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噩夢(一)
噩夢(一)
阿列克塞洗完澡出來,客廳的茶幾上擺滿了食物。
糕點,水果,腌肉,熱茶,布滿花紋的餐盤和刀叉。
雷歐也把自己拾掇好了,蹲在茶幾旁為阿列克塞倒了一杯茶。
“晚上有個晚宴。”雷歐說。
阿列克塞點了點頭,坐在沙發上:“你餓了嗎。”
“我剛吃過了,”雷歐受寵若驚,“聽說這裏的omega們都會穿設計獨特的禮服。”
“我穿以前那些就好。”
雷歐激動道:“我敢打賭,今天晚宴上所有的omega都是花瓣、蕾絲,要是您穿我設計的新式服裝,絕對會與衆不同!”
阿列克塞知道雷歐在想什麽,他總是對他的“褲子”念念不忘。
“我不需要與衆不同。”阿列克塞說。
“赫菲斯少爺——哦不,公爵大人向您求婚了,記得嗎?”
阿列克塞看着雷歐。
“您是未來的公爵夫人!”雷歐說,“自信點兒,您就是與衆不同的!”
“是啊,”阿列克塞說,“我是與衆不同,每個人都是與衆不同的。但今晚,我想普通點兒。”
“您不想讓赫菲斯少爺——哦不,公爵大人眼前一亮嗎!我敢說加威有無數omega想取代您,您必須做到豔壓群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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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列克塞搖頭說:“我更怕他眼前一黑。”
雷歐發出一聲懊惱的嗷叫,一屁|股坐到地毯上,身上的肉Duang了幾下。
“我一聽就知道是你,”門口的卡米爾說,“雷歐,你總是這麽容易激動。像個傻子似的。”
“我就是個傻子。”雷歐說。
“您好……”卡米爾朝阿列克塞低了一下頭,有些羞澀,“您還記得我嗎?”
“記得。”
“希望您不要生雷歐的氣,”卡米爾說,“他只是個小傻子。”
“我是個小傻子!”雷歐叫道。
“彌爾頓——我是說古堡的管家,他需要給您安排四個貼身仆人。我是來向您自薦的。還有蘭頓,我的丈夫,您應該見過他。”卡米爾說,“您覺得怎麽樣?”
“沒問題。”阿列克塞說。
卡米爾笑逐顏開:“那就太好了。我會幫您好好看着雷歐,讓他少犯點兒錯。他很勤勞,但總是笨手笨腳的,是不是?”
“不,”阿列克塞說,“他什麽事都做得很好。”
雷歐愣了一下,呆呆地望着阿列克塞:“謝謝您……”
“我知道,”雷歐又激動起來,“我就知道!只有您可以欣賞我的剪裁,是不是?您認可我!”
“是的,雷歐。我很喜歡你的設計,它們很優秀。”
雷歐嘆了口氣:“可是您怕他。”
“是的,”阿列克塞承認道,“我怕他不喜歡。”
“好吧,好吧,”雷歐無奈道,看阿列克塞吃東西的時候,又忍不住咕哝道,“您連自己喜歡的衣服都不敢穿,又怎麽能期待他愛上您真實的樣子呢。”
“雷歐!”卡米爾警告道。
“沒事。”阿列克塞對卡米爾說。
其他雷歐都沒說錯,但阿列克塞并沒有期待赫菲斯愛上他真實的樣子。
真實的他?二十三個女友同時在線,經常不耐煩,偶爾脾氣惡劣。赫菲斯會喜歡才怪。
晚宴之前,卡米爾帶阿列克塞和雷歐參觀古堡。一直到晚宴開始,他們才逛完一座小花園。聽卡米爾說,這裏還有三座大花園。
雷歐問起赫菲斯。阿列克塞原以為會碰上赫菲斯。卡米爾告訴他們赫菲斯特別忙,加威周圍所有領主這段時間都呆在古堡,他們一直在書房裏商讨各種問題。還有波爾克城裏各種協會的代表等等,加威古堡的客人絡繹不絕。這裏的人們需要向赫菲斯表達敬意,也需要了解他們新的領主是個什麽樣的人。
從赫菲斯到達加威古堡的那天開始,加威古堡每天晚上都有一場晚宴。
阿列克塞進入宴會廳的時間不算晚,裏面的人們已經開始跳舞了。
人們三五成群,聚集在各處,幾乎要将宴會廳塞滿。阿列克塞還從中看到了一張熟面孔,奧利弗。
阿列克塞走到一個被幔布遮掩的角落,站在一張長腿酒桌邊。
“那可是張新面孔。”
“我對alpha沒興趣。”
“我該給你推薦一個治眼睛的醫生,他戴着契卡拉呢。”
“哦,沒看到。”
阿列克塞愣愣地朝兩個說話的人看去。他們說的是中文。
見阿列克塞朝他們看來,兩個alpha都挑起了眉毛。
臉和五官都很大的alpha說:“(中文)你能聽懂?”
阿列克塞差點要搖頭,但他很快換上一副茫然的樣子。他希望自己看上去是茫然的,至于效果怎麽樣,他就不知道了。他不擅長控制自己的表情。
“以前沒見過您。”臉和五官都很大的alpha朝阿列克塞走來,換了安達勒斯語。
“您好。”阿列克塞說。
“我猜,您應該是公爵大人的朋友?不會是未來的公爵夫人吧?”
大臉alpha身邊的光頭alpha說:“(中文)別扯了,公爵夫人是個女的。”
大臉alpha聳了聳肩:“(中文)我只是開個玩笑。(安達勒斯語)我聽說公爵大人有個兄弟。”
光頭alpha:“(中文)他兄弟已經死了。”
“我是他表弟。”阿列克塞說。
大臉alpha:“噢,我就知道,為什麽您看上去這麽眼熟。”
光頭alpha:“(中文)我以為你想到的是亞。”
大臉alpha:“(中文)是是是,你說得對。(安德勒斯語)您好,我叫柯林。商人,在波爾克做點兒小生意。也許會讓您感到害怕——我是個馬德洛。”他握着酒杯的手上戴着一枚鑽戒。黃豆大的鑽石。
“您好,阿列克塞。”
光頭alpha遲疑了一下,說:“您好,雅克。”
“您好。”阿列克塞說。
這時,正門敞開了。
在一群人的簇擁下,赫菲斯走進會場。赫菲斯在跟旁邊的人說着什麽,臉上帶着意氣風發的笑意。
阿列克塞感到後頸有絲絲涼意。
赫菲斯一邊說話一邊轉過頭,朝阿列克塞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對阿列克塞笑了一下。然後回頭繼續跟身邊的人交談。
“(中文)愣頭青。”雅克說。
“(中文)就不能對年輕人友好點兒?”柯林說。
“(中文)看他那目中無人的樣子。”
“(中文)我覺得還好,比亞謙虛多了。”
“哼。”
阿列克塞趁他們背對自己的時候,遛到另一個角落裏。
宴會廳裏所有人都在往赫菲斯的方向聚集,來來去去,赫菲斯就像阿列克塞曾在王宮夜宴裏見到的切爾西牧首一樣,走到哪裏都有一群人圍繞。過了很久,人們才終于把想說的正事與混臉熟的寒暄說完。赫菲斯牽起身邊一位omega夫人的手,跟她一起跳了第一支舞。沒戴手套。
一位夫人過後,換另一位夫人。omega們在舞池周圍目光殷切地望着赫菲斯,赫菲斯一下場,她們就像鯉魚哄搶魚餌一般朝他湧去。
阿列克塞在角落裏,前面站着幾個alpha,談論赫菲斯,有贊揚有貶低。也有談論國家大事的,說到西海的海盜殺了一個伯爵,卻被沃爾溫陛下封為侯爵。
“呸,侯爵?他是個強盜!”一個alpha憤憤道。
“随您怎麽說,他跟公爵大人一樣,是切爾西主教親自加冕的侯爵。”
“那您倒是說說,您見過哪個侯爵有自己的領地的?”
“他只是代管卡萊曼。”
“在他殺死韋魯特伯爵以後,代管他的領地?”
阿列克塞沒多時就離開了。
在自己房間裏,阿列克塞跟四個beta一起玩一種叫“費特”的骰子游戲,馬德洛傳過來的。
卡米爾幫阿列克塞物色了第四個貼身仆人,希瑟麗。中年女beta,看上去十分穩重,偶爾有些嚴厲,經驗老到,像所有人的外祖母。
“費特”這個游戲需要兩名玩家,每人六個骰子、十五塊彈珠大的玉石。每顆骰子上有兩個表示進攻的圖案,兩個表示防守的圖案,一個表示神賜的圖案,最後一個是表示神罰的圖案。玉石相當于玩家的血量。
阿列克塞和雷歐面對面,卡米爾幫他們擺好骰子和玉石。阿列克塞和雷歐一直不得要領,蘭頓唉聲嘆氣,卡米爾笑得不行,希瑟麗為他們添茶。
在阿列克塞被雷歐用“神罰”抵消了他的“防禦”而損失一個玉石時,蘭頓把頭發抓得亂七八糟,無奈地說:
“您不能全出一樣的,要看對手出的是什麽。”
卡米爾笑道:“游戲而已,你太當真了。”
希瑟麗為蘭頓添了一杯茶。
“抱歉,阿列克塞,”蘭頓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老是不自覺地想贏。”
“沒事,”阿列克塞說,“我能理解。”以前的大學室友要是輸了游戲,能一晚上不睡覺直到打贏。雖然那個室友打贏了之後也不睡覺。
“我應該學會把輸贏看淡一些,在這兒玩費特總比去修草坪好。”蘭頓說。
卡米爾對阿列克塞解釋道:“公爵大人要把大門前的草坪換了。”
“那至少需要十個人,”希瑟麗說,“我們最近太忙了,每天晚上都要為晚宴做準備,為客人們準備和打掃客房,還要籌備婚禮。”希瑟麗朝阿列克塞眨了眨眼:“需要準備很多色彩豔麗的鮮花,是不是?”
“草坪出什麽問題了嗎。”阿列克塞有些不好意思。
四個beta的表情突然變了。
“燒焦了一塊。”希瑟麗說。
“燒焦?”阿列克塞道。
“加威古堡的藏品,”希瑟麗說,“幾乎全燒了。”
“加威家族所有人的肖像畫,近兩個世紀的古董……公爵大人把所有帶巨樹印記的東西全都燒了。”蘭頓說。
“可憐的加威先生,”希瑟麗同情道,“我能理解鮑伯為什麽崇拜他。加威先生并不會因為這樣就對這片土地置之不顧。他早已把個人置之度外。跟加威的事務比起來,加威家族的歷史、加威先生的自尊心,都顯得不那麽重要了。公爵大人如果想要管理好這片土地,沒有加威先生是不行的。那麽多馬德洛……是不是?”
“這太瘋狂了……”雷歐說,“他……為什麽要這麽對加威先生呢。”
“我們可以肯定與alpha的領地意識無關,”蘭頓說,“公爵大人給了加威先生一個小房間,五樓的,讓加威先生把想留下來的東西都裝進去。一個小房間?能裝得下加威古堡裏所有有價值的東西嗎?這不可能,是不是?但加威先生還是照做了,所有beta幫着他,絞盡腦汁把那個房間裝滿。房間裝滿以後,公爵大人讓我們把這些都搬到前院去。我們又把所有東西都搬到前院。然後公爵大人親手在上面潑上油——我們都吓了一跳,誰都沒能明白他為什麽這麽做,呆呆地看着他,直到他劃了一根火柴。”
雷歐皺眉道:“他為什麽這麽做?”
希瑟麗謹慎地說:“我們必須說,公爵大人的想法很難琢磨。”
“加威先生哭得像個孩子,”卡米爾難過得說,“後來他有好幾天連話都說不出來。”
“太過分了……”雷歐說。
“雷歐!”卡米爾警告道,“也許公爵大人把斯提戈德少爺的死怪在了加威先生身上。加威先生沖公爵大人喊——噢必須原諒我,我只是複述他的原話:‘斯提戈德的死只能怪他自己破綻百出!他控制不了自己,在學院呆了這麽多年,居然連自己都無法控制……加威的祖先說得沒錯,聖朵拉就是一所垃圾培育院!’。”
雷歐歪了歪腦袋,看了阿列克塞一眼,“我真不明白,柯斯特女士也在懷疑他,對嗎。公爵大人的心思真難琢磨。”
“聽說您跟公爵大人是百分之百匹配?”希瑟麗說。
阿列克塞點了一下頭。
“您能理解公爵大人的用意嗎?”
“也許能。”
“您認為公爵大人這麽做有自己的理由,對嗎?”
“是的,”阿列克塞說,“充分的理由。”
希瑟麗的眉眼舒展開:“那就好。至少有一件事值得高興:公爵大人有一位與他心意相通的夫人。”
“不愧是百分百匹配,”雷歐嘟囔道,“有時候我認為您和公爵大人都一樣冷漠。”
“雷歐!”三個beta叫道。
雷歐抱住腦袋:“我錯了。”
“沒事。”阿列克塞說。
“加威先生回來了嗎?”蘭頓問。
“過幾天吧,”卡米爾說,“聽說他夫人的狀态不太好。”
“畢竟是腺體清除手術。”希瑟麗說。
“腺體清除手術?”阿列克塞問。
“是的,腺體清除手術,”希瑟麗說,“據說是神王奧尼發明的手術,可以清楚omega腺體內的終身标記。有些人認為這很殘忍,因為不少omega因此進入了厄內維爾。但我必須說這是一種仁慈。如果她帶着前任丈夫的終身标記,那麽加威先生會怎麽對她呢?誰也不知道。”
“也許會在易感期裏殺了她,”蘭頓說,“alpha在易感期裏行兇是不犯法的,因為他們幾乎沒有自我意識,是不是?”
“那太可怕了……”卡米爾說。
阿列克塞又開始聽不懂了:“終身标記?”
希瑟麗吃驚道:“噢您不知道嗎?”
阿列克塞搖了搖頭。
希瑟麗、卡米爾、蘭頓交換了一個眼神,紛紛露出神秘的笑容:“您很快就會知道的。”
“可能會有一點兒疼,但不用害怕。”卡米爾補充道。
阿列克塞想到大概是什麽,趕緊轉移話題:“厄內維爾是什麽地方?”
“一個專門關瘋子的地方。”雷歐說。
“不能這麽說,應該說是治療腦子的地方。”卡米爾糾正道。
蘭頓道:“親愛的,你聽說過任何一個人從厄內維爾痊愈出院嗎?”
卡米爾沉默了。
“人們都是因為治療費用太高不得不出院。”
希瑟麗補充道:“聽說剛開始的治療費用很低,為了吸引那些無知的alpha把自己的妻子、子女送進厄內維爾。時間越長、費用越高。他們會借口說病情嚴重,很難治好,而且照顧病人需要花費不少心力。那裏的護工都是alpha,需要付給他們極高的工錢。”
“alpha們照顧人,就拿極高的工錢,是不是?”雷歐不平道。
“閉嘴,雷歐!”卡米爾道,“你也有工錢,不是嗎?可千萬別成為比昂迪·胡克。您聽說過比昂迪嗎?”卡米爾望向阿列克塞。
阿列克塞搖了搖頭:“但我想他應該不姓胡克。”
卡米爾笑了笑,說:“确實不姓胡克,這是一種罵人的說法。在比昂迪後面加上某個beta的姓,就像您罵別人‘蘇蓬之子一樣’,在beta之間很流行。比昂迪就是beta中的‘蘇蓬之子’。他是兩個世紀以前的beta,揮霍了主人家的財産,是beta們的恥辱。”
“我才不是比昂迪·胡克。”雷歐咕哝道。
“我希望你不要成為他。”
“我不會的!”
“啊,已經這麽晚了,”希瑟麗望着牆角的滴漏,“我們不能打擾您的休息。把費特收起來,卡米爾。您今晚要沐浴嗎?”
“不麻煩的話。”阿列克塞說。
希瑟麗笑眯眯地說:“不麻煩,幾桶水的事。走廊盡頭有個抽水泵。”
卡米爾在收費特,希瑟麗、蘭頓和雷歐一人提了兩個水桶出門取水。
卡米爾跟阿列克塞打了聲招呼,把裝費特的小盒子帶回房間去了。
客廳裏就剩下阿列克塞一個人。
他靜|坐了一會兒,門口響起了敲門聲。
阿列克塞心想是希瑟麗他們。
阿列克塞走過去,打開門,然後愣在原地。
“希望沒有打擾到你。”赫菲斯說。
他一個人站在門口。咖啡色的眼眸微彎,帶着醺人的酒氣。溫柔地微笑着。
阿列克塞所有的反應只是眼皮顫了一下。
白天都想得很透徹。
他要求自己當個懂事的原配,這意味着他不能太感情用事。
不能太喜歡赫菲斯……
可是當赫菲斯站在他面前的時候。
老天鵝,心跳能不能小聲點兒?他都沒辦法思考了。
“阿列克塞,”赫菲斯輕聲說,“你可以吻我了。”
走廊右邊出現了三個人影,一人拎兩個水桶。
“公爵大人?!噢奧尼在上!!這不合規矩!”希瑟麗的聲音。
阿列克塞仰起腦袋,赫菲斯俯下身。
“我可不會對表弟做這種事。”赫菲斯說。
接着,赫菲斯的吻落下來。
身後傳來一聲“噢奧尼在上”。卡米爾的聲音。
比過電更刺|激,阿列克塞全身的肌膚都在發麻,渴望赫菲斯溫熱的手心。而赫菲斯的手掌一直克制地停留在阿列克塞的後背。
赫菲斯突然握着阿列克塞的雙肩把他拉開。阿列克塞看到他微微瞪大的雙眼。
“你……”
阿列克塞感覺到了自己的變化。
後脖子微微發熱。
發|情期到了。
赫菲斯很快從驚愕中脫離出來,溫柔堅定地對阿列克塞說:“你放心,阿列克塞。結婚之前我什麽都不會做。我會捍衛你的名譽。”盡管他的眼神都迷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