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 章
20 第 20 章
◎包裹◎
前段時間,爸爸舒仁安在省第一人民醫院做完肺癌手術出了ICU後,媽媽有空就拎着果籃去探病。
對于探病這件事,舒禾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是她不能容忍的是,媽媽現在背着她們兩姐妹把人接回家裏療養。
舒禾越想越氣,她不理解媽媽的腦回路,善良也要有個度。
同時,她也希望媽媽能考慮一下她和妹妹舒苗的感受。
她回撥了電話,但是一直沒人接聽。
又撥通第二遍,還是沒人接聽。
撥了五遍過後,終于有人接聽了,不過是她不喜歡的人。
爸爸舒仁安:【喂,咳……咳……禾禾……】
他的聲音很輕,很小聲,聽着有氣無力的樣子,說話一頓一頓的,吐詞也不是很清晰,從他聲音判斷,他的身體應該還很虛弱,沒有完全康複。
她一聽到這個聲音就馬上皺起眉來了,還以為自己打錯了。
她重新确認了一下電話號碼,她沒有打錯,這是媽媽的電話。
但是,為什麽接電話的人是他?行吧,自己送上門的就別怪她。
此時此刻,舒禾憤怒的情緒達到了頂點,但她克制着不讓它爆發出來。
“爸爸,這麽多年了,長大以後我們父女好像都沒有聊過,剛好我現在也不忙,想跟你敘敘舊,随便聊聊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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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舒仁安激動的說:【當然可以,我以為你不會再叫我爸爸了。】
沒有什麽比打感情牌更絕情,它會像一把利劍一樣直接往敵人心窩子裏紮。
“你知道嗎?我小時候每天都期待着你回家,期待着吃你做的飯,期待着你能陪我一起玩……放學回家的時候,我習慣先喊的是爸爸,而不是媽媽……”
說着她開始哭了起來,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聲音哽咽着,但她還在堅持戰鬥。
“那個時候,我認為世界上只有爸爸好,媽媽只會管東管西,煩得不行……一開始,每當你出去找你的小情人,媽媽還會為你找借口,為你打掩護。”
電話的那邊傳來一聲,“對不起,是我的錯,”聲音裏飽含着悲傷和悔恨。
舒禾沒有理他繼續說着。
“當你把家裏的錢拿走的時候,媽媽厚着臉皮去找親戚借。她一次又一次的原諒你、容忍你,給你機會,她這麽做就只想維持這個家的完整……你珍惜過嗎?”
“我對不起你媽媽,對不起你們……我是個罪人……”
她能聽見那邊哭泣的聲音,她在心裏冷笑,這點痛就受不了?
“但是,你是怎麽回報她的?你打她,用東西砸她,你的小情人到她的面前耀武揚威。你知道大年三十家裏沒錢置辦年貨就算了,更慘的是讨債的人來要賬,我們在家裏都不敢說話,就怕被人知道我們在家……”
“咳……咳……你……別說了……咳……咳……”
舒禾深吸了一口氣,擦幹淨眼淚,一種發自心底的敵意冒了出來。
她用最平靜的語氣,發射了最後的最致命一擊,“手術的那一天,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希望你出不了那扇門!”
說完,她直接就把電話挂了,身體靠在牆上緩緩的蹲下來,雙手抱膝把頭埋進去,怕人聽見,克制着小聲的哭了出來。
這番話就是一把雙刃劍,在刺進舒仁安的心窩的時,她握劍的手早已鮮-血-淋漓了,這也是她的一生之痛啊。
如果沒有曾經刻骨銘心的幸福,就不會有今日的痛徹心扉。
大概過了十幾分鐘,她才調整好情緒,整理了一下衣服,擡首挺胸的走出了樓梯間。
此刻,她又是一個心理強大,業務能力拔尖,受委托人信任的律師。
“嗨,舒律,”律所前臺行政小夏聽見舒禾高跟鞋的聲音,視線從電腦顯示屏轉移到她的身上,然後發現她的異樣,關心的問道,“舒律,你怎麽了?眼睛怎麽紅紅的?”
舒禾胡謅了一個理由,笑着說:“眼睛有點過敏。”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這樣,真真假假,對面關心,還不能說出真實的原因,所有的事情只能自己獨自承受。
“啊,嚴重嗎?”
“沒事,不是很嚴重,吃點藥就好了,我抽屜裏有藥。小夏,你是把香水打碎了嗎?前臺好香呀。”
舒禾聞到了一股濃濃的香水味,雖然很好聞,但太濃了,有些熏人了。
“可能是我嗅覺太靈敏了,我早上來的時候,總感覺我的工位上有一股臭味,好惡心。”
“于是就隔兩三個小時噴一次香水,這才好了一些。一瓶50毫升的香水,都快被我噴完了。這是我最喜歡的香味啊,我的心好痛呀。”
小夏抱着她的香水瓶子,做出了一個心痛的樣子,可愛極了。
“什麽牌子的?姐姐送你,”舒禾笑着跟小夏說,這個小姑娘确實很讨人喜歡,漂亮又懂事,還嘴甜的妹子,誰能拒絕!
“謝謝老板,老板大氣!恭喜老板發財!”小夏馬上站起來,學着表情包的動作,鞠了一躬。
開過玩笑後,小夏從桌子下拿出一個包裹遞給她,“舒律,這裏有個你的包裹。”
“謝謝,”舒禾接過箱子,抱着進了律所。
箱子大概就有一張A4紙的長度和寬度,外表面印刷的t字是零食的名稱,不過字體被透明膠帶撕扯下來就只剩下一半了,箱子應該是被二次利用的舊箱子。
封口的地方粘了兩次膠帶,第一次封箱的時候貼歪了,但是打包的人又懶得撕下來,于是又再次粘了一次膠帶。
箱子還帶着跟小夏同款的香水味,香得熏人。
舒禾帶着包裹往自己的工位走去,把包裹放在桌子上,從筆筒裏拿出美工刀正準備打開包裹時,手機響了,來電提示是媽媽。
瞬間沒心情打開包裹了。
她把包裹放在桌下,把手機直接靜音放在桌子上,背靠着椅子雙手環抱自己,看着手機屏幕從亮變暗。
大概過了一分鐘後,手機又再次亮起來,舒禾還是任由它再次變暗。
又過了一分鐘,還是媽媽來電。
舒禾把手機反蓋着,不看來電界面,再從包裏拿出粉餅的小鏡子,看了一下自己哭紅的眼睛,還有點兒腫。
這裏照照,那裏看看,發現口紅有點兒淡了,被她吃了不少,于是又擰開口紅補上。
補完妝後,她打開網頁看了半個小時的社會新聞,時間過去了大約一個小時,她這才站起身,拿起手機走出律所,再次來到樓梯間。
手機消息提示未接來電十幾個,都是媽媽打的。
她把這些電話記錄都删了,然後回撥。
舒禾若無其事,聲音很平靜的說:“喂,媽媽,怎麽了,剛剛在開會靜音了沒聽見。”
電話那頭傳來焦急的聲音,聲調也很大。
媽媽:【你跟你爸爸說了什麽,為什麽他現在一直在哭,藥也不吃,飯也不吃,也不願意出去散步了?】
舒禾面不改色的說:“哦,就随意的關心了一下,問問他現在恢複得怎麽樣了?感覺有沒有好一些。”
媽媽:【你覺得我會信你嗎?】
舒禾聽見媽媽這麽說,本是明亮的眼眸黯淡了下來。
媽媽這是接受浪子回頭的意思嗎?要跟爸爸破鏡重圓?
“你信不信,我無所謂,” 她聲音裏帶一絲失落,沉默了大概幾秒鐘後,舒禾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媽媽,這麽多年了,你還對他有感情嗎?你現在準備重新接納他嗎?”
種種過往浮現在舒禾的眼前,媽媽是因為還愛着爸爸,還是被婚姻傷到了,才拒絕跟其他異性交往?
對于這個問題,根據近期媽媽的舉動,她已經完全失去了判斷。
電話的那頭沉默了一會兒說:【感情是很複雜的。】
聽見媽媽這麽回答,她的心直接就涼了一截,沒有否認就是承認。
舒禾:“行吧,有他沒我,有我沒他。家裏有他在的一天,我就不回家了,你自己保重,挂了,我要工作了。”
這是媽媽自己的選擇,既然她無權幹涉,但她能決定自己的選擇。
說完,她就立刻挂了電話。
回到工位,舒禾決定把家裏的破事抛到腦後,開始工作。
她寫着案件資料,眉頭開始慢慢的皺起來,不是因為案件資料出了問題,而是她好像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臭味。
一開始她還以為是因為太生氣了産生的錯覺,沒理會。
但是随着時間的推移,包裹上小夏噴的香水味逐漸淡去後,臭味就越來越明顯了。
舒禾把包裹從工位下拿了起來,放在桌子上聞了一下,确認了一切臭味都來源于這個包裹。
她用美工刀将包裹的透明膠帶劃開,打開箱子,一股令人作嘔的味道奔湧而出。
“哕……哕……哕……”
她連續幹嘔了幾次,馬上用胳膊捂住自己的鼻子,大膽的看向箱子裏面。
箱子裏面是好幾只死老鼠,很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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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所會客室,一名民警向她問供,另一名民警在本子上做筆錄。
民警:“你最近有跟委托人産生過矛盾或者糾紛嗎?或者是有得罪過什麽人嗎?”
舒禾試圖将杯子握緊,從這杯熱水中汲取熱量,可是手指不受控制的在抖動,導致杯子裏的水在微微蕩漾波動。
她真的被吓到了,到現在心跳都還在加速跳動着,沒有恢複平日裏的速率。
仔細回想近期記憶裏,她從來沒有發生過與人争執或者鬧不愉快的事情。
她對民警搖搖頭,嘴唇哆嗦着說:“沒……有。”
民警把筆記本電腦面向她,調出一段監控錄像播放,“見過這個人嗎?能認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