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師弟叛出師門

第17章 章

第 17 章

風明霁根本無法判斷封岚離開了木屋多久，角落中封岚常坐的地方觸及也早已經是冰冷一片。

若封岚只是出門透口氣也就罷了，可若是如先前一般……風明霁不敢再多細想，他出門找到放置在屋外的天花翎，并沒有從上面感覺到有侵入者的氣息。

無論是寒峰邊界，還是天花翎都沒有反應，至少封岚不是受到其餘人威脅離開的。

大雨滂沱，風明霁望着茫茫一片的寒峰，身側手緊握成拳。

寒峰雖不算地界廣闊，但山路卻崎岖十分兇險，縱使是尋常修士在這裏也要處處小心。

忽然，風明霁顫手從緊貼身軀的內襯中拿出了一個歪扭縫線的小錦囊，上面繡的圖案似乎是一朵小花，又似乎什麽都不是。

制作錦囊的人顯然手藝還有很大進步餘地，只不過從成色上看又已經是多年前的物件了。

不願多去想之後可能發生的事情，風明霁打開錦囊，取出袋中藏着的一縷青絲。

“告知我他的去處吧。”風明霁輕聲道。

注入妖力的青絲顫巍巍漂浮在半空之中，在雨中被散發光芒的妖力包裹着變成了一只玄鳥。

玄鳥在空中盤旋了一圈，才朝着一處展翅飛去。

風明霁緊盯着玄鳥飛離木屋才稍微冷靜了下來，玄鳥有反應就代表封岚還活着。

追尋幻化成形的玄鳥，風明霁終于找到了人。

雨中那道熟悉的身影埋身于泥濘的雪地中，反複地徒手在雪地裏挖着什麽，即便現在是大雨傾盆也絲毫沒有要停下的意圖。

玄鳥落回風明霁手中重新變為一縷青絲，妖力消散在半空中，随風飄散四方。

這股妖力幾乎微不可聞，但雪地裏的人影卻似乎敏銳察覺到了這股輕微的妖力，低着頭手中動作停頓了一下。

風明霁隐着身形只靜靜看着遠處的封岚，他想對方應該應該察覺到了有什麽在附近。

而封岚只是在片刻的停頓後就繼續埋頭在雪裏挖着，他的十指早就鮮血淋漓，偏偏毫無痛覺般不理會。

冰冷的雨水從發間流至臉頰模糊了封岚眼前的一切，漸漸地不止是雙手，身軀也失去了知覺。

但他不願停下，不願就這麽放棄。

可無論怎麽找都找不到……

封岚覺得雨越來越大，視線也愈加模糊不清了，微熱的眼眶讓他稍微找回了一些身軀的知覺。

在感知到妖力的瞬間，他情緒瞬間有片刻的空白，他并不知道這股力量的來源，甚至感覺陌生。

封岚的手緊攥着血污的雪，最終又緩緩松開。

他将思緒都抛之腦後，雙手繼續在雪地間摸索，雪水混雜在傷口裏，刺骨的冰冷鑽進骨頭裏，令身軀愈加僵硬。

也許很快他就會變成寒峰的一塊石頭，和他的本命劍一樣長眠于此。

不知多久後，雨終于停了。

封岚想要起身時發覺衣物都已經硬如鐵石，甚至不再感覺到寒冷。

他下意識擡眼朝某個地方望去，明明感覺到有人一直在窺視自己，卻什麽也看不見。

居然還沒走，究竟是為了什麽目的一直沒有離開，為了看自己現在狼狽的模樣嗎。

封岚眼前一黑之前，已經什麽也不想再思考了，無論是殺是剜都已經無所謂了。

所以他沒有想過自己再次醒來時已經回到了木屋中，封岚原地躺着不動發了一會兒呆，手指微微一動才發現已經都被裹上了厚重的布條。

并且身上蓋着一件厚重暖和的紫色外裳，這是不可能出現在寒峰的物件。

唇瓣和舌尖也還遺留着藥味，四周卻沒有見到放置的藥碗。

封岚坐起身子環視了一圈屋內，沒有多出其餘的物件，唯有身上蓋着的衣裳。

是誰将他帶回木屋的？那個暗中在窺視自己的人？……亦或者不是人。

屋內雖然沒有殘留的妖力痕跡，但是他還是很确信當時自己所感知到的，就像是前段時間所感知到的一樣。

風明霁在屋外等封岚轉醒後才悄然離開。

不止是因為現在的情況他不宜出面，也因為內心些許的愧疚。

風明霁看向指尖，還殘留剛剛撫過封岚泛紅的眼角時的觸感。

他不可能看不出封岚在雪地裏找的是什麽。之前情急之下，為了阻止拿着本命劍自戕的封岚自己将劍撞落山崖，而後封岚對本命劍的下落仿若是已經不在意的态度。

即便是在年仙兒當時提及本命劍一事，他也從未表現出任何焦急難耐。

然而一切都只是假象，就連風明霁也被騙過了。

雨後的寒峰雪化成水，又再度凝結成冰。山路愈加崎岖難行，每一步都可能踩在冰岩上，稍不留神就可能撲倒在地來個五體投地之禮。

山崖下的雪地也同樣是，堅冰随處可見，風明霁站在将封岚挖出來的地方，仰首眯眼望向雲端上的半座山崖峭壁。

又低頭環顧一圈四周環境，心中感慨這得是個大工程，若是徒手要挖到何年何月去？

只不過依照封岚的性子，在找到之前就絕無可能放棄的。

風明霁唯獨這點上還是十分了解封岚，一旦對于某種事物産生執念，執着程度是嘆為觀止，縱使拼上性命也毫不猶豫。

風明霁輕聲道：“風來。”

召來的飓風掃去浮在冰上的積雪，露出晶瑩光滑的冰面，這才看清了腳下所踩的原先是一處經年累月生成的湖泊，雨水落在窪地便融于雪中留在了寒峰。

肉眼看不出凍結的冰面究竟有多厚，只不過劍在不久前才落在此處，應該也不會埋在太深的地方。

大致分出了幾處區域後，風明霁仍舊花費了一段時間來找這把劍。

因為不能在夜晚過來，便挑的是剛天亮的那段時間在冰面上忙活。若是這樣倒也就罷了，偏偏忙到一半後就要匆忙藏起來，因為封岚也會來到此處。

封岚絲毫不顧忌他手上傷口剛好一些，便又徒手在地上挖着，挖不動時便搬起石頭去砸凍結的冰面。

他能堅持這麽一忙就是一整天，直到累暈在冰面上。

風明霁這時才趁着他昏迷的時候将人搬回木屋去，将藥喂進口中，手上傷口處理一遍後又要趕回悟清門去。

第二日同樣的情形也發生了，封岚明知寒峰有其餘人的情況下也仿佛當作不知，一心只在找劍。

風明霁自知攔不住，只能默默負責為其善後。反複将人搬回木屋，反複的喂藥，反複的處理傷口。

連回到悟清門的時候，小妖們都敏銳聞出他身上帶着的藥味，還誤以為是自己受傷了。

像是找到了行動的動力，往常一步都不邁出木屋的封岚現在日日都會離開木屋，全身心投入在找劍的事情上。

風明霁也照常蹲守在遠處的石頭上等着天黑，昏黃的霞光落在寒峰上，也勾勒出封岚原本就俊美不凡的面容。

他眼底沉綠如墨倒映着昏黃的光影，側顏堅毅明朗的輪廓也被此刻的光所柔化。

有那麽一瞬間風明霁以為自己所看見的是鋒芒初露的封岚，他站在論劍臺之外遙望着站在論劍臺裏的封岚，伴着落日孤鴻少年揮劍劃破長空，而後收劍與自己一同回家。

回想起來，不過是百年之前吧？

風明霁心中有些發癢，似是沉默許久的感情再度有複蘇的意識。

待到夜色破曉，風明霁站在封岚專心挖的那一處垂眸凝視着，觀察了好幾日的他發現封岚即使看到其餘地方被挖的坑坑窪窪也沒有理會。

只專心在最初那一處地方，而這塊冰岩之下血跡斑斑，都是封岚手上流的血。

起初他只以為封岚是随心挑的地方，畢竟本命劍已碎，早就失去了與劍主神識的連通。但若是有一點點可能，這底下是否就是封岚本命劍所在的地方？

風明霁蹲下身伸手撫過冰面，這次只敢動用靈力探知。

靈力下滲穿過冰層，靈識也随之從裏面游出。在晨曦金光落在山頭那一刻時，忽然風明霁睜開雙目，手中靈力瞬間裹住了冰層，轟然聲響起，數道冰層被粉碎成齑粉。

重見天日的半截本命劍安然躺在雪粉中，沒有被風明霁靈力所傷。

風明霁彎身拾起劍來回端詳着，确定剛剛沒有碎及劍身，終于如釋重負地嘆了一口氣。

迎着朝陽，如晶瑩雪色的劍刃雖然已斷，但仍舊十分驚人的美麗，令人不覺想到，完好時又會是怎樣一把奪目的神兵利器。

風明霁指尖輕劃過劍刃，竟拉出了一道細微的血線，劍身仍是吹發可斷。

他本想着就這麽将劍送回去，但又覺得略顯得突兀沒有禮貌，糾結之餘一個念頭忽然浮現在腦海中。

封岚發覺自己從木屋中醒來時蓋着衣服已經不會感到奇怪了，對方也有着奇怪的固執，一次又一次給自己裂開的傷口上藥包紮，将自己安置好在木屋中。

他強撐着起身，剛推開半扇門走出屋外，目光卻不自覺被木門外雪地上一塊紫色的錦帕所吸引住，看清上面的物件時，封岚原本古井無波的眼瞳微露出了幾分訝異的眸光。

錦帕上方放着一柄熟悉的斷劍，封岚瞬間便能認出是他的本命劍。除此之外，在劍旁卻還另有一物——是一朵晶瑩剔透的冰花，一朵用冰塊雕刻出來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