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亞馬遜平平無奇的早晨
亞馬遜平平無奇的早晨
“所以這次的任務其實就是把東西送到吧, 倒是不需要考慮那麽多。”
太宰治攤開自己手中的地圖,在上面标注下今天所處的位置,和終點進行了一番對比, 得出了結論:“看樣子我們要在這個時間點至少停留一兩個月的時間了,一兩個月應該也夠這個光球能量充滿了吧?”
“可是現在已經過去一天了,但這裏的标注槽還沒有到達1%。”
費奧多爾擡頭看着船尾地球儀模樣的儀器, 手指按着它下方微微亮起的橫槽, 若有所思地說道:“我們今天去的地方多一天, 看看能不能讓它增長的速度加快。”
“準确的說是只有0.79%哦。”
江戶川亂步嚴謹地補充道。
年輕的亂步先生扒拉在這個名字叫做“篝火”的裝置的欄杆上,翠綠的眼睛好奇又專注地看着它上面的光芒, 接着又擡頭看了看上面的那個圓球——其中心位置似乎有微弱的光芒正飄忽不定地閃爍。
躍躍欲試得就像是看到了激光筆的那一點紅光在地板上亂晃的貓。
然後好奇心升騰起來的貓就被太宰治拎着後頸皮帶走了, 惹得對方張牙舞爪地發出了一連串不高興的聲音。
費奧多爾看着被太宰治仗着身高優勢拖走的江戶川亂步,眯起眼睛輕輕地笑了聲, 讓又氣又郁悶于自己身高的江戶川亂步更不高興了。
澀澤龍彥從船頂跳下來,輕巧地落在甲板上面, 抖了抖自己身上的長毛, 甩出了一大圈亞馬遜雨林晨霧在他身上留下的水珠。
“我們今天是按照計劃,看看亞馬遜河流邊的人類城市還存在嗎?”他問。
“嗯,按照地圖來看, 被譽為世界中部的首都的馬卡帕離我們現在所處的距離不算遠。”
太宰治把手中的地圖卷起來, 對澀澤龍彥友好地點了點頭:“沿着河道就可以看到了。”
昨天澀澤龍彥在餐桌上面眼疾手快地拍死了八只蚊子, 這份傑出的反應能力贏得了所有受到亞馬遜蚊子困擾的人的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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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夜晚的活動簡直可以用“江戶川亂步發現了蚊子”“澀澤龍彥撲了上去”“澀澤龍彥獲得了勝利”來進行完美的概括,一直持續到一人一貓都玩累了為止。
至于太宰治和費奧多爾, 他們兩個花了一整天的時間清點物資, 把物資和清單進行對比, 分門別類地重新存放起來,在X小姐和宵行手忙腳亂的指導下學會了怎麽開這艘傻瓜式操作的船, 拟定了接下來的路線。
還各自拿走了一本書當睡前讀物。
太宰治拿的是《不得不提的100種亞馬遜昆蟲》,費奧多爾拿的是《如何利用當地自然條件搭建臨時庇護所》。
不過估計就算是費奧多爾把這本書徹底研究完,搭建臨時庇護所的任務也不會和這位看上去柔柔弱弱的貧血俄羅斯人有什麽關系。
等到對篝火裝置的例行觀察結束後,費奧多爾便去船長室開船。太宰治則是拽着試圖掙紮的江戶川亂步一起去了船側。
“接下來就靠你了,亂步先生。”
港口黑手黨的前首領松開手,看着已經在氣鼓鼓地看着他的江戶川亂步,開始熟練地給對方畫餅……啊不是,進行激勵:“如果岸邊發現了什麽特殊的情況可以到船艙裏通知我。”
被拎着後衣領拎了一路的江戶川亂步不怎麽想說話,只是氣呼呼地看着他。
“需要我給你一點避蚊胺嗎?”
太宰治笑着用力揉了揉江戶川亂步的頭發,從口袋裏翻出折疊耳罩給對方戴上:“外面的蚊子還是很咬人的。”
有的人對飛蟲翅膀拍打極其敏感,就算蚊子距離他們足足七八米遠,過好的聽力卻讓他們感覺蚊子近得仿佛已經鑽到了自己的耳朵裏。
江戶川亂步就是那種人,所以太宰治幹脆給對方戴上了一個足夠讓他感到安心的耳罩——雖然會有點熱,但總比一直心神不寧好。
江戶川亂步被揉得不太适應地眯了眯眼睛,因為這一系列順毛的行動搞得有些猶豫,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生氣,但他很快就堅定了自己的想法,還是用憤憤不平的眼神看着太宰治。
但目光中的生氣已經不明顯了,更多的還是不滿的委屈,就差主動說“快過來給我道歉再哄哄我”了。
已經對江戶川亂步的小孩子性格有了充分經驗的太宰治從善如流地進行了道歉和誇贊,讓前一秒還委屈得不行的貓一下子就被誇得暈乎乎地膨脹起來,分不清東西南北。
真好哄啊。
太宰治心情微妙地看着重新振作起來的江戶川亂步:這就是正常年齡裏充滿幹勁的單純小孩子嗎?
他甚至連殺手锏的甜食都沒拿出來……雖然在福澤先生面前的時候,亂步先生的确是一副很好哄的樣子,但他現在的情況算是什麽?
算是靠心理學CPU涉世未深人類幼崽的大騙子1號。
太宰治給自己做出以上定義,搖搖頭,走回了船艙裏面,打開一本空白的本子開始寫今天的航行日記。
雖然他們基本有一個算一個,都有過目不忘的天賦,但把細節記下來還是很有必要的。
X小姐曾經和他說過有讓人失去對某種事物印象的魔法,但這種魔法往往無法消除留存下來的記錄。
說到X小姐……雖然有時間差,但對方現在還沒有醒嗎?
太宰治想到這裏的時候筆跡停頓了一下,但很快就繼續寫下到現在為止發t生的事情。等到基本寫完之後,他透過窗戶看了眼亞馬遜河。
河兩岸是郁郁蔥蔥的綠色,在早晨薄薄的霧氣中看不到河岸,只能看到各種各樣的樹木從水中生長出來,突兀地長出一片森林。
翠綠的藤蔓從水中攀緣而出,曼妙地挂在樹的身上,而樹木的枝幹則是向着水中垂落。搖晃的碧綠色讓人聯想到懸浮在空氣中的海。
漆黑的水流被染成綠色,倒映出躲藏在濃綠裏的紅花,在極大的一片冷色調環境裏有種既冷且清的妩媚。
河底下有什麽正在游動。
太宰治看了兩秒,感覺那大概率是魚群,于是就沒有管,而是看自己順手拿來的那本《不得不提的100種亞馬遜昆蟲》。
亞馬遜地區最危險的動物是什麽?
書中這樣說:
亞馬遜最危險的不是頂尖的掠食者美洲豹,不是世界上最長的蛇亞馬遜森蚺,不是數量繁多的子彈蟻,不是劇毒的箭毒蛙,不是可以讓人血流不止的吸血蝙蝠,甚至也不是兇猛的食人魚和會鑽入身體的牙簽魚。
而是蚊蟲。
這片溫暖潮濕的地域是蚊蟲滋生的天堂。它們就像是淡灰色的霧霭那樣籠罩在亞馬遜的空氣裏,在耳邊發出嗡嗡的噪音,傳播致死性的瘧疾和革登熱。
更糟糕的是,在這裏有一種馬蠅會在蚊子的身上排卵,然後蚊子便會把卵帶到人類的體內。這些蟲子會在人的皮膚下面出生,從蛆蛹化成一只毛茸茸的馬蠅然後飛走……
“呃。”
太宰治匆匆掃過了上面的插圖,就算是他對這種東西也沒有什麽興趣,但他決定以後自己要遠離蜜蜂——馬蠅看上去和蜜蜂有點太像了。
好吧,光是想象一下你身體裏有這麽個東西在動就不是什麽好體驗。
“說起來,上次我們見到的那些蛾子是不是借鑒了馬蠅的生活方式?”
太宰治翻過一頁,突然有點好奇地詢問起鑽到船艙裏吹空調的澀澤龍彥:“畢竟都是寄生在宿主體內,依靠宿主的血液生長和羽化的。”
“你才意識到啊。”
白貓的耳朵用力地抖了抖,緊緊盯着鏡子中的自己,然後躺下來在空調的吹風口邊上煩躁地滾來滾去——他的語氣不太禮貌,但不是針對太宰治,而是針對濕熱的天氣。
第一天還好,但作為一只長毛貓,它現在被這裏的天氣熱得相當焦慮,說出口的話也難免變得富有攻擊性起來——據江戶川亂步觀察,甚至連脫毛現象都比平時嚴重了一點。
在煩躁地抓了幾下地板後,澀澤龍彥終于放棄了這種并不能讓他更涼快一點的行為,轉過頭回答道:“斯托爾家族的名字就是它們這個種族的名稱,斯托爾玫瑰蛾,學名澤麗碧舟蛾。和南美的馬蠅一樣,它們也是南美的蛾種。”
澀澤龍彥也是回自己的世界後把昆蟲圖鑒翻出來查閱了半天才意識到的:
黃綠色像是昆蟲血液一樣的翅膀,斯托爾與玫瑰,指向的無疑就是這種飛蛾。
但因為這種飛蛾的學名與斯托爾玫瑰蛾的俗稱八竿子打不着,碧舟蛾屬又以各個種類之間的極其相似而出名,他一開始雖然隐隐約約有一種熟悉感,但也沒有往那個方向想。
說到底,他是研究神秘學的,博物學只是興趣使然的領域。雖然研究和頗為深入,但是要他那麽快反應過來也有點難為貓。
“好吧。”
太宰治倒是沒有想到會這麽巧,有些詫異地挑眉,然後看着澀澤龍彥焦慮地給自己身上舔毛的樣子,提議道:“你真的不需要把身上的毛剪短一點嗎,澀澤?”
澀澤龍彥立刻停下動作,用緋色的貓眼警惕地看向他。
“一點也不需要。”
他咬牙切齒地說:“我又不是沒在南美生活過。我遇到的那個倒黴人類已經不知道帶我去過多少地方了,就連馬達加斯加我都熬下來了。”
太宰治選擇沉默。
他有預感,澀澤龍彥回去時,某位貓主人至少要被自己家貓莫名其妙地撓上一爪子。
外面傳來了水花的聲音。
太宰治轉頭看去,看到許多小巧的三角狀背鳍在水波裏面輕盈地浮動着,攪起一片片水花與流暢的水中白痕。
“咿咿——”
水下面傳來尖尖細細的歡快聲音,緊接着就有動物在水下歡快地躍起,在雲霧後隐隐約約的太陽光照下翻了個身,露出玫瑰紅色的肚皮。
它看上去完全就像是一只出現在了淡水河流域的海豚,有着圓滾滾的可愛身子和微微張開的細長嘴巴。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上半身灰藍,下半身玫瑰粉的動人配色。
它扭過頭看着這艘船,張嘴又發出了一聲聽上去很可愛的叫聲。
其他的河豚“咿咿”“叽叽”地叫起來,至少幾十只三角背鳍很好奇地跟着這艘船,看上去都對這個漂亮的大家夥好奇極了,說不定把船當成了一艘巨大的雪白河豚。
“亞馬遜淡水豚。”
開船的費奧多爾稍微放慢了一點速度,看着面前的場景自言自語道。
這種美麗的哺乳動物和它們在大海裏的近親一樣,對人類的船只有着奇妙的好奇與喜愛,常常跟随着亞馬遜河上的游船前進。
“很漂亮吧?”
費奧多爾愣了一下,然後默默眯眼。
從早上開始就不見蹤影的少女聲音響起,輕快的音調裏笑聲一如既往地爛漫:“粉紅色河豚可是亞馬遜的特色,我真的超級喜歡亞馬遜的這種小動物。當然了,凱門鱷也很可愛,尤其當它們是處于幼崽階段的時候……”
費奧多爾禮貌地打斷了對方喋喋不休的臺詞:“早上好,X小姐。
少女咳嗽了兩聲。
她之前略帶尴尬和心虛的笑意被飛快地收了回去,語氣也變得正常起來。
“抱歉了,我不在的時間沒有出問題吧,剛剛去處理一件事情,來得有點晚。”
“目前為止沒有問題。”費奧多爾看着儀表盤上面的數據,讓船在河道中微微地偏了下方向,同時按下了水下聲吶按鈕,“我們打算去馬卡帕看一看這裏人類居住的城市怎麽樣了。”
通過聲波工作的聲吶給同樣通過聲波交流的粉紅河豚們帶來了很大的困擾。在聲吶運轉起來的時刻,它們就慌亂地“叽叽”地叫成一團,就像是人類看到了一個看不見的幽靈那樣。
在費奧多爾和X小姐共同地注視下,那些河豚很快就慌慌亂亂地離開了這個“鬧鬼”的地方,看上去被吓得不輕。
“哦。”X小姐看上去很遺憾,“這一點也不浪漫,親愛的費佳。剛剛亂步還在試圖用一根草逗河豚玩呢。”
費奧多爾懶得去糾正對方對自己的稱呼,只是讓船只重新加速起來。
“未來的人類似乎已經消失了。”
等完成這一系列的動作,保證前進的道路上沒有障礙物後,俄羅斯人才提出了一個新問題:“那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這一點并不難看出來。
他們目前去過的最遙遠的時間點就是那座動物組成的城邦,在那裏人類對于動物們來說已經是類似于都市傳說的存在。唯一人類存在的證明就是太宰治發現的那具被污染的身體。
更何況,他其實還算是城邦裏人工智能的繼承者。
“……”
“不是現在。”對方回答。
“至少不是現在。”X小姐緊接着用一種有點哀傷,但足夠柔和的語氣這麽補充道。
兩邊密密麻麻的高大森林已經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則是寬闊的綠草,青翠的綠意中有幾只刺豚鼠正在玩耍。
再往前便是城市。
目前為止,他們沒有看到任何人類的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