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供弟弟讀書累死的大哥「6」◎
“當啷——”一聲, 林耀祖手中的大砍刀猛然一下掉落在地上,他看着那滿地令他無比作嘔的雞屎和豬糞, 只恨不得現在立馬就暈過去。
原本以為剁豬草已經是可以要了他命的活計, 卻沒想到,剛才只不過是才剛剛開始而已。
養尊處優了十幾年的林耀祖表示他現在只想靜靜。
林耀祖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他試探着開口, “大哥, 咱們商量個事兒呗,你真是我親哥, 我把草剁完,這糞……我就不鏟了, 行嗎?”
謝無咎眼底掠過一絲冷光,掀起眼簾直勾勾地望着他,唇邊染上了一抹淺淺的笑容,“你覺得呢?”
青年的目光湛湛,笑得有些溫柔,卻無端的讓林耀祖感到了一絲冰冷,就好像被一條冰冷的毒蛇給盯上了一樣, 恍若他只要再敢說出一個字來,那毒舌就會驟然間暴起,頃刻之間要了他的命。
林耀祖臉上讨好的笑容陡然間僵硬了起來, 他嘴角微微抽了抽,急忙将掉落在地上的大砍刀撿了起來, “那個……我開玩笑的, 大哥你不要在意。”
謝無咎唇角上揚, 幽幽的開口, “我也跟你開個玩笑而已。”
但話是這樣說, 他的表情上卻全然透露不出一絲開玩笑的樣子,林耀祖無可奈何,只能認命的去做着手裏的活。
這麽多年的養尊處優,林耀祖從未做過任何的重活,妥妥的就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只不過拿着大砍刀剁了十幾下,他就感覺自己的掌心一片火辣辣的疼。
忍不住放下砍刀看了看手心,就見原本白嫩的手掌已經發紅,甚至是右手中指觸已經磨出了一顆晶亮的水泡,只稍微觸碰一下,就傳來一陣鑽心的疼。
林耀祖實在忍不了了,他徑直将大砍刀一摔,梗着脖子滿臉怒容的看着謝無咎,“這活我是不幹了,有本事你就殺了我!”
他敢于如此行事并不是因為不怕死,而是之前謝無咎之前雖然掐着他的脖子威脅了他,但卻沒有真的将他怎麽樣,在林耀祖的潛意識裏,謝無咎也是有那麽一些想要靠着自己考取功名以後改變家庭條件的。
因此,林耀祖認為,他此番這般的反抗于謝無咎,雖然短時間內可能會吃一些苦頭,但卻也好比過那漫長的看不到頭的做活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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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以為原主幹了這麽多年,還是從小就做到大的,他這麽一個大男人就算是累了點,也不會比不過小時候的原主,可令林耀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只不過是砍豬草這麽一個活計,竟也是這般的千難萬難。
他根本忍受不住!
謝無咎并沒有因為林耀祖的反應而勃然大怒,他挑了挑眉,微微一笑,“你确定?”
林耀祖沉着一張臉,目光兇狠,“是!你不就是覺得可以依靠考科舉的事情來威脅我嗎?!你也不過是一個鄉下的泥腿子,如果我不去參加科考,你也只能一輩子在地裏刨食!”
林耀祖很自信,謝無咎就算再厲害也只是敢在口頭上威脅他一下而已。
而很快,他就被打臉了。
謝無咎并沒有跟他廢話,他諷刺的撇了撇唇角,徑直迅速上前,在林耀祖完全沒有反應過來之際徑直擡腳一記直踢,正中林耀祖的膝窩,絲毫沒有拖泥帶水,動作幹脆利落到了極點。
林耀祖只覺得一股劇烈的疼痛順着骨髓一直爬上了他的頭皮,膝蓋一軟,當場就跪了下去。
“唔——”
林耀祖吃痛,想要痛呼出聲,卻被謝無咎反手抓了一把豬草給塞進了他的嘴裏,剎那之間,一股難以言說的惡臭湧上鼻腔,直熏的林耀祖差點快要暈過去。
想要喊喊不出來,想要掙紮雙手卻被謝無咎反剪到了身後,無論如何也掙脫不開。
林耀祖憤怒地瞪着謝無咎,眼神當中充斥着怒火,全然一副想要殺人的樣子,可無論他如何的用力,都只能發出一陣低沉的嗚咽,還沒一旁雞叫的聲音大,全然不會引起前院林家人的注意。
謝無咎勾了勾唇,沖他微微一笑,随後抓着他的右手用力一擰,只聽見一道骨頭“咔嚓”錯位的聲音,林耀祖的右手臂便無力的垂落了下來。
見此情景,謝無咎也不再鉗制着林耀祖,松開了他以後緩緩開口,潤朗的嗓音落在林耀祖的耳中,卻宛若惡魔的低語,“學會了嗎?”
雖然是被松開了來,但林耀祖此刻卻全然顧不得發出求救的聲響,甚至是連嘴裏的豬草都沒有心思去吐出來。
他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剛才被謝無咎折斷了的右手手臂上,他用力擡了擡手臂,卻發現始終擡不起來,左手伸過去狠狠地捏了捏手腕,卻發現右手竟然是連一丁點的知覺都不再有。
林耀祖眼中陡然間升起一抹驚恐,恐懼瞬間爬滿了心田。
這可是醫療技術萬般落後的古代!
稍有不慎,他這條右手臂就會真的徹底的廢掉!
不同于之前的游刃有餘,林耀祖這下是徹徹底底的慌了,他“呸呸!”兩口吐掉了嘴裏的草,都不用謝無咎再次踹向他的膝蓋,林耀祖自己就跪了下來,他滿臉哀求的望着謝無咎,“大……大哥,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我求求你,你給我把手接回去呀!”
穿越而來的林耀祖知道,結果雖然看起來是一件十分簡單的事情,就好像只是那麽扭上一下子就可以完好無損,可一旦扭錯了方向或者是骨頭沒有對齊,整條手臂可是會徹底的廢掉的。
他們這個小破村子裏連一個正經的大夫都沒有,唯有的一個赤腳醫生也只是會治療一些簡單的跌打損傷。
他此刻沒有絲毫的退路,只能求助于眼前的青年。
然而,謝無咎卻只是微微一笑,随後緩緩吐露出幾個讓林耀祖些許有些絕望的字眼,“看你的表現。”
“我……”林耀祖只覺得有一口氣堵在喉嚨裏,上不去,下不來,難受的要死,可他卻沒有絲毫的辦法。
咬了咬牙,林耀祖撿起了地面上被他扔下去的大砍刀,“我幹活,現在立馬就幹活。”
謝無咎沒有說話,只是靠在不遠處的籬笆上看着他。
林耀祖只有一只左手可以用,大砍刀又是純鐵打造十分的重,他拿在手裏有些搖搖晃晃的,可即便是手疼的幾乎在打着擺子,林耀祖也不敢有絲毫的停頓,唯恐自己這稍微一停下來,謝無咎就會二話不說的卸了他另一條胳膊。
此時的林耀祖心中再也沒有了僥幸,他知道眼前這個和他沒有絲毫血緣關系的大哥已經徹底的瘋了,甚至是比他穿越之前所看見的那個被家暴的女人封的還要徹底,他不敢再去處對方的眉頭,只能任勞任怨的幹活。
随着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林耀祖終于把這一籮筐的草全部都剁碎了,可與此同時,他的手也早已經疼到麻木,幾乎快要感受不到絲毫的知覺,只剩下了握刀的本能。
他白嫩的左手上起了水泡,又被磨破,濃黃色的液體混合着鮮血一同流了下來,手掌上面一片模糊。
但謝無咎卻恍若完全看不到一般,還在催促着林耀祖繼續打掃院子。
林耀祖咬了咬牙,将那血肉模糊的手掌在衣服上微微擦了擦,将血跡擦下去的同時,傷口也被刺激到,林耀祖疼的表情都有些扭曲了。
可他卻絲毫不敢表現出來,只能強忍着去拿那把用竹子紮的巨大無比的掃把。
謝無咎望着疼的呲牙咧嘴的林耀祖冷哼了一聲,十六歲的半大少年,皮膚卻是如此的脆弱不堪,可見林耀祖之前究竟是過着怎樣衣來張手飯來張口的日子。
只不過是幹了這麽一點活就已經受不了,可園主将玄策呢?林耀祖十六歲都還忍受不了的活計,原主卻從三歲開始就在做了。
那時還沒有此刻的林耀祖腿高的小小人,抱着比他大兩三歲的籮筐,雙手捏着那大砍刀,一剁就是一天,剁不好還要挨餓。
此時的林耀祖,已經夠幸福了。
謝無咎目光沉沉的望着他,“快一點。”
“好!馬上!”
林耀祖雖然只有一只左手可以用,掃院子也掃的異常的艱難,卻最終還是将這一切髒東西全部都給打掃幹淨了。
他那淺青色的儒袍上一片血跡斑斑,右手臂還無力的耷拉着,看起來可憐極了。
謝無咎卻絲毫的沒有同情心,正準備指使林耀祖在幹點其他活的時候,卻忽然,從前院裏傳出了林老太婆的喊叫,“耀祖,來吃飯了!”
“哎——來啦!”
林耀祖扯着嗓子喊了一聲,只覺得平日裏聽起來讓他無比厭煩的林老太婆的聲音,在這一刻卻變得異常的悅耳,就恍若是那天上的仙樂一樣。
他急急忙忙的湊到謝無咎身邊,有些讨好的開口,“大哥……你看……”
謝無咎擡腳率先走了出去,“那走吧。”
林耀祖微微頓了頓,“大哥,你看我這手,要是被爹和奶他們看到了也不好,要不你先給我接回來?”
謝無咎沒有說話,只是扭過頭,垂着眸淺淺的望着他,林耀祖心頭一梗,“不了不了,這樣挂着也怪好看的。”
走進堂屋裏,謝無咎頭一次見全了林家的所有人。
寬敞的堂屋中放着一個大圓桌,只有林家的三個男人和林老太婆坐在桌子上,其他的女人和孩子全部都站在一邊——在林家,女人和孩子連上桌吃飯的資格都沒有。
幹瘦幹瘦的林老頭吧嗒着旱煙,臉上縱橫交錯的皺紋透露出無盡的苦相,仿佛是早已經被生活磨平了棱角,拿着旱煙的指甲縫裏,是肉眼可見的黑色的泥土,全然一副農家漢子的形象。
謝無咎這個名義上的爹林大成雖然長得黑了些,但身材卻比較強壯,當然,這也是對比了其他人而言的,在這個缺衣少食的年代,基本上是沒有胖子。
林家二房林大慶長了一副憨憨的模樣,因為沒有給家裏生下一個兒子,他的媳婦李氏在這個家一直都擡不起頭來,此時正怯生生地站在林大慶的旁邊。
但別看林大慶長的憨頭憨腦,但其實人家腦子并不笨,雖然往常一副老實巴交的模樣,但卻是會趁着林老頭和林老太婆不注意的時候偷偷給自己家留些吃食,二房一家三口過的也是有些緊巴巴,但對比起原主江玄策來說還是要好得多。
還有三個又黑又瘦,幾乎快要看不清模樣的小女孩縮在堂屋的一角,每手裏捏着一個有些發黑的窩窩頭。
其中一個年紀稍大些的身上的衣服比較完整,雖然也是一副可憐見的模樣,但那雙黝黑的大眼睛當中卻還閃爍着一些細碎的光。
而另外兩個年紀稍小一些長的幾乎一模一樣的小女孩,完全是瘦的沒了一個人樣,臉頰深深的凹陷了進去,眼中是一片對生活的麻木,身上的衣服上面全然都是補丁,單薄的不得了,完全遮擋不了此刻凜冽的寒風。
兩個女孩被凍得有些瑟瑟發抖,擠擠挨挨的縮在一起,仿佛這樣就可以會使身體稍微增加那麽一丁點的溫暖。
而堂屋正中央的大圓桌上,卻擺放着做好了的雞和肉,還有一大碗蒸的水靈靈的雞蛋羹,不斷地散發着誘人的香味。
因為要供林耀祖念書,即便是江婉娘的刺繡可以賣錢,江玄策一個人幹了兩個人的活,林家的日子卻還是過得緊緊巴巴的,從上一旬林耀祖去私塾念書開始,林家幾乎已經有三四個月沒有見過肉了。
此時聞到那陣陣肉香,就連林老太婆和林老頭都在不斷地吞咽着口水。
可即便是饞的都快要吞掉了舌頭,卻絲毫沒有任何一個人率先去動筷子——因為這來之不易的好東西都要先給林耀祖吃。
聽到他們過來的腳步,林家所有人的視線都投了過來,原本帶着疼愛/羨慕的目光,卻在看清楚林耀祖凄慘的模樣以後陡然間變換了神采。
鄰家二老和林大慶猛地睜大了雙眼,“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江婉娘此時也顧不得手裏的活計,飛奔過來顫抖着雙手摸上了林耀祖的手臂,在看見他血肉模糊的左手掌心以後,冷不丁的流下了淚來。
她身體瑟縮了一下,似乎是被林耀祖這副模樣給吓到了,随即又立馬反應了過來,哭天喊地的開口,“這是怎麽回事啊……我的耀祖可是要考科舉的,這是哪個殺千刀的竟然把你打得這麽慘,這手成了這樣還要怎麽寫字啊?!”
聽到這話的林家二老也坐不住了,拽着林大慶一起狂奔了過來,見林耀祖的手心果然如江婉娘所言,林老太婆悲從中來,老淚縱橫,她咬着牙,惡狠狠地開口,“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你跟奶奶說,誰幹的?奶奶去替你宰了他!”
林耀祖不敢說出這一切都是謝無咎做的,只能咬着牙搖頭,“沒有別人,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暴跳如雷的林老太婆緊緊地抓着林耀祖的肩膀,瘋狂地搖着他的手臂,“摔怎麽可能摔成這個樣子?耀祖不用怕,由奶奶替你做主,就算他是天王老子來了,奶奶也不能讓他這麽欺負我孫子!”
林老頭旱煙也不抽了,一雙渾濁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林耀祖,這傷一看就是別人打出來的,林老頭半點也不相信林耀祖的話,只以為是遭受了那個人的威脅,“你奶說得對,咱們家這麽多人不用怕他,究竟是誰幹的?”
“是啊,耀祖,”江婉娘也在一旁幫腔,“只要你說出來,娘一定替你報仇!”
“沒有!就是我自己摔的!”林耀祖在一群人的追問之下,被吓得有些汗毛倒豎,可說出來的話卻是斬釘截鐵,“沒有別人,是我自己不小心。”
“耀祖啊——你說要要了奶奶的命啊……”林老太婆晃蕩了兩下林耀祖的手臂,正準備撒潑的話語卻戛然而止,她呆愣愣的看着在空中甩來甩去仿佛沒有絲毫的力氣的林耀祖的右手,一時之間聲音都小了下來,“這……這是怎麽回事?”
在林老太婆如刀一般的目光之下,林耀祖只覺得呼吸都有些困難了起來,他低着頭緩緩開口,“就……就不小心摔斷了。”
“什麽?!”
一群人不敢相信的再次晃了晃林耀祖的右手,卻發現那手臂當真沒有了絲毫的感覺,軟綿綿的耷拉了下來。
林老太婆緊緊的抓着他的肩膀,刻薄的面龐扭曲到有些猙獰,這手斷了,可還要怎麽讀書寫字?!還要怎麽參加考試?
這斷的不只是林耀祖的手,斷的是他們林家的命啊!
她反手就給了江婉娘一耳光,“你還愣在這裏幹什麽?還不趕緊去請大夫!!”
“啊?哦!”張婉娘愣了一瞬間,随即拔腿就跑。
“你說!究竟是誰幹的?”林老頭目光直逼林耀祖,宛若刀子一般的視線讓林耀祖戰栗不堪。
“沒……沒有誰,我都說了,是我自己摔的。”雖然林耀祖礙于謝無咎的威壓依舊是不敢把他供出來,卻在說這話時有些不由自主的擡頭瞥了一眼他的方向。
一直觀察着林耀祖的林老頭并沒有錯過他的小動作,他扭過頭來望向了謝無咎,滿眼的陰森刻毒,“是你?!”
謝無咎絲毫不杵,頂着他的視線回望了過去,幽幽的開口,“是我又如何?”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07-10 23:26:31~2022-07-13 23:56:2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4號 2瓶;星灰藍莓茶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