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若真有金礦出來, 只要有一點可能性,放在離朝也很快會被官府接管。這種百姓競相淘金,耽擱正常農事, 擾亂民生的做法官府該早早反應。
就算鳴水縣不為百姓考慮,為那白撈油水的差事也不可能不管……
這其中必然有貓膩。
陶青魚将阿修的話記載心上,回家之後便告知了家裏人。
陶有糧道:“我在鳴水縣這麽多年, 傳有金礦的事不是沒有。可早些年山都搜禿了也不見得有。”
楊鵲眼睛剛一亮起又暗了下來。
陶興旺拍拍他的手背,悶聲道:“假的, 別想。”
楊鵲肩膀碰他胳膊:“還不能想想?”
“想都別想!”
陶有糧黑臉。
他活了一輩子, 什麽事沒經歷過。盤算了一下這消息, 濃眉皺緊道:“這事兒瞞不住,興許早傳到我們村但沒人吱聲,不過沒多久就該全知道了。”
“縣裏生亂,村裏保不齊也一樣。”
“這些天除了農活, 其餘人都待在家裏。尤其是青嘉幾個小的,還有你們兩個兒夫郎哪裏都不要去。魚哥兒……”
“地裏還有活兒。”陶青魚道。
陶有糧:“出去也得和你三叔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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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青魚點頭。
經過上次被綁的事,他也謹慎許多, 再不敢托大不把自己當哥兒。
至少生理上, 他也處于弱勢。
方霧、楊鵲幾人表态:“聽爹的。”
這一通吩咐完, 家裏人也意識到恐怕會出事兒。
可沒想到才過了兩三天, 村裏人也開始争相進山。裏正想攔也攔不住。
秦樁嚴肅道:“正是下種的時候,現在耽擱了到時候沒有交稅的糧食, 各家都別活了!”
“都給我回去做事!”
被攔住的青年漢子大聲笑道:“裏正, 有人親眼見過別人是淘到金子的, 這還有假!”
“而且有了金子, 就那麽一小塊也夠我們交稅的了。到時候還哪裏用得着幹活,房子都買到縣裏去了!”
“就是就是!”
“裏正你家富裕, 可也別攔着我家生財啊!”
這一群人十幾個,全是家裏的主要勞動力。
秦樁不得不管。
“你們,你們是要氣死我!”
“家裏留下小娃媳婦,就不怕賊人上門!”
大家轟然一笑。
“村子裏還有這麽多人,且不是還有裏正您嘛。怕什麽!走走走,別耽擱了!”
“走咯!”
“哈哈哈哈哈哈!”
衆人笑着,像看到了富裕之後的樣子。他們身上的衣服打着針腳細密的補丁,眼中充斥着一夜暴富的欲望,如蝗蟲般奔湧向山而去。
倏爾消失不見。
秦樁氣得将拐棍一扔,回了家門。“金子金子,老子這輩子都沒在山裏見過什麽金子!”
“真要有!何至于等你這些去挖!”
……
連續幾日,上山的人愈發多。
白日裏村中路上不見人,各家院子裏只能看到少許還在咿呀學語的幼童跟行動不便的老人。村子都幾乎成了空村。
陶家隔壁,那尤家兩口子早早扛着鋤頭帶上幹糧,天不亮就出發。
路過房門緊閉的陶家,秦梨花呸了一聲道:“還傻着在家呢,有富貴的機會也不知道擡手抓。”
“你小聲點,快走。”尤大郎催促。
陶家屋裏。
陶青魚聽到自家屋前屋後的說話聲,輕嘆。
等到天大亮,陶家才開門。陶青魚跟三叔去喂了魚。又在屋後的小地塊上撒了菜苗用稻草蓋好,然後下午去整田,肥田。現在只等着撒稻種。
至三月,家裏的玉米已經搓團下種,稻種也撒了就近的一塊水田。
可看其他田地,只有零星幾塊有動靜。其餘的依舊像二月那般沒人管。
陶興旺悶聲道:“他們再不伺候地裏,今年別想有莊稼了。”
近來裏正叫不住人,叫累了索性也不叫了。
陶青魚只道:“個人有個人的選擇,三叔咱快些回吧。”
小半個月,村中人挖金的積極性仍舊不散。大家消息都捂得嚴實,也沒傳出個誰淘到了金子。
但田間地頭始終不見做農活的人,倒是山林中隐隐有人影。
叔侄倆忙完活兒往家裏趕。
正值中午吃飯,還在坡上就聽得村中忽然起了一聲哭喊。
接着是第二聲,第三聲……
青天白日,陽光還罩在身上,叔侄倆平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們什麽都顧不得,立馬撈起籃子跑回家。
“孩子!我家孩子丢了!”
“來人啊,嗚嗚嗚……我家狗蛋不見了啊!”
“裏正,裏正!”秦家的門被拍得陶家都聽得見。“我家牛娃也不見了,找遍了,不見了啊!”
……
終究是出事兒了!
“青嘉!青芽!青苗!”陶興旺心中忐忑,等不及,翻過籬笆跑回家查看。
三個小孩乖乖坐在屋裏看書,也是聽了外面的聲音,現在悄悄趴在窗口看。
“爹,我們乖乖在家。”
陶三郎頓時松了口氣。
見兩人回,方霧立馬拉着陶青魚往屋裏帶。“別出去了。”
陶有糧、鄒氏、二叔……家裏所有人都聚到一起,每一個人臉色都不好看。
陶有糧沉重道:“村裏丢了三個孩子,一個新夫郎。”
“待會裏正多半要叫咱家出人去搜,魚哥兒不許去。”
話落,陶家傳來拍門聲。
外面銅鑼敲得咚咚作響,混亂無序,像胡亂炸開的炮仗。聽得陶家衆人人心惶惶。
秦樁将村中人召集起來,可一瞧,除了陶家老三跟秦家的幾個兒子小子,沒一個壯年漢子。
他氣急,抖着枯樹皮一樣的手哆嗦道:“老幺,快!快進山告訴那些人,趕緊幫忙找孩子!”
“陶老三,你……”
“你回去,看好你那家子人!”
“全部孩子老人都回去,家門上鎖不許出來。”
村中哭聲不斷,半日的時間就失蹤了四人。偏生都是在村裏不見的。
秦家人口多,裏正三兒一女一哥兒。加上秦家其他直系也不像村中人盲目上山,如此他們倒成了奔走的主力。
山外,秦家人敲着銅鑼,直喊:“丢孩子了!”
“山裏的人快找孩子!”
“丢孩子了!”
山中人聞聲而動,近處的沖着山下喊:“誰家孩子!誰家孩子!”
“燕哥兒!狗蛋!牛娃子,還有秦照家的新婚哥兒也沒了!”
一聲傳一聲,山裏喊叫聲不斷。
正在山中溪溝裏的人全部震驚得踉跄。有丢了孩子的,腿一軟坐到了水裏。
反應過來,忙喊:“孩子!找孩子啊!”
尤家夫妻在水溝上游,聽見半山腰上的聲音,秦梨花累得往石頭上一坐。
“相公,啥聲兒?”
尤大郎停下聽了聽。忽然扔下東西就跑:“村裏遭賊了,丢東西了!”
“什麽!”
“家裏還放着銀子!”
尤大跛着腳飛快往山下蹦。秦梨花跑了幾步,又回來收拾了東西跟着往山下跑。
邊跑邊喊:“遭賊了,村裏遭賊了!”
一時間,山中鳥驚飛,野物四處逃竄。
一刻鐘過去。
又一個時辰、兩個時辰……
村中夕陽依舊燦爛。
太陽落山,漆黑籠罩整片山村。山中的火把如螢火亮起,婦人、漢子倉皇地喊着孩子的名字。
一天,兩天……
村子裏孩子始終沒有找回來。
而即便是孩子丢了立馬去報了官府,卻在縣衙裏看到已經好幾十家報官的,都是丢了孩子、夫郎、媳婦……
衙門外圍滿了人,何師爺安撫衆人,跑得一頭大汗。“捕快全出去了!沒人,沒人!”
“在查了!在查了!”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煙雨朦胧,雨水澆灌新入地的菜苗。山中被鏟掉的植物又重新冒頭,拔尖,長高。
縣衙外,方問黎撐着傘看着衙門門口的場景。
“主子。”
“小魚家如何?”
“沒事。”
方問黎眼神冷然,問:“趙成鵬呢?”
“上衙門的人太多,他應付不過來,閉門不出。”
“許久沒見哥兒了,去看看吧。”
寶瓶村。
丢了孩子,甚至還有成人。秦樁臉色難看。
他将那幾家跑家裏來哭求的人罵得狗血淋頭。可縣裏不頂用,村裏已經找了幾日,希望已經是渺茫。
“回去吧,回去。”
“我也沒辦法。”
“裏正!你幫幫我,哥兒我才剛剛娶回家,還沒捂熱乎呢就沒了啊!”好生生的一個成年漢子哭得滿臉是淚,跟當初得意說要縣裏買房子的人相差甚遠。
“沒法子!”秦樁一把甩掉手裏的拐棍,氣道,“老子當初那麽攔,你們一個個不聽!”
“現在出了事兒知道來找我!晚了!我仁至義盡!村子裏幫着找了三天,縣衙我也跑了三次,沒辦法。”
“裏正!”
“嗚嗚嗚……我們錯了啊!”
“爹,小心身子。”秦大給他爹順着氣,對地上的人道,“縣裏不管,府城裏總得管。這麽大的事兒,這麽多人不見了,你們帶着人一起去總能管!”
“行!我去!我去!”
……
這一事,宛如一顆炸彈炸了寶瓶村。
擔心再有萬一,秦樁立馬叫村中青年組建了個護衛的隊伍巡邏村子。
可正要湊人時,村中沒丢孩子的人家又悄摸着上了山去。
秦樁氣得白眼一翻,人直接暈了過去。
這下可好,秦家也一團亂。秦家跟陶家年邁的老族長不得不出來管事兒。
可說來說去要湊人,那些青壯年大部分還是已經上山了。甚至是帶了幹糧餅子,打算在上面住幾天。
*
“哎!”陶有糧長嘆。
陶有房帶着自家的媳婦哥兒過來,道:“大哥,老二家一家也都上山了。我勸過,沒人聽。”
“算了,勸不動就算了。”
村中路上忽然有馬車的聲音,陶家人正要出去看。忽然就見幾個蒙着臉的人拿着刀往幾家人屋裏走。
陶青魚眼睛猛地瞪大。
“快,藏起來!”
“怎麽?”
“拿了刀子,搶東西的。”不等說完,方霧幾人立馬将幾個小孩往櫃子裏塞。
陶家幾個男人頓時拿了竈屋的刀子鋤頭,緊緊守在門後。
那幾人專往青磚大瓦房走。
陶青魚心髒緊張得砰砰跳,心中更是發寒。他聽到外面的哭喊,更深地體會到這個社會的殘酷。
“搶劫了!”
“救命啊!!!!”
“荒唐!荒唐啊!!!”家裏兩個老爺子壓低聲音急道。
銅鑼響,留守村中能拿得動柴刀鋤頭的人齊齊壯着膽子往外。陶青魚咬咬牙,看自家三叔,堂叔都沖了出去,也跟着去。
“小魚!”
“魚哥兒!你給我回來!”
人多勢衆,即便是老弱病殘,在氣勢上也勝人一籌。
好在那幾個搶劫的人雖拿着刀,但也都是沒習武的人。衆人你追我趕,你一榔頭我一鋤頭,終是将這些人壓在地上。
幾個青壯年立馬給人綁好,使勁兒踹了一腳。
“呸!”
“送官!”
“官府頂什麽用!打死!”
人制住,陶青魚拉着自個兒幾個叔叔弟弟從洩憤的人群中出來,又立馬回到家中。
經此一遭,寶瓶村的人即便是進山,家裏也得留下青壯年。
馬車滾滾,方問黎來的時候,村中人正将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幾個賊人搬上馬車。
方家馬車過來,衆人受驚,還以為又是賊人。忙拿了農具堵住要砸。
但見方問黎撩開簾子看了他們一眼,他們齊齊松了口氣,才默默讓開身子讓他過去。
馬車就在後頭不遠的岔路口停下。
方問黎下了馬車,直接進小路,敲陶家的門。
*
門上一響。
陶家人下意識抄家夥。
待看到籬笆外的阿修,陶家人也都出來。
院門打開,外面不僅站着方問黎,還有周令宜。
周令宜笑道:“方叔,近來可好。”
方霧笑了一聲,忙讓他三人進來,随後啪的一聲立刻關上門。
“近來村裏不太平,又是丢孩子又是盜竊的,睡覺都不安穩。”
周令宜摸着自己的藥箱,道:“縣裏也是,亂得很。”
“我來複診,看看陶叔。”
方霧笑道:“先歇歇,喝點茶水。”
方問黎打了招呼,像上自家門。
堂屋都是陶家人,已經都坐不下了。方問黎進門被三個小孩圍着。他跟着他們走,随後到了陶青魚屋裏。
小孩在這裏看書,方問黎雖不合适進來,但給小孩講學解惑也是個正當理由。
許久不見,方問黎看着床沿盤坐的人,一時沒上前。
陶青魚疑惑道:“愣着幹什麽,過來坐啊。”
方問黎走到哥兒身邊,眼神寸寸看去,道:“沒事吧。”
“能有什麽事兒。”
方問黎在桌邊坐下,掃過桌上的書。目光落在一張顯然不是幾個孩子寫出來的字上。
落筆不知輕重,手還抖。但字字偏有自己的認知,偶爾缺筆少劃。
他輕笑一聲,招來幾個小孩。
“可有不懂的?”
“有。”
陶青魚的屋門開着,方問黎講解的聲音傳出去。陶家的人神情一松。
陶青魚聽得仔細。
不為別的,方問黎的聲音是真的好聽。清冽幹淨,像山澗溪水繞過耳畔。
講的東西雖淺,但語調不疾不徐,娓娓道來。不只是幾個小孩,連他都聽得入迷。
待方問黎的聲音一停,陶青魚問:“怎麽不說了?”
青嘉道:“講完了。”
方問黎眼尾沾了笑意,問他:“還想聽?”
陶青魚臉一熱。
“沒有的事兒。”
方問黎道:“以後再說與給小魚聽。”
兩人還沒成親,他即使能進這屋子也不能多待。方問黎起身問:“要不要出去?”
陶青魚看幾個認真擺弄起書的小孩,點頭。
堂屋。
三爺爺家的人已經回家了。
陶家來了方問黎跟周令宜,他小爹爹跟小三叔又忙着去做飯。爺奶回了屋,堂屋只剩下二叔還在鑽研他的木偶。
傷筋動骨一百天。二叔腿上的石膏已經拆了,人也能走。不過爺奶擔心他沒好全,要他月末再去縣中酒樓幹活兒。
這些天屋裏呆夠了,陶青魚直接去了外面。
春雨不歇,屋檐下兩人并排站着。
檐下雨滴落下,經年累月在石頭上砸出排排凹坑。春雨飄進來,涼絲絲地拂面而過,沁人心脾。
陶青魚看了一會兒,低聲問:“縣裏這事兒沒人管了嗎?”
方問黎偏頭看他道:“事情鬧得大,府衙會接手。”
陶青魚道:“那些失蹤的人能找回來嗎?”
“不知。”
方問黎不願與哥兒說這些沉重的事兒,他轉而問:“之前你來縣裏,阿修說你問了趙家人。想做什麽?”
陶青魚掌心接了一滴雨,濺得眼睫上都是。
他甩了甩手道:“能做什麽,無非就是給她一個教訓。讓她知道我也不是好惹的。”
方問黎長睫壓下,眼中深邃。
“不痛不癢的教訓有什麽用。”
“小魚可知,她當時是想要你的命的。再不然……”
“再不然也能讓你如現在這些孩子一樣,落入人販手中,被賣到不知何地。”
陶青魚在方問黎透着涼意的目光中,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民不與官鬥。”
這是現實。
“那就讓他丢掉這個官帽。”
陶青魚心中一驚。
“你不會是想動趙縣令吧!”
方問黎淺笑一聲,他伸手,指腹輕輕擦過哥兒眼睫上的水珠。刻意在那絨絨的睫上頓了頓,他抽手。
“我一介書生,如何動得?”
陶青魚身子驟然一僵,睫毛抖個不停。
“也、也是。”
“不過這種話在外面不要随便說,小心被抓起來。”
方夫子再能耐,也不過是書院的夫子而已。
方問黎目光一暖,低低道:“嗯,我記下了。”
躲在竈屋裏偷看的人捂嘴笑彎了眼。
楊鵲悄悄道:“瞧他倆,明明還沒成親呢,這就叮囑上了。”
方霧瞪他一眼道:“小心魚哥兒跟你急。”
楊鵲道:“這有什麽。”
方霧切着菜道:“別看他平日裏不管不顧的,面皮兒也不比你厚。”
楊鵲不服氣。
“我面皮兒怎麽就厚了!”
“你去照照鏡子就……”
話沒說完,宅子外忽然鬧哄哄的,陶興隆跟陶興旺出去瞧。方霧兩人也走到竈屋門口看。
陶青魚看了一眼,拉着方問黎進屋。
“怎麽?”
“進山的那批人回來了。亂糟糟的。”
那些人知道有人青天白日直接跑村裏搶東西,嘴上罵罵咧咧,說得那叫一個難聽。
沒多久,村裏的銅鑼又響。
“陶家的,出個人開會!”
“尤家人回來沒有,曬谷場開會!”
“下着雨呢,開什麽會。”秦梨花橫着一張臉出來,嘴裏嘀咕罵着。
“小爹爹,我去看看。”
陶青魚撐了傘往雨中走去。方問黎身子一矮,鑽入哥兒傘下。
陶青魚雨傘被迫擡高,圓眼看他。
方問黎彎唇道:“一起。”
陶興旺從兩人身邊蹿出去,幾下走到了他倆跟前。
方霧站在竈屋門口招呼道:“快吃飯了,早點回。別跟人起沖突。”
“知道了!”
陶青魚見方問黎還輕笑地盯着自己,無奈道:“走吧。”
曬谷場,油紙傘似張開的雞枞菌。或正鮮嫩,顏色明亮。或支離破碎,已然腐朽,傘面黃黃的還帶着洞。
出家門口就能看見曬谷場,但過去要走一截小路。
春雨将小路打濕,人踩得泥濘不堪。陶青魚沒踩穩,走一步險些溜出去。
方問黎腦袋被傘面撞了一下,無奈從哥兒手中拿過來。
他揚了揚手臂:“拉着。”
陶青魚道:“你想一起摔?”
“那我給小魚當墊子。”
陶青魚看他墨眸盯着人不走,心想:某些時候方問黎真的有點莫名的執拗。
陶青魚拽住方問黎衣服。“這下總行了。”
方問黎道:“嗯。”
路上耽擱一陣,他們到的時候已經只能站邊緣。
“互相看看,人都到齊了吧。”
“齊了!”
“齊了。”
人群跟前,站的是秦氏跟陶氏兩家的族長。
秦氏族長快九十,是村中最長壽之人,名叫秦宗立。
陶氏族長也快八十,名叫陶居安。
秦宗立撐着他的拐杖,頭上是小輩舉着的傘。
人齊了,他自然而然先一步開口道:“裏正前頭被氣病了,現在還在縣裏治病。但村裏的問題不得不說。”
“不過半月,又是丢孩子又是入門盜竊。你們往山上跑了這麽久先不提找沒找到什麽金子,就問有沒有一件好事兒!”
“農事不忙,耽于虛妄之言……”
陶青魚抱着手臂,目光呆滞看着面前人身上的補丁。
手藝挺好,還鏽了草花上去……
“瞧什麽?”方問黎冷不丁出聲。
陶青魚吓了一跳,壓低聲音道:“沒看什麽。”
“還要說多久?”
陶青魚癟了癟嘴,小聲道:“起碼還有一刻鐘。早知道就晚點來了。”
看哥兒靈動的表情,方問黎牽起唇角。
“那要不先走?”
“那你會被的逮出來說一通。”
大離朝重老敬老,人家逮着說你一頓,你還不能反駁。不然就是你沒教養,家裏沒教好。
“那邊的誰,嘀嘀咕咕做什麽!”
陶青魚心髒一跳,看了方問黎一眼,默默往他身後移去。
衆人齊齊看來。
方問黎見哥兒動作眉梢一挑。
他揚起傘面,露出一雙寒涼的眼,淡然對上所有人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