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有的人道德素質就和P社玩家一樣
有的人道德素質就和P社玩家一樣
多久沒有睡過一個安穩的覺了呢?
太宰治自己也說不清t,但本來不怎麽喜歡非人類的他卻難得在這座全然陌生的城市感到了安心——甚至可以說是某種微妙的歸屬感。
雖然是完全不同的地方,但居民卻分明和他記憶裏的那些人有着奇特的相似,以至于讓他忍不住夢見了過去的那些人,夢見了他們彼此之間的言語。
有屬于他那個世界的人發出的聲音,也有他從“書”中聽到的聲音,還有……
“太宰。”
黑狐貍本來因為美夢而順貼地趴伏下去的耳朵一下子重新豎立了起來,陡然睜開的鳶色眼睛在茫然了一瞬後就恢複了清明。
他下意識地坐起,朝着聲音傳來的反方向閃躲開來,迅速地壓低重心和轉身,直到看到蹲坐在自己面前的那個身影後才松了口氣,收斂了本來富有攻擊性的姿态。
然後有些遲鈍和不聽使喚的狐貍尾巴就掃到了自己的臉上。
“……”
白狐默默看着,然後低下頭,舔了舔自己身上因為對方掀起的風而有些淩亂的毛,緩解了一下雙方的尴尬,接着才解釋道:“外面出事了。”
然後不等太宰治開口,他就歪着腦袋認真地補充了一句:“這次和我無關,倒是和您有一些關系。”
正在努力與拍到自己臉上的尾巴搏鬥的太宰治愣了下,爪子上的動作一頓,臉上浮現出驚訝的神色。
他一下抓住了關鍵點:
“是‘我’?”
這個周目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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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奧多爾優雅地點了點頭,表示他的理解沒錯,用尾巴示意太宰治和他一起出來。
“不用叫醒亂步和澀澤。”
他提醒了太宰治一句:“他們兩個今天睡得很晚,大概是在自己的房間裏忙得忘時間了。”
“在這個方面你倒是挺貼心的。”
走在他身邊的太宰治虛着眼睛看了他一眼:“那你能不能考慮一下,我其實睡得也很晚?”
走在前面的白狐聽到這句話,扭過頭若有所思地看了他幾秒,然後露出一個溫和無害的笑。
“畢竟是當首領的太宰君,我覺得可以更信任一點您的熬夜能力,不是嗎?”
他用輕松的口吻說道。
那我還真該謝謝你啊。
太宰治眯着眼睛,尖尖的狐貍耳朵不爽地朝後貼攏,但最後還是沒反駁什麽。
畢竟這種格式的使用還是自己先開的頭——比如說,他相信費奧多爾的能力什麽的……
很快,他們就已經來到了頂層的起飛臺上。
幾乎是純白色的狐貍在雪白的“月光”下輕盈地跑出幾步,就像是雪白的一道魂靈越過雪地,純黑的四肢沒入沉澱的夜色,白色的尾巴煙雲似的垂落在身後。
太宰治跟着他跑到欄杆邊,停在費奧多爾的身側,兩者同步率極高的行動讓他們就像是月光為彼此投下的影子。
下面有許多動物。
本來應該相當嘈雜的聲音在到達他們所在的高度時已經顯得有些模糊,但依舊能夠感受到下面可能已經亂成了一鍋粥。有不少圓形的居民建築已經亮起了五花八門的燈,看得出來,有許多動物都在探頭探腦地看熱鬧。
太宰治只是看了一會兒,視野裏就多出了一個電子屏幕:是身邊的那只狐貍主動遞過來的。
“詳細一點的可以看這個。”
費奧多爾說,那對在夜裏仿佛會發出光芒的酒紅色眼睛眺望着下方,聲音裏的笑意似乎都更濃了幾分:“是你的熟人呢,太宰君。”
太宰治接過來看了一眼。
這是現場的直播,也不知道是哪個動物開的直播房間,觀看數量高得吓人,裏面充滿了各種疑惑不解或者義憤填膺的發言。
感謝這座城市在言論自由方面的寬容,它到現在都沒有任何被封掉的征兆,也讓太宰治很快就了解到了相關的信息。
“方舟計劃到底算不算一種逃避,這是否代表了我們的領導者正在走向保守,我們應該如何面對接下來的時代變化……”
他迅速地提取出了關鍵詞,喃喃自語地念了出來,眼中的神色逐漸變得凝重。
“方舟”的消息是怎麽突然洩露的?
在這個時候突然爆發出來,還造成了這麽大的社會動蕩,不管怎麽想,最有可能的罪魁禍首都是……
“你猜到了。”太宰治收回目光,用平靜的聲音說道。
費奧多爾擡起眼眸,不再看那些動物,帶笑的目光落在太宰治的身上。
“——你看起來不太高興,太宰君。”
白狐彎起的酒紅色眼睛有着很柔和的弧度,聲音又輕盈又緩慢,就像是耐心的心理醫生在對自己的病人循循善誘:“是因為對別人的心理期望太高了嗎?這可不像是你會犯的錯誤,我還以為你已經對他人完全失望了呢。”
“……”
太宰治只是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好吧,也許是失憶了的緣故。”
費奧多爾禮貌地說着,言辭裏帶着舊式俄羅斯貴族彬彬有禮的風格:
“你看待這個城市的動物的角度未免也太理想化了。也許他們的道德水平會比大多數人類完善許多,但他們依舊有自己的毛病和弱點。”
這只已經聽X小姐說完太宰治昨天的經歷的狐貍歪了下頭,笑着道:“所以你的那位紅腳隼朋友把這件事說出去也很合理,出現這麽大的反對浪潮也很合理,不是嗎?就像是我之前說的,我沒有插手。”
“事實上,這件事發生得這麽快,我都有點驚訝:我還以為至少要幾天醞釀呢。可見這座城市的居民真的對城市的未來很熱心。”
“說完了?”
一直安靜的太宰治一直等到面前的老鼠……狐貍說完,這才挑了下眉,說道。
這回到費奧多爾略帶詫異地沉默下來,用有些驚訝的眼神看他了。
他以為太宰治在聽完這段話後至少會感到冒犯和生氣,畢竟對方一直看他不順眼,也很讨厭心思被窺探的感覺,他已經算是踩了對方的雙重雷區了。
但太宰治此刻出乎意料的平靜。
“首先,那只喜歡蹲在我頭頂的鳥算不上我的朋友。”他先是很認真地強調了這一句,“雖然我的确覺得那個小家夥很有意思。”
“其次,我并沒有對這座城市有太多期待。”
太宰治擡眸,似乎是想到了自己入睡前看到的那幾頁紙,聲音平淡:“發展過于迅速的地方必然會出現矛盾,發展狂熱分子與厭倦于高速發展的動物始終都存在,這裏只是用它先進的科技與政治理念把矛盾壓下去了而已。”
這座城市的絕大多數動物都是友好的,但他們太追求前進,也太追求發展,以至于到了盲目和不理性的地步。
他們不理解為什麽要制造一座方舟,一座文明的避難所與最後的墓碑;也不理解那些“自甘平庸”的普通動物的想法;大概也不認為已經消失的、虛無缥缈的星空會有什麽意義。
确實,發展很重要。
但發展從來都不是最終的目的,它只是一種提高動物生活水平所必須的手段,僅此而已。
作為港口黑手黨前首領、把黑手黨發展到了半個日本的太宰治很清楚地明白這一點。
“最後。”
他深深地看了眼費奧多爾,輕飄飄地開口:“你看起來好像不怎麽希望我對這個文明有什麽好感,費奧多爾先生。”
像是他和費奧多爾這樣的人,很少會做完全無意義的事,行動或多或少都有目的。今天對方特意把自己拽過來,還對自己說這番話,其中的含義簡直昭然若揭。
“你覺得我有可能阻攔你接下來的行動:因為你想要對這個文明做些什麽。”
太宰治眯起鳶色的眼睛,十分“友好”地提醒道:“到了這個地步,我們最好還是別這麽敷衍彼此了,你覺得呢?”
——別以為我不知道,有不少信息你故意沒有和我提。
費奧多爾偏了下頭,似乎陷入了認真的權衡利弊的思考。
底下的動物游行還沒有停下,甚至伴随着各種飛行工具在天空中急匆匆的來去,顯得聲勢更加浩大了。
“我想要的東西也不複雜。”
費奧多爾最後還是退了一步,有些遺憾地說道:“喏,其實一個能夠主動不斷進化的電腦病毒程序就可以了。那群西方人天天都想插手我們的內政,我一直都想給他們添點麻煩,也方便我騰出手來解決一些問題。”
他說得很誠懇,但是太宰治盯了他幾秒,臉上逐漸浮現出懷疑的表情,耳朵也相當警覺地動了一下:
這家夥一開始想的東西肯定沒有這麽簡單。
黑狐貍用尾巴蓋住自己的後爪,很認真地想道:估計這只老鼠是臨時改口的,因為他發現自己肯定會攔着,所以退而求其次,選擇了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下位替代品。
既然如此,那麽對方原來想要的是……
“你一開始想要帶走那些被感染的信息?”
太宰治在分析出結論的瞬間都震驚了,用一種看反人類分子的眼神看着費奧多爾:“你知t道這種信息感染發生在你們那個世界會是什麽結果嗎?”
整個人類都有可能被感染和同化吧!
“所以我退而求其次了。”
費奧多爾一點也不心虛地歪過頭,看着太宰治,用理直氣壯的聲音說道:“而且你不覺得,這種方式可以直接讓人類的意志獲得統一,一步到位地實現人與人之間的平等嗎?”
“……”
“呵,這可真像是你會說的話。”
太宰治被噎住了一會兒,沒有繼續和對方聊這個沒有結果的話題:“只是電子病毒的話,我不會攔着你,但你最好也別指望我會給老鼠幫忙。”
費奧多爾笑了笑:“您好像總是對我有很大的偏見。”
太宰治把搭在欄杆上的爪子放下來,毫不猶豫地回答道:“需要我提醒一下嗎,費奧多爾先生。你剛剛的言行已經讓我确信我對你的看法絕對不是偏見了。”
“順便一提。”
黑色的狐貍把爪子裏捧着的電子屏幕重新丢給費奧多爾,微微挑眉:“現在這座城市的領導者已經到這裏了,說不定那個人工智能也在關注這件事,你想要帶走一串電子病毒的編碼,最好先和他們打個招呼。”
“那我也提醒一下。”
費奧多爾溫溫和和地說道:“跳下去的時候記得在飛行裝置上及時打開擋風屏障,否則可是會很狼狽的。”
試圖打開飛行裝置飛到下面的太宰治:
“……”
太宰治最後還是很從心地把那玩意打了開來——畢竟上次被風吹得亂七八糟的經歷,任何人都不會想要來第二次的。
費奧多爾看着太宰治調整動力與方向,毫不猶豫地朝下方動物浩浩蕩蕩漫長游行的方向飛行而去,耳朵前後晃動了兩下,露出惬意的神情。
這次他躲過了起飛時空氣流動的襲擊,渾身上下的毛都顯得很服帖,沒有哪根莫名其妙地翹起來。
“果然是去找認識的那群動物了。”
他用帶着輕笑的語氣自言自語着:“不算朋友麽……”
太宰治沒有找到紅腳隼:這也很合理,畢竟那只小鳥是住在南區的,離這個位置相當遠。
他用飛行設備自帶的電子屏幕看了眼,發現對方是南區游行的領導者之一,不由得感覺有些驚訝。
“從南區到東區都有游行啊……”
他輕聲說了句,在短暫的猶豫後,還是沒有選擇喊X小姐的名字去打擾對方。
但他很快就發現了別的自己認識的動物。
有他在當空中交警時抓獲的那幾只超速的動物,有他在街上看見的一些動物,甚至看到了一些警局的動物似乎也加入了這次的游行隊伍。
在一大群群情激奮的動物裏,有一頭看上去不想往前走也不想後退,茫然無措地站在了街道中間的獅子就顯得格外明顯。
對方身上甚至還套着一副外置裝備,和機甲似的覆蓋住大半身體,就像是不好意思地鑽到了套子裏似的。
“花店老板?”
太宰治也愣了愣,沒有想到能看到這位看上去似乎不怎麽喜歡湊熱鬧的獅子,壓低了飛行的高度,落到地面上擠着動物群跑過去,伸爪子敲了敲這只大貓的裝備外殼:“你怎麽在這裏?”
“我也不知道啊!”
大獅子看到太宰治,眼睛先是一亮,然後瞬間就變成了絕望,連滾帶爬地跑到路邊,開始在嘈雜的聲音裏面努力大喊大叫:“我就是被鄰居拽出來的!結果還走散了!這都發生什麽了?”
“因為政府一直在研究讓這個文明離開和存續的方舟,現在被大家知道了,所以他們心情可能不太好。”
太宰治嘆了口氣,朝對方伸出爪子,拍了拍對方的腦袋,就當做自己還是在港口黑手黨,身邊的不是獅子,而是一只巨大的白虎:“要不要先走?”
“呃,那這不是好事嗎,怎麽都這麽生氣。”
獅子委委屈屈地抱着自己的腦袋,小聲了一句:“還有,那個,我不敢走。就是,你看現在我這樣,要是走了多不合群。我真不敢……”
“可是待在這裏你也很不舒服吧?”
“可是萬一我走了更不舒服怎麽辦,等等,讓我想想,我緩緩……”
獅子緊張地念叨着,畏畏縮縮地團成一團,脖子上的鬃毛都快要被自己拽掉下來了。
太宰治還想說些什麽,但正在這時,四周的公共音響與播放音樂的燈塔都突兀地發出了一陣聲音,一陣讓本來吵吵嚷嚷的隊伍突然安靜下來的聲音——
開口的是這座城市的城主,名為伊默斯的渡鴉。
“咳咳咳,大家看起來都很激動。”
渡鴉的聲音聽上去很溫和,內容也相當言簡意赅:“但我在此告知大家,城市的方舟已經被銷毀,不用這麽擔憂。”
“正因銷毀程序已經執行,我們才默認了部分動物把方舟的故事告訴給大家。承載着這座城市的過去、以及舊時代的擔憂與希望的方舟已經沉沒,現在是你們的新時代了。”
“未來的道路,諸位一起去創造吧。”
街道上有短暫的沉默。
然後爆發出的是歡呼。
在響亮的歡呼聲裏,獅子和狐貍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方舟沒啦?”獅子驚訝地瞪大眼睛,“我還不知道裏面是什麽呢?”
太宰治沉默了一會兒,才在巨大的歡呼聲裏緩緩開口:“每個動物的名字,開滿花的溫室,還有根據古代記錄制作的完整的星空。”
“……那,就這麽沒啦?”
“就這麽沒了。”
獅子這回是真的不知所措起來,他期期艾艾地想要說什麽,但最後只是嘟囔了一聲:
“明明我們的文明裏有‘星星’這個單詞,但我長到這麽大,其實連一副星空的概念圖都沒有見過呢。
然後他看着一大群動物鼓掌和歡呼的樣子,也趕緊敷衍似的拍了拍肉墊,生怕這裏有什麽動物把他給抓起來。
太宰治側過頭看他。
“你明明不喜歡這樣。”他說。
“我當然不喜歡,可我只是一個普通獅子!”
獅子看看自己鼓過掌的爪子,有些窘迫地紅了臉,努力辯解着:“我我要是真的有勇氣,就會在全民公會上提出我對這個社會的想法,而不是憋在家裏寫小文章了。”
“我只敢自己放棄自己,寫點沒什麽影響的小東西,悄悄說說自己的看法。但是現在,我總感覺不鼓掌的話會被揍。你看大家之前游行的時候多生氣!”
很大只的獅子可憐兮兮地縮成一團,偷偷看四周比他小了不止一圈的動物,然後把太宰治擋得嚴嚴實實。
“你現在要去幹什麽呀?”他小聲問,“臉上記得要高興一點,雖然他們不會把對我們這些價值觀奇奇怪怪的家夥的排斥表現出來,甚至遇到問題也會幫忙,但他們會懶得和你說話!”
“……”
太宰治拍了下大貓的鼻子,看着對方更加委屈地縮起來,在頓了兩秒鐘後果斷笑出了聲。
“當然是回去繼續睡覺。”
他用輕松的語氣回答道,也不知道是在說服自己還是安慰對方:“放心,我到這裏是享受一段退休時光的,可不是給自己找麻煩的。”
他喜歡這個文明嗎?也許吧。
他喜歡這裏居民不會因不同價值觀去歧視他人,也不會輕易朝別的價值觀妥協的人生态度;他也尊敬這個文明努力生存的韌性與永不熄滅的向往;他甚至為這個文明對已經失去的星空的執着追求有過一剎那的驚訝和感動。
但太宰治可不會因為這種程度的感動而改變自己的想法,傻乎乎地去為這個完全陌生的文明付出。
他答應了這個文明一個有關星空的承諾,僅僅是出于對這些追逐群星者的尊敬,決定在下一次看星星的時候替他們也看一眼。
至于別的?
抱歉,他還不想再體驗一遍每天工作三個班次,一班次工作八個小時的生活。
更何況……在這樣越來越大的污染威脅下,這個文明遲早要毀滅的。
只不過是早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