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有時謹慎不能解決所有問題
有時謹慎不能解決所有問題
賣東西的人很明顯猶豫了：他不想在這個地方陪買家聊這個，畢竟已經有日本人狐疑地看過來了，但他也擔心對方就這麽不買了——如果再不賺到一點錢，他接下來的日子會很難過。
費奧多爾也側過頭看向了那些正在朝這個方向看的日本人。大概是因為他們在這個地方聊了太久，導致他們産生了警惕的心理。
他對賣主笑了笑，然後站起身主動走到那些日本士兵面前，朝他們微微點了點頭，用流暢的日語攀談了幾句。
很快，那些士兵臉上就露出了友好的表情，揮手示意買賣雙方之間多聊聊也沒有什麽事，甚至發出了一陣還算善意的哄笑。
“好了，現在您不用擔心了。”t
費奧多爾攏了攏自己的披風，重新回到攤子前，彎着眼睛語氣溫和說道：“我說了，這些東西是替一位朋友買的。而正巧，我的朋友在這裏還有點面子。”
直接問果然有點麻煩，在這種情況下還是直接使用強權帶來的威脅比較方便。
他在心裏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這群人就不能直接一點，配合一下嗎？
攤主明顯是被這句話裏的含義驚到了，喉嚨微微動了動，頓時打消了自己內心微薄的心思，知道對方的耐心正在減少。
于是他努力地回憶了一下自己童年記憶裏父母講述的故事，盡可能簡潔地複述道：
“是這樣的。我們鎮子有一種很奇特的……對泉水與玫瑰的崇拜。關于我們鎮子的起源，有說法是我們的祖先是被沙皇陛下流放的罪人。”
“他們來到這裏的時候又餓又累，但是看到了一大片森林——現在那片森林還在我們東面，一直蔓延到山上去。”
他緊張不安地攥了一下手，說道：“他們打算進入森林看看有沒有食物，但就在這個時候，他們看到了許多奇異的生物正在歌唱着朝西南方走去。他們不由自主地跟了過去，然後看到了它們前往的是一座莊園。”
“莊園裏的主人是一位美麗的女神。她聽說了我們先祖的故事，十分同情，于是讓這片土地上開滿了玫瑰，又讓地下湧出泉水。只要泉水不幹涸，玫瑰就會常開不謝，只要我們每年喝一碗泉水，就可以無病無災地活到老年。”
“做完這一切後，她就睡在泉水邊變成了石頭雕像。我們則是照顧她莊園裏的兒女，在這裏建立起了一座小鎮。如果您想聽聽我們當地的傳說，應該也只有這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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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說完這一切後，這個人有些不安地又打量了一眼，不知道這個人到底滿不滿意。
費奧多爾挑起眉，看上去對這個傳說故事十分感興趣。
“我聽這裏人的說法，這裏的玫瑰确實常開不謝。”他說，“那麽你們喝完泉水後真的能夠無病無災地活到老死嗎？”
對方對此只是幹笑了幾聲，像是早有預料一樣地露出一張苦臉：
“哈哈，我們這裏的人倒是的确挺健康，喝泉水的風俗也一直流傳了下來。但我覺得吧，無病無災還是稍微誇張了一點……你看，我們這裏可還有藥店呢，雖然現在沒開門。”
費奧多爾聽着對方的話，于是也跟着他點點頭，露出一個微笑。至于信沒信就不好說了。
這種事情不管是真是假，當地的人都不可能當衆承認。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成語雖然出自于華夏，但各個民族都有類似的語句流傳。
“既然這個風俗現在還流傳了下來，那麽泉水應該還在吧？”他友好地說道，“能指一下嗎，我對于傳說中的泉水還是挺好奇的。”
“呃，泉水其實已經幹涸了。就在廣場。”
賣家發出一陣有些尴尬的笑，手指用力地抓了抓自己的衣服：“真不巧啊……那剛好是不久之前的事情。”
X小姐突兀地提醒了一句：“你還記得嗎？這個小鎮裏沒有教堂，費奧多爾。”
費奧多爾不動聲色地“嗯”了一聲，也沒有多說，用錢和對方做了交易，帶着這些東西離開了市場。
“本來我就對這種情況有所猜測，現在已經基本确定猜想是正确的了。”
在走出市場後，他對X小姐輕聲說道。
街道上面厚厚的白雪有着良好的吸聲效果，再加上他聲音壓得很低，那些士兵一點也沒有聽到他說話的內容。
沒有東正教堂，這種情況在俄羅斯其實是很罕見的。
俄羅斯有着自己官方的宗教，而且民間東正教的信仰者相當廣泛，無信仰者相當少。如果他們祖先是從西邊流放到東西伯利亞的，那麽其中也應該有不少人有着自己的信仰。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後代信仰的卻是一個無名無姓的、“在小鎮建立的傳說裏出現的神”……這能說明的東西太多了，至少可以證明這個故事不僅僅是傳說那麽簡單。
費奧多爾回憶了一下那個故事裏的要素，慢慢地分析道：
“西南方向的莊園應該就是斯托爾莊園，當時這個莊園就存在這裏，并且幫助了來到這裏的流放者。考慮到來到這裏前你們說的信息，應該他們很久之前就利用神的力量改造了這片土地。今天他們打算再次利用神的力量。”
“神話裏歌唱着前往莊園的生物應該是參加那次和神有關的宴會。但關于那些生物，用的形容詞卻是奇異……”
X小姐“唔”了一聲，似乎正在思考。
“如果能有大致的描述，我倒是可以試着分析一下到底是什麽生物。”她斟酌着說道，“你是想要去東邊的森林看一看？”
“冬天的森林也不會有多安全，而且有疑似不太正常的生物在裏面生活。”
費奧多爾用平靜的語氣說道：“如果沒有威力比較大的武器，我是不會獨自冒險的。”
“你想把太宰拽上是吧……”
少女看穿了某只壞心眼俄羅斯倉鼠的想法，義正言辭地譴責道：“不要随便賣隊友啊！”
“沒事，隊友就是用來賣的！衆所周知，遇到危險只要跑得比隊友快就是勝利，耶！”
偵探的聲音不知道什麽時候擠了過來，順便語氣十分輕快地說道：“對了哦，我們已經找到和這次事件有關的神是誰啦，等你們彙合之後X她會簡單地陳述一下情況。”
“嗯……”
X小姐先是有些無奈地朝偵探贊同了一聲，然後她的聲音突然擡高，變快了起來：“稍微等一下，太宰這邊好像發現了什麽。”
“咪——！”
半是被迫、半是自願地被丢進枯涸噴泉池子的澀澤龍彥伸着爪子在光滑的噴泉池內部扒拉了好一番，發出一聲不滿的喊叫。
太宰治你這個往水池裏面丢貓的混蛋！
“澀澤？抱歉，我們家澀澤就是看到這種東西會喜歡往裏面鑽。”
太宰治假裝自己聽不出來那聲貓叫裏憤怒和譴責的意味，先是驚訝地喊了一聲，然後無奈地搖搖頭，對邊上的士兵解釋道。
“咳咳咳，澀澤——”
江戶川亂步在邊上差點笑場，但他還記得太宰治放在自己肩上的光榮使命，連忙跟着跑到水池邊上，捂着嘴笑了一聲，朝澀澤龍彥伸出手：“你快點出來啊！”
白貓的表情已經從不滿變成嫌棄了。
他往邊上看了看，然後不情不願地用爪子把雪挪走——這個幹涸的噴泉積了許多雪，要看清還需要把這些雪撥開。
屬于貓的第六感讓他感覺到這裏有點問題，但他不知道這種感覺到底來自于哪裏。
江戶川亂步也顯然沒有真的去把貓喊回來的意思，而是快速地看了眼周圍：噴泉除了內部，其他地方都被打掃過了，沒有留下太多的積雪，讓他可以清晰地看出其上的細節。
噴泉是方形的，池子不是非常深，圍繞的是非常古老的石材，上面有着龜裂的痕跡，表面基本上很光滑，只有側面有着不規則的斷面。
也許本來那個地方連接着什麽東西，但是現在被破壞了……但是似乎時間不長，被破壞的邊緣部分還很粗粝，缺少磨損。
江戶川亂步很快就想到了這個可能，飛快地在腦海內模拟着可能連接的物品，将自己之前所看到的、所知道的信息全部都調動起來。
最後，一種奇特的靈感擊中了他。
“雕像？”他下意識地用日語喃喃說，“具有一定宗教意義的雕像。”
一開始他還不怎麽肯定，但很快，他的思路就變得清晰起來。
小鎮裏缺失的教堂、鎮守着這個無人廣場的大量日本士兵、不久前被損壞和幹涸的噴泉一部分……各種注意到的或者之前忽略的東西被他串聯到了一起。
很快，江戶川亂步又得出了一個在他看來顯而易見的結論：不久前駐紮在這裏的軍隊中應該出現了什麽問題，導致雕像被人為破壞。
看一眼就能發現了，很簡單嘛！
年幼版的名偵探驕傲起來，眼睛亮晶晶地慢慢看向了太宰治，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正在矜持地等待誇獎的小黑貓，身後的尾巴翹得高高的。
不過別看現在矜持的樣子，如果不去理會他的話，小黑貓可能很快就要不滿地用爪子勾你的衣服角，甚至要一邊用綠眼睛盯着，一邊“喵嗚喵嗚”叫起來了。
“喵——”
這個時候澀澤龍彥也翻出了什麽，露出了凝重的表情，不過從貓的臉上看出表情有點困難，所以周圍人都沒有注意到。
他主動從池子裏面跳了出來，順着冬天的厚重衣服爬了上來，尾巴晃了幾下，示意他們快點離開這個士兵很多的地方。
“這裏之前應該有一個一直在運轉的儀式，但不久前儀式的內容被破壞了。”
等到他們離t開後，澀澤龍彥才開口道，一邊說話一邊舔着自己身上被雪打濕的毛，緋色眼睛看向江戶川亂步：“我不知道它具體到底是用來幹什麽的，但這個儀式有一個很明顯的對上層生物的指向性，是借用他者力量的儀式。”
“神？”太宰治問道。他的這個問題所有人都知道是在問誰。
“很有可能。”
X小姐回應了一句，沉吟了幾秒後主動開口說道：“剛剛費奧多爾那裏也發現了很有價值的信息，基本可以确定斯托爾莊園的人許多年前借用過神的力量。”
“這個噴泉就是儀式的産物，它的幹涸也是因為原來在這裏的雕像被破壞。”
江戶川亂步補充了一句。他又看了一眼太宰治，不動聲色地在對方面前晃了晃。
太宰治有些疑惑地轉過頭和他對視了幾秒。江戶川亂步則是目不轉睛地用圓溜溜的綠色眼睛看着他，并且在三秒後眼神中帶上了顯而易見的譴責味道。
——這個大人現在看上去好不聰明！
這個時候太宰治才終于看懂了他的眼神，于是伸手默默地按在了現在一副女孩子打扮的江戶川亂步腦袋上。
澀澤龍彥看了這兩個人類兩眼，爪子按住下意識動來動去的尾巴。
——這兩個人類看上去都好不聰明。
他很認真地想。
“費奧多爾覺得森林那裏有異常，你們可以一起去那裏看看能不能找到線索。”
X小姐想了想，還是補充道。
“哦？我還以為俄羅斯人的平均标準是單手打一只熊呢。”
太宰治語氣幽涼地說道，很明顯是看出了費奧多爾的想法，然後看了看周圍：“等小鎮探索完再說吧。而且森林裏面……X小姐，你那邊能看到的最大的探索區域到那裏了嗎？”
“完全覆蓋森林區域還需要七十分鐘左右。”
少女的聲音聽上去似乎也有點苦惱：“不過說實在的，我一直沒有看到異常的影子。”
“說不定異常是在天上，或者地下面哦。也有可能是在夢界之類的意識世界。”
偵探理智在邊上笑盈盈地補充道：“也有可能森林裏存在某種特殊的幻覺——這個裝置是無法捕捉到幻覺現象的，它只能捕捉到這個世界真實的場景。”
“後面兩種可能性也太小了。”
X小姐指正道：“如果硬要說的話，異常的東西藏在地下倒是有可能。”
“說到地下……”
澀澤龍彥停下了梳理毛的動作，若有所思地擡起頭，說道：“剛剛的那個噴泉很深，至少沒有表面看上去那麽淺。讓我感覺更像是一口被雪填起來的井。”
澀澤龍彥的這個補充目前還看不出太大的意義，但大家都把這個異常記了下來。
“等彙合之後，把這些信息再整理一下吧。”
太宰治想了想，說道：“反正現在離我們打聽到的宴會時間還早。我打算去一趟工廠，然後再看看監獄。”
“不打算去這裏的行政中心嗎？”理智打了個哈欠，笑嘻嘻地問。
“我還沒有準備好在那裏被暴露身份後離開的後路。”太宰治淡然地回答道，“考慮到接下來我們要靠自己拿到宴會的邀請函，我覺得要做好有關武器的準備。”
江戶川亂步聽懂了。
“要搶劫人嗎！聽起來好有意思！”
他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振奮起來，可能是因為在和平時代太久了，對于這種事情甚至表現得有點躍躍欲試。
太宰治沉默了半秒，突然感覺自己會被江戶川亂步那個世界的福澤谕吉和他的父母罵。
“想法不錯，但最好別讓他們開槍。否則我們就有麻煩了。”
澀澤龍彥甩了下尾巴，似乎在笑——但還是那句話，貓臉上的表情是很難看明白的。
“可惜宵行沒在手提箱裏放槍。不過開槍了總會導致警惕和一系列的警戒，目前還是沒有研究出來聲音特別小的消音槍……”
理智嘆了口氣，這麽抱怨道。X小姐則是在邊上沒好氣地敲了下他的腦袋。
“等會兒我就把士兵的巡邏路線告訴你們。”
她用淡定且充滿信任的語氣說：“能繞開就繞開，繞不開的話我會讓你們做好直接把那個倒黴鬼敲昏的準備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