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溜達一圈估摸着時間差不多, 兩人正要回去。魚塘邊的小路上一人背着背簍路過。
她滿臉笑意地看着陶青魚兩人。
陶青魚頭皮發麻。
“年嬸嬸。”
年芳韻,秦梨花的嫂子。燕哥兒的本家嬸娘。要說當初陶青魚煞星那名聲傳出來,還是燕哥兒從他嬸娘這裏挖到了根子。
“欸!這就是魚哥兒的未婚夫吧。”
年芳韻身子瘦小, 但精神氣兒足。她性子率直,喜歡就是笑眯眯地看人,不喜歡的都不稀得給個眼神。
未婚夫……
陶青魚點頭。現在确實是了。
方問黎颔首:“年嬸。”
這一下給年芳韻叫開心了, 她卸下背簍,刨開上面那一層豬草連拿了四五個冬筍出來。
各個巴掌大, 像冬日裏的大白蘿蔔似的。
“魚哥兒, 給!拿家去。”
“年嬸嬸, 這使不得。”陶青魚連連擺手。
“就幾根冬筍而已,我家竹林裏多的是。”年芳韻豪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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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筍子往方問黎手裏一塞道:“拿着!”
“小兩口要好好的啊。”她回身拍拍陶青魚的手,“嬸子還等着回家喂豬,就先走了。”
年芳韻笑呵呵的, 背着半個身子高的背簍,幾下消失在視線之中。
方問黎看哥兒一動不動,問:“不高興?”
“半點沒有。”
陶青魚将他手裏的竹筍拿過來, 邊走邊道:“只是羨慕。”
“嬸子家有自己的竹林, 吃個筍子是多簡單的事兒。”
他家把冬筍當個寶貝, 但人家卻不缺。
不過還是謝謝年嬸嬸給的筍, 這頓又添了一盆菜。
方問黎瞧着自個兒手上最後兩個胖胖的筍子,在哥兒伸手過來時往邊上一讓。
“想要竹林?”
陶青魚巴巴看着他手裏最大的兩個筍子道:“想要家産。”
方問黎笑着道:“那以後家産都給你?”
陶青魚惡狠狠:“也不怕我抄了你家底兒跑了。”
方問黎安心跟在哥兒身後, 注視着他單薄的背。聲音徐徐:“抄家底兒可以, 跑也可以, 帶上我就好。”
陶青魚被他逗得一笑。
“帶上你那還叫跑嗎?”
“為何不叫。”
一路上插科打诨, 兩人到了家門。
陶家院兒裏正熱鬧,三個小孩而一人兜着一把糖在小院兒裏你追我趕。
撲通一聲——
扮着老虎的青苗一下子撞到了方問黎的腿上。
方夫子紋絲不動, 倒是小孩被彈得往後仰倒。
“小心。”陶青魚伸手。
方問黎先他一步勾住小孩。
青苗看把他抱住的人,包子臉一紅,兩只小手舉着僵硬得不知道怎麽辦。
方問黎給他放好,青芽就直接跑到他身邊,脆生生來了一聲:“哥夫!”
青苗護着衣兜裏的糖果,水汪汪的圓眼睛眨巴兩下。
“哥、哥夫。”
“不是這麽叫的!”楊鵲拎着兩小孩兒拍了拍灰,“該叫哥。”
“大哥哥的相公不是叫哥夫嗎?”青芽天真問。
楊鵲捂着小家夥的耳朵,說悄悄話:“還沒成親呢。”
“嗷。”
青芽挪過去往陶青魚腿上一靠,拉着他手,将小爪子裏緊握住的糖放他手中。
他自個兒叽裏咕嚕一通說,然後小腦袋一點:“那就是哥夫!”
楊鵲白眼一翻。
得,白說。
注意到那些冬筍,他問:“筍子哪兒來的?叫你們去玩兒不會帶人去挖筍了吧。”
方霧聞聲看來,眼裏是滿滿的不贊同。
陶青魚無奈笑道:“想哪兒去了,年嬸嬸送的。”
方霧一笑:“正好,剝了炒臘肉。”
“我來。”陶青魚攬了活兒。
方問黎自覺跟着陶青魚走,哥兒幹活他也幫忙。
剝筍是一件很解壓的事兒。
陶青魚坐在小凳子上用小刀豎着一劃拉,直接捏着厚厚的筍衣一揪,再掰了頭頂的尖尖,手裏就只剩下白嫩的筍肉。
方問黎瞧了唇角微揚,手上是與哥兒截然不同的緩慢細致。
大人們該做飯的做飯,該閑聊的閑聊。但眼睛落到院兒裏,無不瞥過那屋檐下的兩個年輕人。
他倆一個專注手裏的活兒,一個似幹活,實則一舉一動都注意着眼前的人。
過來人都看得出來,方問黎對哥兒有心。
他們各自欣慰笑笑,也不去打擾。
筍子剝完殼,餘下的事兒方問黎就插不上手。他正以為哥兒要抛下他去忙活,誰知他沖着那三個小的手一招,道:“過來。”
青芽笑着跑來:“大哥哥,哥夫!”
青苗腼腆,但也跟着叫“哥夫”。
青嘉繃着小臉,缺了的門牙已經長出來一半:“大哥哥,方哥哥。”
小孩一本正經,也讨人喜歡。
方問黎看過三人,也只是微微點頭。
陶青魚伸出一根兒手指,戳戳方問黎的膝頭。
“幫個忙。”哥兒眼睛圓亮,隐含期盼。
方夫子收斂着眼底的溫柔,微微點頭:“好。”
視線掠過哥兒凍瘡已然結痂的手指,他心情明朗。“手可還癢?”
陶青魚手指嗖地一縮。像受驚吓的小魚。
“不癢了。凍瘡藥膏我在用,快好了。”
方問黎:“嗯。”
見他沒問題了,陶青魚手一揮,對三個小孩道:“走,讓方夫子看看你們練字。”
秉承着有資源不用是浪費的原則,陶青魚讓幾個小孩拿了紙筆過來。
給方夫子找了事情做,陶青魚端了一盆菜過去,一邊摘菜一邊陪着他們幾個。
陶青魚讓方夫子教導學生,也算人盡其力。
方問黎對學生從來都嚴厲。
答應了陶青魚的,他便做到最好。幾個小孩看着剛剛還見着好相處的人,轉眼就變了個樣。
青芽瑟瑟發抖,撒嬌賣萌都不頂用。
陶青魚看得悶聲笑。
“魚哥兒!菜理好了沒?”竈屋那邊傳來他小爹爹的聲音。
陶青魚端起一盆菜就走。
屋裏一下只剩方問黎跟三個小孩。
沒了陶青魚,氣氛一下沉寂下來。活水變成了死水,半分不流動。
陶青魚不在,方問黎身上那股冷意自然而然凸顯。好在面對的是小孩,是哥兒的弟弟,他不至于冷着人。
方問黎:“想念書?”
陶青嘉手中筆是人用過的舊毛筆。紙是最次的草紙,墨水滴上去頃刻就能暈開。
條件如此,但小孩練字卻坐得板正。
整張紙寫完,他就像一顆小松柏,內裏端正且堅韌。
小小年紀,比常人多一分的專注。眼神澄澈,也不懂得掩飾不住那份求知若渴。
陶青嘉落下最後一筆,才擡頭看他。
方問黎:“你大哥哥應該想送你上學。”
陶青嘉卻是搖頭。
說了一句:“謝謝哥夫。”
方問黎并未将他當做什麽都不懂的小孩,沖着這一句“哥夫”,只道,“有需要幫忙的,可以找我。”
小孩轉身回去,繼續練他的字。
方問黎也不多問,只指教導完自己該指教導的,随後離開去找陶青魚。
*
留在陶家吃過午飯,方問黎就跟着孟氏告辭。
農家人成親不講究那麽多。
生辰八字給過,待那邊合了八字,算了日子。兩邊一商量差不多就能定下成親的日子。
金烏西墜,雲如彩緞鋪了半片天。橘紅到深紫的過度,似瑰麗的绮夢。
夜色收盡最後一片紫,幽暗的遠山響起低鳴鳥叫。
陶家人各回各的房間,油燈逐漸熄滅。
方霧照舊給陶大郎按着身子,湊在他耳畔小聲說着家裏發生的事兒:“今日方家來提親了,家裏也同意。那孩子滿心滿眼都是咱魚哥兒,我瞧着人不錯。”
“你也不快點醒來,哥兒出嫁你都看不着。”
按着按着,方霧累了。
他躺進被窩,抓住自家相公的手掌,下巴窩在他肩膀。
“你說哥兒要是挨欺負……唔!”
方霧瞬間睜大雙眼,握住男人兩根手指。
“你是不是聽得到我說話!聽得到你就動動手指,再動一動……”方霧聲線顫抖,即使看不清,黑夜裏仍舊緊盯着男人的臉。
忽的,手心微癢。
方霧腦袋有一瞬間的空白。
反應過來,他緊緊抓住男人的手指,幾乎是喜極而泣。
“陶興永!你吓死我了!”
手指又是一動。
方霧挨着男人蜷縮,大滴大滴的淚珠沿着臉頰滾落,滑過陶大郎的脖子。
怕出錯,方霧飛速吸氣,啞聲道:“再在我手裏點兩下,再點兩下。”
他放輕呼吸,等了許久。掌心的觸感不敢錯過分毫。
果真,極其緩慢又輕微的兩下。
方霧立馬掀開被子爬起來,甚至顧不得敲門直接進了隔壁陶青魚的屋子。
陶青魚猛地坐起來:“小爹爹?”
黑夜裏只有一個輪廓。
“小魚、小魚……你爹,你爹他能聽到我說話!”
“真的!”
陶青魚翻身爬起,鞋子都顧不得穿,徑直跑到隔壁。
等方霧将油燈點亮,又像剛剛那樣叫人的時候陶大郎卻是沒反應了。
陶青魚怔然看着那雙皮包骨的大手。
“小爹爹。”他神色倉皇。
方霧嗚咽着一把将他抱緊。
“小爹爹沒感覺錯,你爹就是聽見了我的話。我還叫他點了我的掌心。”
“不會錯的。”
陶青魚眨了眨眼,後知後覺感覺到冷。
他看見同樣穿得單薄的方霧,立馬給人塞進了被窩。
他握住方霧的手道,油燈映照着杏眼中的鎮定。“這事兒暫時不跟家裏說。”
就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好,好……我知道。”
一時慌亂,方霧才叫醒了陶青魚。這會兒估摸了下時辰才覺着不妥。
哥兒明日還要進山忙。
他趕忙催促道:“你快去睡覺吧。”
陶青魚在床邊坐了一會兒,也沒見着他爹有反應。他打起精神對方霧笑了笑,還是起身吹滅了油燈。
方霧情緒依舊如海浪奔騰,他額頭抵着男人肩膀。
“相公,可不要魚哥兒失望。”
“你慢慢來,別急別慌,無論多久我們都等着你。”
*
次日。
用過朝食,陶青魚将背簍背上。
方霧再三叮囑:“不能往深山裏走,天黑之前必須到家,你要是沒回來我就進山找。”
等陶青魚再三保證,他才松口。
以前陶青魚不是沒進過山裏。但因為之前陶大郎出了事兒,方霧就對那片山林敬而遠之。
知道哥兒不是一個人,方問黎會過來,方霧才能稍稍放一點心。
沒等多久,方問黎上門了。
他進屋招呼了陶家長輩,随後便跟着陶青魚從院子西邊進山。
陶青魚還想着昨日的事兒,他偏頭看了一眼方問黎,欲言又止。
“想說什麽?”
“我小爹爹說……我爹對他說的話有反應。”
方問黎一頓。“叫周令宜來看看。”
“前不久才看過。”
說的話仍舊是那些,就怕這一次還像之前那麽說,他怕他小爹爹受不住。
他沒親眼看到,心中也跟着不确定。
方問黎:“一月紮一次針,這個月該來了。”
陶青魚略微猶豫,點頭道:“那我明日上縣裏。”
“不用,叫阿修回去喊人。他趕車來的,現在還在路邊。”
進山是為生計,親爹那裏也不能不顧。陶青魚看着又幫了自己一把的人衷心道:“謝謝。”
方問黎停步,眼色微深。
陶青魚疑惑:“怎麽不走了?”
“你說好多謝謝。”方問黎道。
陶青魚揚眉:“不是應該的嗎?”
方問黎輕聲:“不用那麽客氣。”
陶青魚板着臉搖頭,手一背,念道:“這是做人基本的禮貌。”
方問黎一笑,心中卻澀得厲害。
禮貌。
他半點不需要。
……
他們先去叫了阿修幫忙,然後就順着窄小的山路一步步往上爬。
清晨山中霧氣如紗,拂面而來皆是細密的濕意。
時辰尚早,露珠晶瑩剔透還挂在葉片上。兩人從小路經過,露珠撲簌滴落,也打濕了鞋面。
陶青魚走在前頭,邊走邊用棍子拍打着草叢。将露水拍下來,順帶能趕趕草堆裏的小東西。
這山路走的人不少,家裏沒私林的,都要進裏邊的公山去砍柴。
一路沒什麽阻礙,翻越前山,不到一個時辰就到了今日的目的地。
陶青魚累得微微喘氣,轉頭一瞧,方問黎只面紅色潤,氣息依舊平穩。
陶青魚杵着棍子,滿臉詫異。
“不累?”
他自認為身體素質已經比大多數人好,但沒想到一個書院夫子竟比他還優秀。
方問黎遞出帕子,笑道:“玄同書院建在山上。”
陶青魚恍然。
“怪不得。”
他以往賣魚的時候經常能在巷子裏看見方問黎,偏偏他又要上山教書。
“所以你每天爬山去上課?”
“也不至于。”
方問黎看着哥兒用帕子囫囵擦了擦額頭,心想:成親之後,他應該爬山的次數要增加不少。
擦了汗的帕子,陶青魚順勢放回自己身上。
待喝了水,歇息夠了。
陶青魚環顧一圈山林,道:“先做陷阱,然後看看能在山裏尋到什麽能換錢的東西。”
“好。”
方問黎其實沒做過陷阱,但他看阿修做過挺多次。瞧着挺簡單,他沒一會兒就能上手。
林子裏樹木高大深茂,光線不比外面。只要兩人不說話,山裏就只有遠處傳來的鳥叫,聽着空寂不已。
腳下踩着的草倒伏,窸窸窣窣。
陶青魚一把拉住要往邊上走的方問黎,嚴肅道:“山中常有獵戶來,也有陷阱。你別亂走。”
方問黎盯着被握住的手。
陶青魚眼神不自然一轉,正要放手,方問黎卻反手握了回去。
手中腕子纖細,方問黎一手能圈住兩只。
“小魚帶着我。”
陶青魚抿唇道:“跟在我身後就行了。”
“林子裏暗,看不太清。”
陶青魚回頭看他一眼,嘀咕道:“別是念書把眼睛念不好了。”
方問黎一本正經點頭:“有一點。”
陶青魚被他一堵,也不去計較被抓住的手。
木棍敲敲打打,他們來到一條明顯被踩過的十字路口。
方問黎:“這是……獸道。”
“嗯。”
人有人走的道,山中就有獸走出來的路。
在植被繁茂的山中,長期被野獸走過的路上植被明顯少些。而在獸道上布置陷阱,是陶青魚從村中獵戶那兒學來的。
深山老林不可避免有大的食肉動物,陶青魚不敢耽擱。
他放下背簍,立馬跟方問黎搭配着幹活兒。
陶青魚挖坑,方問黎就拿出削好的竹竿插上。這旁哥兒不讓他幫忙,他便順帶四處看了看樹木跟野獸踩過的腳印。
他慣常喜歡動腦子,在陶青魚吭哧吭哧挖坑的時候,方問黎已經将帶來的麻繩鈎子以及網用完了。
再回頭來幫陶青魚挖坑,掩蓋坑洞,小半個時辰就過去了。
做上标記,兩人便開始在山中找貨。
陶青魚依舊走在前面,木棍細致地在地上的草叢裏掃過。見一樹苔藓密布的樹幹上挂着的植物,陶青魚眼睛一亮。
“鐵皮石斛。”
方問黎走到哥兒身邊:“這時候正好采摘。”
“你知道藥材?”
方問黎:“看過幾本醫書。”
陶青魚笑着點頭:“果然書中自有黃金屋。”
哥兒的談吐,多半是念過書的。
林中濕氣重,這棵樹樹幹粗壯,上面藤蔓交纏。筆直往上一段忽然彎折傾斜,上面覆滿了青苔。
鐵皮石斛支棱着三兩片葉子,一截一截的莖條粗壯,就立在青苔上。
陶青魚試着比劃,他夠不着。
方問黎正要試試,哥兒塞過來一把剪子道:“幫我拿一下,等會兒遞給我。”
方問黎擡頭就見哥兒抱着樹幾下蹿了上去。
他眼皮一跳,立馬上前幾步守在他下面。“小心些。”
陶青魚笑得張揚:“爬慣了的,小意思。”
“剪子。”
方問黎高高拿起遞給他。
背靠大山,大山也會養活一群采藥人。陶家人沒人識得藥材,只陶青魚進山能找着些。
若遇到這次這般品質上乘的好藥,進山一天就值當。
剪子碰撞,聲音清脆。方問黎即使看着哥兒雙腿緊緊攀着樹幹也半分不敢松懈。
他仰頭站在下面。手臂微張,是護着人的姿勢。
“繩子……”
方問黎瞥過空空的背簍。“沒繩了。”
方夫子在哥兒面前想講究一下,但偏偏哥兒不按常理出牌,他也顧不得形象。
怕人摔着,他攀着樹還踮起腳。高舉手道:“慢慢的,給我。”
陶青魚手往後一放,方問黎一抓就是一把。
“要是每一棵樹都像這樣就好了。”哥兒像貓發現了藏在樹上的魚,美滋滋地感慨。
方問黎快速将藥材放背簍裏,又回來守着人。他沉着眼色道:“以後包山,種就是。”
萬萬不能讓人再這麽爬。
陶青魚一笑,往下看他。“夫子口氣真大。”
“你抓緊!”方問黎心快跳到喉嚨。
“放心放心,不會摔着的。”
陶青魚确保留下嫩枝,能剪的都剪下來了。确保沒有遺漏,他四肢緊扒住樹幹往下滑。
上去容易下來難,剩下這一截筆直的樹有兩米高。
他腳下踩着不穩,方問黎看得心驚膽跳。也顧不得什麽保持距離,等哥兒到手能撈得住的地方攔腰将人一抱。
“欸!”陶青魚還曲着腿,像貓蜷縮着爪子被抱起。
方問黎:“我抱穩了,松手。”
陶青魚感受到緊緊圈着腰上的手臂,無奈松開。
方問黎手上有勁兒,抱着哥兒紋絲不動。他慢慢後退兩步,幾乎是将他從樹上端下來的。
陶青魚落地,他拍拍身上擦滿了的青苔道:“我說了沒事兒。”
方問黎直直看着他,眼如深潭。
陶青魚不知怎麽氣一虛,手背蹭了下臉,遮住眼睛立馬轉頭裝作很忙一般地繼續找。
方問黎拎起地背簍跟上。
心中想:但願後頭沒有樹上的東西。
結果剛想完,哥兒腳下被草藤勾住,“哎喲”一聲往前傾倒。
方問黎扔下背簍,眼疾手快地勾着哥兒的腰将人帶回。
他眼色黑沉沉的,活像要吃人的惡鬼。
陶青魚被吓得心髒砰砰跳動,手還緊緊抓住男人的衣襟半趴在他胸口。
他擡頭,咽了咽口水。
“謝、謝謝啊。”
方問黎把着哥兒的腰,一臂就能完整圈住。他緩緩松開緊咬的牙,後怕得聲音幹澀。
“小心點。”他看不得一點人在他跟前受傷。
“好、好的。”
美人夫子的臉就在眼前,陶青魚感受到掌心下精壯的肌肉,心跳愈發亂了。
他忽然想起,上輩子他好像有個遺憾來着。
還、還沒談過戀愛呢。
被方問黎的氣息完全包裹,見人還不放開,他耳垂慢慢升起騰騰熱意。
“你、你松開。”
方問黎喉結滾動,手臂收得更緊:“你吓到我了。”
“啊?”陶青魚一下沒了那股羞赧,瞪着圓眼睛看人。
方問黎松開人,眼簾垂下遮住幽暗的眼色。
“沒有下次。”
“不會,肯定不會。”
唔……方問黎又怪怪的。
陶青魚轉回去,踢了踢剛剛纏住他的藤蔓。瞧着瞧着,杏眼睜圓。
“夜交藤!!!”
陶青魚蹲在草叢前,美滋滋地沖着身後晃了晃爪子:“小鋤頭!”
方問黎深吸一口氣。
“我來。”
陶青魚沒聽見,飛快扒拉草叢。“好粗好粗!快點快點。”
方問黎無奈看着蹲成一團的哥兒。
“來了,小心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