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真相
真相
【十月初三,陰
什麽是真相?最離譜的往往就是真相。】
與晏雪在靈河渡分別後,隋意花了幾天時間,去調查“妖女”。她先是給認識的人打電話,對,就是那些買了鳴牌的仇家。
大家反應不一。
梨花島的皎皎公子又氣又臊,“你特地找我,就是為了打聽她的消息嗎?本公子可不認識什麽妖女,本公子還小呢,根本不打算現在就找道侶!你不要污蔑我,我甚至都沒有在仙人洞府裏為她打過架!”
隋意:“對對對,你那會兒在幫我賣南瓜,所以你到底見沒見過她?”
“沒有!”
皎皎公子誓死保護自己的名節,并挂斷了電話。
南華門大師兄試圖跟她談條件,“你叫我一聲好師兄,我便告訴你,如何?”
隋意覺得耳朵受到了玷污,遂撂下一字,并挂斷了電話,“滾。”
楊沖到現在都沒能加入通訊錄,遂棄之。
那個沒辦成結契大典的流雲仙君,則堅稱自己沒有妖女的畫像。他是在兩天前剛剛跟隋意聯絡上的,目的不是尋仇,而是找人。
他似乎陷入了追妻火葬場,在到處找自己的前未婚妻,意遲仙子。
隋意不相信,她反問:“你都在仙人洞府為了她與萬劍宗少宗主打架了,你會沒有她的畫像?你書房裏沒有密室嗎?密室裏也不挂一挂?”
流雲仙君矢口否認,“休要污蔑我!我只是把她當晚輩,不想那些渾人污了她的名聲罷了,意遲不懂我,世人不懂我,可我問心無愧。”
你們這些修仙的,一個兩個都說我污蔑你們,其實心都髒得很。
隋意翻了個白眼,“對對對,大家都不懂你,我不懂你意遲不懂你,風也不懂你,雨也不懂你,天上的星星都不說話,它一說話就是你個大傻逼。”
挂斷電話,隋意舒坦了。可這一輪電話都打遍了,這群沒用的男人一個都沒派上用場,接下去該找誰呢?
少當家?
這位姐妹手黑心也黑,輕易不能跟她做交易。
隋意靈機一動,又想到了一個人。
午夜的飛舟上,她的夜班同事衛涼又獨自坐在大堂門口,随機吓死過路人。隋意搬了張椅子坐到他旁邊,遞過去一根饞嘴肉幹,“衛兄。”
衛涼:“?”
隋意:“你認識提督府的二公子嗎?”
衛涼:“曦朝有好幾個提督,不知道你說的是哪個。”
隋意:“洮漉浦的那個,他家二公子在京中高中狀元,提督夫人還專門上小方山還願。”
衛涼面無表情,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
隋意幹脆把肉幹塞進自己嘴裏,一邊吃,一邊繼續說:“你知道那位傳聞中的‘妖女’嗎?讓仙門年輕一代的天之驕子們在天鹿山為她打群架、扯頭花的那位奇女子,前段時間也跑到京中去了。那二公子也在京中,我很好奇,不知二人有沒有緣分。”
衛涼偏頭看向隋意,她嘴裏那根肉幹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有股特別的辛香。他經常能從隋意嘴裏聽到些奇奇怪怪的詞,譬如“饞嘴肉幹”,奇奇怪怪,可仔細一想,又覺貼切。
隋意見他看過來,便又摸出一根肉幹遞過去。
衛涼吃肉幹,第一口沒咬動,費了好大力氣終于把它咬下來,仔細咀嚼,唇齒留香。肉幹偏辣,也偏硬,但偏偏讓人越嚼越上瘾。
一根吃下肚,他汗都出來了。
隋意又遞了一根給他。大堂門口,兩人并排坐着嚼肉幹,前面是月光如水,後頭是滿室寂靜,只有一個醉鬼在打呼嚕。
良久,第二根肉幹也吃完了,衛涼說:“要不我幫你問問?我小方山的雇主家,在京中有些人脈。”
隋意笑逐顏開,“那就謝謝你家雇主了。”
衛涼也不拖泥帶水,當即站起身來,走到甲板邊緣,摘下腰間挂着的一個金屬哨子。他對着無垠夜空吹響了哨子,卻沒有發出聲響。
一只黑色的鳥兒破空而來。
它振翅飛翔時,也沒有聲響,形如麻雀,快若閃電。隋意認不出它的品種,但看它停在衛涼肩頭,用那圓滾滾的小身子去蹭他脖頸的樣子就不難看出——她這位深藏不露的夜班同事,雖然沒有法力,但他有召喚獸啊。
“它叫咪咪。”
“…………”
沉默,是此刻的蒸汽飛舟。
隋意不是很想吐槽雲夢大陸的起名水準,婉君從來就不理會“婉君”這個名字,而咪咪……哦,它倒是挺認可的,一聽見“咪咪”,就開心地叫喚。
可它明明在叫“吱吱”。
叫着“吱吱”的咪咪是傳信使者,衛涼将隋意要調查的事寫在紙上,折疊好,放進銅板大小的碎花小布包裹裏,再系在咪咪身上。
咪咪背着碎花包裹,可愛極了。
“這包裹哪來的?”隋意難得地少女心萌動。
“我縫的。”衛涼答。
同事心靈手巧,值得贊揚,但隋意看了看他,捂着心口,又把少女心按了回去。辦公室戀愛,要不得。
三日後,深夜,咪咪帶來了回信。
在這幾日裏,隋意又通過雲夢谷收集了不少信息,再與回信對比,基本可以确定她想要的真相——那位妖女,曾經的柳家養女,叫做柳苾的女子,是當年跟他爸媽在同一架飛機上的乘客。
她的名字變了,但從畫像上看,相貌未變。古代的畫像雖然沒法一比一還原,但柳苾臉上的酒窩就像真相的錨點。
三年前,飛機失事。不論是柳苾還是隋意的父母,都生不見人死不見屍。隋意看過所有的相關報道,翻閱過所有的遇難者資料,反反複複無數遍,刻在腦海裏一日也沒有忘。
更決定性的證據是,柳苾進京後,便去芝林觀拜會了因夢道長。芝林觀只是個普通道觀,因夢道長也不是修仙者,但在凡塵中,他算得上是一個得道高人。
據說,柳苾與他見面後,入夢三日,方魂兮歸來。
她開法會,宣稱自己夢見了前世。
在前世,她是個可憐的寡婦。早死的前夫道德敗壞、人品低劣、壞事做盡,別說什麽朝三暮四,便是路過一條狗他都要踢一腳,是個實打實的渣男,并且他叫做——魏楊宇軒。
叫這名字的,要不是個現代人,隋意能把獸首山所有的雞都給吃了。
魏楊宇軒就這麽在異世出了名,現下還留在京中的讀書人,哪個不是文采斐然已經中了進士的?讨伐他的文章那都是一套一套的。
就說那提督府的二公子,罵得最狠了,偏偏還不帶一個髒字兒。
隋意因此可以确定,柳苾确實是穿過來的,而她爸媽真的沒有死。扶搖女士是個仙人,在飛機墜毀之前,大概率還有機會力挽狂瀾。
可是情況緊急,飛機上乘客又多,她多半沒辦法精準地控制每個人的落點。所以,柳苾穿越到雲夢大陸後,陰差陽錯成了柳家的養女。後來,仙人出現,将之帶走。
這個仙人,是媽媽嗎?
可為什麽柳苾現在還留在雲夢大陸,是單向傳送,回不去了?媽媽不在柳苾身邊,她又去了哪裏?她爸呢?
一個疑惑解決了,但又帶來了許多新的疑惑,隋意頭都大了。她媽穿越回來,記得在仙人洞府裏挂上她爸的畫像,怎麽就不記得給女兒留一封信呢?
哪怕是一張說明情況的便簽紙呢?
很難嗎?
啊?很難嗎?
我是充話費送的嗎?
隋意心态炸了,跑到電話亭,打開鳴匣随機選擇一個倒黴蛋,打過去痛罵一通。因為她堅信能量是守恒的,痛苦不會消失,但可以轉移。流雲仙君猝不及防、始料未及,平日裏再咬文嚼字一人,都開始說大白話,“你有病啊?!”
“被你逼的。”隋意咬牙切齒地挂斷電話,又迅速離開電話亭。
流雲仙君再打過來,也打不通了。他花了一個晚上的時間在想,他到底怎麽逼她了?是隋意在仙人洞府坑了他不是嗎?
他還沒有去找她算賬呢,怎麽就逼她了?
為什麽?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流雲仙君枯坐一夜,到天亮也沒想明白。就像他想不明白,為何他只是照拂一個晚輩而已,多關心了一些而已,就像犯了天大的錯,而世上竟無一人懂他。
“究竟是為何!”仙君披頭散發,一拳砸在他的靈玉床上,玉床裂了,也吓壞了奉掌門之令前來尋他的小弟子。
“真君,瘋了。”小弟子如是回禀。
一個瘋了的仙君,大約能為雲夢谷提供好些天的談資,而隋意在猜到柳苾的身份後,選擇了靜觀其變。
若柳苾真是穿越來的,跟她媽有淵源,那她在知道仙人洞府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後,多半也會懷疑隋意的真實身份。
隋意更傾向于,她已經猜到了。猜到了,卻按兵不動,那隋意也不能妄動,畢竟穿越之事不可為外人道也。
她更好奇的是,柳苾葫蘆裏到底在賣什麽藥?
為此,隋意這幾日沒少往電話亭跑。但她是在摸魚嗎?她是在雲夢谷裏搜羅消息,天王老子來了,也是在做正事。
雲夢谷裏依舊熱鬧非凡,京中很熱鬧,獸首山也很熱鬧。而某些身處熱鬧中心的人,卻充耳不聞,只顧着給隋意寫信。
這一日,飛舟在新的渡口停泊,驿站的夥計特地将信件送上船。這些信件,有些是商會內的文書,有些是驿站的代送服務,當然也有飛舟工作人員的家書。
隋意拿到信時還很詫異,“我也有?”
她孤家寡人一個,誰會給她寫信?柳苾不至于用信聯絡她。便是她的仇家,都用上鳴匣了,誰還會用這麽古老的方式……
哦,是蓬山真君。
【蓬山拜會隋姑娘
冒昧來信,多有打擾。獸首山一別,已十日有餘,不知姑娘近來安好?師姐婉君茶飯不思,竟是蛋也不曾再下過了,只想與孔雀打架。我雖嘗試開解一二,但收效甚微。
不知隋姑娘,可有解?】
随信附贈銀票十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