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償還
償還
他說着手上又使了些力，楚君凝又氣又急，她一動傷口的血就會流得更厲害，一時間更不知道該怎麽辦。
最後她憋着口氣整個人猛然用力，才終于掙脫開來。
她反手将那柄刀丢開，在室內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外頭應錦和青蔻站了一會，雖聽不清，卻也能聽見隐約的幾句聲響。
她們聽了半晌終于忍不住想要推門進去，卻不想江希明一個跨步擋在了門前。
連青蔻都覺得意外：“江內官？”
應錦對他的脾氣遠沒青蔻那樣好，她皺了皺眉：“你也不怕你們家太子出什麽事。”
江希明聽到她這句話時，瞳孔明顯地縮了縮，他略微偏頭向身後看了一眼，卻又很快垂下眼去，再擡起來時已是一派清明：“這是殿下的意思。”
他稍頓了一下，看着面前的人繼續道：“我向你們保證，太子妃不會有事的。”
幾人僵持了一會兒，應錦見他絲毫沒有要動的意思，只能暫時退下。
那她便等一等，只要聽見公主開口喊她，她就是拼了命也要進去。
室內。
楚君凝看着宋玉慘白的臉，一時也說不出太狠的話，道她的确是有些惱意的，只能顫着聲罵他：“你真是瘋了！”
她一邊說一邊爬起身來，繞過桌案想讓人去喊太醫來，卻不想又被宋玉扯住了。
“別去。”宋玉感覺周身都有些微冷，他要用很多力氣才能擡起手來抓住她的衣裙。他聽見楚君凝又氣得罵了他一句，他心裏竟開始覺得有點輕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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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扯了扯楚君凝，仰頭看向她，仍帶着些祈求的意味：“恐怕也沒多少時間了，就不要讓別人來打擾了。阿凝，你讓我同你待一會兒吧。”
楚君凝紅着眼轉過頭來看他，一瞬猶豫過後，她終于在宋玉祈求般的眼神中敗下陣來。
她擡手擦了擦眼淚，卻還是止不住地流。
她蹲下身來。
自楚宮暌別三年後，她終于又一次主動牽起他的手，與他相擁而坐。
宋玉轉頭看着她，看她淚眼婆娑地伸手捂着自己胸口的傷，眼中不禁染上幾分歡喜。
你看，他的阿凝終究還是在意他的。
他靠在楚君凝懷裏，忍不住輕輕笑了笑，努力擡起手來，替她擦了擦眼淚：“阿凝，不要哭了。”
“又讓你難過，我很抱歉。但是若如此能讓你同我近一些，我不後悔。”他略微頓了一下，繼續道：“但是，但是我并不想逼你，這是我該給你償還。”
楚君凝既悲又痛，她明明捂着宋玉的傷口，可是血還是不斷流出來，浸透了她的掌心。
可她又實在很難對宋玉說出一句“不要償還”或者原諒的話，她只能一邊慌亂地按着他的傷口，一邊顫着聲說：“你怎麽可能還得了呢？”
這本該如往常一樣是一句冷聲的拒絕和質問，卻在她的哭泣哽咽中變得像是蒼白無力地自問。
她其實也有動搖和掙紮，卻不能讓人知道。
“是。”宋玉覺得自己在逐漸失力，這一聲變得有些像氣聲。他頓了頓，稍緩了緩，才繼續道：“你曾經問我，楚國上下那麽多人命，我能拿什麽來還。我想還，但是我實在還不了那麽多，就只能還一點是一點。”
“我還不了你楚國百姓的命，就只能還一點你父母親人的命。”
“其實你和宋俨說得都對，不管我願不願意，他都是我的父親，我與他之間就是有斬不斷的親緣。縱我從未想過要害楚國，但宋俨所為，确也都是因我而起。”
“如果…”他聲音略哽了一下，繼續道：“如果你不曾喜歡我，如果你要成婚的人不是我這樣的身份，他根本就沒有機會。你我兩國或有沖突，但絕不會是這樣卑劣的手段。所以這一切，既因我而起，不如也都由我來結束。”
“阿凝，我不求你原諒，我只望你能放下一些，不要再這樣為難自己了。我知道你活得很難，可是那些都不是你的錯，是我宋氏一脈負你，該為此付出代價的，是我們。你才是應當活得更好一些的那個人。”
“今夜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我給了裴濟兵權，等他今夜殺了仇哲彥，他便能掌握仇哲彥手下所有的兵力，有他在，不會有人能動得了你的。”
他絮絮叨叨地說了半晌，楚君凝早已泣不成聲，可她依舊什麽都說不出來。
宋玉可以只為她，但是她卻不能只為了宋玉，更沒辦法替別人去原諒。
她只能收緊摟着宋玉的手，用無聲地相擁去回應她自己的心聲。
宋玉開始覺得眼前一陣一陣的發黑，他略微側了側身，擡手摟上身邊人的腰。
他最後說：“可是阿凝，能知道你對我還有不舍，我實在是很開心。”
環在腰上的力道逐漸消失，她終于控制不住大哭起來。
宋玉這樣的人，怎麽會不讓她動容呢？
他踏過一路棘刺渾身鮮血地走到她面前，只是為了那一刻的相擁。
可即便如此，她都不能給他太多的回應。
宋玉可以恨他的身份，恨他的父親。但她不能，她和宋玉不一樣，她那麽多年的尊貴和美好，皆來源于楚國的供養和栽培。
她的情意不能付之于口，便只能盡數發洩在哭泣中。
她一邊痛哭一邊轉頭沖外頭喊人。
門外終于傳來聲響，應錦是第一個沖進來的，可她看見裏頭的場景還是被驚得愣了一下：“殿下？！”
地上染了不少血，楚君凝的臉上身上更是沾了不少，一張臉哭得稀裏糊塗的，唯獨宋玉躺在她懷裏，看起來沒什麽動靜。
楚君凝擡頭看她，急道：“愣着幹什麽！去喊太醫啊！”
青蔻剛進來只看了一眼便聽見這一句，連腦子都沒轉過來又匆匆忙忙地向外跑去。
唯獨江希明在那裏定了一會，看起來反應并不激烈，聽見楚君凝的聲音後，才轉身追上青蔻：“你沒有令牌出不去，我和你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