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兩瓣唇只是輕輕碰了一下就退開了。
适時,玻璃瓶內本燃燒至尾端,即将熄滅的花火昙花一現似的再次綻放,光亮映照在二人臉上,為他們渡上一層毛絨光圈。
喬言側着頭,表情有些空白。
他隐約能聽到梁柏聞似有若無的沉重呼吸。
完了,不自覺就親上去了。
慌亂一秒,喬言擦了擦微微出汗的掌心,露了怯:“該、該回去了。”
正想逃竄般地從中抽離,然一只勁瘦有力的手攬過他腰際,将人圈了回去。
來不及出聲,腳尖旋轉一周再次跌坐回去,滾燙的呼吸鋪灑在頸側,一瞬間,喬言惶然一驚。
視線驀地對上一雙蟄伏于漆黑月色中的眸子,火燒火燎似的将他拍了個趔趄。
“占完便宜就想跑?”
兩人現在面對面,喬言以一種跪姿端坐在梁柏聞一條腿上,雙膝借力撐住上半身,攔截在腰肢的手順着尾椎稍稍滑動,惹得後者又忍不住瑟縮一下,難以後退。
跌宕紛雜的思潮銳進他的腦神經,喬言不安地吞咽了一下唾沫,緊繃指骨:“沒……”
就是本能反應啊。
他默默在心裏腹诽。
梁柏聞心率也在不自覺中緩步加速:“那親我是什麽意思?”
即使有些東西已經放在明面上剖析給他看了,但偏偏看見喬言透紅的耳尖,他就想聽人自己說。
“!”
長睫顫動兩分,喬言頓時懊惱,亂了套了,都亂了套了。
明明只要挨到明天早上,然後準備有氛圍地在太陽升起,日出光輝的普照下再表明心意。
眼下直接摁下快進鍵了。
“還能是什麽意思。”風裏冷,但他面上燙得像是要燒起來。
以這種奇奇怪怪的姿勢抱了許久,梁柏聞甚至能感覺到喬言因為不敢往下坐,長時間繃直着雙腿而在微微抖動,
他一時沒忍住彎了彎眼角,輕聲笑:“我也喜歡你。”
剛剛平複的心跳又猛地因為這句猝不及防的告白狂跳。
頭昏腦漲,喬言一個激靈站起身。
“慢點,後面沒有吃人的怪物。”
差點一個踉跄往前摔,喬言步伐從快走升級為競走,虛張聲勢般大聲往後扔出一句:“太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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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空穹頂是看到了,便宜也是占到了。
但夜晚涼風一吹,倒是讓喬言率先遷思回慮了。
回到帳篷房間裏,兩只帶着藏族花色的枕頭安安靜靜躺着,一床被子仍是一床被子,床也還是那張床。
嘶……
喬言倒吸一口氣,脊背滲出細細密密的汗。
才剛互通心意就要睡一起。
兩個血氣方剛的青年要說心無旁骛……除非不行,指定是不可能做到平心定氣的。
只快速撇了眼,喬言便背過身抄起行李箱裏的睡衣,然後慌慌張張地扔下一句:“出汗了我先去洗澡。”
連斷句都沒有。
出去散步的這段時間,熱水早就充盈了不少,夠是肯定夠用。
謹慎地開門關門檢查過不是透光玻璃後,他才落鎖脫下衣物,熱水淋到身上的時候只覺全身暖洋洋,毛孔都舒展開了。
雖然很想把自己關在浴室一個小時,但喬言并沒有那麽做。
快速且簡單地沖完澡,卷着一身熱氣,喬言擦了擦正往下淌水的發梢,在浴室門口來回踱步。
只隔着玻璃門上方那一片厚重的白霧,梁柏聞卻像是能看到裏面的人躊躇的神情似的,水聲停了,但估摸不敢出來。
“不要呆太久,容易悶。”他敲了兩聲門後提醒道。
話剛透過玻璃門傳入室內,裏頭忽地沒了動靜,梁柏聞收斂嘴角,又等了半分鐘,正要再次敲門時,門把手突然下壓。
接着,門口開了一條極小的縫。
試探性地伸出一只腳後,喬言這才跟随着氤氲的氣體一起走出,像是做了虧心事似的,明知道有人在,可眼神卻一直瞥向別處。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和空氣說話:“我好了。”
不仔細聽還以為是自言自語。
“桌上有杯維生素,防止感冒。”
“哦……”
浴室門再次被阖上,喬言盯着手裏橙黃還冒着氣泡的維生素凝眉。
雖說從小方嘉禾就教導他,不喝離開自己視線以外的酒水,
不輕信陌生人,不和非知根知底的熟人過夜等……
用他的話來說就是——
外頭全是想拱你的豬,沒有例外!
前二十四年确确實實是遵守的,就算談戀愛也是放緩着進度,第一步先做什麽,第二步可以做什麽,安排得井井有條、明明白白。
但是,從遇上梁柏聞開始……
喬言虛掩臉頰。
好像已經亂成一鍋粥了。
吹幹頭發,兩人都已經洗漱完畢,牆面上的時鐘指向十點,指針滴答滴答地不斷行徑,仿佛是有心提醒二人,已到休息時間。
各自收拾完行李,梁柏聞問:“你想睡哪邊?”
該來的還是得來。
捏緊座椅旁的扶手,喬言只覺躁得慌,連舌頭都捋不直:“都行,都行啊。”
對于他這種睡覺極度缺乏安全感的人來說,不是貼着牆的床鋪那麽無論睡哪一邊都是一樣的,都沒有安全可言。
眼下還多了一個容易失眠的因素。
梁柏聞合上行李箱,看他一眼:“好。”
小卷毛緊張二字就差寫在臉上了,如此一對比,倒顯得他成熟老練。
“今天是意外,本來定的是兩間單人屋,但因為下雨所以房間都客滿,老板倒是趁着這個機會大賺了一筆。”想讓氣氛松弛一些,于是梁柏聞解釋說。
喬言頓了一下,硬着頭皮回:“我知道。”
“嗯,”梁柏聞又說:“只要你不想,就什麽都不會發生。”
好大一聲“咕咚”吞咽口水的聲音,喬言肉眼可見地紅了耳尖,賭氣似的掀開被子一角躺下,自我冷靜許久方才嘟囔似的反駁:“我沒想!”
“好,是我想。”
“……”完了,真的進狼窩了。
寵溺般地話從梁柏聞嘴裏說出來實在過于誘人,還未等喬言品嘗出其中的含義,驀地,床墊塌陷一瞬,窸窣的響動難以忽視。
須臾,兩人一個側躺,一個倚靠床頭。
安安靜靜,誰也沒有再次開口。
因為今天是最後一天,所以喬言正清理着照片,光是風景照就占據他三分之一的相冊。
這幾天都未更新動态,尹浩甚至特意來扣他,還以為他在外地被人拐走了,為此打了一個小時的長途電話來給他科普新型犯罪類型。
當時只覺得尹浩過慮擔憂,但現在,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确實是被拐走了啊。
在觸控屏上來回滑動,翻到第三天的合照,喬言指尖一頓。
這是一張不能在大衆視野下暴露的照片。
心底剎那的失落感劃過,喬言點下發送,接着将手機倒扣放在枕頭旁。
“準備睡了嗎?”聽到細微的聲音,梁柏聞也放下手裏的事情,問。
“有點困,”打着哈欠,喬言眼泛淚花,聲音降了降:“明天早上,能起來看日出嗎?”
梁柏聞稍頓:“想看日出?”
“想。”
“好,睡吧。”
已經阖上眼睛的喬言幾乎是本能地翻了個身,困乏地睜眼望過去,梁柏聞那側的夜燈亮着,暖黃色的弱光映照着側臉,本鋒利的下颚頓感柔和。
喬言突然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既然不能昭告全世界,那他偷偷發應該沒關系?
燈熄滅,室內陷入黑暗。
為了不被人發現,喬言在黑夜中強睜着酸澀的眼睛,放緩呼吸盡量營造秒睡的錯覺,靜等身側人開啓尋找周公之旅。
等了許久,就在喬言自己也即将入睡時,身側躺着的人微微動了動。
于是他伸展了一下胳膊腿。
沒動靜。
應該是睡着了?
悄悄将手從被窩伸出,摸索兩下後鎖定手機的位置,喬言借着側躺的優勢,利用肩膀擋着光亮,緊接着打開方才的朋友圈。
怎麽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
指節輕輕摁着屏幕,編輯過文案,喬言改了最下方的設置——
僅TA可見。
完美。
悄悄做完一切,喬言彎起眉眼,本想借着黑暗在睡前最後偷瞄一眼,沒成想剛轉了下腦袋,便被人切切實實抓包了。
“在做什麽?”
耳畔傳來一道清醒的聲音,喬言咯噔一下。
梁柏聞悠悠道:“偷偷摸摸的,原來是背着我在發合照?”
“!!”
燙手似的将“板磚”扔回枕頭下,喬言心頭哐哐直跳。
“你、你怎麽沒睡?”
“所以是想趁我睡着之後發?”
越說越錯,喬言忙不疊緊閉嘴巴。
梁柏聞想笑。
小卷毛眼睛一轉,他就知道他思緒又開始飛揚了。
大概是在想為什麽知道自己還沒睡。
盯着略顯心虛的喬言,梁柏聞從始至終,嘴角都不曾落下半分,真的……挺可愛的。
身子緊繃成這樣,猶如躺屍一般直挺挺一動不動,叫人如何信服。
“本尊就在眼前,不打算親口說嗎?”早就看見編輯內容的梁柏聞壞心眼似的發問。
喬言移開羞赧的眸光,并不打算承認自己那條動态寫了什麽:“說什麽……”
“你覺得呢?男——”
喬言一驚,蹙地捂住他的嘴。
雖然,即使捂嘴也不耽誤發聲。
“嗯?”
梁柏聞的手就撐在他左手旁,一聲含笑的氣音令喬言心髒炸開一秒。
他憋着勁,在對方灼熱的視線下,終究還是繳了械:“晚安……”
梁柏聞揚眉,仍然看着他,意味深長。
喬言破罐子破摔:“……剛上任一天的男朋友!”
嚴格來說是上任不到三個小時。
梁柏聞一瞬不瞬地注視着他,低垂的眼睫在他說完“男朋友”三個字後突地變了,如夜色般深邃。
微妙的預感湧上心頭,喬言嘴唇微動,正想說話,只見人影愈發逼近,面前視野縮小。
呼吸被掠奪,感官被籠罩。
天旋地轉。
唇瓣被輕柔地來回摩挲,不同于淺嘗即止的羽毛吻,這一次,對方并不留情。
喬言頓時瞪大眼睛,表情錯愕且茫然,甚至不知道這個時候應該閉眼,于是眨着圓溜溜的大眼看他。
“閉上眼睛。”梁柏聞好笑地說。
睫毛抖顫兩息,他照做。
鋪天蓋地的吻又接着落下。
像是幼稚又記仇的兩個小朋友一樣,親吻還要分個有來有回制。
一人一次,公平公正。
呼吸聲此起彼伏。
擡眼,兩道視線相撞。
拇指輕拂過透紅的下唇,梁柏聞溫聲回應:“晚安,小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