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
65.水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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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西沉, 夜靜風輕,景山燈火闌珊,照影難成雙, 棠園花木繁盛,倒顯得人跡寥寥,冷寂凄清。
好像棠園一直以來都是這番寂靜景象, 但孟舒淮總覺得,有她在和沒她在,棠園會是兩種不同的氛圍。
這兩天孟家人被李天澤的事情鬧得心神不寧, 養傷的養傷,陪護的陪護,調查的調查,各有事忙。
清漪出了院, 一家人也算是聚齊了, 張伯備好了家宴, 孟舒瀾和孟舒淮先後到達棠園。
老爺子從書房出來,問了孟舒淮的傷勢, 他說一切都好,老爺子便也沒再追問。
看見梁雨薇不在, 老爺子囑咐阿姨去流霜樓請。
孟舒瀾擡眸看了孟舒淮一眼, 她心裏想什麽,不言而喻。
梁雨薇在孟舒瀾面前有多嚣張, 在孟老爺子面前就有多安靜, 可她今晚坐在這張餐桌前,心裏還多了些忐忑。
她還沒有足夠的時間可以與孟舒淮交流感情, 更沒有得到孟舒瀾的支持,也完全猜不透老爺子的心思。
她時刻記着自己母親的叮囑, 但卻苦于沒有機會接近孟舒淮,事情自然毫無進展。
孟老爺子沒有在飯桌上談事情的習慣,待到飯後,老爺子叫着姐弟倆和梁雨薇一起進了茶室。
夜闌人靜,室外風吹葉動,沙沙輕響。
老爺子落座後囑咐張伯去書房取東西,盧雅君在旁泡茶,三位年輕人各有心思,卻都默契保持着沉默。
盧雅君取了茶葉往壺中添水,輕霧蒸騰,茶香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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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子緩緩看向梁雨薇,開口問:“雨薇這些年過得可好?”
梁雨薇雙手放在腿側,手指輕輕撚着裙擺,笑得乖巧:“謝謝爺爺關心,我一切都好。”
張伯從書房取來當年的一份協議和一份清單,老爺子将協議放在手邊,推了推眼鏡将清單放在燈下仔細查看。
三人的目光同時集中到老爺子身上,一時不知老爺子今晚将他們叫到一起究竟是什麽用意。
老爺子看完,擡手朝梁雨薇遞出了清單。
“雨薇看看,如今梁家的産業是否是這些?”
梁雨薇趕緊起身接過,仔細确認後說:“是的,爺爺。”
老爺子又翻開了手邊的協議,緩聲道:“當年的事情我很遺憾,給出什麽樣的補償都是我孟家應該做的。國外的莊園、國內的商鋪、房産、現金、信托、保險等等,只要孟家拿得出,斷然沒有不給的道理。包括那6%的股份,我也沒有任何猶豫。”
“你的爺爺同我交好,我與老梁相識多年,交情匪淺。當年那6%的股份,老梁一直不肯收,他同我講,車禍是意外,梁家并沒有挾恩圖報之心,有股份一榮俱榮,無股份梁家也一世無憂。怕就怕,梁家後代安于現狀不思進取,再仗着遠揚之勢走了歪路,得不償失。”
他點了點桌上的協議,看着梁雨薇繼續說道:“因此老梁主動與我簽訂了這份協議,只要他在世,梁家便一直持有遠揚的股份,并享有相關的權益。如今他已故去,遠揚便将依照協議款項,以原價購買的方式收回股權。”
他朝梁雨薇遞出協議,“你仔細瞧瞧。”
梁雨薇原本還抱有一絲希望,覺得孟老爺子是個重情義的人,既然與自己爺爺這般交好,那給出了股份,便也不會想着收回去。
沒想到......
老爺子說完這些話,室內落入沉寂,就連正在分茶的盧雅君也跟着一愣。
幾人的視線都跟着集中到梁雨薇身上,以為會看到聽到一些驚訝的表情或言辭,沒想到梁雨薇表現得格外平靜。
孟舒瀾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梁家人早就知道協議的存在,所以才想法設法要與孟舒淮聯姻,以此保住梁家長久的榮華富貴。
反觀孟家,竟然只有爺爺和張伯知t曉此事的真相。
孟舒瀾想起這幾年她和孟舒淮為這6%的股份所花費的精力,忽地勾唇一笑。
她偏頭看向孟舒淮,但卻沒有從孟舒淮那張冰山臉上看到什麽表情,但她再清楚不過,這樣的結果對孟舒淮而言,是致命的打擊。
為了這6%錯過江泠月?
她真是喜聞樂見。
梁雨薇捧着協議的一雙手微微一顫,幾番确認過後說:“我對協議內容沒有異議,家裏也有一份,爺爺去世之前,我已經确認過了。”
張伯上前接過協議,老爺子囑咐道:“近日便找林律師協助推進此事。”
盧雅君向老爺子遞上茶,他接過淺飲了一口,溫聲道:“前幾年我聽老梁說,你們在澳洲經營了一家羊毛貿易公司,如今收效如何?”
梁雨薇無意識摸着自己的美甲,笑道:“還行。”
老爺子聽了颔首道:“那就好。”
有不動産,有現金流,還有自己的産業,想必日子也不會差。
孟家為梁家保駕護航了這麽多年,也算是對得起梁佑方的救命之恩了。
老爺子放下茶盞,溫聲發問:“你不容易回國一趟,可要在國內多留些時間?”
梁雨薇一時不知老爺子這話的具體意思,這究竟是希望她多留些時間,還是隐晦的逐客令?
“我......”
她的目光飄向坐在對面的孟家姐弟,幾番猶豫之後,道:“若是淮哥哥留我,那我便多玩一段時間。”
衆人的視線都集中到孟舒淮身上,孟舒瀾雙手抱胸往後一靠,一副悠然看戲的姿态。
孟舒淮聞言,面上沒什麽表情,也平淡道:“我平時很忙,不太有時間陪梁小姐。”
“舒淮......”老爺子打斷道:“孟家何時有這樣的待客之道?”
孟舒淮垂眼,快速道:“不好意思梁小姐。”
“沒事沒事。”梁雨薇笑得尴尬,匆匆起身說:“既然事情已經确定好了,那我就不打擾爺爺和哥哥姐姐談話了,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老爺子讓張伯去送,梁雨薇一走,茶室便只剩下了他們一家人。
聽着梁雨薇的聲音走遠,孟舒瀾立刻問:“爺爺,您和梁家有協議,為何不早說?”
老爺子饒有興致看她,笑問:“早說,你們就會少用些心思嗎?”
孟舒瀾不假思索反問:“保持合理的競争更有利于家族企業的發展,不是嗎?”
孟老爺子沒接話,望向窗外沉思片刻,後又問孟舒淮:“李天澤的事情進展如何?”
孟舒淮收了心思,專心回答:“他之前參與管理的兩家俱樂部現已完成清算工作,具體負債情況要等周一提交。他在國外豪賭,花的是遠揚的錢,詐騙幾位投資商,借的是遠揚的名,欺負陳家三公子的未婚妻,仗的是遠揚的勢。”
“這些事情我已壓下,暫未有消息走漏,陳家那邊也及時做了解釋,他們表示不會牽累遠揚,但會追究李天澤的責任。目前法務部正在跟進李天澤涉嫌詐騙、綁架勒索和故意傷人一案,警方的報告應該會在明天出具,遠揚在李天澤的事件中損失嚴重,財務部門保守預估兩個億。”
他停頓了一下,說:“李天澤的事情,董事會需要一個交代。”
孟舒淮說完,孟舒瀾立馬接話道:“你應該直接說我要對此事負責。”
“舒瀾。”老爺子打斷道:“事情發生了,那便一起商量個妥善的解決辦法,沖舒淮發脾氣有什麽用?”
孟舒瀾噤了聲,沒再言語。
“內部通知發了嗎?”老爺子又問孟舒淮。
“沒有。”孟舒淮道:“目前只有董事會和跟進處理的部門知曉此事。”
“你打算如何處理?”
早在李天澤綁架清漪之前,孟舒淮就已經在着手處理李天澤的事,這便說:“豪賭一事已無法挽回損失,目前亟待處理的是兩家俱樂部的資金問題,和那幾位投資商對遠揚提起的訴訟。”
“這兩件事情可以并作一件處理,但需要召開董事會獲得股東們的同意。目前最好的解決方案是将俱樂部歸入姐姐的酒店項目,借用酒店的資金鏈恢複運作,再與那幾位投資人簽訂相關協議,承認他們的投資,并按照投資數額進行合理的利益分配,以保萬無一失。”
“至于綁架勒索和故意傷人,就依法追究李天澤的刑事責任。”
孟舒瀾一直很沉默,老爺子聽完,也轉頭問她:“舒瀾覺得該如何處理?”
李天澤的事情已經讓孟舒瀾受了無數折磨,但事情已經發生了,總得面對。
她想了想說:“我......”
她的話還沒說完,門外就傳來孟震英和張伯的聲音,兩人的腳步聲稍顯急促,景山的安靜也讓張伯那句“董事長你冷靜一點”顯得格外突兀。
衆人還未反應過來是怎麽一回事,孟震英已經推門進來。
姐弟倆下意識起身,孟震英劈頭蓋臉就吼道:“孟舒瀾!你幹的好事!”
孟震英将手中一沓文件摔在孟舒瀾跟前,指着孟舒瀾鼻子怒道:“航運經營權是不是你死活要過去的?!要過去你又是如何經營的?!若我不親自去查,你準備什麽時候告訴我李天澤往我的船上偷塞大麻?!”
“什......什麽?”盧雅君一驚,趕緊起身走到孟震英身邊問:“可是有确切證據?”
孟舒淮彎腰将地上的那一沓文件撿了起來,翻開一看,這是遠揚號在過年期間的航運清單,與他之前看到的那一份确有不同。
航線是從國內到澳洲,大麻是在印尼上的船。
“他這是第幾次這樣做了?”老爺子問。
孟舒淮回憶了一下近幾次的航運路線和李天澤的資金來往情況,推斷道:“應該是第一次。”
這一家子人中間,孟舒淮最像老爺子,疇咨俊茂,好謀善斷,天塌下來也有他頂着。
他放好清單,說:“船在港口,我會讓崔琦再去查一遍,确保沒有遺漏,涉事船員也會一并處置。事情雖然發生在境外,但還是要主動報備,以免另生枝節,難以收場。”
孟舒淮很快給出了解決方案,反倒是讓孟震英氣急。
“你怎麽不說話?!”他盯着孟舒瀾問:“當初是誰不讓舒淮插手航運?!現在又是誰來替你收拾爛攤子?!這麽多年你對李天澤偏袒包庇,對舒淮刁難苛責,這就是你身為長姐的做派嗎?!”
“那你厚此薄彼,對孟舒淮疼愛有加,對我刻薄為難,這就是你身為父親的做派嗎?!”
“放肆!”
孟震英震怒,揮手就是一巴掌。
孟舒瀾應聲摔倒在地,孟舒淮一把握住了孟震英手臂,“爸,你這是在做什麽?”
盧雅君吓得倒吸一口涼氣,趕緊蹲下身去扶孟舒瀾。
孟舒瀾被這一巴掌扇得懵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後一把推開了盧雅君看向孟震英道:“我說錯了嗎?!你這個父親當的很稱職嗎?!事情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你沒有一點責任嗎?!這些年你給孟舒淮多少權利?又給我多少權利?這些事情由他處理不是應該的嗎?!”
“什麽是應該的?!誰是應該的?!這麽些年孟家何時虧待過你?!你要錢有錢,有權有權,你頂着孟舒瀾這三個字出門誰不叫你一聲‘瀾姐’?你名聲利益占盡,轉頭還要怪我刻薄為難,怪舒淮占盡好處!他若是占盡好處你還能有今天?!”
“夠了,爸,別再說了。”
孟震英情緒激動,孟舒淮一直擡手将他攔着,生怕他再沖動對孟舒瀾動手。
孟舒瀾還坐在地上,盧雅君剛才被推了一把現在也不敢上前再去拉,老爺子沉着張臉坐在上位,張伯站在一側,都保持着沉默。
“我的今天?”孟舒瀾嘲諷一笑:“我的今天都是拜你所賜!你婚內出軌害死我媽,為了盧雅君與李家反目,為了生個兒子恨不得将我趕出孟家!我有今天都是你的報應!”
孟震英猛地上前一步,孟舒淮用力将他攔住,“爸你冷靜一點。”
“你以為你媽願意嫁給我?!你以為你媽的病是我給她帶來的?!”
孟震英怒急反笑道:“孟舒瀾,你記住!李天澤今天是怎麽綁着你的親生女兒坐在高樓上逼你拿錢,當初李家就是如何逼着你媽挪用公款給你那位好舅舅在國外潇灑!”
“你媽當了李家這麽多年血包,臨終遺言叫你好好聽爺爺的話聽我的話,少和李家來往,你轉頭就拿錢養着你那個廢物表弟!你把李天澤養成今天這個t樣子是不是還引以為傲?!你給舒淮使了這麽多絆子是不是還沾沾自喜?!”
“他搏着命去救清漪的時候你是不是還希望他幹脆死在李天澤的刀下?!”
“是!”孟舒瀾吼道:“我就是巴不得他早一點死!我真後悔,後悔當初沒有放手!後悔沒有讓他直接摔死!”
“你是後悔沒有放手嗎?!”
孟震英擡手一推,孟舒淮趕緊将他制住。
“你是後悔沒有放手嗎?!你是後悔沒有用力!後悔沒能當場殺了他!你以為舒淮口口聲聲說是你救了他的命,我就能不知道當初那場意外就是你一手造成的嗎?!”
被埋藏了多年的秘密驟然曝于人前,整個茶室陷入了一段詭異的寂靜,就連室外連續不停的風也跟着靜止。
當年蘭園的望月樓修繕,為穩固地基,地面插入了不少鋼筋用于輔助加固。
那是個暑氣炎炎的夏天,午後一場暴雨沖刷掉暑熱,天邊放晴,一道彩虹裝點天際,缤紛了孟舒淮的童年。
三層高的望月樓是整個景山的最高點,也是最佳的觀景平臺。
年幼的姐弟相繼爬上高樓看彩虹,有人在看彩虹,有人在看看彩虹的人。
那一瞬間的惡念像一滴黑墨滴入清水,讓孟舒瀾往後的人生污濁不堪。
沒錯,她想殺了他,想殺了這個搶走她的一切,毀掉她人生的人。
可當那兩只手意外在半空中緊緊相握,他一聲聲喊着:“姐姐,姐姐......”
滾燙的眼淚從他眼眶滑落,往日那些溫情的瞬間也像潮水将她淹沒。
她怕黑的時候,是他走在自己身前,說:“姐姐別怕,有我在。”
她賭氣不吃飯的時候,是他捧着她最愛吃的點心偷偷來敲她的門,說:“姐姐吃飽了就不生氣了。”
她傷心難過的時候,是他守在自己身邊,一遍一遍給她遞紙,一遍一遍給她安慰。
她想媽媽的時候,是他給她擁抱,是他給她依靠......
太多太多數不清的記憶将她裹挾,她停止了掰開他手指的動作,咬着牙用雙手拉住了他。
那時她想,毀不掉他,那就毀掉自己吧。
她安靜等待着他向大人告狀,卻聽他說:“是我踩滑了,是姐姐救了我。”
......
“舒瀾......?”
盧雅君的聲音在顫抖,拉回了孟舒瀾的思緒。
“舒瀾。”
盧雅君在一瞬間被淚水模糊了視線,她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自己用心疼愛的女兒差一點殺了她的兒子。
“舒瀾。”
盧雅君半跪在地上,伸手拉住孟舒瀾的手臂,流着淚說:“舒瀾,你快告訴我你爸說的都是假的,你從沒做過這樣的事,也沒動過這樣的念頭。”
“你說......”
她搖着孟舒瀾手臂,“你說啊!”
孟舒淮松開了孟震英,上前将盧雅君扶了起來。
老爺子沖張伯使了個眼色,張伯也趕緊上前将孟舒瀾從地上拉了起來。
盧雅君無力靠在孟舒淮胸口,情緒難以自抑,一時痛哭不已。
誰也沒有料到今晚的談話會演變成這樣的境況,孟舒淮安撫着盧雅君,緩和道:“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我現在還站在這裏,那便是姐姐救了我的命。其餘的,便不必再說。”
孟舒淮的話說完,盧雅君哭得更加厲害,這悲痛欲絕的眼淚裏包含太多酸與苦。
她有錯,她希望老天爺能懲罰她,而不是讓後代積怨,自相殘害。
盧雅君哭得停不下來,老爺子擺擺手,讓孟舒淮帶着盧雅君回寧園休息。
孟震英看着一旁頹然不振的人,深吸了一口氣道:“遠揚號是我答應過你媽要給你的資産,既然給了你,我便不會再收回,但若你日後不用心經營,再出現此類嚴重的纰漏,我自會找人幫你管理。”
孟震英擔心盧雅君的身體和情緒,話說完,便也快步走出了茶室。
孟舒瀾像是突然被抽走了渾身的氣力,雙手扶着椅子把手,垂着頭沉默。
老爺子擺手讓張伯回避,張伯一走,茶室便只剩下了祖孫二人。
今晚的争吵太過,卻也讓沉積在水底的淤泥浮出了水面。
對孟老爺子來說,手心手背都是肉。
他朝孟舒瀾招招手,輕聲喚她:“好孩子,過來爺爺這兒。”
孟舒瀾的長發很好掩去了她此時的情緒,就連落淚也悄無聲息,讓人難以察覺。
冷心冷情這麽多年,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因為孟舒淮的一句話而流淚。
不是要鬥一輩子嗎?現在又說什麽‘站在這裏便是她救了他的命’這種話?
她的情緒反複游走在崩潰的邊緣,孟老爺子再次輕喚她的名字,她忽地轉身撲到老爺子跟前,伏在他膝上失聲痛哭。
“爺爺,是我錯了......”
“爺爺,你罵我吧......你罰我吧......”
“都是我的錯......”
老爺子輕撫着他這位孫女顫抖的後背,長長一聲喟嘆,既是疼惜也有欣慰。
孟舒瀾伏在老爺子膝頭哭到渾身發抖,積攢多年的怨,就這樣随眼淚輕易脫離她的身體。
她這時候想起來,原來江泠月當初說得一點都沒錯。
與孟舒淮明争暗鬥這麽多年,她并不是真正想要得到什麽實際的利益,她熱衷競争,深陷于競争,是因為只有與孟舒淮競争,她才能感受到自己存在的意義。
她這三十多年,常與否定相伴,別人否定她的性別,否定她的能力,否定她的價值,否定她存在的意義。
只有那個差點被自己推下樓摔死的弟弟從頭到尾肯定她,支持她,毫無怨言收拾她留下的爛攤子,堅定不移做她最堅實的後盾,豁出命去保她們母女。
的确......
不是孟舒淮少不了她,而是她離不開孟舒淮。
“都是我的錯,爺爺。”
“是我害清漪受苦......是我害舒淮受傷......是我害了孟家......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匆匆趕回茶室的孟舒淮剛好聽見這一句,他腳步一頓,屏息站在門前,收回了正要推門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