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作者想不出新标題了
作者想不出新标題了
“你要去那座山嗎,太宰?”
X小姐壓低的聲音帶上了柔和的感覺,就像是風正在這裏緩緩地呼吸。
“我可以幫你盡可能地繞開他們的。”
她說。
“……再等等吧,現在還不到時候。”正試着推開窗戶的太宰治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這麽說。
等什麽呢?
太宰治沒說,所以X小姐也沒問,只有費奧多爾在自己的位置上換了個姿勢窩着,尾巴靠在臉邊,聽着最新的“新聞”。
“我們不能任由他們把我們的文明變得這樣一團糟!這是我們共同創造的文明,它的未來應該由我們來決定……”
白色的狐貍困倦地打了個哈欠,看樣子對這樣的戲碼不太感興趣。
那個叽叽喳喳還有些敏感的人工智能都比這樣俗套的劇目要有趣得多。
太宰治倒是側過頭聽了一句,迎着外面蒼白的日光打開窗戶,那對圓圓的瞳孔在強烈的陽光照射下快速地縮小和變細,最後變成了似貓似蛇的豎瞳,帶上了幾分冷漠的異類感。
屬于血的味道彌漫上動物過于敏感的鼻腔,讓血脈深處的不安與興奮感蔓延上來——曾經茹毛吮血、作為狡猾的小型狩獵者的狐有着天生的對殺戮的渴望,只是基因的修改讓這種天性被深深地掩埋了起來。
在獵殺為了飽腹的動物界裏,狐貍和貓都是罕見的會“過度捕殺”的動物。他們的殺戮不僅僅是為了填飽肚子,更像是某種殘忍的玩樂。
情況比他想得還要糟糕一點。
太宰治t深深地吸了口氣,壓下了這具身體深處蠢蠢欲動的欲.望,忽視掉仿佛無處不在的血腥味與硝煙的味道,擡頭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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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居住的建築都漂浮在天空中,所以能看到很遠的地方。自然也包括了那座從城市的每個角落都可以看到的中央山脈。
說是山脈,但基本只有那一個孤零零的山峰截然傲立。山腳下是郁郁蔥蔥的樹林,往上就變成了花海與草地,再往上就是雪線,亘古不化的皚皚白雪就在其尖頂。
象征着這座城市政治的建築就在半山腰,而最頂端是一座燈塔。它在每個晚上都會遙遙地散放着光芒,就像是這座城市唯一能看到的星。
現在是白天,所以太宰治沒有看到燈塔亮起來的樣子,而是看見有許許多多的動物在山腳與山上,再具體的細節就不得而知。
黑色的狐收回目光,瞥了一眼下方沾染着血跡、不少建築已經被破壞的街道,耳朵默默地趴伏下去,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比起上次也就少了些屍體。”
澀澤龍彥毫無負擔的聲音在他的身邊響起。
這只高來高去的貓站在高處俯視着窗戶,聲音中還帶着點遺憾的味道:“上次到處亂放的屍體那麽多,實驗素材多到用不完了。這次他們竟然還知道把死者帶到墓地裏去……”
太宰治轉過頭,用看變态的眼神看着對方:“實驗素材?”
“不少魔法儀式中都是需要動物身體的一部分的啊。但因為這個文明的特殊性,這些材料我一直湊不齊。”
澀澤龍彥回過頭,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太宰治一眼,回答道:“而且我用的又不是人身上的一部分,你怎麽這幅表情?人類的共情能力有這麽強麽?”
最後一句話充分表現出了貓科生物對于人類的鄙視。但太宰治沒有反駁,而是甩了甩自己的腦袋——他其實現在也感覺自己的共情有些太強了,以至于有些影響判斷。
可能是這個文明一開始表現出的樣子實在是太美好、太理想化了點,可能是它與橫濱這座城市之間也有着太多太多相似而不同的地方,可能是這座城市裏的動物對這只孤僻的狐貍的态度有些過分的友善。
但總之,他确實對這座城市存在着某種微妙的感情。
房間裏外放的廣播還在響着:
“他們現在都還沒有回答,也沒有告訴我們為什麽要這麽做,他們甚至連個敷衍的解釋都沒有!那些可怕的實驗室就不應該存在!沒有動物想要爆發沖突,我們的目的都是文明的延續……但這次是他們先背叛了我們的道路……”
“對于陷入盲目的群體,只需要一個小小的推動,他們就會用自己身上的力量幹出比他們眼中‘可怕’的事情更加可怕的事。”
費奧多爾的聲音悠悠響起:“這就是為什麽我明明不喜歡普通人,但是又要依靠他們,太宰君。他們是一種危險而又好用的武器。”
“這樣麽,我的想法恰好相反。”
黑狐貍看着外面,用堅定的語氣反駁道:“他們身上具有的不僅僅是破壞的力量。”
他突然想到在另一個世界裏,太宰治在監獄裏對費奧多爾說的話:
“千算萬算,不管展開了多少謀略,我們身處的結果還是在這裏。在這大地盡頭的牢獄。”
“而實際運轉這個世界的,确實在名為偶然的暴風雨中的吶喊、疾馳、流血的人們。直面其靈魂之強大的時候,你我也只能無言肅立。”*
普通人啊……
太宰治笑了一聲:“他們當然也可以去創造奇跡。”
一直在圍觀這兩只狐貍掐架的澀澤龍彥看了看他們兩個,無視了自己內心的危機感,以純樂子人的态度插了句嘴:“這是你的希望嗎?”
太宰治仰起頭,感覺帶着血腥味的風湧進這個房間,耳朵尖微微動了一下,轉過頭朝上方的貓露出一個笑容。
“這是我的信任。”他說。
——就像是別的世界的“我”會毫不猶豫地信任芥川、敦君和鏡花可以合作解決“dead apple”事件一樣哦。
“?”第六感很強的澀澤龍彥看着太宰治的表情先是疑惑,然後迅速變成了警覺,最後謹慎地後退一步。
我感覺你在想什麽很失禮的事情.jpg
正在這個時候,空蕩蕩的城市裏突然響起了廣播的聲音,是讓太宰治能夠感到熟悉感的、又略帶陌生的沙啞疲憊的嗓音:
“大家好,我是這座城市目前的領導者,今天代表我自己、以及一些想法可能與我相似的動物進行發言。”
“我知道你們現在有很多很多的憤怒,也有很多話想要對我們說。但在此之前,先讓我把我的話講完吧。”
在廣播同樣傳來的嘈雜背景音裏,這個聲音顯得很清晰。太宰治稍微辨認了一下背景裏嘈雜的聲響,發現有“憑什麽要聽你在這裏浪費時間”“早不說晚不說,到我們來到這裏才發表言論是什麽意思”之類的話。
但渡鴉的聲音很平靜,甚至一點異樣和顫抖的意味都沒有。
“希望你們願意給我一段把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說出來的時間。”他說,然後甚至在另一端笑了笑,“好的,至少我現在還沒有被用武器打下去,謝謝你們。”
太宰治看向西邊,表情并不算驚訝。
就算是最初因為感染不想出面,對方最後也肯定會出來說明這一切的。這座城市的守護者似乎天生就有着這樣的覺悟。
——換句話說,他一直等待着的時間到了。
他站起身,想要說句什麽,好看看某位小姐有沒有因為越來越嚴重的感染掉線,但樓上面的聲音比他還要更快一步。
“他把我練習的曲子打斷了!”
江戶川亂步不高興地從樓上探出頭來,細細長長的貓尾巴高高地豎起,有些孩子氣地對下面的動物抗議着:“我當然知道他的心情,但是我剛剛被打擾了好幾個音诶!”
“是是是,不管有什麽理由,都不應該打擾亂步先生。”
太宰治十分熟練地擡起頭哄人,然後很自然地說道:“要不要我出門和他讨論一下關于廣播的事情?”
樓上的小孩子一下子沒了聲,睜大了眼睛看着他,茫然的表情就像是被罵了一樣。
然後他終于反應了過來,張牙舞爪地生氣地喊道:
“我又不是笨蛋!”
這種理由太敷衍了——!侮辱人也不是這麽侮辱的,他七歲的時候就不會被自家父母類似的理由騙到了!
太宰治:“……”
他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對面是江戶川亂步,不是中島敦也不是芥川。
澀澤龍彥在邊上毫不掩飾地笑了起來,費奧多爾則是別過頭,很貼心地沒有讓江戶川亂步和太宰治看到他臉上的表情。
太宰治回頭面無表情地瞅過去:這兩個同樣不會和孩子打交道的家夥是怎麽好意思笑的?
他斟酌了一下語言:“那我……”
“我要和你一起去。”
江戶川亂步跑下樓,蹲在太宰治的身邊,綠色的貓眼中有着很堅定的神色:“我知道你要幹什麽,我要一起去。”
太宰治不說話了,他露出有些擔憂的表情。
“我才沒那麽不靠譜呢!”
江戶川亂步的表情顯得很堅定,擡頭毫不猶豫地和太宰治對視,表達出自己的想法:“而且我要用山上那座燈塔的廣播。”
江戶川亂步才不會是拖後腿的那一個!
太宰治看着對方的眼睛,終于有些驚訝了:他之前還以為江戶川亂步給出來的理由會更任性一點。
也對,驕傲和任性都是天才的習慣,但是很不幸的是,在家裏有父母壓制着,到了這裏也有一群同樣天才的家夥把還處于成長期的江戶川亂步壓得死死的,估計也任性不起來。
“我也打算一起去。”
費奧多爾不知道什麽時候湊了過來,舔了舔爪子,對看向他的太宰治露出一個無害的笑:
“和今天還沒有聊天的網友見一面,沒有什麽問題吧?”
“哦?我們這個四分五裂的隊伍終于要一起出門了?”
澀澤龍彥有些驚訝地說了一句,然後像是想起了什麽,緋紅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你們先等等!前幾天我剛剛設計了一套服裝——本來我是想着以後有時間一起出門可以更整齊一點,還以為這個世界用不到了,沒想到今天竟然這麽巧……”
已經預想到會發生什麽的太宰治開始觀察起附近的逃跑路線。
“你們最好都給我穿。”
澀澤龍彥像是早有預料,眯起眼睛,擲地有聲地說道:“恕我直言,你們裏面可沒有一個能打得過我的。”
三只對動物的打架方式一竅不通的假動物:“……”
雖然不知道動物的服裝有什麽意義,但他們最後還是被澀澤龍彥成功套上了服裝——不過也只是一枚像是領結一樣的東西,上面有一個寶石凹槽。澀t澤龍彥十分熱情地給他們分配了大小形狀幾乎一模一樣,就是顏色不同的幾枚寶石。
“所以太宰的是黑水晶,亂步的就是那一枚喜馬拉雅金,澀澤的是朱砂水晶,費奧多爾先生的是,咳咳咳噗哈哈哈哈……”
X小姐認認真真地數到最後,聲音中一直被強忍着的笑意終于憋不住了,伴随着一聲撞到椅子上的巨大響聲,這位小姐直接就這麽上氣不接下氣地笑了起來,還笑得特別大聲。
“所以為什麽是粉紅色啊!”她說。
澀澤龍彥挪開無辜的目光。
這可不是他故意的。畢竟粉色水晶平靜與憐憫的神秘學含義确實很适合那只總是笑吟吟的白狐貍啊。
費奧多爾看了眼粉色水晶,用溫和的語氣說道:“我還以為你不在呢,X小姐。”
“啊不是,我只是覺得,有必要給你們留一點個人的空間。”
X小姐想了想,很認真地回答道:“其實我不太喜歡說話。”
“我一直覺得你的話很多。”同樣忍笑的太宰治收斂起笑意,認認真真地說。
“那是因為有時候人總是需要一個什麽東西陪自己說話的。而且有時如果我不開口的話,你們之間的空氣就要凝固起來了。”
她的語氣一開始顯得有些凝重,但很快就突然輕快了起來,帶上了飛揚的笑意:
“所以說啊,你們的相處模式真的好糟糕,有必要好好學學怎麽相處——以及,你怎麽還不趕快謝謝幫你們打破僵局的我?”
此言一出,大家都沉默了。
“嗯,一個比較好看的死法?”太宰治用十分誠懇的語氣征詢道。
對方看上去似乎還真的想了一會兒,然後遺憾地搖了搖頭:“聽上去不錯,但我的死法已經有客戶預定了。”
路上沒有別的動物,在這一天裏,絕大多數的動物都已經去山腳那裏了。還有一些動物選擇閉門不出,路邊能看到許多被緊緊關死的店鋪與被破壞的建築,有好幾個建築的倒塌擠占了本來寬闊的街道。
底下的血腥味很濃。絕大多數的地方血跡已經被清洗掉了,但一些濺開的血依舊殘留着,和周圍混亂的痕跡攪合在一起。
生活的年代相對和平的江戶川亂步顯然對此不太适應,一直警惕地豎着耳朵,朝着周圍不安地大量,只有在聽到周圍大人輕松聊天的語氣才稍微安心了一點。
貓能夠聞到死亡那種腐朽的味道。對于觀察力幾乎點滿的江戶川亂步來說尤為如此。
那些倒塌的建築與混亂的場面,沒有清理幹淨的血跡幾乎就像是對他重現當時一幕幕混亂且帶有濃郁惡意的場景,讓他既想要反胃地挪開視線,又因為不服輸的心理繼續固執地看下去。
他幾乎忍不住想起自己認識的動物。
他們會變成傷害他人的那個群體嗎?還是說他們會成為被傷害的那個群體?
太宰治轉過頭,伸爪子推了推身邊似乎有點胡思亂想的亂步,摸出來一顆甜滋滋的糖,放到對方的嘴邊。
“快要j.到了,前方的感染者太多了。我可能會斷聯……接下來你們要小心。如果非常非常需要我的話,可以喊我的名字。”
X小姐“唔”了一聲,用不知道是不是在開玩笑的語氣說道:“就像是我說的那樣,需要我的時候,我總是會在的。只不過在這種狀态下,我可能沒有辦法看到你們的具體情況,直接告訴我要做什麽就可以了。”
這個時候的演講已經快要到了尾聲。
渡鴉已經平靜地說完了這一切:關于感染,關于方舟,關于人工智能與歷代城主的關系。
除了時空回溯,他以一種坦然到讓所有人類驚訝的态度,把幾乎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這座城市的動物。
雖然到了最後,越來越大和越來越靠近的聲音幾乎已經淹沒了他的聲音。
“最後,謝謝你們願意聽完。”
渡鴉看着下方的動物們,看着他們內部因為真相而引起的騷動,以一種深沉而懷念的目光。
“就按照我們一直以來的傳統,抱有不同觀點的雙方開始辯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