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噩夢(二)
噩夢(二)
阿列克塞換好衣服,往餐廳走去。卡米爾、希瑟麗、蘭頓和雷歐跟在他身後。
他們走下樓,路過正廳。與來時的正廳不同,牆壁已經被修補好了,但上面還是只挂着兩幅畫。正廳中央鋪了一張深紅色的地毯,上面用金線和黑線描繪着奇妙的圖案。地毯之上放着一套黑色沙發,木制的,泛着內斂而貴重的光澤,跟阿列克塞房間裏那套有着截然不同的質感。五顏六色的鮮花沿牆邊、樓道兩側排列過去,整個大廳彌漫着一股淡淡的植物清香。
“這是公爵大人特意為您準備的,為了您二位的婚禮,”希瑟麗在阿列克塞身後輕聲說,“我想現在聖吉托大教堂裏也充滿了鮮花。”
餐廳是梅佑的三倍大,長長的餐桌黑中泛紅,中央凹槽裏擺滿粉藍色的繡球花。
餐桌邊立侍着十來個beta。赫菲斯身後站着兩個男性beta。其中一個已經年邁,下颌短須花白,鼻頭微紅,眼皮始終低垂,端莊而威嚴。另一個是傑拉德。
赫菲斯獨自坐在餐桌盡頭,側頭朝阿列克塞望來。
阿列克塞被引領着坐在赫菲斯的右手邊。
“我做了一個夢,”赫菲斯說,看着阿列克塞的眼裏盛滿笑意,“在夢裏,我見到一種非常獨特的花。我對花沒有什麽研究,叫不出它的名字。它非常獨特,也非常美麗。”
阿列克塞随口道:“黑色的嗎。”
赫菲斯突然不說話了。
阿列克塞擡眼,一雙咖啡色的眼睛裏充滿驚訝。
赫菲斯很快恢複鎮定:“你怎麽知道?”
“猜的。”阿列克塞說。
過去他每年都要給李茹菲送一束黑色玫瑰。他突然想起,李茹菲曾說要在他們的婚禮現場擺滿黑色玫瑰。他勸李茹菲不要,冥婚現場會吓死父母。李茹菲是怎麽回答的呢。忘了。李茹菲在笑嗎。也忘了。
“我還夢到了你,”赫菲斯說,“那種花出現在我們向牧首宣誓結合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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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赫菲斯的一颦一笑格外鮮明。
阿列克塞産生了一種很奇妙的宿命感。
“阿列克塞,”赫菲斯輕喚道,“你想要什麽樣的婚禮?”
“都行,”阿列克塞補了一句,“簡單點的就行。”
“我想我們之間有點默契,”赫菲斯對阿列克塞的回答很滿意,“那麽,到時候就我們兩個人,還有西索牧首,三個人,在聖吉托宣誓好嗎。”
“好的。”
“阿列克塞,我可能不會太早就想要孩子,至少五年。加威的情況比我想象中要複雜,事實上我現在已經有點兒焦頭爛額了。你能明白嗎?”
“能。”如果赫菲斯讓阿列克塞明年就生個孩子,阿列克塞可能沒辦法回答得這麽爽快。
午餐結束後,赫菲斯提出要帶阿列克塞在城堡裏四處走走。
“下午還要見一些人。我可能沒有辦法經常跟你見面,要處理的事情有很多,你能理解嗎?”
“能。”阿列克塞牽住赫菲斯朝他伸出來的手。
他們一起穿過走廊,身後跟着至少七個beta。
“你會經常想起我嗎。”赫菲斯問。
阿列克塞在“還好”和“會”之間做出選擇:“會。”毫無疑問他很喜歡赫菲斯,但他的答案其實是“還好”。
阿列克塞與赫菲斯穿過花園,赫菲斯還在對黑色玫瑰念念不忘。阿列克塞忍不住産生了一種沖動,想去為赫菲斯研究黑玫瑰的種植。但他對黑玫瑰的認知僅停留在“花錢能買到”上。
赫菲斯帶阿列克塞參觀自己的書房。書房裏三面書牆,最後一面牆上裝了一塊巨大的玻璃,為書房提供了充足的光線。
黑色的書桌上整齊擺放着羊皮紙,羽毛筆,墨水瓶,以及兩個叫不出名字的擺件。
“我想為古堡改一個名字,”赫菲斯牽着阿列克塞走到桌邊,從抽屜裏取出兩張羊皮紙,“‘奧布裏’,‘希爾’,‘馬紮韋’,‘瑞安’,最後一個你可能聽不懂,是馬德洛語,瑞是吉祥,安是平安。你喜歡哪個?”
“前面三個是什麽意思呢?”阿列克塞問。
“‘鳳凰’,‘九頭神’,‘水神’,這些名字都來自遠古時期的神明,他們的故事太長,有時間我再告訴你,好嗎?”
“好的。”
赫菲斯帶阿列克塞看他剛取出的兩張羊皮紙,各有一個圖案,一座尖頂山,和一座平頂山。
“我在為我們的家族選擇新的紋章,全新的布列家族。伊萬原來使用的是西納利火山,所以我也想選擇一座山作為我的紋章。我不想忘記我的出身。這是比那諾冰山,聽說極北的地方或者極高的山上會下雪,他們說那就是我信息素的味道,”赫菲斯先指向那座尖頂山,接着指向那座平頂山,“這是加泰火山,也在北方,奧尼王國的國土之外。聽說加泰火山的山頂上常年積雪,但還是會噴發出岩漿。不過我不太相信這種說法,雖然很多人都說确實有這麽一回事。冰山怎麽能噴發岩漿呢……你覺得呢,阿列克塞?”
“我相信這種說法,”阿列克塞說,“活火山,我在羊皮卷上看到過。”
“聖朵拉的藏書室?”
“是的。”
“那裏所有的羊皮卷我都讀過。”
“……”
赫菲斯微笑着轉移了話題:“你想換個房間嗎,你可以自己選擇一個喜歡的房間。”
“現在挺好的。”
與赫菲斯攜手的時光很快結束,阿列克塞重新回到自己的房間。
阿列克塞意識到他們之間幾乎沒有任何共同話題,簡而言之,就是聊不到一起。
第二天,阿列克塞準備去吃午餐,在正廳遇上到了一個熟人。
阿碧絲身後跟着八個仆人,身上戴滿珍貴的寶石,項鏈,戒指,沒有發出一絲聲響。下巴高高揚起。
她面前是八個正在對她行深鞠禮的橙紅色身影。
“我不是說了嗎,”阿碧絲的眉毛擰在一起,“要鮮豔的花兒!鮮豔的!你們都瞎了嗎?在準備婚禮還是葬禮?!全部換成玫瑰,火紅的玫瑰!”
“好的,阿碧絲小姐。”橙紅色的身影不整齊地答道。
阿碧絲冷哼一聲,走到阿列克塞身邊,斜眼看着他:“我希望我們以後盡量不要見面,不要說話,明白嗎?”
隔了一段老遠的距離,阿列克塞跟在阿碧絲身後走進餐廳。
餐桌上已經坐了許多人,都是熟悉的面孔。
阿碧絲坐在了阿列克塞昨天坐的位置上,阿列克塞被引領着坐在她右手邊。對面從左到右依次是加威先生,伊迪絲和凱瑟琳。加威先生就坐在赫菲斯的左手邊。
伊迪絲瘦了一大圈,眼角的細紋比以前更加明顯。加威先生臉色也不太好,他像疲憊極了,似乎這輩子都不再有提起肌肉露出笑容的力氣。凱瑟琳還是一樣漂亮,充滿活力,瞪了阿列克塞一眼。
赫菲斯沒朝阿列克塞這邊看過。
“婚禮什麽時候舉行?”伊迪絲問道。
“下個月。”赫菲斯說。
“另一場呢?”伊迪絲說。
凱瑟琳哼了一聲。
“也是下個月,”赫菲斯說,“第二天。”
“會不會太倉促了?”伊迪絲的聲音聽上去很無力,“你還年輕,赫菲斯,容易被迷惑,看不到真正有價值的東西。”
“這是希爾古堡的事,伊迪絲。”赫菲斯說道。他總有種能力,用溫柔的聲音讓人感到一股威壓。
伊迪絲不再說話了。
加威先生用餐巾捂着嘴,站起來說了句抱歉,大步離開了餐廳。雙眼通紅。
“我替伊迪絲直說了吧,赫菲斯,”凱瑟琳大聲說,“她的意思是,鄉下佬配不上你!”
“也許是沒有你在凱薩斯的家族高貴,”阿碧絲揚着腦袋,“但她至少能夠繼承全部家産。而你到時候只能得到一半,另一半是伊麗莎白的,是不是?”
“不是說你!”凱瑟琳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朝阿碧絲左邊的人擡了擡下巴,“我是說他!”
凱瑟琳又轉向赫菲斯:“你看看他的父親,你見過他的父親嗎?賭徒!無所事事的賭徒!下流的alpha!他的omega被他打得不成人形!鄰居們對他的評價會髒了你的耳朵!赫菲斯,你确定自己真的要娶這種家庭出身的歐米曼嗎?噢奧尼在上,他還是個歐米曼!沒有一個腦子正常的、優秀的alpha會娶一個歐米曼!”
“那麽,”赫菲斯說,“什麽家庭出身的omega能懂得當客人的禮數呢?”
凱瑟琳蒼白的臉頰泛起紅色。
“希爾古堡裏的事,由它的主人決定,”赫菲斯微微側頭,“你同意嗎,彌爾頓。”
赫菲斯身後的beta躬身道:“我非常同意,公爵大人。城堡裏的beta們絕 不會對主人的家事有半句閑話。”
“非常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