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留影
留影
葉渺不明所以,又不敢露出什麽疑惑的神情,依然緊繃着一張小臉,手指不自覺地蜷縮進手心。鐘越笑夠了,又換上一副更加友善的神情,如沐春風般:“緊張什麽,我又不會吃了你。”
見葉渺的神色依然不輕松,鐘越攤開雙手,作無奈狀:“你在擔心你的那兩個朋友?放輕松,我這個人一向不喜歡濫殺無辜,天一城不過是我的一個居所罷了。雖然偶爾也會有不少沒長眼的人從這裏進進出出擾人清靜,但也不過是一些不入眼的凡人,死在城裏也是因為他們自己蠢。”
原來不是你故意把結界放在凡人的必經之路上的嗎,葉渺默默地心想。
“你看在城中游蕩的那些成群的修士們,我也沒有特意去殺他們,而是像現在這樣安靜地等着他們自行離去。而且像你的那兩個朋友,看上去應當是機靈的人,我也相信他們能夠憑着自己的力量安全離開,所以你也不用擔心……你怎麽了?”
葉渺從始至終都緊抿着唇一言不發,面色上也看不出什麽異常。他這麽一問,葉渺微怔,随即擡起眼看着他:“什麽?”
鐘越眯起眼看着他。葉渺攥緊掌心,悄悄避開他的視線,小聲問道:“那你又為什麽要把我帶到這裏來?”
“嗯?沒什麽,看你身上帶着的這把劍還挺有趣的。你真的不知道這是從哪裏來的?”
葉渺以沉默應對。主要還是因為他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鐘越安靜地等了片刻,而後突然道:“你有沒有聽過一首歌,名字就叫做‘白駒’?”
短暫的怔愣後,葉渺很快答道:“是詩經?”
他依稀還記得一些,詩經中有一個篇章的名字就叫做“白駒”。具體內容葉渺有些記不起來了,只記得大概是一首不舍得告別友人的詩,詩句中有一匹小白馬在跑來又跑去。
鐘越則在這時搖了搖頭:“不是這個……算了,反正也應該已經失傳很久了,你不知道也正常。不過既然能‘撿’到這把劍,那麽你應當去到過那個地方了吧?”
什麽什麽地方。
葉渺一頭霧水,心想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麽地方,可不可以不要當謎語人,這樣你瞞我瞞的對大家都沒有什麽好處吧。
鐘越似乎沒有想要和他解釋的想法。見葉渺依然不說話,他便随手把劍放到一旁,也不再糾結這把劍的事。而後他對葉渺揚了揚下巴,懶洋洋道:
“拿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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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渺:“?”
鐘越這次倒是沒和他廢話。他勾勾手指,先前的那個被葉渺悄悄又藏起來了的小玉瓶酒這麽聰他的衣服裏飛了出來,顫顫巍巍地飄到了鐘越的手中。
葉渺大為震撼,心想這隔空取物的本事怎麽沒人教給他。鐘越手指捏着這個玉瓶打量了片刻,而後笑着說:“你知道這是什麽東西嗎?”
雖然不太想承認,不過這個東西在葉渺的認知裏的确只是一個“滴一滴就變出一個師父”的神奇藥水。他直覺這種話出口可能會更丢人,于是葉渺依然選擇了緘口不言。
“留影瓶。”
鐘越終于擺弄完了,像是随口解釋一般,接着道:“用施術者的一魂一魄制成,可以在施術者本人無法到場的情況下,幻化出施術者的顯影。你知道生抽魂魄意味着什麽嗎?”
“或者我換一個說法,你知道魂魄殘缺之人會有什麽後果嗎?”
葉渺不知道。不過他在思考另一件事,他正在回憶,師父是什麽時候給他的這個什麽瓶,那時候師父身上有沒有什麽異樣。然後他轉念一想,又發現師父好像全身都是破綻,也看不出來什麽。
雖然葉渺不太能夠清除地知道生剝魂魄會造成什麽後果,不過鐘越說得似乎很嚴重的樣子,想必應當也不是什麽危言聳聽。所以師父為什麽要做這種事呢?
鐘越見葉渺沉默不語,神情呆滞,還以為他在發呆。他清了清嗓子,提醒葉渺回過神來,而後問道:“這是誰給你的?”
葉渺秉持着說多錯多的原則,再次選擇了默不作聲。鐘越看出來了他絲毫不配合的态度,靜默片刻後,又慢悠悠地說:
“給你這個的人應當和你說過的吧?捏碎留影瓶,魂魄歸位,施術者就會随之現身——無論是在天涯海角,都無法逃開。”
葉渺微微睜大了雙眼——他好像知道鐘越要做什麽了。果然,不出所料,鐘越欣賞着他驚愕失措的神情,搶在葉渺開口阻止前,手指微微用力,輕而易舉地便捏碎了手中的玉瓶。與此同時,他一字一句道:
“你既是不願意說,那就讓他親自來一趟吧。”
清脆的碎裂聲在這一方空間內響起。鐘越松開手指,玉瓶的碎片從指縫間滑落于地,而瓶中的液體早已在不知何時便消失不見,唯有碎片與地面相碰撞發出的沉悶聲響。
室內狹小的空間內的空氣都像是凝滞住了。葉渺的大腦一片混亂,在滿腦的“這下怎麽辦”和“這個人到底想做什麽”中夾雜着幾句“我是不是把事情搞砸了”,還抽出一絲神思來思考待會兒師父要是真的出現了會不會生他的氣。
而後的時間似乎被無限拉長。一秒,兩秒,三秒……
葉渺的心一直提在嗓子眼,精神緊繃地聽着屋內更漏一聲一聲作響。然而時間就這麽一分一秒地往前走,卻遲遲沒有發生別的變故——
屋內始終都靜悄悄的,窗外清風穿堂而過,在二人之間詭異的的沉默中平添了幾分微不可聞的風聲。
只是從始至終都沒有任何人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