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哈哈,寄啦!
哈哈,寄啦!
“所以說,你們覺得失憶前的我是看到了方舟這個感染源,所以導致不得不順勢洗掉這一段記憶?可按照我的理解,那麽大的玩意應該一擡頭就能夠看到吧……”
早晨,太宰治一邊努力地用爪子戳着盤子裏的培根,一邊有些疑惑地詢問道。
“準确的說,不是方舟,而是導致方舟變異成為感染源的那個……存在?”
X小姐有些猶豫地嘟囔了一聲,但還是認認真真地解釋道:“導致感染發生的咪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會出現的,你應該是在看到方舟的同時看到了那個最原始的‘根源’。”
“你在過去肯定和某些更高維度的東西接觸過,太宰。”
坐在太宰治身邊把蘋果盤來盤去的白貓聽到這裏,終于擡起頭,用他有些慵懶的好聽聲音說道:“它影響了你的本質,讓你在某些時刻能夠超越時空和維度的束縛,看到更深層的東西。”
作為神秘學專家的澀澤龍彥在這方面的發言很有代表性。黑狐貍的耳朵有些凝重地放平,鳶色的眼睛逐漸眯起。
“我曾經接觸過一種可以改寫和創造世界的東西,并且因為某些事情……通過它獲得了別的世界的‘我’的記憶。”
太宰治側過頭,回憶着當時流入腦海、幾乎把自己的人格全部清洗掉的龐大記憶,用鎮定的聲音詢問道:“是因為這個嗎?我能看到那些東西。”
“別的世界?”
正在小口小口喝咖啡的費奧多爾豎起耳朵,打量了一眼太宰治,酒紅色的眼中浮現出了然的神色:“看來在絕大多數世界裏,我們的關系都不怎麽樣。但您和亂步的關系應該還不錯吧。”
這樣也能解釋為什麽太宰治從一開始就很照顧亂步,但是對他幾乎是應激似的警惕:
那不僅僅是個人的情感,也是無數平行世界的“太宰治”記憶疊加起來、導致表現形式有些極端的感情。
太宰治的耳朵徹底趴了下來,斜着眼睛瞥了對方一眼,看樣子很不想回答。倒是江戶川亂步綠色的貓眼一亮。
“所以別的世界的我是什麽樣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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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黑貓興奮地用爪子扒拉了幾下黑狐貍的皮毛,仰頭看過去,那對帶着明顯期待的眼睛仿佛在閃閃發光:“亂步先生一定成為全日本最厲害的警察了,對吧!”
哼哼,我長大後肯定比父親厲害——到時候就可以理直氣壯地笑話他了!
誰叫他一直喊我小笨蛋!
“亂步先生成為了日本最有名的偵探喲。”
太宰治眨了下眼睛,用尾巴把小黑貓圈住,低下頭用鼻尖蹭了一下滿臉稚氣的小黑貓,笑着說道:“非常了不起。”
他沒有提絕大多數世界裏江戶川亂步都是父母雙亡的事情,但小黑貓還是有些疑惑地歪了歪腦袋。
诶,為什麽別的世界的他會當偵探?他可是要作為警察堂堂正正打敗壞蛋父親的啊。
費奧多爾聽懂了太宰治的潛臺詞,在邊上低低地笑了一聲。
“要珍惜自己的父母哦,亂步先生。”他學着太宰治的認真口吻,笑着說道。
完全沒有往自家超級聰明的父母會死那方面思考的亂步貓貓困惑地轉頭,不知道這些大人都在說什麽。
不過從小就被父母逗弄的他也習慣了身邊這些不按照常理出牌的大人,幹脆放棄了思考他們的腦回路,就這麽在黑狐貍的尾巴裏窩了起來,完美地和黑色的大尾巴融為一體。
“亂步先生果然很可愛。”
X小姐看着藏在狐貍尾巴裏的小黑貓,忍不住又笑了一聲,在很有自尊心的小黑貓反駁前用輕松的語氣說道:“好啦,我們說回正題——”
“我在那段時間裏因為到處都是污染,所以和你們斷聯了,只能斷斷續續地接受到一些零碎的信息,以及通過你們事後提供的情報反推。”
說到這裏,像是什麽感染,少女的聲音逐漸變得鄭重起來:“這件事情相當複雜,所以我接下來講得可能有點亂,但我相信你們應該都能聽懂我的意思。”
“一般來講,咪姆的誕生來自于高維生物的活動,所以嚴格來說,它們不算是三維生物。”
少女伸手比劃了一下,然後突然意識到他們看不到,于是只好努力用幹巴巴的語言朝着這一群三維人類解釋着:
“對更高維的生物來說,祂們只要存在就會對低維産生巨大的影響,身上的信息會朝着低維擴散:這就是咪姆的來源。”
“但它們不會立刻影響到低維,而是漂浮在更高維的空間裏。你們可以理解為……咪姆就是水滴和水蒸氣構成的雲。它們一般不會立刻來到大地上,和你們來一個親密接觸。”
X小姐靈光一閃,找到了一個好比喻,于是趕緊運用起來,聲調也輕盈起來:“但偶爾,它們會和低維的特殊事物互相吸引,然後彼此結合成新的事物:也就是感染源。但如果雲太多,或者有存在要人工降雨,那就是另一種情況了。”
“雲太多導致的降雨就是污染潮,但這種城市要面對的是更麻煩的人工降雨——這場雨注定要落下,不管方舟會不會被銷毀。沒了方舟,還可以感染別的東西。”
一口氣把這段話說完,X小姐很明顯松了一口氣,輕松地打了個響指,用活潑的語氣說道:
“太宰你之前的情況呢,就是直接透過這場雨和被雨打濕的東西,看到了正在人工降雨的那架飛機。懂了嗎?”
費奧多爾聽懂了她的話,正因為如此,表情顯得有些凝重:“飛機是……”
“誰知道呢?”
少女聳了聳肩:“可能是神的一瞥,可能是祂路過——雖然聽上去有點諷刺和可笑,但就是這樣:祂們再微小不過的一個動作,就有可能在低維造成巨大的災難。”
“但這回應該不是什麽特別大的問題。”
她想了想,誠懇地補充了一句:“太宰在直視到祂之後還能和我條理清晰地要求把記憶洗掉呢,看樣子也沒被大量的信息沖擊成阿巴阿巴的白癡。”
太宰治:“……”
這語氣怎麽聽上去還有點看樂子似的期待?
“會不會是因為太宰他有的記憶太多了,所以信息沖擊的效果比較少?”
江戶川亂步舉起爪子,想要參與到話題裏,用好奇的語氣說道:“或者太宰擁有過的那個高維物品的特性與那個高維影響的特性相t反,互相抵消了?”
“在我的記憶裏,巨鹿作為感染源,帶來的感染影響是讓動物變得安靜、平靜、馴服,甚至喪失情感和思維,只知道跟随對方。”
在這方面的知識意外顯得異常淵博的澀澤龍彥舔了舔自己的貓爪子,又用爪子洗了洗臉,這才開口道:“簡單來說,這種感染的本質就是清洗掉生命體的‘自我’……”
太宰治露出思索的表情:“但實際上,我的自我其實是通過‘無數平行世界的自己的記憶’所錨定的,所以在這方面的抵抗性更強。”
費奧多爾坐起身子。
“文明?”他說。
這個詞在他們的對話裏顯得有些跳躍,但卻相當言簡意赅。
——讓個體喪失思考能力,失去反抗能力,成為其前行的附屬品與零件;讓個體群聚起來,乖順起來,盲目追随其向前的腳步。
這正好可以和發展到極端地步的“文明”互相關聯。
而巧合的是,那只身上記錄了每一個動物名字,記錄這座城市每一項發明,記錄了這座城市的淚水與夢想,對生命存續期望的巨鹿,恰好就是“文明”最好的象征。
文……明?
太宰治在心裏念出這個單詞,愣了兩秒,像是想到了什麽,瞬間轉頭看向了表情突然變得嚴肅的澀澤龍彥。
“會不會感染已經在發生了?”他問道,“從方舟毀滅和游行拉開的那一刻?”
他想到這座城市的動物們那激動的情緒,還有很容易被煽動和加入游行的姿态,想到了那只性格應該還算不錯,但是莫名其妙就很快把方舟的事情告知于衆的紅腳隼。
這件事情發生得太快,也太激烈了一點。
就算費奧多爾,一開始也預判的是“幾天後”才會發生,但它偏偏就當晚爆發了。
那麽問題來了——到底是為什麽,這次游行才會來得如此突如其然,如此迅猛?
澀澤龍彥凝重地看向窗外。
早上醒過來後,太宰治和費奧多爾也告訴了他們關于深夜的大游行。
“在原有的感染源毀滅後,這次的感染也許發生了一些變動。有可能,它正在放大這個文明的某些特性……”他輕聲說道。
放大文明對“進步”的渴望,放大“盲目”,放大“狂熱”。
當浩浩蕩蕩的、占據絕對多數的動物群體成為高度統一的集體,并且處于某種狂熱盲目的狀态時,文明內部幾乎沒有東西可以阻擋他們。
或者說,他們就會成為這個文明的代表,構成一個狂熱的、追奉和迷戀進步、把過去和個性全盤抛棄的“文明”。
——并且像是野獸一樣,把一切試圖束縛和阻擋他們的東西撕碎。
“說起來……今天早上起來看的時候,畫質的确模糊了一點,我還以為是別的原因。”
X小姐的聲音響起,帶着一聲不知道包裹着什麽樣情緒的嘆息:“感染确實已經開始了。”
費奧多爾望着窗外。
制造出來的太陽在大放光芒。這次的游行在宣布方舟銷毀的消息後已經暫時得到了平息,但不知道下一刻會不會重新爆發。
就算是他,也感覺到了某種諷刺性的命運。
就像是在話劇舞臺上,勇者舍棄掉了自己的一切,終于在惡龍誕生前毀滅了孕育它的土壤,正當準備慶祝的時候,突然有人告訴他,這個世界上必須要有惡龍。
所以惡龍依舊按照命運誕生了,而且還誕生在了他所想保護的人民的軀殼裏。
就像是在嘲笑所有人一樣,這段命運宣布了所有努力的無意義。
“你們要走嗎?反正你們要完成的事情基本都完成了。”
X小姐再一次提起了這個話題,她的聲音裏有着不加掩飾的擔憂:“尤其是亂步你,這個年齡人格都還沒定型呢。”
“?”江戶川亂步綠色的貓眼圓溜溜地盯着聲音傳來的天空方向看,感覺自己被小瞧了。
與此同時,從小到大被家長“欺負”和“逗弄”的回憶攜帶着“為什麽不早點成為大人啊”的郁悶一起湧上心頭。
“大家都要留下來,為什麽我就不可以?”
小黑貓從黑狐貍的尾巴裏面努力掙脫出來,超兇超憤怒地露出尖牙,表示自己其實也超級厲害:“我才不會拖後腿!”
澀澤龍彥用看戲的眼神瞟了眼,咬着蘋果跳到窗臺上伸了個懶腰,整只貓拉長了一截,慵懶地靠在了花瓶邊上,側眸看着他,聲音淡定:
“江戶川先生會擔心的。”
太宰治嘆了口氣。
顯然,這句話起到了反效果,小黑貓看起來更加氣鼓鼓了。
“我才不是需要躲在大人照顧下的乖寶寶!我可是要保護那些笨蛋大人的!”
江戶川亂步氣哼哼地說道:“警察的職責就是保護別人,這種情況我才不會臨陣脫逃呢。”
“就讓亂步留在這裏吧。我們都會好好看着他的。”費奧多爾湊過來,在太宰治警惕但沒阻止的目光下用爪子按了按小黑貓的腦袋,笑着說道,“對吧,太宰?”
兩只狐貍對視一眼,然後太宰治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
——他們都能看得出來,亂步現在只是小孩子玩游戲的态度,其實不怎麽在乎這裏的動物。
如果不想他在更危險的情況下出事,最好還是早點讓他意識到這裏的生命都是真實的。這樣也能讓這個孩子稍微穩重一點。
X小姐沉默幾秒:“總感覺你們這幾個家夥在帶小孩上不太靠譜……”
“但不管怎麽說,一旦我們之間的聯系因為大面積的感染而斷開,我就會強行把你們從這個時間點拽走,知道嗎?”
四個劇本組敷衍性地點點頭,順便對X小姐那裏的安全設施進行了贊美,然後就開始各幹各的事情。
太宰治和亂步要上班,澀澤龍彥很感興趣地去搞實驗了,費奧多爾在上網。
“你上網幹什麽?”太宰治問了句。
“我在想如果我把剛剛讨論的消息賣給這座城市的強人工智能,能不能把它拐走——哦,剛剛是開玩笑的。”
費奧多爾朝太宰治露出一個微笑,然後熟練地打開幾個網頁進行跳轉,語氣輕松地說道:
“我在學習這個世界的信息技術,這比我們世界剛剛起步的網絡技術要發達太多了。上周目的澀澤也是這樣,剛來這裏就用一天時間把魔法陣鋪滿了整個樓層:他在自己的世界可沒有辦法這麽幹,因為會被罵拆家。”
太宰治默默看着他:“你這個轉移話題的手段……我怎麽感覺前半句才是真話?”
白狐的尾巴晃動了一下,但臉上依舊是那副滴水不漏的笑容:“您猜?”
太宰治轉頭就走。
猜個鬼,他才不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