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封爵(五)
封爵(五)
聖朵拉學院裏,一時流言四起,都是關于赫菲斯的。
只要坐在公共休息室裏,想聽多少都有。
“千真萬确!”
“我不信,他沒理由刁難赫菲斯。”
“我聽說梅佑的莊園法庭是由威爾德曼伯爵主持的,也許那時發生了什麽事情。斯提戈德的死有內情。”
“你的意思是……赫菲斯有可能參與了那場命案……”
“我可沒這麽說。不過你想想,他哥哥和父親死了,他不是就能多繼承一片土地了嗎?”
“可你到現在都沒說,你為什麽認為威爾德曼伯爵在‘啓責’的時候刁難了赫菲斯。”
“根據家父的信——我父親當時就在聖克羅帝的正門前,威爾德曼伯爵多問了一個問題。”
“哦?本來該問幾個?”
“一個。問赫菲斯想成為公爵的理由。”
“這個問題太老套了,每堂課都有主教在問。‘為了完成奧尼真神賜予我的使命’,我相信他們除此之外不想得到其他任何回答。”
“是的,是的,但威爾德曼伯爵卻問他,奧尼真神賜予的使命是什麽。”
“噢,這可難答。誰知道呢,我們又不是神王奧尼。”
alpha們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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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菲斯是怎麽回答的?”
“‘感恩神跡,維護權力,奉獻生命’。”
“噢,我敢說威爾德曼不會再問下去了。有時候我真搞不懂,他的腦袋裏怎麽裝了那麽多答案。”
“他倒是想問,切爾西牧首阻止了他。兩個問題不合規矩,是不是?多一個問題已經算是給他面子了。”
“赫菲斯已經到加威了嗎?”
“不,聽說他現在在梅佑。”
“在梅佑做什麽?”
“參加他母親和加威先生的婚禮。聽說他母親為此做了清除标記手術……”
“呃,真夠偉大的,我想這一定是母愛,是不是?要管理加威那麽大的地方,沒有加威先生可不行。”
“加威先生會幫助他麽?我聽說斯提戈德的死,加威先生也有份。聽說布雷格去梅佑作證,就是加威先生的手筆。”
“誰知道呢。”
“可憐的布雷格,不敢再回聖朵拉學院了。他父親白白浪費了兩百奧利司的學費,這對他們那樣的家庭來說可不是一件輕松的事。”
“畢竟他得罪了貝爾。”
“貝爾也沒回來,我想他不會再回到聖朵拉了。要是布雷格勇敢點兒,就能繼續上學了。”
“貝爾去哪兒了?”
“誰知道呢。在克魯瑟夫,他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阿列克塞從扶手椅上起身,離開公共休息室,在夜色中走向藏書室。他在識字方面取得了不少進展,艾莉都要驚嘆于他的專注。
艾莉閉口不提赫菲斯,但回到宿舍,艾娜總會問阿列克塞:“還沒有赫菲斯的消息嗎?”
阿列克塞總是搖頭。
“真希望赫菲斯不是把你忘了……”
“我倒是希望他忘了,”艾莉道,“阿列克塞,如果他把你忘了,你願意來我們家嗎?也許我們能幹些有意思的事。”
“你們能做什麽……”
“總之不是在聖朵拉繼續背族譜和尊貴的omega夫人們的信息素味道。”
“好啊。”阿列克塞說。他心裏其實還是在向往加威。但假如赫菲斯真的把他忘了,他也不會強求什麽。
阿列克塞想起在聖克羅帝主教堂前的赫菲斯。最賽狗屁的顏色搭配,卻讓赫菲斯看上去那樣端莊、高貴和……遙不可及。他究竟要做些什麽才能配得上赫菲斯呢。
阿列克塞在學院滞留了小半個月,六月底的時候,赫菲斯終于派人來接他了。
學院門口,艾娜和艾莉為阿列克塞送行。
“直接去加威嗎?”艾娜問。
馬車上一個面生的beta答道:“是的,小姐。”
“要給我寫信……”艾莉在馬車旁,緊緊抓着阿列克塞的手。
“一定。”阿列克塞說。
六匹馬拉的大車,雕滿繁複圖案的兩排座位,阿列克塞和五個beta坐在上面,車內看上去依然空蕩蕩的。
“我以為您會有至少兩個箱子的行李,”一個粗鬓角beta說,“您知道,所有omega們都有至少一個箱子的希拉,另一個箱子裝滿首飾。”
“他以後會有的。”雷歐說。
“噢,我沒別的意思,”粗鬓角alpha抱歉道,露出兩個兔牙,“我聽說過您,所以才接下這趟差事,加威離凱薩斯可有些距離,是不是?不知道您還記不記得,卡米爾·帕薩裏爾。先生,我的妻子。”
“你就是蘭頓?”雷歐訝道。
蘭頓摸了摸下巴青青的胡渣:“我以為卡米爾說起過我,大家都說我有一張很好認的臉。”他看向阿列克塞:“您還記得她嗎?您幫助過她,那個孕婦。”
“記得,”阿列克塞說,“她對我很照顧。”
“一副熱心腸,”蘭頓說,“我保證誰見了她都高興。到了加威,您可以讓她做您的貼身女仆,她一定把您照顧得周周到到。”
“他已經有貼身男仆了,我。”雷歐指了指自己,不滿道。
“不可能只有一位貼身仆人,是不是?”蘭頓暗示道,“不然公爵大人不會派人這麽大老遠來接他。”
“噢,你說得對,事實上他們很快會結婚。到時候我還能繼續做您的貼身男仆嗎?”雷歐轉頭看阿列克塞,擔憂道,“當馬夫可不那麽讓人愉快。”
“加威的馬夫已經足夠啦,”蘭頓打趣道,“你必須成為一名更稱職的仆人,不然很有可能被送回梅佑。”
“我不回去!”雷歐脫口而出,“噢我的意思是說,我很喜歡梅佑,但在那裏我只能當馬夫。在加威的話,說不定我還能給阿列克塞做幾件漂亮的希拉。”
“你還會做衣服?”
“當然,”雷歐挺起肉墩墩的胸脯,“我是一名稱職的仆人。”
“或許你可以當個裁縫。”
“我也想這樣,”雷歐苦惱道,“可我是個beta,不是嗎?”
蘭頓聳了聳肩:“誰知道呢,在加威,人們可不太管這些。你會發現那裏還有omega在工作呢。”
“別告訴我是在‘那種地方’。”
“你說對了,就是在‘那種地方’,”蘭頓說,“不過我只是舉個例子,加威跟凱薩斯可不一樣,在那裏什麽事都可能發生。要我說,凱薩斯有點兒落後了。”
“那可是首都!”雷歐不可置信地說。
“你看看。”蘭頓朝下努了努嘴。
“什麽?”雷歐往下看去,只看到滿是車轍的土地。
“土路!”
“我知道這是土地,有什麽稀奇的呢?”
“到了加威你就知道了。”
馬車經過鬧市區的時候,不停有人們向他們脫帽致禮,露出好奇的目光。那股被稱為“公爵熱”的狂歡餘韻尚在,不少人還朝馬車裏丢進大捧鮮花。
馬車上一個beta驚叫起來:“快把那東西拿開!我過敏!”
“別大驚小怪,鮑伯,”另一個年輕強壯的beta一邊說,一邊把那束鮮花拾起來,“你就不該參與這趟差事。”年輕強壯的beta拿着花束轉向阿列克塞,露出友善的笑容:“您喜歡花嗎?”
阿列克塞搖了搖頭。
“加威最近空氣不好,我沒法兒在那兒久留。”鮑伯斜了阿列克塞一眼,松弛的皮膚緊貼骨頭,巴掌大的臉上有兩道皺起的皮線,圍住嘴巴,一直延伸到鼻根,有點像小時候畫熊時繞嘴巴畫的那個圈。年邁版棕熊,兩只招風耳。
駛出凱薩斯的城牆,中途在專為爵士提供服務的驿站換了三次馬,走走停停,第八天下午到達加威的主城波爾克。
灰色的城牆。結實堅固,表面具有經過歲月洗禮的光澤。
守城的戰士一看到他們的馬車就發出信號,城樓上的戰士們轉動機栝,兩扇沉重的石門徐徐打開。
馬車駛進城門,通過一條寬敞幽長的隧道。視線重新适應光亮。所有建築都是灰色的,錯落有致。主道寬闊平整,兩旁的商店林立。城市的生機蘊藏在五顏六色的商品與裝飾物中,人群喧鬧,空氣中湧動着活力。
“這是什麽?”雷歐瞪大眼睛,看着地面。
“水泥地,沒見過吧?”蘭頓驕傲地說。
“水什麽?”
“水泥!”蘭頓笑道。
加威古堡坐落在波爾克城的正中央,護城河環繞,圍牆高聳。
阿列克塞他們從北門進入古堡的領域,一條水泥車道鑲嵌在一片綠色中,穿過草坪,進入森林。這片森林的樹木高大得吓人,最細的樹幹看上去也要五人個人才能合抱。陽光從樹頂交錯掩映的枝葉間散落,頭頂宛若星空。
從森林出來,馬車道左邊的草坪上有一座灌木迷宮,灌木牆被修剪得像豆腐塊一樣整齊。右邊是一片平整翠綠的草坪。順着大片草地往前望,加威古堡屹立在馬車道的盡頭。一座深灰色的古堡,遠遠就能看到古堡牆壁上精心雕琢的複雜圖案。無數尖頂指向天空。
馬車在正門停下,門口迎接的beta們都穿着橙紅色的長裙。
一切都是完美的,除了門前那一大塊被燒焦的草地。深褐色的土地裸|露在陽光裏。
正廳寬闊明亮,天花板像剛才看到的樹那樣高。盡頭是一道拱形臺階,臺階入口分為左右兩個,在二樓彙成一條走廊。有些過于空曠了。二樓的走廊上只挂着兩幅位置不對稱的畫,一樓牆壁上有許多四四方方的痕跡,有幾個穿橙紅色衣服的人正在修補那些痕跡,已經修補了一半有餘。
阿列克塞被帶到已經準備好的房間。三樓的一個套間,客廳,卧室,書房齊具。還有仆人住的小房間,裏面放着四張床。主卧連着浴室,浴室中央是一個大浴池,貼着瓷磚。日常用品一應俱全,幾乎所有家具都是用漆成黑色的木頭制作。
偌大的套間纖塵不染,閃閃發光。
阿列克塞身上的那條希拉穿了好幾天,污漬斑斑。
阿列克塞進房間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泡進浴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