,面對他人的好意還要推三阻四。最重要的是,陳官眸光清正,這份好意讓人舒坦。她便主動去溪邊淨了手,當場就将藥給塗上。
讓她驚喜的是,這藥是透明質地,抹在傷口清清涼涼,沒有異味,也沒有刺痛感,不似市面上常見之物。且她能感覺得出來,它的藥效不錯。
她看向陳官,陳官道:“蓬山腳下有個村子,叫磨石村,以其村口一塊巨大磨刀石而得名。磨石村依山而建,村中人大多以打獵為生。他們進不去青翎群山深處,常年在外圍活動,與我的師門來往頗多。山中打獵,總是伴有幾分兇險,普通人的身體承受不住丹藥之力,師父便研制了此款膏藥,贈予諸人。姑娘若不嫌棄,也可拿着,它雖沒有生死人肉白骨之效,但治外傷很有用。”
隋意将瓷瓶收好,“真君也常去那磨石村麽?”
陳官坦然,“起初是随師父去義診,後來,修煉遇到瓶頸時,也會去村中小住。”
隋意問:“真君可有所得?”
陳官拱手,“果然腳踏實地,才能吃飽飯。”
隋意哈哈笑起來,直至此刻,她終于覺得,真君也是個妙人。她遂忍痛割愛,分了一個靈果給他,跟他坐在溪水邊,并排吃果子。
那靈果皮薄肉厚汁水多,一口咬下去,是與神雞截然不同的清爽體驗。隋意很愛,婉君也很愛,它聞着味兒回過頭來,目光幽怨,但無人理會。
算了。
憂郁大鵝決定獨自遠航。
叢林深處,好不容易挨過雷劫的奚子午,還在艱難奔逃。他不敢在離火屋附近待着了,惹出那麽大動靜,那些被波及到的仙門子弟,不來找他麻煩才怪。
他很想找到他的友人,請友人為他護法,他需要好好休息,鞏固境界。可當他翻山越嶺,越過重重艱難險阻,終于找到友人時,發現友人在溪水邊與姑娘談天說地。
“哈。”奚子午一張嘴,還有燒焦的味道。他的頭發焦了,衣服破了,心,也快碎了。
最終,新晉金丹修士奚子午負氣離去。隋意感知到那兒似乎有些動靜,警惕地看過去,“有人?”
陳官也望了一眼,淡定作答:“一只黑棘鳥落了下來。”
隋意眸光微亮,“黑棘鳥?我去瞧瞧。”
陳官卻道:“黑棘鳥肉質幹柴。”
那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