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花錢
花錢
Chapter 40
不知為何, 在觸及王澤皓震驚又不可置信的眼神時,蘇檐雨輕抿唇瓣,下意識握住沈梵桉的手。
緊緊的, 似在彰顯什麽,也可能只是單純的在給自己打氣。
手上溫軟的觸感令沈梵桉笑意更盛, 他反手回握, 大掌包裹住她的手,指節默默收緊。
聽到沈梵桉的這聲舅媽, 紀紅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見了, 她連忙招呼二人進屋, 扭頭囑咐王澤皓去倒熱水。
王澤皓抽出插兜的手, 視線隔空與沈梵桉的對上, 頓了兩秒, 他神情嚴肅, 率先移開眼, 不情不願地應了聲,轉身走進廚房。
沈梵桉對王澤皓突如其來的不滿并未感到驚訝。
畢竟從王澤皓的視角來看,兄弟背着他勾搭上了自己的單純表妹, 還是“老牛吃嫩草”,擱誰都不爽。
“外公!外婆!”
一進屋, 蘇檐雨放下東西張開手臂就撲到了二老身上,黏黏糊糊好一頓撒嬌。
王家良頓時收起審視銳利的目光, 笑着接住姑t娘的擁抱, 嗔怪她平日裏也不多來看看他們。
蘇檐雨癟癟嘴,“這不是醫院工作太忙了嗎。”
王家良輕哼:“再忙也要抽空回來陪我們吃頓飯呀, 你一人住,又不會做飯, 每天就随便對付兩口,時間一長你那胃準得病……”
見老爺子又開始喋喋不休,蘇檐雨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外婆,李成錦接收信號,手肘怼了怼老頭子,随後笑意盈盈地将話題重新落到沈梵桉身上:“小沈是吧,哎喲瞧瞧,長得真是一表人才,個子看着比澤皓都高,你看呢老頭子?”
王家良斂了笑,堅毅的五官不怒自威,他端起慣常的領導做派,背着手上下打量面前氣質不凡的男人,不鹹不淡地“嗯”了聲,看不出滿意還是不滿意。
Advertisement
一旁的李成錦則毫不吝啬自己的誇贊,眼裏的笑幾乎要溢出來。
沈梵桉始終面帶微笑,姿态謙遜而從容,令人心生好感。
紀紅見氛圍不錯,招呼大家都別站着說話了,坐下慢慢聊。
“小沈今年多大啦?”李成錦問。
沈梵桉:“今年已經二十九了。”
王家良眉頭微蹙:“那比小雨大了整四歲。”
紀紅:“大點好啊,成熟穩重,知道疼人。”
王家良:“……”
李成錦:“做什麽工作的?”
沈梵桉頓了頓,謙虛道:“做投資的,有自己的公司,收入還不錯。”
一來一回,答得恭謹又挑不出錯,一看家教和品性就極好。
李成錦和紀紅對視一眼,從對方眼中看到相同的滿意。
相較于男人的游刃有餘,蘇檐雨卻連大氣都不敢喘,顯得更為緊張些。
她第一次經歷帶男朋友見家長這種事,也不知道為沈梵桉說些什麽能令他博得衆人的好感,怕自己說多錯多,便自動閉了口。
這感覺特像上學時期早戀被抓,老師通知家長來校,他倆并排站在辦公室裏,接受來自大人們的審判。
這麽想着,蘇檐雨不自覺更加黏他,她貼靠着沈梵桉寬闊的後背,手指悄悄抓住對方腰間的布料,活像只小雞,被老鷹護着。
沈梵桉敏銳地覺察到蘇檐雨的小動作,他沒回頭,邊游刃有餘地回答問題,邊不動聲色地握了握她的手。
兩人膩歪的樣子盡數落入紀紅的眼中,她會心一笑,恰好王澤皓端水進來,她起身接過杯子,順帶打斷“審問”,“小沈先喝點水墊墊肚子,待會就開飯了。”
沈梵桉雙手接過,道了聲謝,随即想起什麽,他将那兩盒包裝精致的茶葉送到王家良面前:“聽小雨說您愛喝紅茶,這是上等的武夷山金駿眉,也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口味。”
王家良聞言掃了眼,表情略有松動。
金駿眉價高,他平時都舍不得喝,這小子一下送這麽多,還挺大方。
紀紅謹記自己的助攻使命,忙道:“哎爸,正好你那小罐金駿眉見底了吧,小沈這真是送到心坎上了。”
王家良傲嬌地咳了一聲,沒搭腔。
沈梵桉抿唇輕笑,又端出一份盒子,雙手擺在老爺子面前:“聽聞您還是圍棋高手,這裏面裝的是青白玉制作的圍棋子,以及兩只青釉瓷棋罐,都是些不值錢的小玩意,供人把玩消遣,您千萬別嫌棄。”
其實很值錢,光那兩只棋罐就是收藏級別的珍品,但懂的人都懂,沒必要特意說出來。
如果說送名貴茶葉可以代表男人是個大方的,那送棋子和棋罐就能瞧出他的用心了。
投其所好,舍得花錢花心思。
意味着他重視蘇檐雨,連帶着也重視她的家人,所以極盡讨好。
思及此,王家良臉上總算露出點笑,語氣也軟和下來:“好好,你這孩子有心了。”
紀紅聞言朝蘇檐雨眨了眨眼,悄悄比了個贊。
蘇檐雨見狀總算松了口氣,張開手心才發現已經冒了一層細汗。
沈梵桉給其他家庭成員也都準備了禮物。
送給紀紅的是某奢侈品牌的限量款包包,蘇檐雨提過李成錦腰不好,他便訂了臺按摩椅,下午就能送到。
連在外地出差趕不回來的舅舅王春骁和遠在京州參加藝考集訓的王舒娅都沒落下。
當真是事無巨細,滿滿的心意,體貼到了極致。
站在門邊的王澤皓将一切看在眼裏,心內咋舌。
他沒想到沈梵桉會為了蘇檐雨做到這份上。
難不成……這倆,是真的???
期間蘇檐雨一直沒說話,她坐在沙發角落,瞧着這些價格昂貴的禮物和舅媽外婆她們真心實意高興的笑臉,心口被不輕不重地撞了下,眼眶瞬間被淚霧打濕,她低眸深吸口氣,随後擡頭注視着和長輩談笑的沈梵桉,目光逐漸失焦。
如果媽媽還在的話,看到她領個這麽優秀的男朋友回來,一定也會很開心吧。
思及此,鼻尖積攢的酸意更甚,在她即将忍不住下墜的淚水時,一只溫厚的大掌輕輕拂了拂她顫抖的眼睛。
四目相對,沈梵桉的視線裏全都是姑娘盯着他淚眼婆娑的可憐模樣,卧蠶上挂着的淚珠要落不落,倔強又脆弱。
他眉頭微蹙,心裏跟着不痛快起來,情緒仿佛被蘇檐雨掌控住了,忍不住低頭湊近,聲音很輕,似乎怕吓到她:“怎麽又哭了?”
他用了“又”。
确實,她好像經常在他面前掉眼淚。
明明她不是愛哭的人。
蘇檐雨低下眼,長睫微顫,默了好幾秒才啞聲道:“謝謝你。”
謝謝你這麽好。
蘇檐雨覺得自己很幸運。
因為她人生第一次鼓起勇氣去撞的南牆,是沈梵桉。
聽到這聲沒頭沒尾的謝謝,沈梵桉稍愣,下意識問:“謝什麽?”
蘇檐雨整理好心情,抿唇笑了笑:“又讓你破費了,這些東西都不便宜。”
沈梵桉聞言兀地想起上次那個沖動的“八百萬”。
他失笑,漆黑的眸沉沉望着她,氣音低淺:“我現階段唯一能給你安全感的方式,就是花錢。”
他缺很多東西,但最不缺的就是錢。
這段婚姻裏,他無法保證自己會讓她感受到愛,那就用最務實的方式對她好。
“……”
話音落地,蘇檐雨嘴角的笑意驀然消散。
心髒被高高架起又重重抛下,疼得她血液發冷。
不得不說,沈梵桉某種意義上挺可怕的。
在商界摸爬滾打多年,他看人精準又毒辣,他無比清楚蘇檐雨在渴望什麽,他也知道自己給不了,那就用另一種方式補償她。
愛,沒有,錢,管夠。
蘇檐雨意識到這一點,臉色徹底蒼白,她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神色淡然的男人,呼吸酸澀不已。
她低下頭自嘲地扯了下唇,乖順地不再說一句話。
-
開飯前,王家良叫沈梵桉陪他下盤棋。
書房內,二人相對而坐,香爐飄着悠揚的輕煙,空氣靜得針落可聞,只餘偶爾落子的脆響。
“棋下的不錯。”王家良觀察着棋局,頭都沒擡,“誰教你的?”
沈梵桉手搭在膝蓋上,指節修長,腕骨嶙峋,陽光下如潤澤的白玉。
“我爺爺。”
沈峥是書畫大家,琴棋也格外精通,在他的耳濡目染之下沈梵桉也對這些産生了興趣,尤其是圍棋,每次遇到困難,靜不下心時他就會找爺爺擺上一盤。
老爺子病危時,爺孫倆未下完的棋局還在老宅的書房裏擺着,他至今不敢動。
“你爺爺是不是叫沈峥啊。”沉默片刻後,王家良忽然冒出這一句。
沈梵桉一怔,詫異擡眸。
老爺子氣定神閑地落下一子,這才看向他,繼續說:“在南舒,年紀輕輕,公司老總,姓沈,我知道的只有那一家。”
“而且你和你爺爺真的很像。”
身上都有一種相同的,欲望滿足後的疲憊和冷漠疏離。
沈梵桉姿态恭敬:“您認識我爺爺?”
王家良笑了笑:“算不上認識,很多年前在一場政府牽頭的招商引資會上見過一面,平江省知名的慈善企業家,為南舒的經濟發展做了很多貢獻。”
“你爺爺是個很了不起的人。”
莫名的,聽到這句話,沈梵桉眸色一暗,淡淡的哀傷浮上心頭。
可惜,上天并沒有眷顧他,讓他走得那麽痛苦。
沈梵桉死也忘不了,爺爺臨終前最後一刻喊的是沈冠岩的名字。
他唯一的兒子,連最後一面都不過來看看他。
只是因為爺爺拒絕讓他那個真愛小三和她的兒子進入沈家。
思及此,沈梵桉不自覺攥緊拳,眼眸沉得駭人。
“所以我很好奇,你為什麽會選擇和小雨結婚。”王家良目光陡然銳利,直直射向男人,“你們這種豪門貴胄,結婚對象理應也是非富即貴,聯t姻可以保證資源不外洩,将財富牢牢抓在你們手中。”
老爺子做了一輩子的領導,雷厲風行慣了,面對沈梵桉這種小輩,他也不屑于拐彎抹角。
“我已經從一線退了,手上沒有實權,小雨她爸雖然是名校教授,但不通人情,只知道埋頭做研究,我們家太普通了,給不了沈氏任何助力,我實在好奇,你到底看上小雨什麽了?”
沈梵桉沒想到老爺子這麽直白,他斂眸,好一會才彎唇淺笑道:“與其說是我看上小雨,不如說是她垂憐我。”
王家良眉頭緊皺,顯然沒聽懂。
沈梵桉喉結滾動,盯着棋局擡手落下堅定的一子,黝黑的眼眸直直對上老人鷹一般的視線。
“有我在沈氏不需要任何助力,我也不需要一段與利益糾纏的婚姻消耗自己。”他頓了頓,眸光微閃,眼神染上自己都不曾察覺的堅定,“我喜歡小雨,真心的,不摻雜任何其他的情感,只是因為喜歡她。”
“她真的是個,特別好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