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是什麽顏色呢~
是什麽顏色呢~
占蔔是一門方法相當廣泛、應用相當普遍的神秘學手法。有些方法需要非常複雜的儀式和配合,有些方法只需要一根木棍就夠了。
澀澤龍彥本來打算用寶石占蔔的,但在看到太宰治手提箱裏的內容後,他就迅速地改變了主意,直接撲到衣服堆裏叼出一根硬幣。
“把盒子平平平放下來。”
在迎面而來的風裏,澀澤龍彥打了個哆嗦,指使的聲音都沒有連貫起來。
然而太宰治沒有立刻把手提箱合上,而是神情十分微妙地看着裏面的衣物,伸手把澀澤龍彥揉亂的一層剝開,從裏面拽出一條……
呃,一條淡黃色的裙子,還挺漂亮的,上面有着美麗的褶皺與暗紋。從裏面還抖出來好幾串寶石與珍珠項鏈。
X小姐在他的耳邊心虛地咳嗽一聲。
“這不是我放的。”她大概心虛了幾秒,這才用認真的語氣聲明道,似乎不想被某些東西污染自己的清譽。
太宰治側過頭,露出了某種帶着深沉探究意味的眼神:“所以你為什麽要心虛?”
邊上似乎傳來了別人的笑聲。聽聲音像是那位男扮女裝的變态偵探的。
貢獻出自己的行李箱作為丢硬幣的平臺的江戶川亂步和太宰治貼在一起,悶悶地轉頭看着自己的箱子,大概已經才到自己的箱子裏也有一套裙子了。
費奧多爾坐在自己的箱子上面,看着澀澤龍彥抖抖索索地抛了三回硬幣,确定了方向和大致的距離。
“東南方向走大半個小時。”他說。
澀澤龍彥在寒風中深吸一口氣,然後被凍得又打了個哆嗦,但還是倔強地點了點頭。
在用爪子碰了碰耳朵裏放着的翻譯器後,他就“喵”地把自己縮成了一團,用爪子勾了勾費奧多爾的披風,強硬地拽走并整個裹在了自己的身上,耳朵趴下來,尾巴緊緊地繞在腳邊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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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奧多爾拽住披風的另一頭,看着這只凍得像是條來到寒帶的熱帶魚的貓,挑了下眉,有點不明白對方身上看上去可以和西伯利亞森林貓相媲美的毛量到底有什麽用處。
但最後他還是把這只凍得思維都快要停止的貓重新撿起來,塞到了懷裏。
“先往東南方向走吧。”
太宰治呼出一口氣,鳶色的眼睛朝着西北方的方向望去:那裏就是風吹來的方向。他把自己的外套幹脆脫下來罩在了江戶川亂步的身上,用手捂了一下看上去很不情願的亂步的臉頰。
“希望那裏是一個人群聚集地,能在路上給我們講一下這個時代的整體背景嗎?X小姐。”
“啊,簡單來說的話,1918年還在這個政權的內戰時期。所以我們準備了各種類型的國家貨幣作為補充。”
X小姐的聲音響起,聲音中的笑意被隐去,顯現出嚴肅的樣子:“同時這裏還遭到了各個國家的入侵,你們要小心這裏的人。”
“入侵者裏面應該也有日本人吧?”
江戶川亂步裹緊了自己身上的外套,遮蓋住被西伯利亞寒風凍得開始泛紅的臉頰,聲音因為寒冷而帶有顫抖的意味:
“剛剛我在箱子裏看到了很多不同樣式的紙幣與硬幣,新舊大小和體制都不等。而且我在裏面看到了帶有日語的軍票和日元紙幣。”
說完的時候,他看了眼費奧多爾,然後發現對方似乎對這件事沒有什麽特殊的感想。
“說起來,這枚硬幣是1917年的,也就是誕生在兩年前。”
費奧多爾看着澀澤龍彥用完的那枚硬幣,翻到反面,眼睛微微眯起,解釋道:“俄羅斯的國徽是戴着王冠的雙頭鷹,以及權杖和金球。但是這裏的王冠、權杖和金球的要素全部去除了。”
這種細節的變化最能夠顯示出一個政權現在所面臨的情況。
俄羅斯人笑了一聲,懷裏揣着貓,看上去心情還算不錯:“看來這個世界的俄羅斯王室出了點小問題。”
“王室?他們基本上完蛋了。”
X小姐嘟囔了一句,然後叮囑道:“你們還是快點走吧,這裏的确有日本入侵者,太宰和亂步東亞人的面孔在這裏還是很危險的。”
“所以我說過啊,喬裝是很有必要的。”
理智一本正經的聲音緊接着X小姐響起:“而且看你們凍得這幅樣子,我覺得很有到人群聚集地換一身暖和衣服的必要……唔唔!”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然後通話對面傳來了一陣叮叮當當的聲響。江戶川亂步憑借本能感覺他們兩個應該是正在打架。
費奧多爾在雪地上面走着,一邊尋找着什麽,一邊用相當輕快的聲音詢問道:“所以現在俄羅斯內部占據主導的政府是什麽?”
他不怎麽擔心他們一行人被發現的問題:在俄羅斯的冰天雪地裏打過游擊戰的人都知道,雪地裏黑色的衣服比淺色系更不容易被發現。因為淺色系會有極其吸引注意力的反光,而深色系則能和偶爾裸露出的黑土與枝葉融為一體。
而他自己的披風是黑色的,太宰治去掉圍巾也全部都是黑色,江戶川亂步身上的校服和披着的外套也是黑的。唯一白色的澀澤龍彥還被凍得拼命朝他口袋裏鑽。
“這個嘛……你回來後直接到圖書館借走這段時間的資料就可以了。”
X小姐稍微猶豫了一會兒,似乎不是很想說出口,但最後還是小聲說道:“我就說一句,和你有同樣目标的人在這裏勝利了。”
“是這樣麽。”費奧多爾微微偏了下頭,好像并不驚訝,只是微笑着說道,“怪不得會有那麽多國家入侵。”
太宰治雙手抱胸,也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想要通過這種方式表達不屑,在邊上說道:“我敢發誓,他們的最終目标肯定不一樣。”
費奧多爾彎起眼眸,微微地笑了笑。
“太宰君似乎對我不能裝一輩子這件事抱有非常堅定的信念呢。”他說。
太宰治挑眉:“我習慣從可能發生的最糟糕的角度思考問題,這可真是抱歉了啊。”
江戶川亂步用外套遮住迎面而來的風,實在忍不了這兩個大人在耳邊的吵架了,于是幹脆扭過頭,眯着眼睛在風裏特別大聲地喊道:
“你們兩個!不要在這裏吵架了啊!一個個都不嫌冷嗎!”
澀澤龍彥在費奧多爾的懷裏虛弱地“咪”了一聲表示附和。
兩個在風裏面不管不顧地吵架的糟糕大人不說話了。
X小姐悶悶地笑出了聲。
這大半個小時的路程不算太長,也沒有下起雪,但是風一直都很大。在走了半個小時後,他們就明顯看到了前方有建築物與樹林。
費奧多爾朝着遠方看去,看到一大片與無色的天空幾乎融為一體的銀亮山脈。
“東西伯利亞山地……”他自言自語了一句。
或許是靠近了群山,來勢洶洶的風聲變得稍微小了一點。江戶川亂步在習慣了幾十分鐘後終于緩了過來,開始試探着在雪地裏用一根他撿來的小樹棍撥弄來撥弄去。
太宰治則是看着江戶川亂步翻,也沒有出聲打擾的意思——這種從四周的環境中搜集信息的天賦,這位看上去最小的成員無疑是最優秀的。
“這裏的植被似乎不一樣?”
江戶川亂步撥開一片厚厚的雪,蹲下身子看着,伸手拔出下面的植物根莖,在拔的同時疼得吸了一口氣。
他的手被劃出了幾個小口子,幾滴血順着還帶有綠意的根莖滴落在雪地上。費奧多爾看了一眼,随手抓起一團中間層的雪捏緊,塞到江戶川亂步的手心裏。
“握幾分鐘丢掉就行,止血很快。”
他這麽說道,然後看向正在研究這種植物的太宰治——對方已經把植物根莖上面的刺剝下來了,被剝去刺的植物根莖依舊顯得很光滑。
“是皮刺。我記憶裏薔薇科的不少植物都是這個類型。”
他判斷道,然後看向了澀澤龍彥。
澀澤龍彥收回了目光,重新縮了回去,在太宰治開口之前說道:“別看我,我也聞不出來。”
江戶川亂步被手裏被捏實的雪凍得吸了兩口氣,然後湊過來補充道:“可是薔薇科的植物可很少有能在11月份東西伯利亞的大雪下還保持綠色的。”
“确實,我剛剛掐了一下,還有汁液。”
太宰治接過江戶川亂步的小木棍,在雪地裏翻找了幾下:“這種植物有很多,大概是在這裏進行了大規模人工種植。不過這麽具有生命力的确是一個問題。”
“……我有大致的猜想了。”
之前一直在安靜看着他們檢查這個植物的X小姐突然說道。她的嗓音稍微帶上了一點凝重的味道:“不過我還需要一些東西确定想法。盡快t去前方的人群聚集地吧。你們也要好好想想該怎麽準備好身份,畢竟日本人和俄羅斯人、還加上一只貓的組合在這裏稍微有點搶眼。”
“戰亂時期對人口流通應該也很注意吧。”
太宰治吐槽道:“果然還是很麻煩……非要選擇這樣的一個時間嗎?”
“這是危險和麻煩程度最小的時間。要是再往後拖,你們說不定就要去深山老林裏面和某些危險生物打架了。”
中途他們又翻開來了幾堆雪,發現這片特殊植物的種植地區比想像中的還要大一點,數量非常單一。這麽大的規模,基本可以确定要麽是觀賞類的植物,要麽就是經濟類的植物。
“說不定這些花是玫瑰或者月季。”
在走到小鎮入口的時候,太宰治說道。
“畢竟這個小鎮的名字就是玫瑰。”
費奧多爾的目光在小鎮的名字“розочка”上面停留了一下,主動落後了太宰治半步,把白貓丢到對方懷裏,很禮貌地回答。
小鎮的門口有巡邏的日本軍人,不過其中的絕大部分都很懶懶散散,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聊天,看樣子并沒有巡邏的心思。
只有幾個人在看他們——但他們在看到太宰治和江戶川亂步的東亞面孔和體面的西式衣服時明顯顯得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上前詢問他們的身份和目的。
在1918年的東西伯利亞這個特定時期和地點下,有這種體面西式服裝和打扮的東亞人基本上可以被确定為日本人,而且還是地位相當不錯的那一類。
尤其是他們中還有貓和孩子,有這種把寵物和孩子帶到這裏來的閑心,看上去更像不能惹的高層官員了。
太宰治瞥了眼退到自己身後的費奧多爾,主動向前一步,微微擡起下颌,用相當平靜和帶着命令口吻的聲音說道:
“能稍微讓一下嗎,士兵們?”
“雖然對方也沒有攔着你們的意思,但你們真的是連解釋都懶得解釋啊?”
X小姐的聲音有些無奈:“不過也對,解釋得越多錯漏越多。剛剛我的探索範圍已經把這座小鎮覆蓋了,這個小鎮的形狀是圓形的。你們進去之後看到的那條街就是主街。街後面就是這個小鎮的居民區。”
“街上面大部分的區域都關了。你們跟着我說的走。小鎮裏旅館的位置不算遠,感謝這個旅館還沒有關門——直接往前走就行。宴會一般都是在晚上開始,你們還有時間打聽到今天到底要舉辦什麽宴會。”
“這個應該沒什麽問題。”
明目張膽地混進來的太宰治看了眼四周——這個小鎮給人的感覺空蕩蕩的,有着戰時特有的蕭條冷清:“只要有宴會,舉辦的聲勢都不會太小。至少周圍上流社會圈子的人都會知道。”
“好多士兵……這裏是在戒嚴嗎?”
江戶川亂步壓低了聲音,悄悄詢問道。
“不知道,但是這裏有血腥味。”
嗅覺格外靈敏的貓聞出來了被血吸收得差不多的味道,扒拉住太宰治的袖口小聲地提示:
“可能就是在昨天,但我不确定到底是不是人類的血。”
“你們先去旅館換一身衣服,到時候多加一些錢,可以在房間裏先吃一頓熱飯,再請他帶幾件厚衣服到你們的房間——你們應該都沒有吃早飯吧?”
費奧多爾看了看前方,微微眯起眼睛,突然開口說道:“我先去別的地方。”
太宰治偏過頭:“發現什麽了嗎?”
“不,只是到時候我們還要分頭行動去搜集信息的。不如就在這裏。”
費奧多爾回頭看太宰治,微笑着回答:“我就先去居民區了。”
太宰治很懷疑地看着他:“?”
但對方說的的确沒錯,而且看江戶川亂步的樣子的确沒有吃過早飯,在聽到食物的時候眼睛都亮起來了。
“有甜點嗎?俄羅斯的甜點很好吃!”
……好吧,看來只是單純的饞。
“所以呢?然後呢?”
偵探看着突然黑下來、也沒有任何聲音傳來的屏幕,皺眉用力地敲了敲,然後用嚴肅的眼神看着X小姐:“你這玩意是不是壞掉了?”
X小姐“啊?”了一聲,感覺有些莫名其妙。
“你幹嘛比我還緊張?”她問。
“噗嚕噗嚕?”她懷裏渾身漆黑的一團黑暗也發出疑惑的聲音。
莫裏亞蒂小姐坐在桌子上正在悠悠閑閑地喝咖啡,宵行靠在牆上打哈欠——由于快要開飯的原因,這次人顯得格外齊,都在等着吃飯。
“我當然要緊張了!畢竟我很擔心我們的新成員被凍傻啊——”
偵探十分理直氣壯地說道,然後話語稍微停頓了一下,深藍色的眼睛看向邊上的人:“說起來,脫下來的衣服到底該怎麽辦?”
“?”
宵行打了個問號,身體稍微坐直了一點,目光看向偵探。
“怎麽,你難道還要偷原味的?”
偵探的目光漂移了一下,手指對上手指,看上去就像是個犯了錯誤的小孩子。
“我只是好奇。”他小聲說道,“花色啦。”
局長小姐差點把咖啡噴出去,然後迅速地變出一條手帕冷靜地擦了擦嘴,自言自語道:
“……不,我真的不想在這種地方秒懂。”
宵行默默捏緊了拳頭。
X小姐倒吸一口涼氣,看了眼黑掉的屏幕,眼神逐漸變得驚恐起來。
這種話你到底是怎麽說出口的啊!
“事情是這個樣子的!我覺得對衣服的挑選能夠體現出主人優秀的審美!比如我很好奇他們的衣服會是神秘的紫色還是……優雅的黑色或者純淨的藍色。”
偵探用一種學術讨論的語氣說道,然後用力地拍了拍桌子,露出一個燦爛的笑:“但反正不會是我這樣的黃色啦。”
X小姐瞳孔地震。
怎麽在這個時候奇怪地有了自知之明啊!
“衣服。”莫裏亞蒂小姐面無表情地把關鍵詞重複一遍。
宵行深吸了一口氣。
理智扶了扶自己的帽子,一副可憐巴巴的表情:“可我真的很好奇耶。”
宵行……宵行忍不住了。
“給我爬啊!這裏面還有未成年啊理智你這個死變态!他媽的這都是什麽玩意啊!”
“宵行!你冷靜一點,哎呦喂!救命啊,薩日朗,薩日朗——”
“信不信我TM給你一發用重原子核的裂變鏈式反應原理制成的裂變武器啊!那就是我特意為你準備的,給我死啊混蛋變态!”
“噗噗噗噗。”一團黑色的法格斯紅色的眼睛眨了眨,發出了看熱鬧的笑聲。
今天,時空管理局依舊核平得一如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