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
“诶?”, 雲胡驟然頓住腳步,一雙翦水秋瞳瞪得溜圓。他是不是聽錯了?謝見君方才說了什麽?
他下意識地掏了掏耳朵。
“雲胡,咱們一起去府城吧。”, 謝見君握住他的手, 将這話又重複了一遍, 語氣裏滿是堅定。
“我、我其實可以留下的, 府城…”, 雲胡并沒有因為他的話表現得多麽高興, 他知道府城開銷大,他們就這麽搬過去,能不能落住腳都另說,到時候幫不上忙,還會成為謝見君的累贅。這不是他的初衷, 他可以留在村裏,可以把家中的一應事物都照顧好, 讓謝見君能在府城安心讀書。
謝見君一瞧他這幅眉頭緊皺的模樣, 便知道小少年定然又是在想着雜七雜八的東西, 他擡手捏了捏他的耳垂, 微微躬身,眸光與他齊平,一字一句地認真說道,“雲胡, 我并不想同你分開。”
“我…”雲胡躊躇,正要開口,謝見君已然俯身下來, 似是蜻蜓點水一般,輕啄了下他的嘴角。
“可是…”
“去…”
“府城…”
雲胡每每開口, 都被鋪天蓋地的親吻堵了回去,謝見君根本不許他說話,扣在他後腦勺的掌心緩緩收緊,直親得小夫郎雙腿發軟,微微喘息才把他放開。
“別的事兒都能依你,但這個事不行。”他鮮少會用這般強硬的語氣同雲胡說話。
雲胡怔了怔,耳尖泛上一抹紅暈,他垂眸看向別處,良久,才極輕地道了聲,“好”。若是能與他同去,誰會願意同自己心上人分別?
晚些,二人回了家,将炕底的陶罐翻了出來。
這幾年攢下的銀錢都被雲胡放在這陶罐裏,謝見君仔細清算了下,加上賣豆腐賺來的,和兩次縣令大人的賞賜,算起來,将近能有五十兩銀子。
“居然能攢下這麽多錢。”,望着攤在炕頭上的碎銀子銅板,他瞪大了眼眸,發出一聲驚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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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年家裏都是雲胡管賬,他從外面賣完豆腐回來,只留些出門采辦的零錢,其餘的就都交給了雲胡,卻不成想,這不聲不響的,也存了五十兩。
“這、這些是不是、不夠買屋子的?”,雲胡小聲嗫嚅道,他早聽人說,那府城的東西都貴得吓人呢。
“無妨,租現成的屋子也行,總不會讓你和滿崽流落街頭。”,五十兩想在府城買屋子,決計是不可能,謝見君心裏早有準備,故而盤算着等到了府城,先去賃居找一套合适的屋子先住着,之後再做打算。
“那、那咱們還買豆腐嗎?”,雲胡追問道,謝見君上府學的束脩,買紙墨的錢,都是一筆筆不小的花銷,若是沒有旁個進賬,光指着每月一兩銀子的膏火銀,他們這日子指定得緊緊巴巴。
“租到适宜的鋪子,咱們就接着賣豆腐,”,謝見君立時就回道,沒有絲毫的猶豫,他決議帶他倆去府城,是為了能過上更好的日子,而不是讓他們原來的生活變得緊張糟糕,故而這賣豆腐的營生還得接着幹。
有了這後路,雲胡心頭的焦慮也稍稍消散了些,開始對即将要去的府城,有了點期望。
臨着入睡前,滿崽得知他們要搬去心心念念的府城,興奮地在炕上折騰了近大半夜,謝見君實在熬不住,照着小崽子身後輕拍了兩巴掌,才将人給哄睡着,回身瞧着雲胡還瞪着一雙圓溜溜的杏眸,在漆黑的夜幕中尤顯得明亮。
他無聲地笑了笑,索性也不睡了,把玩着小夫郎柔軟的發絲,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自己從前的事兒,一直到天将将要亮時,倆人方相擁着歇下。
轉日,
滿崽幽幽轉醒,這會兒似是從自己要去府城這事兒中回過神來,他蔫蔫兒地趴在謝見君懷裏,“阿兄,咱們去府城,還會回來嗎?我以後,是不是都見不到小山,大虎和小石頭了?”
謝見君也說不準他們還會不會在回到福水村,又不想欺瞞他,便揉揉他的腦袋,“将來,滿崽若是想回來,阿兄定然會帶滿崽回來的,但是...”,他話鋒一轉,“你前日不是同小山吵架,說割袍斷義了嗎?”
不知道這倆人是從哪兒學來的成語?竟還模仿得有模有樣。
滿崽氣性大,硬是把雲胡給他做的新衣裳的袖子給扯掉了,回來又不敢同雲胡說,捂着胳膊到處晃悠,謝見君還以為他出去玩兒受了傷,一問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氣得他忍不住罰這崽子面壁站了一刻鐘。
一想起這個事兒來,他就氣得牙根癢癢,那日若不是雲胡心軟,替這崽子求了情,他必是會讓這崽子多罰站一會兒。
但如今瞧着滿崽不甚高興的模樣,他這心裏也跟着柔軟了下來。
“我去府城,是不是就沒有小夥伴一起玩了?”
謝見君将他額前的碎發攏到耳後,溫聲哄他道,“會有的,滿崽有小山,小石頭和大虎,還會有新的小夥伴。倘若滿崽想他們了,咱們就回來看他們,如何?”
被自己阿兄一通哄,滿崽心緒沒有那般沉重了,連早飯都都多吃了小半碗,撐得肚皮兒溜圓,纏着雲胡給他揉肚子。
謝見君趁着無事,就去了一趟南邊小院,将昨日在縣衙發生的事兒同許褚說了說,連着知府大人舉薦他上府學的事情也提了一嘴。
“知府大人既然如此看重你,你便去府學就是,村裏到底閉塞一些,比不得府學見識廣,你到了那兒,既開闊了眼界,還可以同來自四處的才學兼優的同窗交流學問,于你是百益而無一害。”
許褚很是支持。
早先他還替謝見君發愁,想着讓趙嶺幫忙牽牽線,讓他去鎮子上的書院讀書,如今有知府大人出面舉薦府學,倒是比書院的選擇要強得多。
他不放心,又囑咐了兩句,“你此番去府學讀書,務必要虛心上進,切莫失了自己的本心。”。
謝見君連連應好,他這次走了,怕是要許久才能與許褚見上一面,故而臨走之前,還勸慰許褚要照顧好自己身子,如今來學堂上課的孩子們越來越多,若是看顧不過來,不妨讓村裏年輕人過來搭把手。
許褚目送他出了門,往後山長水遠,就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
決定好要搬去府城後,謝見君先行去了趟縣衙,一是為了同縣令大人知會一聲,自己要去上府學一事兒,二是,他如今是秀才之身,律法規定可免除八十畝的田稅。
從縣衙領了免除田稅的冊子回來,他便直奔裏長謝禮家。
當初芸娘過世時,他身份尴尬,置辦棺材等諸多下葬事宜,都是謝禮幫着雲胡操辦的,往後三年,也承了謝禮的不少情分,故而,這八十畝的田稅,除去自己名下的二十畝地,謝見君在免田稅的冊子上給謝禮家登記上了二十畝。
之所以分給謝禮,他還有旁的考慮,他雖不是正主,芸娘和謝三也并非他真正的爹娘,他自然可以不在乎二人,但是滿崽不行,這福水村畢竟是他的家,也是他的根。
他們這一趟離開,大抵年節也不會回來,到時還得麻煩謝禮清明寒食,幫着祭拜下謝三和芸娘兩口子,也好堵上村裏人的嘴,不讓滿崽背上這個不孝的罪名。
謝禮也知道他的意思,當下拍拍他的手背,就将此事兒給應了下來,“你且安心在府城讀書,你爹娘的墓,我都會常去照看,我同你爹娘,靜等你高中,衣錦還鄉。”
謝見君曉得謝禮的為人,他但凡應下的事情,就絕對能做到,免除了這個後顧之憂,他又帶着免田稅的冊子,分別去了一趟福生家和柳哥兒家。
這幾年得了這兩家不少的照顧,福生和他娘都是重情義之人,平日裏得了什麽稀罕吃食,都少不得要送過來些,逢年過節,還常來搭把手。
柳哥兒更是如此,雲胡性子怯弱,不常同村裏人來往,多虧了柳哥兒,得空就來家裏陪他閑聊,亦或是拉着他出門趕集戲耍,雲胡才慢慢敞露心扉,現下人瞧着都鮮活多了,這裏面可少不得柳哥兒的功勞。
謝見君一直知着他們的情分,遂考中秀才,得知能免八十畝田稅後,便同雲胡商量了一番,要将餘下的這四十畝免賦稅,勻給福生家和柳哥兒家。
得知這喜訊,福生拉着謝見君的手,磕磕絆絆好半天,連句謝都說不利索,末了,要跪下給謝見君磕個頭。
這可把謝見君吓得夠嗆,眼疾手快将人一把托住,說什麽不肯承他這個禮。
福生娘抹着眼淚,止不住地道謝,一遍遍說道自己沒看錯人,這謝家小子是個良善之人。
“嬸娘,福生哥,其實我此次前來,還有一事兒想要問您二位。”,填好冊子後,謝見君接過福生遞過來的茶,淺斟了一口。
“見君兄弟,有什麽需要幫忙的,你只管開口,就是讓我送你去府城,我也在所不辭。”,回過神來的福生忙不疊開口問道,因着巨大的欣喜,他這聲音還有些顫。
“倒不是什麽要緊事兒,只是我此行去府城,打算将滿崽和雲胡一并帶走,我們這一走,家裏的地就沒有人種了,辛辛苦苦地照看這麽久,如今有些舍不得見它荒廢掉。裏長那兒,我同他也知會了一聲,讓他幫忙打聽着,将這二十畝田地給租出去。只前些日,我聽福生哥說想要在置辦幾畝良田,這不才同您們開這個口。”,謝見君斟酌着說道,把田地租出去,是他和雲胡商量過的。他們暫且也不會回村裏種地了,這田地若是荒了當真有些可惜。
聞聲,福生和他娘二人對視了一眼,福生娘問道,“見君,你往外租這田地,租金如何算?”。
他們的确有想要再置辦幾畝良田的打算,實在是福生馬上要成婚了,就守着這點田地過日子,怕老丈人家嫌棄他們窮酸,瞧不上福生。
“嬸娘,我不要銀錢,這一年兩岔豐收,我就要兩茬的糧食抵作租金。”,謝見君将心中想法娓娓說道,這府城物價高,買什麽都貴,與其要那零星半點的租金,倒不如實打實的糧食來得踏實。
如此一聽,福生娘坐不住了,與其花些銀錢買回地來,每年再多交一份田稅,倒不如将謝見君家的二十畝田地給租下來,左右這二十畝已然免稅,只出些糧食罷了,算下來還是租劃算。
當下,三人就将這事兒敲定了下來,去謝禮那兒立下文書,兩邊蓋上手印,這事兒就算是成了,只待謝見君在府城定了落腳處,到時候傳予福生罷了。
從裏長家出來,謝見君剛要走,福生将他攔住。
“見君,我從前就覺得你同我們不一樣,如今看來,倒真是沒看錯你。旁人都說你運氣好,但你這些年讀書的辛苦,我都看在眼裏,你合該能有今日的成就。
只是,你走之前,我還想請你吃盞酒,我同珍珠的婚期統共不足半月,那會兒你們要還在村裏,過來捧捧場可行?”
婚事一事兒,福生早先便同謝見君說過,那時還想着拜托他謄寫禮金冊子,但如今他現已是秀才身份,福生哪裏還敢提這事兒。
但謝見君立時就應下了,他原就是打算待福生的婚事一過再走,因着還答應了寫禮單,成婚那日,他特地帶了筆墨,早早地趕去了福生家裏。
雲胡去竈房幫福生娘操辦宴席上的酒菜,他便搬了桌子,坐在院門口,同福生一道兒招待前來參加婚事的村裏人。
福生的新婦是當年那個在集市上被搶了耳環的女子。
福生羞赧,同人家姑娘見了好些面,連名字都沒問出來,還是□□動提及,他才結結巴巴地告知了自己名字。
珍珠性子爽快,幾番相處後,便同福生勾肩搭背稱兄道弟,福生連連叫苦,他哪裏是想多個兄弟,分明是想迎珍珠過門。
就為這個,福生還單獨去尋過謝見君,想讓他給自己出出主意,但謝見君能起瞧得出來,珍珠并非對福生沒有半分情意,便叫他順其自然。
這一順就是三年,末了還是珍珠憋不住,說他常來她家幫着幹活,難不成是想娶她?福生鬧了個大紅臉,轉日就讓他娘找了媒婆上門求親,才将這親事順順當當的定下來。
定親那日,福生臉紅得同那秋日裏熟透的山柿子似的,耷拉着腦袋,愣是不敢看人家姑娘,交換定情信物時,僅僅敢擡眸,迅速瞄了珍珠一眼,又垂下眼眸,把福生娘氣得直擰他胳膊。
如今即便是在自個兒成親之日,他都緊張得手心直冒汗。
謝見君一面謄寫禮單,一面還得寬慰着他,好說歹說讓他寬下心來。
可臨了入洞房時,福生還是腳下一軟,一頭栽進了洞房裏,将珍珠都吓得一哆嗦,惹來門外漢子們好生笑話。
最後還是珍珠将蓋頭一掀,大步邁出門,掐着腰把想要鬧洞房的漢子們都給“罵”了回去,也成了村裏茶餘飯後閑聊的一道趣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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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生的婚事一過,謝見君和雲胡便開始忙活着搬家的事兒。
雞鴨這等家禽帶不走,雲胡就将其都賣給村裏人,仔細将養了這幾年,當年的小雛鴨當今養得都壯實着呢,他打心裏舍不得,背地裏還偷偷掉了眼淚。
村裏人雖早就聽說了謝見君要去府城讀書,但瞧着雲胡張羅着賣東西,才驚覺謝見君這是打算舉家都搬去府城吶。這村裏的大多農戶面朝黃土背朝天地操勞一輩子,能去過最遠的地方也就是鎮子上了,府城,那可是他們想都沒有想過的地方!
“瞧瞧咱們雲胡,當真是生得好福氣,這做了秀才夫郎不說,還要去府城過日子呢。”買了鴨子的趙家嬸子,拉着雲胡的手,一臉的慈眉善目,她是真心替這倆孩子感到高興,這誰家還沒個主事兒的長輩?偏偏謝三和芸娘走得早,撇下一堆爛攤子,這幾年,她可是眼睜睜瞧着倆人相互扶持着,硬生生把這個家給扛了起來,其中諸多辛苦,又是旁人能知曉的。
雲胡腼腆地抿了抿嘴,他們能在村裏賣豆腐,還是得虧了福生娘和趙家嬸子幫着宣傳的,頭着剛開始生意不好,也是趙家嬸子常來捧場,這情分,自己也都記在心裏,故而将鴨子賣給她時,價錢也比尋常外面的要低上一些。
賣完帶不走的東西,他又張羅着那些個能帶走的。
謝見君十月要去上府學,之前漿洗得發白,又打了補丁的衣裳定然是不能再穿了,他挑揀了幾件還稍稍能對付的布端留給自己,旁的就都送給了村裏人,只待去了府城,再給謝見君做上幾身新長衫,別讓他被府學的同窗笑話。
家裏面能用的鍋碗瓢盆,他也都收拾進箱籠裏,府城東西貴,不能什麽東西都置辦新的,錢還是得花在刀刃上才行。
謝見君得了閑空,幫着他一道兒拾掇,這一收拾不要緊,還真給翻出來不少東西,光是這幾年零零散散給滿崽買的小玩意,就找了滿滿一箱子。
他每每出門,即便只是去鄰村賣豆腐,看見旁的孩子們手裏把玩着什麽新鮮的玩意,定然會想着法給滿崽也帶一個,日積月累,沒想到,竟然買了這麽多。
雲胡從中撿了幾件,都是小崽子玩幾日就不稀罕的撥浪鼓,娃娃哨,陶響球,他仔細收好,現下想走前給福生送去,他和珍珠成親後便被福生娘催着要孩子,正巧将來能用得上。
末了拾掇自己的東西時,才發現謝見君其實買給他的更多,小到平日裏紮頭發的發帶,摸臉的香膏,大到一件件外衫棉衣,樣樣他都舍不得丢,塞了好幾個箱籠,要不是顧念着牛拉不動這麽多行李,他怕是要把整個家都帶上。
這一番收整,又是兩日過去了。
轉眼就到了要離開的日子。
牛車上滿滿當當地碼滿了行李,三人将院門鎖好,望着空蕩蕩的院子,總覺得心裏不是個滋味。
“沒事,這家裏我們會幫忙照看着,你們以後想家了,随時可以回來。”,福生來給他們送行。
“麻煩福生哥了。”,謝見君拱手謝道,他在這間屋子生活了三年,乍一走還有些眷戀,風一吹,連鼻尖都泛起了酸意。
小山和滿崽抱作一團,淚眼汪汪地給彼此道歉。小山還把當初“割袍斷義”扯掉的那半截袖子還給了滿崽,惹得來送行的人紛紛哭笑不得。
天将将大亮。
拜別了來送行的人,謝見君帶着雲胡和滿崽踏上了去府城的路。
晃晃悠悠地走了一整日,天黑時才摸到府城。
城門口有老兵檢查入城的路引和文書,頭回見着這般不茍言笑的兵吏,雲胡和滿崽都有些害怕,躲在謝見君身後,眼眸都不敢四處瞟。
“別怕,沒事。”,謝見君安撫了他二人兩句,将包袱裏一早準備好的文書都遞給兵吏。
兵吏草草地翻看了兩眼,便将三人放行。
“阿兄,府城的大門可真高啊,我仰着腦袋都看不到頂呢!”,過了城門後,滿崽才敢開口說話,轉頭又被這府城裏的繁華景象吸引了去。
寬敞的青石街上,屋宇鱗次栉比,滿街燈火,人聲鼎沸。
他同雲胡似是剛從鄉裏出來,初見世面的兩個小土包,見着什麽新奇的東西,都“哇”得驚嘆一聲,一直到拐進一處小巷,二人才消停下來,只覺得下巴處張得都要脫臼了。
謝見君将牛車停在一處屋外,下車輕叩了叩門。
這是他和盧笙宋然當初來府試時住過的地方,退房時,老太太曾說,若是他們來府城,可以到她這兒先落落腳,沒有考試時,她這房間,單日便只收三十文。
敲了兩聲,門內便傳來老婦人沙啞的應答聲。
雲胡霎時就屏住呼吸,扯着滿崽,兩人都黙了聲。
老婦人推開門,見來者是謝見君,滿是皺褶的臉頰上見了笑意。
“奶奶,晚生來叨擾您了。”,謝見君将滿崽和雲胡帶到跟前來,讓他們倆也跟着喚了一聲。
“進來吧,正巧我這兒還有空房間,天色已晚,你們自行燒水洗漱便是。”,老婦人将他三人引進門後,帶着往南邊一間小屋走去。
因着先前住過一次,竈房柴房的位置,謝見君都門兒清,故而也沒有繼續麻煩老婦人。
他們趕了一天的路,都有些乏累,草草擦洗了下身上,墊了兩口餅子,就歇下了。
第二日,謝見君早早出門去賃居看屋子。
離着府學近些的屋子都貴得很,聽賃居報了價錢後,他就打消了住在府學旁邊的念頭,但他帶着雲胡,還有滿崽一孩子,也住不得太偏僻破舊的地方。
賃居一聽他們還要做賣豆腐的營生,當即就将謝見君帶去了一條算不得很繁華的街道上。
“小後生,我瞧你也是實在人,我也不同耍那些個花招,你瞧瞧這地兒,前面是鋪面,地方雖不算大,但你們賣豆腐定然是綽綽有餘,你再看看這後面...”。他因着謝見君穿過鋪面,進了後院。
後院很是寬敞,青磚白牆搭起來三處屋子,正南面是睡覺的地方,東西兩處卧房,中間是待客的堂屋,竈房和柴房各立于兩側,方方正正的很是好住。
但讓謝見君更滿意的是,後院裏也有一處老石磨,這樣他們平日裏磨豆腐就省勁兒多了。他進卧房裏打量了兩眼,屋子還算是幹淨,東西也比較齊整全乎,要住進來,也不須得置辦許多東西,可這給他們省下不少銀錢。
他當即就同賃居的牙商定下了這間屋子,租金一年十五兩銀子,雖覺得有些肉疼,但好歹還能承受得了。謝見君合計着先住上一年,只待明年考完鄉試再做打算。
交了銀錢,拿到了房屋的鑰匙後,三人便趕着牛車搬了進來,忙忙活活地收拾了一整日,到晚些臨睡前,院子裏還是一片亂糟糟的,東西堆放得到處都是,只把兩間卧房拾掇出勉強能睡覺的模樣。
入夜,
滿崽抱着自己小枕頭站在東屋門口,仰面瞧着抱臂堵在卧房門口,像座門神似的的謝見君,
\"所以阿兄是要跟雲胡生弟弟,才把我趕出來的嗎?\"
雲胡臉頰霎時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