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夜交藤, 又叫何首烏。年份大的就是寶貝。
陶青魚用鋤頭将表層的土刨開,下面全是或大或小的石頭。這何首烏喜歡長在石縫中,陶青魚放下鋤頭改用竹片。
他一挖就是兩刻鐘。
方問黎看他挖得津津有味, 想替他都不行。最後只能在一旁幫忙刨土。
最後出來的何首烏巴掌大,陶青魚沒将表面的土清理幹淨。
估摸着有小兩斤,他抱着傻笑。
看方問黎伸手過來又立馬小心放進了背簍裏。
“買魚苗的錢有了!”
“這一株起碼有二三十年, 能換不少銀子。”
方問黎:“之前的銀子用完了?”
陶青魚抖抖滾進衣袖裏的土,又拍着身上的髒污, 止不住笑道:“沒, 不過那個要留着給我爹治病。”
方問黎沖着哥兒招手。
陶青魚不解地湊過去, 臉上一軟。他呆呆地看着方問黎。
“髒了。”方問黎平靜道,“我那還有銀子。”
陶青魚腦袋往後一仰,快速用袖子擦過臉,似要抹去那點不屬于自己的觸感。
Advertisement
他嘀咕道:“總不能借。”
“能。”
陶青魚:“那為什麽之前說借銀子就不行!”
方問黎眸光一動。
他摩挲着手指, 輕笑一聲。
“之前是之前,現在不同。”
陶青魚:“有什麽區別。”
他轉而笑開:“不過雖說你家底厚,但我也不能當個無底洞。這點銀子我還是能掙到的。”
擔心簍子裏的藥材被撞壞, 陶青魚又抓了一把地上的枯葉墊進去。仔細壓好固定住草藥, 陶青魚仰頭隔着樹縫看了下陽光。
“西曬了。”
方問黎起身, 拿過背簍背上。“去看看陷阱就回?”
“你不餓?”
樹縫的陽光落在頭頂, 陶青魚微眯着眼睛。樹林裏濕氣重,曬着陽光像披着一身淺絨, 暖融融的。
方問黎:“那找個地方先吃。”
兩人看着陽光走, 尋了一塊被清理出來的空地。墊着些枯葉便坐下。
“給。”陶青魚将肉餅遞過去。
方問黎:“有我一份?”
陶青魚酸道:“我小爹爹知道你要去, 專門做的。”
方問黎溫柔一笑:“那替我謝謝方叔了。”
陶青魚啃了一口餅子。
沒放多少油, 涼了之後的肉餅也別有一番滋味。
擔心方問黎這麽個金貴人吃了涼的拉肚子,陶青魚将水壺遞給他。
“就着熱水吃。”
“你呢?”
陶青魚一把塞給他, 叭叭道:“哪來那麽多問題,快吃!”
方問黎定定地看着他。
陶青魚臉一熱,後知後覺自己說了什麽。他默默轉過身去,抱着餅子背對着方問黎。像使脾氣的貓。
方問黎低低一笑。
陶青魚不自在地動了動,臉上更紅。
笑什麽笑!
一點都不好笑!
忿忿啃了幾大口餅子,陶青魚□□得拍了拍胸口。
衣擺被輕輕拉扯,一猜就知道是方問黎。
“喝點水。”
陶青魚當剛剛的事兒沒發生,轉過頭來直接灌了一口熱水。
好歹咽下去了,他長舒一口氣。
周遭樹叢繁茂,只他們這塊兒落下陽光。他打量了一圈像發光一樣的方問黎,道:“我發現你跟着來,我運氣都好了。”
方問黎唇角揚起。
“以往沒找到這些?”
“前幾次也找到過不少藥材,但都是不怎麽值錢的。”
他随手抓住身後樹幹垂下來的一根藤蔓,拿到眼前來一瞧,眼睛頓時亮如繁星。
“喏,雞血藤。”他似鎮定道。
方問黎無奈一笑。
“先吃。”
陶青魚啃了一口餅子,肩膀碰了一下方問黎道:“你要是下次有空,咱一起上山可以嗎?”
方問黎:“自然可以。”
有了活兒幹,陶青魚幾口将餅子吃完。
方問黎反手将背簍裏的刀拿出來,哥兒抓過就動手。
雞血藤切斷後呈現出血一樣的紅色。這藥材挺多,所以價錢不高。但遇到了陶青魚也不客氣。
背簍已經滿了,兩人收拾收拾往回走。
時不時看到點兒藥材耽擱一下,到陷阱那塊兒,陽光散盡。
方問黎:“快天黑了。”
“還有一個時辰。”陶青魚估摸道,“咱分頭看看有收獲沒。”
獵戶設完陷阱都是隔幾天看一次。
因為他們上山不頻繁,所以來之前布下陷阱,回去就得将東西帶走。
陶青魚看了下自己挖的兩個坑,上面的草完完整整,一個東西都沒有。
倒是方問黎那邊傳來幾聲野雞叫。
陶青魚笑着跑過去,方問黎一把環住他的腰淩空往身後一帶。“差點踩到了。”
陶青魚低頭:“你陷阱做得這麽密。”
“抓得到就行。”方問黎晃了晃另一只手中的野雞。
陶青魚眼睛一亮。
“今晚加餐!”
“我也能吃?”方問黎逗他。
陶青魚揚唇:“你抓的,自然能。”
“快快快,收拾東西走了。”
有一只野雞已經是意料之外,陶青魚很滿意。雖帶着東西,但下山的腳步也輕快。
方問黎幫他分擔了大半,兩人依舊前後走着。不過換成了方問黎在前,陶青魚在後。
年輕人腳力好,趕在天幕徹底挂滿星子前到了陶家門口。
方霧在門口張望,見人回來立馬迎上去道:“再不回來我要去找了。”
“說天黑前回來就天黑前回來。”陶青魚臉有疲色,但掩飾不住笑。
“快進門,坐下歇歇。”
陶青嘉見狀爬上桌,小心給兩人倒了水。
“大哥哥,哥夫喝茶。”
“主子,小魚老板!快嘗嘗,剛起鍋的熱湯。”茶還沒喝完,阿修又端着碗出來。
“阿修。你怎麽轉竈屋去了。”陶青魚不解。
阿修笑道:“我閑着也沒事兒,就給方叔楊叔幫忙了。”
“對了!今日周老大夫來看過了,說陶叔興許能在上半年醒。”
陶青魚手一顫。
得虧方問黎幫忙穩住,不然手裏的湯就倒了。
“真的……”
阿修:“千真萬确。”
方霧在一旁,紅着眼眶沖着陶青魚點了點頭。
陶青魚嘴唇微顫,緩緩揚起笑。
“要醒了。”
方問黎将他手中的碗拿出來放下,扣緊哥兒手腕。“別慌,是開心事兒。”
陶青魚猛地站起來,聲音急促道:“我去看看我爹。”
方問黎想了想,随着他一起。
方霧見狀,側身抹掉眼角的淚花,立馬揚起笑去招呼晚上的飯食。
今兒有喜事,雞肉早炖了,這小野雞也給做成辣子雞。該慶祝慶祝。
*
陶大郎屋裏。
陶青魚蹲在床邊緊抓住他爹的手,叫了幾聲爹,人也不見反應。
他臉上的笑容微收,趴在床沿一動不動。
方問黎輕拍他肩膀。“不着急。”
陶青魚低着頭,胡亂抹了把臉。
“爹,我今日不在家。我進山了,我們找到了好藥材,還帶回來一只野雞……”
“下山的時候遇到了兔子,可惜瘦巴巴的,肯定不好吃,所以我們沒有抓……”
方問黎安靜站着。
等哥兒絮絮叨叨跟陶興永說完今日的事兒,擡起頭來,兩眼泛紅。
陶青魚笑道:“好了,我說完了。咱們出去吧。”
咱們。
進一趟山而已,哥兒好像又對他親近了些。
這是方問黎所樂見的。
但心中又酸澀。因為哥兒防備心太淺。換個人這般過來幾次,是不是也……
方問黎眼神驟然陰翳。
“方問黎?”衣擺被揪住,哥兒皺着一張臉,“拉我一把。”
陰暗情緒消失得一幹二淨。
方問黎彎下腰,雙手拖着哥兒手腕給他借力。待人站起他問:“腿麻了?”
陶青魚僵硬不敢動。“嗯。”
方問黎笑了聲。“有凳子你不坐。”
“那不是着急!”
可以,知道反駁了。
他與哥兒雖然過程不如設想那樣完美順利,但至少相處之後,結果他會保證是一樣的。
而其他想趁虛而入的人,方問黎絕對不會容許……
陶家今晚這一頓比年夜飯都豐盛。
藥材炖的老母雞、辣子雞、蒜苗炒臘肉,三個主菜頂得上過去一個月吃的肉。
“從流,不用客氣,多吃點。”大家長陶有糧和藹道。
方問黎不是第一次上陶家的桌子,吃得那叫一個自然。當自己家似的。
陶青魚看着一家人都哄着他,扁扁嘴。
碗裏忽然多了一塊雞肉,陶青魚鼓着腮幫子一愣。
方問黎鳳眼清潤,淺笑道:“今日辛苦。”
一桌的人都悶聲笑。
陶青魚臉一紅,抱着碗嘟囔:“你管我做什麽,吃你的。”
“看你不高興。”
短促的笑聲傳入耳朵。
陶青魚順手在桌底下使勁兒戳了下人,小聲道:“你閉嘴!”
“好。”
方霧看自家哥兒的态度,清了清嗓子。
想想又算了,還是飯桌下再說。
瞧這樣子,成婚後不欺負從流那才是怪事!
吃完飯,陶家人想讓方問黎留下将就一晚。但方問黎道:“明日一早要上書院教書,恐來不及。”
陶家這才放人。
方霧推了推自家哥兒,讓他送送。
阿修先一步去駕馬車。
陶青魚就跟在方問黎身側,看了一眼人,也不知道說些什麽。
到馬車跟前,方問黎停下。
他道:“明日要去玄同書院了,若有事找我,直接去進福巷子。如果我不在,找阿修就好。”
“我能有……”
話沒說完,手心被放了一把鑰匙。
方問黎隐在夜色中的眼睛裝滿了眼前的人,看不太清,也試圖看清。
“若上縣裏賣東西,不用帶回去可以放在家裏。要是累了,也可以去坐坐。”
陶青魚心中莫名慌亂,推拒道:“這怎麽行?”
方問黎:“如今你是我未婚夫郎,如何不行。”
“可是我們……”
不是交易嗎?
方問黎手輕輕拂過哥兒頭頂。
“你一個人盡量少進山,實在要去就多帶幾個人,叫我也可以。後續成親的事宜也不用你操心,我會辦妥。”
這一次離開,若哥兒不上縣裏,興許要休沐才能見到。
方問黎心緒被哥兒牽扯着,他笑道:“回去吧,天冷。”
陶青魚收緊五指,掌心的鑰匙微微硌人。
他不是個傻子,能體會到方問黎對他的愛護。明明是交易,摻雜了其他也不怕賠本。
方問黎上了馬車。
陶青魚咬牙,一下拉住他的衣服。
方問黎回身,燈火下,一身淩亂的夫子依舊俊逸出塵。
陶青魚道:“你多穿點衣服,山上冷。”
說完他就撤手,在阿修一臉笑中飛快離開。
倒是方問黎愣住。
良久,馬車跟前響起一聲輕笑。
風拂過車簾,似心動。
*
二月二,龍擡頭;大倉滿,小倉流。
春回大地,萬物複蘇。這天之後,農人也要忙着操持田地,開始翻耕等候撒種。
今日夜已深,陶青魚回家後陶三叔跟陶老爺子正在收拾農具。
破損的要修整;用不了的也舍不得扔,拼拼湊湊,又是一把好鋤頭。
陶青魚坐在兩人身邊問:“爺,要買新的農具不?”
“費不着。”陶老爺子笑道。
他精神不錯,一改之前的萎靡。應當是知道大兒子要醒來,所以也變開心了。
陶青魚也笑,他拿起一把鐮刀道:“這一把都鏽了。”
陶興旺拿過來瞧了瞧道:“磨一磨就好。将就用。”
将就着,将就着,又是一年過。
陶青魚看着他們修整農具,手擱在下巴上看着燭火微微出神。
在大離朝,哥兒不嫁人不現實。他無所謂,但家人受不了那些眼神與背後的議論。
陶青魚曾今也想過将就。
可現在看來……不将就也可以。至少方夫子人不錯。
嗯……長得也好看。
“想什麽呢?”
腦袋一疼,陶青魚委屈看向他小爹爹。“又打我。”
“這就叫打哦。”方霧戳戳他腦袋,“叫你讓着點兒從流,這麽占強做什麽。”
陶青魚嘴巴厲害:“我是你的親生哥兒還是他是你親生的!”
方霧:“聽聽你說的什麽話。”
奶奶鄒氏笑呵呵道:“兒孫自有兒孫福,哥兒之前那麽難,遇到從流這孩子也是他命中有的。咱就別管那麽多了。”
陶青魚有人撐腰,神氣得不行。
“聽聽,奶奶都沒說什麽。”
方霧:“縱得你!”
陶青魚拉着方霧坐下,腦袋一歪,擱在他肩膀拱了拱。“小爹爹啊,沒準人家就喜歡這樣的呢。”
“你羞不羞!”方霧都替他臉紅。
陶青魚被擰住耳朵,龇牙道:“這有什麽羞的,我說什麽了?”
楊鵲趕忙來護着:“好了好了,人家年輕人相處跟咱不一樣。耳朵別擰着了,疼。”
“你們一個個都護着,看看慣成什麽樣子了。”
楊鵲嘀咕:“說得像你不護着似的。”
方霧沒好氣地松了手。
“明日可要去縣裏?”
陶青魚:“要去,得賣藥材。”
就那麽點藥材被阿修拿走了。
說是他們正好坐馬車回去,明日他若是要賣藥材直接上門拿就行。
陶青魚想想也是,能省事兒何樂不為。
“那我就不跟着去縣裏了。”陶興旺像一頭老牛專注着手中,悶聲說道。
“好,我賣完就回來。”
……
天氣愈暖,陶青魚沿着大路往縣裏走的時候,已經能看到旁側地裏的油菜冒了尖。
整片斜坡當中,綠油油的油菜田裏點綴着幾朵開了的黃色油菜花。
春風一吹,它們是鉚足勁兒地長。待到三月,這片油菜就會比人還高。
因為不趕着賣東西,到縣裏時已經半個上午過去。陶青魚去了進福巷,敲門就看阿修背着東西出來。
“小魚老板,走吧。”
陶青魚下意識看了他身後一眼。
阿修笑:“主子上書院去了。”
陶青魚臉一熱,道:“我又沒看他。”
“是,沒看。”
阿修笑眯眯的,瞧得陶青魚心裏發毛。
陶青魚:“我自個兒背。”
阿修看他堅持,只得妥協。
鎖了門,出進福巷後陶青魚直奔周氏醫館。一進去就見秦竹趴在櫃臺邊,周小五挨着他,指着跟前的紙上不知道說什麽。
陶青魚笑道:“阿竹。”
“小魚!”秦竹像受驚的鳥兒,一下擡起頭。
“小魚小魚我好想你!”
秦竹一個飛撲,結果中途被橫插過來的周令宜攔腰截了。
“別跑,人多小心摔着。”他将人放下,順帶理了理秦竹的衣服,狀似體貼道。
小哥兒乖巧點點頭,親親熱熱拉着陶青魚又挨了過去。
周小五看了他大哥一眼,拉着周小六一起嘀嘀咕咕。
“他故意的吧?”
“沒看見。”周小六歪着身子,兩只手還在有條不紊地整理着藥包。
“就是故意的。”周小五确信。
周令宜:“小魚老板,來做什麽?”
周小五啧啧搖頭。
夫郎那邊拉不走,就叫走人朋友。他大哥有點護食了吧。
陶青魚笑着将秦竹拉開,拍了拍人腦袋讓他站好。他将背簍卸下來,道:“山裏采的藥材,拿來賣。”
“我瞧瞧。”
“我也瞧瞧。”秦竹擠着周令宜道。
兩人親熱不似作假,陶青魚見了欣慰不已。
背簍裏的枯葉被移出去了,雞血藤紮捆嚴實,移開之後下面就是零散的藥材。
周令宜一眼看中那何首烏。
“上年份了。”
陶青魚:“你估摸着多久?”
周小六見了立馬收了銀錢圍過來,他還沒見過新鮮的老何首烏。
“四十年有了。”
陶青魚放了心,他笑道:“那你看看,給個價就成。”
陶青魚不是第一次賣藥材,周令宜給他全拿到後頭去稱重。
鐵皮石斛一斤二兩,何首烏兩斤六兩。雞血藤三十斤,再有雜七雜八的黃精、百合……
“何首烏三年為藥,七年為寶。上三十年的……按照我們醫館前幾次收的價錢,八兩可行?”
陶青魚:“可以。”
比他預想的高個不少,不排除有方問黎跟竹哥兒的原因。
“其他的,石斛貴些,一百二十文一斤。雞血藤五文一斤……攏共算五百文。”
陶青魚:“可以。”
八兩五錢,這下魚苗的錢是有了。
藥材換了錢,陶青魚沒了其他的事兒。
阿修請他去院兒裏坐坐就回了,陶青魚則留在醫館裏陪了一會兒秦竹。
待看到那藥櫃的紙上寫的小字,才知道秦竹在跟着周家人認藥材。
“想學醫?”
秦竹笑着,臉上的肉似乎又多了些。“打發時間,給自己找點事做。”
“學一學也不錯。”
“嗯嗯!我認真着呢。”
說完小話,秦竹将陶青魚拉到一邊。他低聲道:“小魚,最近縣裏有人在打聽你。”
陶青魚看着醫館外來往的人,擰眉問:“誰?”
“好像是姓趙。”
陶青魚明了。“好,我知道了。”
他叮囑小哥兒道:“最近要開始忙着春耕,我上縣裏的時間不多。你多注意着身體,順帶幫我多留意。”
“但記住,絕對不能摻和。”
秦竹:“嗯!我曉得。”
“你放心,我有相公護着呢。”
陶青魚笑道:“行。”
趙家打聽他的事兒,無非就是那刁蠻小姐的主意。
陶青魚審時度勢,自覺自己這樣的小老百姓對上當官兒的只能任由處置的份兒。
後頭這些日子他打算不上縣裏來了。避避風頭,那趙家小姐總不能找上他家門。
因着這事兒,陶青魚沒久留。跟秦竹說完話就告辭離開了。
他一身粗布,行走在人群中除了相貌優越一點,也不顯眼。
回到家,陶青魚先将銀子藏好。
去看了他爹一眼,叨叨了幾句就去自個兒屋裏歇着。
“魚哥兒。”方霧找來,手裏端着剛炸的小魚,“嘗嘗味兒。”
陶青魚咬着小炸魚,咔嚓一聲。連骨頭都酥了。
“好吃!”他彎眼。
方霧坐下,仔細打量了哥兒一圈。“有心事?”
“沒有。只是在想明日要不要出去挖野菜。”
方霧:“村裏的怕早被人挖完了。”
“那我只能去找找筍子了。”
方霧摸摸他腦袋,輕嘆一聲道:“你歇一歇吧,小爹爹看着心疼。”
陶青魚拉下他的手,臉貼上去笑道:“我又沒什麽事兒,做慣了的,停不下來。”
方霧:“那就在家陪着你爹。”
“好。”
轉眼驚蟄後,寶瓶村四周的田地裏盡是農人。
陶家十畝的田,除了種了油菜的一畝地,餘下的都要翻耕。
但陶家沒水牛,全是人力拉着。
家裏缺了自家爹這個壯年勞動力,三叔每日拉犁頭拉得一回家就坐凳子上,累得話都說不出來。
陶青魚見狀,也不管他小爹爹讓不讓他下水田。家裏就剩他力氣大些,不幹活在家等着誰來養。
如此,每日早出晚歸,陶青魚也忘了縣裏的那一茬。
等到方夫子上門時,他才後知後覺已經過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