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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角鬥（五）

角鬥（五）

因為阿倫的事，艾莉自責了很久。在阿列克塞痊愈離開白塔以後，她的臉上才重新出現微弱的笑容。

艾莉依然留在白塔的研究室裏工作。阿列克塞則繼續回到采石場。

剛回到采石場時，阿列克塞走到哪裏，人們的注目禮就行到哪裏，卻沒有任何一個人上前跟他說話。放飯時間，裝有黃油面包的木箱無人排隊，督工們不得不強制要求阿列克塞站在木框前。他們教阿列克塞把黃油面包“賞賜”給聽話的alpha或者omega。獲得黃油面包的人們很快就在嘴巴上擁護起阿列克塞。

阿列克塞和艾莉原本都在擔憂alpha們的暴動，以他們對安達勒斯alpha的了解，alpha們不會就這樣甘心被一個omega“統治”。但貝托尼醫師告訴他們不必擔心這一點，與omega進入理想者之鄉的理由不同，進入理想者之鄉的alpha有兩類：一類通常是那些在生活中遭遇打擊、某天突然喪失鬥志和榮譽心的alpha；另一類則是屢教不改的罪犯。前者壓根不在意奧斯是誰，他們幾乎都沉浸在自己的悲觀世界裏；後者阿列克塞也不必擔心，在阿倫的授意下，督工們會幫助阿列克塞樹立權威。

現在，如果有alpha在采石場裏靠近阿列克塞圖謀不軌，督工們先是立刻喝止，如果那些alpha執意要去撞翻阿列克塞，那麽他們全都将被關進十一號房間。這是貝托尼醫師新布置的房間。alpha們通常會在裏面被關上一到兩天，出來的時候幾乎都渾渾噩噩不知今夕何夕。

督工們對誰當奧斯也毫不在意。他們打心眼裏瞧不上理想者之鄉裏的alpha們，樂于看他們被一個omega“統治”。而且他們向來熱衷于羞辱那些沒有榮譽心的alpha，在他們眼裏，一個alpha沒骨氣等于沒有幾把，根本不配被稱為alpha。

不論理想者之鄉裏的alpha們對阿列克塞是服氣還是不服氣，沒有一個人向阿列克塞挑戰。反而有幾個歐米曼跳出來向阿列克塞下戰書。但他們向阿列克塞約戰時不是嘴瓢就是腿抖，鬧出了不少笑話。沒有一個人真正想進角鬥場與阿列克塞一決高下。

卡裏古拉在一次午飯時間進貝瑞克斯拿到針線剪刀，阿列克塞将那條在與萊姆斯的角鬥中破損的契卡拉交給她。卡裏古拉用剪刀輕巧地挑開艾莉縫的得歪七扭八的針腳，重新縫好破損的部位，交還給阿列克塞。卡裏古拉為此獲得了一個黃油面包。

六月，艾莉開始抽取omega們發|情期的腺液來做實驗。發|情期的omega們都無力反抗，抽取腺液的過程沒有遭到什麽阻礙。但當她需要其他性質的腺液時就沒那麽容易了。幾乎沒有一個omega願意充當志願者，omega們之間開始流傳各種關于針管的、匪夷所思的說法，比如被針管提取腺液會讓人精神失常。而這些傳言在黃油面包面前不堪一擊。只有這時，阿列克塞才認為奧斯這個頭銜有點用處。omega們為了黃油面包，争相充當艾莉實驗的志願者。

艾莉的實驗很快進行到需要alpha的階段。黃油面包再次為她搞定了一切。

艾莉渴望複刻蘇蓬王國的信息素催發劑，使alpha的力量倍增。有次實驗過程特別驚險，一個alpha發了狂，七個alpha醫師才能将他制服。但實驗室裏所有人都為此異常興奮，他們認為研究看到了曙光。在艾莉來之前，沒有一個alpha醫師能夠接近omega發|情期的腺液還能保持理智。誠然如阿倫所說，有些實驗只有omega才能完成。

阿列克塞在研究室裏看到了另一張熟悉的臉，潔雅，艾莉的貼身女仆。潔雅和艾莉乘同一艘船來到這裏，此前她一直被要求在十九號房間練膽。艾莉對其他人隐瞞了她和潔雅的關系，兩個人像剛認識卻一見如故一樣，在研究室忙碌。

研究進行了五個月，不斷調試，反複實驗，艾莉的心情卻越來越差。不論怎樣調整，單靠omega的信息素無法制成催發劑。

這期間他們還發現，阿列克塞的發|情期出現了異常。阿列克塞在七月的發|情期發了高燒，頭痛欲裂，卻沒有半點情欲。發|情期結束後，阿列克塞告訴艾莉他之前很長一段時間連發|情期都沒有。艾莉說：“我想你的發|情期是從五月底開始的，角鬥場上，記得嗎？你暈倒了。但你的傷不是導致你暈倒的原因。在此之後，七月之前的發|情期你都是在昏迷中度過的。”

十月中旬，阿倫将阿列克塞和艾莉叫到了他的房間裏。

“聽說你完成了研究。”阿倫對艾莉說。他今天看起來很清醒。

“不……我無法完成研究……”艾莉懊惱道。

“貝托尼告訴我，你已經完成了研究。”

“那是‘狂亂炸彈’，”艾莉說，“我想完成的是蘇蓬王國的信息素催發劑。”

“難道你想永遠留在這個地方嗎？”

艾莉的反應很快：“阿倫……你願意幫助我們離開嗎？”

“是的，你們必須離開。我要把你們送回王國大陸。”

“噢！太謝謝你了，阿倫！”

“但不是送你們回家。”

“……這是什麽意思呢？”

“‘狂亂炸彈’，淺顯易懂的名字，它能讓alpha發狂到失去戰力，是不是？”

“是的，它會使alpha們産生幻覺……”

“對omega們卻毫無影響，是不是？”

“是的，因為它是由omega的信息素制成的……”

“讓它發揮自己的用途，艾莉。北方德林，西方卡萊曼，東南方馬德洛，王國的國土正在被踐踏。”

“噢……我也認為它會在戰場上派上用場，可是……我該怎麽做呢？”

“好姑娘，為什麽不把你的想法寫成信寄出去呢？”

“大臣們要是發現寄信地址是理想者之鄉，肯定會把它們當垃圾扔掉……”

“把你的想法寫出來。”

“可是……”

“寫出來，”阿倫堅持道，“然後把它寄給需要它的人。我的意思是，急需這些點子的人。而不是王宮裏那些游手好閑的大臣。”

“可是……我還是不知道應該寄給誰……”

“好好想想，”阿倫疲憊地閉上眼睛，“阿列克塞，艾莉，你們好好想想，現在誰最需要贏得戰争的勝利。”

阿倫的眼睛沒再睜開。beta們将阿列克塞和艾莉趕出了阿倫的房間。

阿列克塞和艾莉來到地下藏書室。

戰事還在持續，運送物資的三桅帆船每次進島都會帶來外面的消息，阿倫剛才提及的三個地方幾乎每個月都會爆發一次戰争。

“貝爾每次都能打贏，噢，當然，我們得說是‘洗鳥将軍’取得了勝利。”艾莉嘲諷道，“我想他并不需要額外的助力。我曾以為斯提戈德總是在幫貝爾吹牛……沒想到他真是個戰争天才。他不僅僅是贏，還翻過聖皮斯山，差點兒打到了愛林迪的首都卡克。我真不明白沃爾溫陛下為什麽要命令他退回德林，他說要仁慈，可愛林迪對我們仁慈了嗎？”

艾莉接着分析道：“卡萊曼也不需要。那是沃爾溫陛下重點關照的地方……真難抉擇。”

“那就兩個都選，”阿列克塞說，“各去一封信。”

艾莉擡眼望着阿列克塞，擔憂道：“如果沒有人理我們呢……你說，我們會不會永遠離不開這裏？我總覺得阿倫他快……噢我真不願意這麽想，可是如果阿倫不在了，還會有人願意幫助我們離開這裏嗎？”

“別想這些，先寫信。如果實在不行——”

“也是……”艾莉打斷了阿列克塞，把羊皮紙拉到跟前，“我不讨厭這裏，這裏有一輩子都看不完的羊皮卷，當然，前提是愛林迪不會把戰船開到這裏來。你呢，阿列克塞？”

“我都行。”

“噢，‘都行’，‘無所謂’，‘你決定’——你真讨厭！”艾莉嘟囔道。

兩封信寫好後，艾莉在信封上遲遲動不了筆。

“寫你的名字好嗎，也許這樣被接受的概率會高一些，”艾莉說，“貝爾以前好像對你很感興趣。我的肯定不行……一定會被當成情書。”

“他不會記得我的名字，”阿列克塞說，“寫‘亞歷山大’。”

“亞歷山大是誰？”

“不知道。”

艾莉噗嗤一聲笑出來。她意識到這是阿列克塞現編的名字。

“真有你的。”她說。

阿列克塞建議艾莉在給卡萊曼的信封上寫上“不看後悔的戰争秘籍”。

艾莉咯咯笑起來：“給德林的呢？有什麽想法嗎？”

“暫時沒有。”

隔天，兩封信發出。

從理想者之鄉出發到凱薩斯西境，水路最長四天，從那裏再到德林大概需要四天，到卡萊曼需要五天。艾莉和阿列克塞按最長的時間估算，期待至少十天以後能夠收到回信。

第十一天，艾莉不由地說：“我從不知道我會這麽渴望得到回信……”

阿列克塞也是同樣的心情。

他們都曾以為自己對外面的世界不再抱有任何期待，但當一個能夠離開理想者之鄉的契機就在他們眼前時，他們發現自己已經嗅夠了腥鹹的海風，渴望田野，渴望綠植，渴望生機勃勃的溪水，渴望五彩缤紛的繁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