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狐貍今天依舊在拐貓路上
狐貍今天依舊在拐貓路上
等到今天大家的任務各自完成,已經是黃昏的時候了。X小姐也打着哈欠表示自己要去吃飯和補覺。
按照她的說法,因為他們這裏的時空循環,她特意多盯梢了一會兒,導致現在已經四十多個小時沒合眼了,再不補覺可能下一秒就要猝死。
太宰治對這個說法保持禮貌的懷疑。
沒有人轉述有點麻煩,于是他決定早點和亂步彙合朝回走,導致最後他們回來得也更早些。
因為時間充裕,太宰治也順便把冰箱裏凍的食物拿出來熱了熱,難得很有儀式感地把它們在地板上一字排開,從合成蟹肉、合成雞肉到合成的糖醋魚都有,還有些酒釀的果脯。
最後一個江戶川亂步是不吃的。變成貓後,他也受到了這具身體的影響,不像心态開闊的犬科,貓科基本上都是堅定的肉食主義者。就算這個世界的貓體內的消化酶進行了改造,他也明顯更偏愛肉類一點。*
太宰治倒是每個都嘗了嘗。
“活下來”後的第一頓飯,也是時隔多年之後以單純的“太宰治”的身份吃的第一頓飯,他吃得很認真。
雖然他并不是很想活下來,雖然這些食物也只是合成的,但他還是難得在吃飯前說了那句傳統的“いただきます”。
這份生命,我領受了。
所以,等這件事情完成之後再想着自殺吧!
太宰治壯志滿滿地想到。
等到他們吃了一半,費奧多爾和澀澤龍彥才踩着夕陽的尾巴回來。
他們回來的時候還帶了一大堆東西,倒出來時發出了“叮鈴咣當”的響聲,立刻就讓江戶川亂步豎起了貓耳朵,很有興趣地看過去。
“基本都是神秘學材料。”
Advertisement
費奧多爾注意到亂步的目光,解釋了一句,相當自然地走到太宰治的身邊,咬走一塊果脯,同時用熟稔的語氣問道:
“接下來你有什麽想法?”
“我的策略會更偏保守一點。”
太宰治看了身邊的白狐貍幾秒,耳朵微微一動,用平靜的口吻說道:“你知道我對這裏并不熟悉。”
他相信費奧多爾懂自己的話。
從大局上講,在他們兩個水平相差不大的情況下,更熟悉這裏規則的費奧多爾确實更具有優勢。所以他不介意退一步。
雖然不喜歡俄羅斯老鼠,t但太宰治也不是那種會因為感情傾向而做出錯誤判斷的人。
他早就為自己犯過的這種錯誤付出過了足夠慘痛的代價。
費奧多爾也不意外,狐貍眼睛裏似乎還帶着早有預料的笑,“嗯”了一聲後便閉上眼睛小憩起來,尾巴自然而然地蓋在太宰治的尾巴上——把對方吓了一跳。
太宰治整只狐貍都下意識地僵了僵,面無表情地瞪了費奧多爾半秒才反應過來,于是迅速地把自己的尾巴抽走,一副沾到髒東西的表情。
有點晦氣。
前首領先生黑着臉想到,吃了一大口蟹肉才感到有點安慰,于是專心致志地扒拉起飯來。
他對面的江戶川亂步的心思則是完全不在晚飯上,探頭探腦了一會兒後就果斷地跑過去,圍觀起了澀澤龍彥整理神秘學材料的過程。
“水晶。”江戶川亂步剛走過來,一立刻就被裏面那些閃閃發亮的小東西吸引了目光,“上次你好像沒有用過?”
“因為一般情況下,魔藥就夠用了,很多儀式也不需要水晶。但這次多買了幾個,打算制作成護身符。”
整只貓幾乎都埋在了各種各樣的神秘材料堆裏的澀澤龍彥停下動作,看在對方是江戶川亂步的份上擡了下頭,耐心地解釋了一句。
看得出來,江戶川亂步已經不是第一次跑過來“騷擾”澀澤龍彥了。
“其實水晶做成靈擺很好用,可惜這裏沒有辦法進行預言占蔔。”
澀澤龍彥有些遺憾地嘟囔了一聲,用爪子推了推小黑貓:“不過簡單的內容還是可以演示一下的:正确的水晶會吸引正确的貓,你喜歡這些裏面的哪個?”
“唔——”
江戶川亂步半個身子都被澀澤龍彥的長毛埋着,睜大了碧綠的眼睛,目不轉睛地看着地面上散亂的礦石。
澀澤龍彥打了個哈欠,身體很蓬松地埋在了各種各樣的礦石和被打包好的草藥裏,身邊是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玩意,鴿子血色的眼睛就這麽懶懶地看着江戶川亂步。
掃帚一樣的大尾巴拂過寶石堆上那些鳥的尾羽,貓的指甲,犬牙與水貂身上的毛發。裏面有儀式材料,也有巫術材料,還有些是和魔藥有關的。
可以看出來,收藏庫的充實讓這位收藏家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也許是因為這個澀澤龍彥還沒有搜集到自己想要的所有藏品,也許是因為貓的世界裏沒有那麽多複雜的念頭,也許是因為白貓早早便尋找到了自己的“天使”——
但不管怎麽說,他還沒有變成那個厭世的家夥,更像是個熱衷于打造自己的“龍彥之國”的真正的收藏家。
雖然表現得像是在專心吃飯,但還是分出一部分注意力給澀澤龍彥的太宰治微微側過頭,這麽想着。
但那份傲慢還是一樣的。
他稍微停頓了一下,在心底繼續評價道。
“這塊!”江戶川亂步沒有猶豫,直接挑出了他覺得最特別的一塊,湊近嗅了嗅,顯然對這塊水晶很滿意。
“喜馬拉雅金(Himalaya Gold),靈性含義裏有創造力與生命的活力。”
澀澤龍彥用尾巴掃了一下這塊水晶,撥給江戶川亂步,聲音聽上去還是懶洋洋的:“很挑人的水晶,不過也适合你。不過我要先把它們給淨化一下。”
江戶川亂步抖抖耳朵,好奇地看着澀澤龍彥把這些水晶攏到自己的懷裏。
“淨化?”他問。
“嗯,我用的是熏香淨化法,所以沒有買孔雀石和玉。”
澀澤龍彥随口解釋了一句,爪子在石頭堆裏撥弄了兩下,翻檢出幾條植物枝葉,叼起來自顧自地離開了客廳,跳上了樓梯。
他翻出來的是懸鈴木(Plantanus orientalis)與橡樹(oak)的枝葉。作為兩種相當著名的神聖植物,它們燃燒時的煙霧可以提高環境裏的正面能量,對于梳理水晶的內部能量很有作用。
江戶川亂步看到這兩種植物就猜到了八九分原理,但還是亮着眼睛,高高興興地跟了過去,打算看看熏香淨化的具體過程。
在澀澤龍彥的身影徹底消失之前,這位有着白色長毛的貓突然扭過頭,目光認真地看了眼太宰治。
“那堆寶石裏面有一枚時光隧道水晶,就是一個面呈現為平行四邊形的那一枚。如果想要回憶起什麽,握着它可能會有幫助。但不要去想太危險的事情。”
他叼着植物的枝葉,聲音有些含糊:“我可不想有狐貍給我添麻煩。”
黑狐貍的耳朵不動聲色地抖了抖。
掉進陷阱裏了。
他想到。
如果早一點知道時光隧道水晶可以幫助他恢複一點記憶的話,那他肯定不會把計劃的制定權交給費奧多爾那個不靠譜還喜歡賣隊友的混蛋。
怪不得他那麽主動地過來和我說這個問題。
因為信息差略輸一籌的黑狐貍眯起眼睛,瞥了眼身邊披着狐貍皮的老鼠,發現他臉上的表情笑吟吟的。
“你可以用它來回憶關于這個世界的基本情報,這樣還省掉了我們給你做介紹的時間。這個世界的情況有點複雜,一時半會很難講清楚。”
費奧多爾貌似無辜地卷了卷尾巴,“禮貌且友好”地對太宰治提示了一句,然後看了眼将晚的天色,把自己随身的折疊電子設備展開,在上面光明正大地做起接下來的規劃。
當然,用的是他們之前約定的暗號,不用擔心信息洩露出去。
太宰治:“……”
他淡定地起身,翻找出裏面唯一的時光隧道水晶,目光在幾乎完全透明的水晶晶體上停留了幾秒,然後便閉上了眼睛。
他先回憶的是關于X小姐的信息——盡管對方沒有說謊的可能性占大多數,但他也不會在這方面賭概率。
很快,一些碎片的記憶浮現上來。只不過裏面似乎沒有和對方直接見面的畫面,只有那個帶着笑意的少女聲音。
——可以相信。
記憶把這種感覺傳遞給他。
太宰治閉着眼睛,對此沒有表示任何驚訝與質疑,只是繼續深潛到被封印的記憶海裏。
一道記憶的痕跡快速閃過。
那是澀澤龍彥正在布置儀式的時候,他一邊畫着符號,一邊解釋着:“一般上位魔法都要借助更高層次生物的力量,在這裏能響應我們的就是X小姐。所以這個魔法的儀式指向她。”
“我之前問過了她稱呼裏X的寓意。X是她原始名字的第一個音,是誕生與來源的象征。同時也代表着第一個未知數,最初的未知。在華夏,這個未知數也被叫做‘元’。它是一切的開始,也是無法探知的一切。”
“所以與之相對,這個儀式需要高度的神秘性才能夠溝通靈性,但我們畢竟和她認識,而且我還特意問了她本名,所以只要把基礎的儀式部分走完就行。”
“所以,她的本名是什麽?”
在回憶中,太宰治聽到自己的聲音這麽問。
澀澤龍彥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先點燃了儀式中央的合香葉,才開口:
“X,夏目清。”
“夏……目清?”
太宰治睜開眼,下意識地跟着念了出來。
倒不是說不正常,而是太正常了,完全就是一個屬于人類的名字,以至于和她能夠承擔“上位魔法”的位格有些格格不入。
正在這個時期候,一連串還帶着點困倦意味的噴嚏聲突兀響起,打斷了太宰治的思路:
“啊湫!啊湫!啊……等等,發生什麽事情了,怎麽我感覺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少女很快就鎖定了罪魁禍首,怒氣滿滿地開始了譴責:“太宰!你知不知道我剛剛在喝湯啊,差點就嗆死了!”
“……”太宰治決定轉移話題,“你剛剛說你要睡覺去的。”
對面似乎陷入了一種尴尬的沉默,過了會兒才小聲說道:“呃,這不是正在喝催眠的湯嗎。”
太宰治适時地露出懷疑的表情。
對面的聲音瞬間就消失了,好像對方從喝湯到睡着只用了一秒。
裝死裝得十分迅速。
太宰治确認對方不在後,慢慢地把臉上懷疑的神色收了回去,用幽幽的目光看了眼尾巴搖晃速度似乎更快了一點、似乎很開心的費奧多爾,感覺對方是在不動聲色地惡心自己。
接着,他才重新用這塊寶石回憶了一下過去的自己對這座喜歡城市的了解與看法,當然,還有一部分關于時空循環的信息。
這個城市的時空循環現象已經确定是由某個特殊物體導致的了,但它的力量并沒有真正到達可以扭轉時空的地步。
這個物品只是讓這座城市重新回到了過去的狀态,并沒有改變全世界的時間。
但因為時間差的存在,這座城市的邊緣有着無法消退的時空亂流與風暴,幾乎和外界隔絕了起來,只有感染物的污染可以穿透。
怪不得他之前在上方飛行的時候感覺那麽奇怪,原來這裏的太陽和月亮t都是人造的。
太宰治有些古怪地想着,反複确定沒有別的重要信息後就退了出來。
其實他還看到了些關于城市區域劃分與歷史的知識,以及這個社會和科技上的常識。但太宰治簡單看了眼後就放在了一邊,打算空閑的時候再慢慢整理。
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去。
費奧多爾已經把計劃寫好了,正在嘗試把內容打印下來,客廳裏那個吐出紙張的扁平設備正發出輕微的“絲絲”聲。
澀澤龍彥已經重新回到了客廳,正在把寶石一枚枚地放在臺子上,其餘的羽毛毛發和骨頭都不見了,大概是被他藏到了別的地方。
江戶川亂步則是興致勃勃地看着澀澤龍彥的動作,不過注意力很快就被醒過來的黑狐貍吸引了,很感興趣地盯了過來。
好奇得有些過頭了。
也不知道到底是出于貓的本能,還是偵探骨子裏對未知的探索欲。
太宰治和江戶川亂步對視了幾秒,最後把水晶默默推了出去,被小黑貓幾乎下意識地伸爪子用力按住。
得到想要東西的江戶川亂步滿意了。
“到睡覺時間了,前首領先生。”
費奧多爾這時候也把紙張打印好了,堆疊在打印機邊上,輕盈地走過來:“年輕人還是需要睡覺補充精力的。”
黑貓豎起耳朵,捕捉關鍵詞成功,大聲反駁道:“我才不困呢!”
費奧多爾用尾巴蓋住爪子,酒紅色的眼睛溫和地看着江戶川亂步:“你困了。”
“不困——”
“澀澤,有催眠的護符嗎?”
江戶川亂步警覺地跳到了太宰治身後,只露出一只眼睛偷看費奧多爾。
其實自己經常熬夜熬幾個晚上的太宰治低頭看了一眼年輕的亂步,難得和費奧多爾站到了一起:“确實要睡覺了,亂步。”
“可貓都是晚上活動的……喵!”
澀澤龍彥淡定地用魚幹堵住了亂步的嘴,淡定地收回爪子,然後就看到了太宰治有些深沉的注視。
澀澤龍彥淡定的表情沒繼續繃下去:“?”
白狐眨眨眼睛,露出一個很淺的笑,接着主動走向樓上,給太宰治帶路。
“這裏的陸行小型動物都是住在內嵌式卧室裏面。從右往左依次是我,亂步,你,澀澤。”
說着說着,費奧多爾的位置就到了,他禮貌地點點頭,又補充了一句:“裏面還有軟墊和壁燈,舒适度不算差,大小也很寬裕。”
然後他便打算走進去,身後蔫噠噠地趴着耳朵、垂着貓腦袋的江戶川亂步也跟着走……?
太宰治目光一凝。
他迅速地跑出去幾步,咬住小黑貓的後脖頸拖了回來。
費奧多爾回了下頭:“?”
江戶川亂步整只貓都僵住了:“?”
澀澤龍彥……澀澤龍彥用詭異的眼神看了眼太宰治,快速地後退了幾步。
太宰治默默地松嘴。
“不要随随便便跟着別人進房間。”他叮囑了一句。
尤其不要跟着老鼠走。
“為什麽?”江戶川亂步心有餘悸地試圖回頭看自己的後脖頸,但失敗了,不過還是很刨根究底地問了一句。
太宰治思考了兩秒,随口編道:“因為福澤先生會不高興。”
“!”黑貓尾巴上的短暫地炸了一下,本來就很圓的綠眼睛更圓了些,似乎很不可置信。
太宰治在內心給自己鼓了鼓掌。
幸好他的恐吓技能還沒有忘掉。
半個小時後。
太宰治困得面無表情地看着跑到自己卧室門口的江戶川亂步。
“怎麽了,亂步先生?”他問。
“我來找你問問白天看到的事情。”江戶川亂步誠實得一如既往,綠色的眼睛認認真真地看着太宰治,“感覺很有意思。”
大概是披了狐貍皮的緣故,恐吓大失敗。
“亂步先生多大了?”太宰治很好脾氣地問。
江戶川亂步坐直了身子:“高一。”
“亂步先生這麽天才,有沒有跳過級?”
“……”
怪不得看上去那麽小,性格也有點幼稚。
太宰治在心裏嘆了口氣,把面前的貓和自己熟知的江戶川亂步對比了一下,同時讓江戶川亂步進來。
幸好他擔心自己睡不着,特意在送走亂步去睡覺後找澀澤龍彥要了催眠護符。
狡猾的狐貍甩甩尾巴,看了眼小黑貓。
真好騙。他想,福澤先生看到會哭的吧。
當貓的監護人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