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沉溺
沉溺
三月中，宋玉即位，改元永瑞。
但由于新君一時感念先帝，傷了身子，此時還沒養好，故雖即位，卻未行大典。
而就在先帝的棺椁都尚未入陵的時候，宋國的軍隊，卻由裴濟率領，烏央烏央地往齊國邊境壓去。
齊國大将褚雲破口大罵裴濟小人行徑，出爾反爾。
裴濟反答“兵不厭詐。”
兩人又你來我往了罵了幾個來回，最終由于在解藥一事上談不攏，沒開躲開交戰的命運。
兩邊打了月餘，在宋軍連奪齊國三座城池後，終于選擇停戰議和。
但此刻的楚君凝已經忘得差不多了，她開始連應錦也不記得，有些昨日剛發生的時候第二日便能忘，每日又大半的時間都在昏睡，可她依舊記得宋玉。
宋玉看着她的模樣，恨不得直接滅了齊國，卻依舊不得不為此答應給出解藥就撤兵。
齊國又開始得寸進尺，要求宋國歸還城池。
但那幾座城池其實原本也不是齊國的，而是原先楚國的領地。
這回都沒輪到使臣回京傳話，裴濟差點直接在議和桌上當場動手。
最終在一番僵持後，齊國迫于裴濟的暴力行為，未能要回丢失的三座城池，并交出了“醉夢”的解藥，雙方達成停戰協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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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濟親自帶着解藥飛奔回京，交到了陳術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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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術又花了些時間确認解藥沒問題後，才給楚君凝服下。
衆人在她身邊提心吊膽地守了一日一夜，才終于等到她再次醒來。
大家這才微微松了口氣。
楚君凝只覺得腦袋炸裂般的疼，喉嚨幹啞得仿佛幹旱開裂的土地。
她張了張嘴，只覺得疼，卻發不出聲音。
宋玉半摟着将他扶起來，接過應錦端來的水，喂給了她。
她迷迷瞪瞪地緩了半晌，才終于清醒一些。
她擡眼觸及宋玉，面色閃過一瞬的不自然，又很快掩去，只是盯着他看了一會。
宋玉注意到她的眼神，原本的緊張關切之餘，忽然閃過一陣失落。
她記起來那些，便又會她們之間劃下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
那些日子的親近歡喜，終究還是會如夢一般散去。
他略微抿了抿唇，努力忽略心中的一點澀意，細心問她：“還要水麽？”
楚君凝看着他，略微搖了搖頭。
宋玉便小心扶着她躺回去。
陳術看她依舊滿臉精神不振的病态模樣，伸手替她診過脈确認的确無事後，才道：“應當沒什麽事了，我再調養身體的藥，您在休息一會，應該便會好了。”
楚君凝沒有說話，只是鑽在被子裏，重新閉上眼。
但她并沒有睡，她腦中不斷閃過她開始忘卻的那些時日，想起宋玉獨自一人奔向她的過往。
次日陳術來替她診脈時，宋玉并不在。
休息了一日，她今日的精神要比昨日要好多了。
她半靠着床看陳術替她看完診開始收拾藥箱，忽然開口喚了他一聲：“陳先生。”
陳術轉過身來看着她。
她略微笑了一下，道：“有一件事，想勞煩你。”
她聲音裏還帶着一絲微啞，聽起來依舊有些虛弱。
陳術沖她躬了躬身：“不用如此客氣，娘娘直說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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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術面色有些凝重地提着藥箱走出她的寝殿，仰頭望着青白天光長長的嘆了口氣。
他在那裏站了半晌，才轉身往宣德殿外走去。
宋玉即位後不願入章臺宮，便将國君所居遷到了重華宮，宣德殿為主殿。
江希明立在殿外，見他過來，連忙迎上來：“陛下在同秦相議事，您稍等一等。”
陳術略微點了點頭，江希明看他心事重重的樣子，又靠過來問他：“怎麽了，是王後那兒又出了什麽事兒嗎？”
陳術張了張嘴，最後又嘆了口氣：“還是一會再說吧。”
江希明面色微微變了變，能讓陳術如此反應的，絕對不是什麽好事。
他有些不放心地又補充了一句：“若是嚴重的話，我可以現在就去禀報。”
陳術還是搖頭：“不急這一時半刻的，便讓陛下先議事吧。”
江希明陪着他立在殿外不安的站了約兩刻鐘，看見秦元良出來，便領着陳術急急忙忙地趕了進去。
秦元良轉身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尚未來得及說話，眼前的門就關上了。
他站在門外愣了一會，最後搖了搖頭，轉身離去。
宣德殿內，宋玉坐在案前，眉頭緊鎖，氣氛極其凝重。
他擡眼看向站在下方的陳術，一時竟開始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
“你說，未能完全解掉，是什麽意思？”
陳術支吾了一陣，繼續道：“就是……中毒的時間太久，對身體造成的損耗不可逆轉。王後如今雖不會再頻繁困乏，也記起來一些事情，但依舊有一些事情徹底忘了。”
他頓了一頓，又繼續道：“且，猶豫王後先去身體便不好，又中了毒，如今雖解了，但估計……估計于壽數有損。”
“陳術！”宋玉猛然呵了他一聲，陳術被驚得渾身一顫，叫宋玉忍住了下來揍他的沖動：“你昨日不是還說，只要調養休息好，便沒什麽大礙了嗎？”
陳術欲哭無淚，只能強忍着他的怒意擦了擦汗，回道：“昨日脈象确實如此，但當時王後也未全然清醒，許多問題都得今日看過才知曉……”
宋玉氣惱得“咣”一聲拍了下桌子。
陳術又縮了縮。但這一下好像不是沖他來的，是對陛下自己的。
正在瑟縮焦頭爛額之際，殿門忽然被打開，楚君凝領着青蔻應錦站在門外。
宋玉連忙站起身來，上前去迎她：“你身子還沒好，怎麽到這兒來嗎？”
“不礙事兒。”
楚君凝提裙跨過門檻，轉身從應錦手上的食盒裏取出一碟糕點來，沖他笑了笑：“給你送些糕點來。”
宋玉無奈地接了，她才轉頭看了眼陳術，然後對宋玉道：“陳先生說的事情，我知曉了，便猜你會心急，所以過來。”
她說着沖陳術和江希明瞧瞧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出去。
青蔻和應錦也跟着一塊退下，她這才伸手拉住宋玉的手：“你在生氣嗎？”
宋玉哪會對她生氣，他只能捏了個糕點自己吃了消氣。
“你不理我。”她便又笑着湊過來：“你不要生氣了，雖然不知道還有多久，但是，我本來早就活不了了，可是現在，我們還有那麽多天可以好好的呢。這樣想想，是不是就覺得也沒什麽好生氣的了？”
宋玉心裏又開始難受，卻還是轉過頭來看着她。
她看着宋玉一副明明委屈又努力忍着的模樣，忍不住笑了笑。
她說：“宋玉，你抱一下我吧。”
宋玉便放了糕點，張來手來擁住她。
她亦張開手去回抱他，回抱他心中的那個人。
她說：“我們之後的每一天，都要好好的，好不好？”
宋玉擁着她，将頭埋在她的肩頸上，輕輕的應了一聲：“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