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阿門(拿着十字架)
阿門(拿着十字架)
遠在時空管理局的X小姐聲音都下意識地停頓了一下, 有些猶豫和結結巴巴地重複了一遍太宰治的話:
“呃?真的、我是說真的沒事嗎?”
看上去完全不像是沒事的樣子啊!
俄羅斯人對此只是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禮儀性質的微笑。莫名有些心虛的太宰治在邊上咳嗽了幾聲,說着“啊那些蛾子要來了,我們先走吧”就快速地踩着蛾子的屍體消失了。
少女默默地扶了扶面前的話筒, 感覺接下來的場景可能會出現莫名其妙的失控,然後繼續把視角鎖定在那些飛蛾的群落上。
随着它們數量的不斷增加,對信息的擾動越來越強烈, 導致她能捕捉到的畫面清晰度也在不斷地降低, 細節已經無法辨認地模糊成一團。
不過這也算是某種好事:至少不用看那些惡心的飛蛾聚集體了。
“它們正在融合……”
她發出輕輕的聲音, 眉宇微蹙,手指無意識地敲打在屏幕上:“而且正在越來越多。”
泥土和雪被翻動, 生活在黑暗裏的聚集體從地底誕生, 本來不會發出聲音的昆蟲在這一刻卻擁有了真實的尖銳亵渎的叫聲。
最初鑽出泥土的聚集體只有人體那麽大,勉強保持着人類的形狀。但很快, 它們就像是滾雪球一樣地膨脹起來。
把它們裹挾起來的膿綠色粘液與血色條帶讓它們可以很好地互相融合在一起,輕而易舉地變成更為龐大的一團不明生物。同時還不斷有在天空中散亂飛行的飛蛾撞到這些濃稠的膠體中, 進一步壯大它的數量。
在達到一定數量級之後, 這些聚集體就再也無法保持一開始和人體相似的姿态了,而是不斷地平鋪開來,就像是一瓢水那樣在雪原上不斷的蔓延和蠕動。
“如果那些死去的飛蛾屍體也會被裹挾進去的話, 它們最終的體量大概能夠膨脹到……”
少女摸了摸下巴, 很快就用她的獨特比喻給出了觀察的結果:“大半個初代版本的哥斯拉那麽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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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斯拉?”太宰治問。
“簡單來說, 就是一種可以輕易摧毀高樓大廈的怪物。”
X小姐故意一本正經地說道:“不過我打賭,這只蛾子怪物肯定不會噴射白熱光。”
斯托爾莊園的建築門一直沒有關上, 這讓他們兩個人的返回很輕松, 輕松得就像是有人有意在玩名字叫做“請君入甕”的游戲。
“轟隆——”
在他們進來之後, 伴随着一陣巨大的聲響,本來還保持着常開狀态的門窗瞬間關閉, 并且整齊劃一地落上了鎖。
周圍的燈光全部都亮了起來。
“果然,現在這裏的門全部都鎖死了。”
太宰治對面前可以參演三流恐怖片的場景沒有什麽太大的感想,握拳咳嗽了一聲,有些尴尬地開始沒話找話,同時謹慎地看了眼依舊保持着微笑姿态的費奧多爾。
有一說一,他覺得身邊這只俄羅斯老鼠目前的狀态比那些蛾子更适合擔任恐怖片的主角。
費奧多爾把槍掏出來,對太宰治沒話找話的行為也沒有什麽感想——他直截了當地把這句話當成廢話過濾了。
“這裏房間的布局變了。”他平靜地詢問,“X小姐,現在神秘指數最高,你看得最不清晰的場景是哪?”
“向前二十米。”
X小姐深吸了一口氣,開口說道,同時一心兩用地觀察着外面那些飛蛾的集合體。
她看到它們用龐大的數量直接淹沒火焰,帶走了這片區域的空氣,直接終止了燃燒。然後這些飛蛾的集群又把那些在火焰中死去的飛蛾屍體用粘液裹挾起來,蠕動着讓它們進入被飛蛾包裹的中心。
它們又稍微變大了一點,然後醜陋而畸形的身軀一點點地攀附在了這棟建築上,緊貼着這棟華麗的古典建築,身體不斷收縮而又重新變得膨脹起來,像是心髒的跳動,或者肺的呼吸。
“上樓,左轉三十米。”
X小姐挪開視線,說道:“這裏面一開始活動的人似乎已經消失了。”
大概那些人也是飛蛾的子體,現在已經回歸到群體的懷抱之中。
在經過窗戶的時候,太宰治看到了貼在窗戶上面成千上萬的飛蛾,它們的腿抽搐着,肥胖的尾部拍打,密密麻麻的眼睛目不轉睛地看向建築深處。
還有只有上半個身體的飛蛾,長相怪異得就像是畸胎瘤一樣的飛蛾,只剩下半截尾巴但依舊在很有活力地抽搐的個體,還有的眼睛中都生長着綠色的絨毛,看上去就像是發了黴一樣。
就算是太宰治,在和他們對上眼睛的時候都感覺有一種微妙的感覺在自己的心裏蔓延——這是些家夥該不是在地下面待的時間太久,所以就随意長長了吧?
“真是麻煩的家夥,看樣子它們是打算在儀式結束後一口把這個房子吞到肚子裏。”
他有些不耐煩地嘆了口氣:“窮追不舍的樣子就和煩人的狗一樣——小心左邊。”
費奧多爾也看着這些飛蛾,眼神中一點掩飾自己對這些東西厭惡的意思也沒有,在聽到太宰治的提示後毫不猶豫地擡手朝着左邊開.槍。
一截潰爛的增生腐肉跌落在走廊上。被打破的牆壁流淌出紅色與t綠色交織的血液,肮髒且黏膩地圍繞着被打穿的洞擴散開來。
具有肉感的牆洞努力蠕動着尋求彌合,分泌出大灘大灘的液體,看上去就像是某種沒有骨頭的一坨肉。
這個房子正在逐漸變得生物化。也不知道這到底是它的本來面目,還是這個本來正常的房子接受了某種神秘的感染才變成這個樣子。
但不管怎麽說,從這棟建築傷口裏流出來的紅色血液相當可疑。
畢竟飛蛾的血可以是黃色,可以是綠色,但絕對不會是和人類一樣的紅色。
“嘶,你們再快一點。”
X小姐看着這一幕,突然想到了某種可能,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催促道:“轉個彎之後就可以看到大廳了。我馬上也把這裏面的澀澤給叫過來。”
先別管這種現象到底是怎麽造成的了,萬一随着變化的加劇,接下來每走一步路地板都會爆漿該怎麽辦!
有的人本來就因為蛾子□□濺到自己身上很不爽了,再火上澆油真的會死人的!
另一邊,澀澤龍彥也早就放棄了自己之前待着的位置,步伐輕盈地在二樓沒有開燈的一段走廊上奔跑,身後緊緊追着一大群的飛蛾。
“它們怎麽敢的?”
拖着一身長毛的白貓很真誠地詢問X小姐:“雖然我的确不喜歡吃飛蛾這種東西,但這種東西嚴格來說是在貓食譜上面的吧?它們哪裏來的膽子追着我跑?”
X小姐一心二用地把頻道切回去,語速飛快地鼓勵道:“那你可以選擇不跑,回頭把它們全部都咬死啊。看你的了,澀澤!”
“哦,那還是算了吧,我不習慣用嘴碰這種髒東西。”
白貓嫌棄地做出一個“嘔”的表情,然後壓低自己的身子,流暢地從櫃子下面竄了過去,看上去就像是可以任意變換自己形狀的液體。
後面的飛蛾紛紛撞在櫃子上,紛紛揚揚跌落了一地,但是追擊者的數量似乎并沒有減少。
“比起這個,我還不如回去吃那個蠢貨人類家裏年紀還比我大的貓糧罐頭。”
澀澤龍彥語速飛快地說完這句話,然後一個轉身來到有這光線照耀的走廊,趁飛蛾受到幹擾的時間來了個急轉彎。
“大廳在前面左手邊的門。”X小姐說道。
“喵喵喵。”我知道,這裏門是開着的。
澀澤龍彥用貓語簡短地回了一句,然後擦着緩緩關閉的大門跑進了大廳內部,很快就找到了似乎剛進來不久的兩個人類。
或者說,他們兩個就在最為顯眼的位置上。中央無數的燒焦的飛蛾死屍幹癟地趴在地上,在中央堆成一個小小的山丘——山丘上還很有禮貌地蓋上了一張雪白的桌布。
費奧多爾拿槍.指着一塊長滿了奇異的血管凸起與無用的贅餘增生物的區域,一腳踩在雪白的桌布上,正彎腰心平氣和地跟着那一團爛肉說着什麽。
“咪。”
白貓擡起頭,剛剛想要找個位置跳上去,就看到費奧多爾很淡定地用槍.口指向了他。
澀澤龍彥:“……?”
這人是受什麽刺激了嗎?
還沒有來得及告訴澀澤龍彥某些悲劇故事的發生的X小姐用力地咳嗽幾聲,收回了自己剛剛伸出來的手,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白貓搖搖頭,用茫然中帶着無語的眼神看了對方一眼,然後踩着桌子就跳到了邊上太宰治的肩上,用爪子敲了敲脖子上的懷表,示意那個東西現在就在自己這裏。
太宰治伸手用力地揉了幾下貓頭,躲過澀澤龍彥的貓爪襲擊,雲淡風輕地站在旁邊,一點危機感都沒有。
就像是一個誤入屠殺現場的吃瓜群衆,全程負責看樂子和喊幾句“殺人了殺人了”的那種。
大廳裏無數雪白和淡黃淺綠的絲線垂落,拽着人們的身體繼續上演着宴會該有的劇目,那些身體殘破的人也不得不殘疾上崗再就業,被蠶絲連接起頭顱與身體,很敷衍地表演着木偶戲。
“我之前聽說飛蛾的繭橫着剖開來後,如果把兩邊愈合,然後用一根玻璃管連接起來,讓裏面的組織液可以互相流通,飛蛾依舊會誕生。只不過它的上半截與下半截身體會分離開來,變成由玻璃管鏈接。”
費奧多爾垂下眼眸,已經不成人形的巨大飛蛾聚集體,毫無誠意地感慨道:“昆蟲的變.态發育真的很神奇,不是嗎?”
各種蟲子糾纏成的共同思維體對此發出尖銳的鳴叫聲——在脫離人皮之後,它就沒有辦法繼續使用人類的聲帶鳴叫,但信息素的傳播轉而取代了低效的聲波交流,真切地将憤怒的情感完整地傳達給了在場每一個“活着”的物種。
但它們,或者說它沒有進行攻擊的意思,只是拍打着翅膀,發出巨大的噪音。黃綠色的血液滲透出來,一點點地暈染了雪白的桌布。
它們作為宴會的主人,不能夠對客人主動發動攻擊,否則儀式就無法成功,所以在這種情況下顯得異常被動。
“飛蛾控制身體生成的是生長激素主要位于大腦和前胸腺的位置,在這兩者被挪去之後,飛蛾将無法發育。而只要它們存在,就算是只有上半截或者下半截的蛹,也可以發育成活着的半截飛蛾。”
俄羅斯好心人蹲下身,依舊心平氣和地給這些沒有生物基礎的飛蛾普及着有關于它們物種的基礎知識:“還有一個實驗,是把很多很多的飛蛾蛹連接起來,然後全部挪掉大腦,拿一個新的冷凍的大腦和前胸腺放進去——結果那些蛹都發育成了新的獨立個體。很神奇,對吧?”
“對飛蛾說這個可真酷刑。”
太宰治抱着澀澤龍彥感慨了一句。
“從這個角度來說,飛蛾是最适合共同擁有一個族群意識的生物之一。只需要一個大腦,它們就能夠誕生許許多多的個體。”
費奧多爾把槍按在那個古怪的扭曲的肉塊上面,聽着飛蛾越發尖銳起來的聲音,臉上帶着和藹的笑容:“相對而言,想要它們一個族群徹底毀滅,也是再簡單不過了,是嗎?”
太宰治在邊上适時地抽過來一張桌布,雙手遞給費奧多爾。俄羅斯人很禮貌地道謝,然後在上面又多蓋了一層,繼續踩着。
“嘎吱嘎吱”還挺解壓的,就是白色的布料蓋在這麽一個東西上面,讓人莫名其妙想起了醫院裏面的太平間。
下面的飛蛾似乎也有被侮辱和害怕的意識,開始劇烈的蠕動,身子滑膩膩地在地上留下大灘大灘的□□。
“而且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能夠召喚萬物之母的宴會必須是一場歡樂的宴會,對吧?”
俄羅斯人繼續好心地意識道:“畢竟沒有哪位母親會樂意看到自己的孩子為了讓自己來到人世,而去屠殺祂的另外一批孩子。有些事情只能在背地裏悄悄地做,根本不可能拿到臺面上。”
不過宴會一結束,恩賜的力量降下,将那口泉水恢複之後,在莊園外面的聚合體估計就會毫不猶豫地把這座封死的囚籠吞入腹中。
所有的來訪者都将在飛蛾的包裹下成為它們新生代的養料。
可在儀式進行的過程裏,一旦它們反抗,那麽這場儀式就注定沒有辦法完成。
“真沒用。”
X小姐按了按額角,看着這些聲音逐漸變得凄厲的飛蛾,痛心疾首地搖了搖頭:
“這些飛蛾也不懷疑費奧多爾是在瞎編?它們自己也不确定這樣會不會導致儀式失敗啊,為什麽會信突然冒出來的陌生人類?”
根本就沒有規定說召喚萬物之母的宴會必須要其樂融融啊!畢竟那位神都瘋了,現在就像是個外能許願機和自動響應機制,只要符合大致規章流程就行了。
作為同樣和飛蛾有關的人,她自己都多少覺得這些家夥有點丢蛾子的臉。
“畢竟那麽多身體共用一個腦袋,智商均分下來不夠也很正常。”
太宰治同情地看了眼那些智商不夠的蛾子,雙手抱胸,小聲說道:
“而且老鼠的職業一看就知道是那種精通人性和詐騙的,被忽悠很正常。”
反抗軍的領袖嘛……不會畫餅和騙人是沒有辦法從一窮二白的階段發展起來的。
澀澤龍彥爬上太宰治的肩膀,看着那些死掉的飛蛾,為它們的智商默哀。
“不過應該也騙不了多久,畢竟智商低就是這樣。對方不會按照常理出牌。”
太宰治很快又嘆了口氣,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表情突然變得有點痛心,但很快就恢複了過來:“估計很快就又要打起來了,可惜之前的閃光彈用完了,否則聽個響也不錯。”
“200分貝聽個響是吧?”
X小姐虛起眼睛,吐t槽道:“也虧你反應快才沒有暫時性耳鳴。不過你們的目标又不是和那玩意打架。”
閃光彈算是除了火焰噴射裝置之外最能夠幹擾這些飛蛾的武器了。不僅有強光,還有非常恰當的熱量可以把東西點燃,同時還可以發出巨大的噪音。
“但這個儀式看上去只要我們不把來客燒成灰或者把這些蛾子燒成灰,它就能繼續這麽縫縫補補下去啊。”
太宰治說到這裏的時候也很無奈:這種儀式的容錯率未免也有點太高了點,完全不是那種失之毫厘差之千裏的東西。
“喵……”澀澤龍彥看了看周圍的儀式,感覺到了這個儀式本身的完整性,紅色的眼睛有些嚴肅地盯了會兒,但很快就饒有興致地亮了起來。
“如果無法終止,但可以把這個改成獻祭給別的神的儀式啊。”
擔任了神秘學家的貓饒有興致地說道:“或者說我們可以搶先一步把這些蛾子給獻祭了?”
“……小心獻祭給什麽奇奇怪怪的神,而且神明的力量幹涉地球總是會出問題的。”
X小姐都被這種刁民操作震驚了幾秒,然後才有些艱難地開口道:“我覺得可以穩妥一點?這個蠶絲可以破壞嗎?”
她現在看不清裏面的場景,只能和太宰治他們這麽隔空交流。
“試過了。刀割不斷,也燒不斷。強行破壞這些人的身體似乎也行不通。”
太宰治的眼神逐漸飄忽起來:“以前我出任務遇到這種情景時一般都是挫骨揚灰的。”
簡單粗暴且有效。
“我也覺得挫骨揚灰不錯。”費奧多爾擡起頭贊同了一聲,看了眼自己的懷表,“反正他們現在看上去都已經和死了沒什麽區別了。”
現在是10:36分。
按照正常的舞會,距離11點的結束時間已經不遠了。作為結尾的關于俄狄浦斯的喜劇雖然還沒有正式開始上演,但是作為穿插的舞蹈已經基本結束。只剩下最後的一支俄羅斯民族舞。
“那怎麽挫骨揚灰?”X小姐摸了摸下巴,表情微妙地接受了這個不是方法的方法,“這裏能讓人徹底消失的東西應該只有……”
她的聲音頓住了。
太宰治瞥了眼外面。
“嗯,現在看來只有外面那個看上去胃口很好的大蛾子了。”
……
牌局上的神搖搖頭。
“這都是什麽團夥犯罪現場啊。”
江戶川亂步疑惑地擡起頭。
“沒什麽。不過你是不是要謝謝我?”
神明假裝憂郁地嘆了口氣:“畢竟我把你拉走了,防止了未成年人過高的道德水準阻止成年人的發揮。”
江戶川亂步的表情微微有些古怪起來,然後伸出手,阻止了繼續發牌。
“這是第九十四張牌,壞牌。”
他直起身子,沒有接過對方口中幹擾性質更多一點的話,認真地看着面前的神,綠色的眼睛像是寶石一樣灼灼生輝。
他說:“從下一張牌開始,我宣布我成為先知。”
伊尼發出輕輕的笑聲。
“上帝允許了。”神明如是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