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那天之後, 顧縛槿再度消失了,就像從未出現過。
日子一天天過去,冬去春來, 春去夏來, 夏去又是寒冬, 周而複始。
生活不全是平靜的,總有些煩惱, 比如父母催婚越來越嚴重, 再比如, 長年單身難免會做些亂七八糟的夢, 夢的主角總有顧縛槿。
每次夢醒可晴都要望着天花板發好一會兒呆,想要和過去割裂似乎并不是那麽容易的事,當初她記憶都差成那樣, 還是沒逃過抑郁, 她真的能忘掉顧縛槿嗎?
以往堅定的事,這會兒可晴開始懷疑了。
或許只有開啓新的戀情才能徹底忘掉舊愛。
可晴開始認真思考重新談一段感情的可行性。
父母那邊又催婚了,可晴破天荒沒有再死咬着不相親,母親極力推薦的優質男, 可晴思索了片刻,答應了見面。
父母歡天喜地, 當晚就聯絡了男方見面,還拉着她換了條極其淑女的連衣裙,細跟的精致高跟鞋, 齊耳的短發也給她燙了下發梢,微微的卷翹比以往的順直多了點嬌俏。
母親一臉驕傲道:“看我閨女這嫩生生的臉, 說是十八都有人信!”
她這一世都三十出頭了,她媽對她是有多深的濾鏡?還嫩生生……好吧, 打從玄幻世界回來後,她的相貌好像就沒再變過,可畢竟年齡在這兒放着,說十八也太破廉恥了。
可晴無奈地聽着母親在電話裏跟媒人吹得天花亂墜,實在不明白馬上就要見面了,幹嘛還要在電話裏說這些?
等等,這不是熟人介紹嗎?母親的熟人一般都見過她,根本不需要在電話裏吹,這是從哪個犄角旮旯鑽出來的媒人?
可晴問了母親,母親支支吾吾道:“就……婚介所。”
可晴納罕:“之前不是周阿姨李阿姨王叔叔他們還給我介紹的嗎?怎麽就輪到婚介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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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說這個,母親的心虛立刻無影無蹤,理直氣壯道:“你還好意思說?當初熟人介紹的那麽多知根知底的好男人你不要,你以為人家還能一直在原地等你?剩下的歪瓜裂棗你能看上眼?這不是沒辦法了才廣撒網?”
可晴道:“………………”
淪落到相親也就算了,淪落到花錢的婚介所相親……突然覺得單身也挺好的,做夢就做吧,忘不了就先不忘吧,她現在反悔不相親還來得及嗎?
可晴坐在去往餐廳的車裏,幾次欲言又止,都被母親那激動的情緒扼制。
母親這麽高興,可晴實在說不出回去的話。
算了,就見這一次,回去和母親說明,以後不相親了,以後就随緣。
到了餐廳,母親在車裏等着,可晴獨自去見相親對象,那是個長相确實還說得過去的男人,三十多歲,白領,薪資比可晴差點,但是鼻孔卻是朝天的。
男人道:“我還以為又是照騙,沒想到比照片好看,不錯,顏值可以打7分了,主要是你這個年齡已經沒市場了,要是再小個十歲,我能給你打9分。”
可晴道:“…………”
男人道:“你這年齡,結了婚得盡快生孩子,不然生不出優質下一代。保姆不便宜,尤其是帶孩保姆,孩子三歲前你辭職帶,三歲後送幼兒園你再找工作。”
可晴左右看了一圈,男人問她:“你看什麽?”
可晴道:“這确定是相親?不是什麽短視頻拍攝?”
男人臉色有些難看:“你什麽意思?”
可晴認真道:“我以為只有短視頻才會有這麽誇張的臺詞,是我草率了,原來藝術源于生活。”
男人僵硬道:“你不用諷刺我,相親就是要直來直去,藏着掖着的有什麽意思?我把我的訴求直接表達出來,節約我們大家的時間。”
男人又說了一大堆奇葩要求,換成以前,可晴絕對一杯水潑過去,現在畢竟有一萬多年的時間沉澱,沒那麽容易發火了。
男人說完道:“差不多就這麽多,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可晴放下茶匙,微微一笑:“你提倡的AA制我非常贊成,這餐飯我只碰了這杯茶,二維碼給我,我把茶錢轉給你,相親就到這兒吧。“
男人的态度立刻軟化道:“我說的是婚後AA,這頓飯我可以請你,我其實是個很重感情的人,我對你也挺滿意的,咱們再談談。”
可晴懶得理他,想起包裏有備用的現金,拿了現金放在桌上,起身離開。
男人站起來想拉她,還沒碰到她,突然慘叫一聲抱着手跌坐在椅子上:“什麽東西?紮我!”
可晴看了眼那男人的手,明明沒有利器,手掌卻割破了,有血流了出來,還有普通人看不到的青色光痕隐約驿動,可晴立刻轉頭環顧,沒有發現顧縛槿的身影。
可晴唇角微翹了翹。
藏得倒挺嚴實。
那晚回去,可晴又做了夢,夢裏的翻雲覆雨緩解了現實的生理不滿,醒來神清氣爽。
可晴想通了,既然暫時沒辦法和過去徹底割裂,那就等一等,這輩子忘不掉顧縛槿,那就下輩子,沒必要從一個牛角尖出來再鑽進另一個牛角尖,一切順其自然。
不勉強自己是可晴現在最放松的生活方式。
之後又恢複了往常的生活,父母的催婚依舊,可晴繼續不見,母親後悔了好長時間,說都怪自己沒把好關,第一次相親就讓她遇見個奇葩男,害得她有心理陰影了。
眨眼半年過去了,自打從玄幻世界回來,這些年的冬天似乎都不大冷,雪也下的不多,只偶爾幾次積了點雪,一點點而已,來不及踩就化了。那天難得下了場還算大的雪,從早上起來開始,一直下到下班還在下,晚上臨睡前站在窗前,可以看到整個世界都是白茫茫一片。
可晴突然有點舍不得睡,這雪下了一天才積起這麽點兒,今晚不踩明早估計就沒了,不如下去踩踩雪,最好再買個冰激淩邊吃邊踩。
可晴穿上大衣,帶上帽子圍巾,暖烘烘下了樓,兩手插兜踩上白花花的雪地。
雪還在下着,路燈下可以清楚地看到輕飄飄的小雪花在飄,可晴沒有撐傘,任雪花落在絨帽上亮晶晶一片。
小區門口有二十四小時便利店,雖然沒有蛋筒冰激淩,不過雪糕還是有的。
可晴買了個咖啡巧克力脆皮,邊慢悠悠踩雪邊吃,咯吱咯吱的踩雪聲真是好聽,就是不夠厚,薄薄的一層有點不太過瘾,要是再厚點就好了。
可晴感受着咖啡微苦的味道在口腔蔓延,吸了吸凍紅的鼻子,不知是錯覺還是真的,空氣中似乎有一絲血腥味。
可晴咬着雪糕四下張望了一圈,深夜的小區空蕩蕩靜悄悄,只有她一個人在踩雪。
一定是太冷了,鼻子都凍出幻覺了。
雖然冷,但是吃雪糕踩雪還是好爽。
可晴轉回頭繼續沿着小區的主幹道踩踩踩,正踩着,可晴突然頓住了腳。
不對,腳印不對。
可晴轉回身,看向雪地的腳印,明明只有她一個人,腳印卻有兩對,一對延伸到她腳底,一對卻半路跑到了行道樹後。
可晴道:“………………”
可晴咬下一口雪糕,咯吱咯吱走過去,歪頭朝樹後看,樹後果然靠着個人,大冬天的穿着單薄的打底衫長褲,腳上的鞋也是單鞋,黑衣黑褲黑鞋的,藏在暗處确實不容易被發現,奈何今天下了雪。
被可晴逮到,顧縛槿面露尴尬,小聲解釋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可晴蹙眉看着她,鼻翼間的血腥味更濃了,她一把攥住顧縛槿的胳膊,稍一用力就疼得顧縛槿倒抽了口涼氣。
可晴把顧縛槿拽到路燈下才看清,顧縛槿的肩膀濕了一大片,黑衣服不明顯,暗沉沉的痕跡乍一看像是水浸濕的,可撲鼻的血腥味卻昭示着那不可能是水跡。
可晴道:“你受傷了,怎麽回事?”
顧縛槿道:“不要緊,小傷。”
可晴咬着雪糕,把身上暖烘烘的羽絨服脫掉,裹在顧縛槿身上,凍得自己打了個哆嗦,顧縛槿不肯穿,說着:“我沒事。”
可晴打了她推拒的手。
可晴道:“去醫院。”
顧縛槿道:“不用,我的能力就是治愈,自己就能治。”
可晴控制不住有點生氣:“自己能治為什麽不治?還有穿這麽少找死嗎?”
可晴有點兇,顧縛槿不敢說話,嗫嚅道:“我……我剛回來,就……就沒來得及換衣服。”
可晴拽着顧縛槿先進了樓,樓裏暖和點,可晴按了電梯,又對顧縛槿道:“去我家治了傷穿個衣服再走。”
顧縛槿的眼睛亮晶晶的,一眨不眨盯着可晴看,盯得可晴渾身不自在。
可晴道:“能不能收一收你的眼睛?耍……”
顧縛槿道:“嗯?耍什麽?”
耍流氓啊?
可晴道:“沒什麽。”
顧縛槿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但也不敢再問,也不敢再盯,低下頭盯自己的腳尖。
可晴看着顧縛槿這像罰站的小學雞的樣子,想想記憶裏那個不管自己怎麽追都追不到的高嶺之花,突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哦,也确實隔世了,還隔了好多世。
家裏的暖氣一直開着,進門就是撲面的溫暖,眼珠都要起霧的那種溫差。
可晴舒服地錯了搓手,剛想把最後一口雪糕塞進嘴裏,擡眸就見顧縛槿盯着她的雪糕看。
“你想吃?”
顧縛槿一頓。
——不是想吃,是你不讓我看你,我只能看雪糕。
顧縛槿點了下頭。
可晴把雪糕遞到顧縛槿唇邊,“最後一口了,讓給你。”
顧縛槿擡眸看向她,眼圈竟然紅了:“我、我可以嗎?”
——只是一口雪糕,還是我吃剩下了,用得着這麽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嗎?
可晴不自在道:“不吃就算了。”
說着就要收回雪糕。
顧縛槿趕緊探頭咬住,雪糕進了嘴,雪糕棍也咬在了嘴裏。
可晴拽了拽棍棍,沒拽出來,還拽得顧縛槿的腦袋跟着湊了過來。
可晴道:“…………”
可晴道:“你倒是松嘴啊,咬着棍幹嘛?”
顧縛槿趕緊松了嘴,卻忘了嘴裏還有正在融化的雪糕,雪糕順着嘴角流了下來。顧縛槿又趕緊閉上嘴,邊吞嘴裏的雪糕邊舔嘴角流下來的,嘴裏的咽完了,舌尖上的咖啡糊沒有了,露出鮮紅的底色。
“幹淨了嗎?還有嗎?”
顧縛槿擡手想擦,可她幹淨慣了,實在做不到徒手擦嘴,想拿紙擦,玄關又沒有紙抽,茶幾上倒是有,可可晴沒給她客用拖鞋,她沒換鞋也不敢亂進,只能用舌頭繼續舔着嘴角。
可晴盯着那濕漉紅豔的舌尖,抿了抿有些幹燥的唇,道:“這兒……還有。”
可晴在自己嘴角下方相同的位置點了點。
那個位置有些靠下,顧縛槿歪着濕紅的舌尖拼命去舔,邊舔邊看着她道:“還有嗎?幹淨了嗎?”
可晴道:“沒,你舌頭短夠不到,這裏呢。”
可晴伸手過去,指腹擦在了殘留的那點咖啡色,指背措不及防蹭到顧縛槿伸長的舌尖,簌的一下,指尖觸電般酥麻。
可晴僵了下,裝作若無其事地收回手指:“幹淨了。”
顧縛槿神色也有點不自然道:“哦,那就好。”
空氣尴尬的安靜了片刻,可晴和顧縛槿突然一起開口。
可晴道:“趕緊治傷吧。”
顧縛槿道:“我先回去了。”
可晴道:“???”
可晴語氣有點重道:“回去什麽回去?先治傷!”
顧縛槿道:“這會兒暫時治不……鞋,我還沒換鞋!”
可晴拽着顧縛槿就往裏走,顧縛槿慌張地趕緊去拽鞋櫃。
可晴道:“我家沒有多餘的拖鞋,替換的剛洗了,就這麽進來吧,沒事。”
沒有多餘的拖鞋……就是沒有別人來過的意思?
顧縛槿不掙紮了,乖順地任由可晴拽着她按到了沙發。
可晴拽掉顧縛槿身上的羽絨服,小心翼翼扒開肩膀的打底衫,不看還好,一看,可晴的臉沉成了鍋底。
顧縛槿肩頭有道極深的傷口,傷口翻着紅肉,裏面骨頭都劈開了,就差胳膊沒直接劈掉了,顧縛槿是怎麽忍到現在的?
可晴道:“就這你還跟蹤我呢?戀愛腦晚期?”
顧縛槿局促地坐着,嗫嚅道:“我是能量不太夠了,所以……所以找你漲點,然後才好治療傷口。”
她倒忘了自己還是個移動充電寶了。
可晴道:“那現在漲夠了嗎?”
顧縛槿道:“還……不太夠。”
可晴道:“多久能夠?”
顧縛槿道:“得……一晚上。”
一晚上?該換充電線了,高低弄個充電五分鐘通話十小時啊。
可晴嘆了口氣道:“這傷口上怎麽會有黑氣?你是怎麽傷的?”
顧縛槿不自在地微動了動,想推開可晴扒着她肩膀的手,又不敢,那指尖蹭在皮膚上實在癢得她鑽心,比身上的傷還難熬。
顧縛槿道:“我去小世界清理黑能量,不小心弄傷的,不要緊。”
都傷成這樣了還不要緊?
可晴道:“你以前也經常受傷?”
顧縛槿道:“難免的,不嚴重的黑能量用不着我們去清理,只要棘手的才需要我們。比如玄幻世界的黑能量聚集成毀天滅地的兇獸,或者高科技世界黑能量影響人心,導致大規模毀滅性戰争。”
這聽着的确很嚴重。
可晴道:“除了肩膀還有別的地方受傷嗎?”
顧縛槿挪了挪腿,“我沒事的。”
可晴道:“我問你還有沒有?”
顧縛槿沉默了片刻,小聲道:“……後背。”
話都不敢說,這得是傷得多重?
可晴松開顧縛槿的肩膀,探身看向顧縛槿的後背,顧縛槿坐着,可晴站着,看得不方便。可晴轉身坐在顧縛槿旁邊,向後靠在沙發背,之前沒注意顧縛槿的後背,這會兒再看,可晴下意識凝滞了呼吸。
不用撩開打底衫,單看這血跡蔓延的程度就知道傷得有多重,整個後背的打底衫都浸透了暗沉的血痕。
“這到底是什麽傷的你?怎麽會衣服沒事,人傷成這樣?”
可晴說着輕輕撩起衣擺查看傷口,後背已經血肉模糊慘不忍睹,也是見骨的傷,還是大片,簡直像是被一把巨大的鋼刀沿着肩胛骨将整個後背給剜了!衣料沒沾到傷口上不是運氣好,根本就是傷口沒有愈合,一直在淌着血,褲子都洇濕了大片。
顧縛槿疼得打了戰,蒼白的臉色更白了幾分,連抽氣都是虛弱的:“原來的衣服已經不能看了,我這是換了衣服的。”
就這她還能站着吃雪糕,還能站在玄關跟她掰扯半天?換成普通人早就昏死過去小命都沒了好吧?
可晴不想承認自己心疼了,可她就是心疼了,又心疼又生氣:“不是說沒來得及換衣服嗎?”
顧縛槿道:“這是我在那個小世界換的,不換就衣不蔽體了。”
可晴道:“怎麽才能快點?”
顧縛槿“啊”了聲,沒明白她的意思。
明明平時那麽聰明的人,怎麽突然就傻了似的?
可晴道:“啊什麽啊?問你怎麽才能快點恢複能量治傷。”
顧縛槿“哦”了一聲,遲疑道:“方法是有,但是還是算了,不然你給我治吧。”
可晴道:“怎麽治?”
她也不會呀。
顧縛槿道:“我教你。”
顧縛槿給她講了一串類似于玄幻世界的心法,但是又和心法不一樣的理論知識。
可晴學了五分鐘,放棄了。
可晴道:“我覺得我一晚上學不會,你還是告訴我怎麽才能快點讓你補充能量吧。”
顧縛槿還是不想說的樣子,道:“怎麽會學不會?這和玄幻世界的心法什麽的大同小異,你在那裏待了一萬年,應該很容易上手吧?”
可晴帶着氣道:“我是兆晷神君,是神,天生就會仙法。而且我過去的時候已經滿級,閉關也是為了參悟大道,不是為了練級。你現在教我這些就像高考題,你覺得穿過去就是總裁的我能會這些?”
顧縛槿語塞了。
可晴道:“到底什麽方法能加快恢複能量?你快說。”
顧縛槿額角還挂着疼出來了冷汗,總是很漂亮的眼眸偷偷瞟了她一眼,道:“我不敢說。”
可晴道:“這有什麽不敢的?”
顧縛槿道:“我說了你該說我居心叵測。”
可晴道:“我會判斷,我不是傻子。”
顧縛槿道:“那我也不說。”
可晴看着那背後還在不斷沁血,心中焦躁,語氣也不好了:“為什麽不說?你什麽意思?”
顧縛槿見她生氣,語氣更弱了幾分:“你別生氣。”
可晴道:“我沒生氣,你到底說不說?!”
沒生氣這麽兇?
顧縛槿小聲道:“我真的不能說。”
可晴道:“怎麽?家族秘密?”
顧縛槿道:“不是。”
可晴道:“我現在外人了,所以不方便告訴我?”
顧縛槿道:“對我來說,你永遠都不可能是外人。”
可晴這會兒也沒工夫關注這些過于親昵的言辭,只道:“那到底為什麽不能說?”
顧縛槿弱弱道:“因為說了你也不會用這個方法,還可能被你誤解,百害而無一利。”
這胃口可真是被她吊的足足的。
可晴沒繼續追問,她在思考,思考是怎樣的方法能讓顧縛槿這麽肯定她不會用,難道……
可晴的臉隐約有些滾燙,她也不想這樣,可想到可能是那個方法,她就控制不住。
要不然算了,反正顧縛槿也死不了,等明早能量夠了再治傷也來得及。
可晴打着退堂鼓,想站起來先回卧室,視線卻又瞟到了顧縛槿那猙獰的傷口。
這麽嚴重的傷,還一直流着血,就這麽放着不管真的沒事?就算死不了,必然還是很疼吧?
可晴知道顧縛槿一貫很能忍,第二世的時候也是有過類似情況的,當時顧縛槿的脾髒都爛穿了,顧縛槿一個字都沒提過,被她察覺不對,顧縛槿還騙她說是吃壞肚子了才難受,要不是醫生檢查出來,顧縛槿估計到死都不會讓她知道。
能忍不代表不疼,越是忍着,越是因為太疼了,怕她擔心。
可晴多少還是有點了解顧縛槿的。
可晴抿了抿唇,要走不走的自己跟自己僵持了好半天。
其實可晴已經猜到了,不就是那個嗎?又不是沒有過,何況這又是為了早點充滿能量早點治好傷,做就做了,她也沒有貞節牌坊要立。
腦子剛冒出這個念頭,另一個念頭也出來了。
不行!你不能這麽随便就跟顧縛槿再攪和到一起!家暴只有零次和無數次,你開了這個頭,那個也會從0次變成無數次,你還怎麽跟過去割裂?!
是啊,她的目的不是要徹底擺脫過去嗎?怎麽能這樣?這樣還怎麽割裂?
不,話不是這麽說的,事急從權,她好不容易蘊養出來的靈體,怎麽能眼睜睜看着這麽被糟蹋?
她沒看見也就算了,關鍵她看見了。
屋裏靜悄悄的,可晴不說話,顧縛槿也不敢再說,兩人坐在沙發一言不發,只有挂鐘咔噠咔噠的走針聲。
可晴漸漸有些不想思考了,越思考越頭疼。
深更半夜的,人本來就容易不理智,再加上血腥味和傷口的雙重沖擊,可晴破罐子破摔了。不管了,先治傷再說,不能讓血再這麽一直流了,這可是她蘊養了一萬年的寶貴身體!
可晴道:“到底什麽方法?再繞彎子我生氣了。”
“生氣”似乎是個很好的威脅,顧縛槿僵了僵,低聲再更低聲說了兩個字,可晴沒聽清,不過不重要了,不就是DOi的中文翻譯嗎?她懂。
可晴道:“好,我答應了,不過我事先聲明,這只是為了讓你趕緊治好傷,別無其他。這法子也僅限這一次使用,下次這種危險的清除工作你就不要去了,家裏那麽多姐妹,就非得你去?如果你堅持要去,那受傷了就別讓我發現,你這樣一而再二三的違背約定,只會讓我認為你是故意的,我很惡心這種行為。”
可晴說得有些誇大其詞,其實她沒覺得顧縛槿是故意的,也沒覺得惡心,只是單純想治好顧縛槿。但是話必須這麽說,不然以後沒完沒了了怎麽辦?
顧縛槿沉默地聽着,起初聽到她說答應,眼中有了驚喜的亮光,再聽到後面,光芒沒了,人也肉眼可見的消沉下去,等她說完,顧縛槿搖了搖頭:“不用了,我受得住,你不用勉強自己。”
可晴起身單膝點地蹲在顧縛槿身前,自下而上仰視着顧縛槿道:“覺得我勉強自己下次就不要再讓我看見你受傷。”
說罷,可晴動手了,手剛摸上顧縛槿的褲扣,顧縛槿按住了她的手,垂眸問她:“你幹什麽?”
可晴因為羞恥帶着氣性道:“閉嘴吧,耽誤的時間已經夠多了,趕緊治好傷趕緊走,我是一秒也不想跟你多呆。”
顧縛槿道:“可是……”
可晴道:“再說一個字試試?”
不說後果的威脅往往最有威懾力,顧縛槿果然不敢吭聲了。
接下來難以形容,可晴惦記着顧縛槿身上的傷,不敢讓顧縛槿躺下,也不能趴,只能身子後傾坐在沙發邊緣。
別的有所顧忌,接吻卻是毫無顧忌,顧縛槿按着她的肩,吻得癡纏不舍,吻得她差點耽誤正事。
可晴漸漸恍惚了,此情此景和翻雲覆雨的夢境重疊,讓她有些分不清楚,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顧縛槿已經把她按在沙發上。
這……這反了吧?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
還是說,充電就必須得這樣?
算了,她犧牲一次吧,一切為了充電。
十分鐘過去了,半小時過去了,一小時……
可晴惦記着顧縛槿的傷,一直不能專心,這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充滿啊?怎麽還沒完?
可晴摟着顧縛槿,一不小心抓了可晴的背,吓得趕緊起身。
“你的傷疼嗎?怎麽樣?”
說着就朝顧縛槿的後背看去。
傷口……愈合了?全愈合了?這麽快?什麽時候愈合的?!
可晴瞪着顧縛槿道:“傷口愈合你也不說?”
顧縛槿跪趴在沙發,兩手還按在她身側,小聲道:“你不讓我說話。”
可晴氣得深呼吸:“還不起來還要幹嘛?”
顧縛槿掙紮着起來,胳膊虛軟,身子還搖晃了下。
可晴臉色微變道:“怎麽了?還有內傷?”
顧縛槿擡眸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長發滑落,遮住了如花似玉的臉:“別問了。”
可晴道:“你說了以後不會對我隐瞞,也不會撒謊。”
顧縛槿擡眸看向可晴,眼眸濕漉漉的,聲音也跟着柔得像水:“我只是有點……不,是很難受。”
可晴上手輕輕按了按可晴的傷口位置,那裏已經看不見傷口,只有淡粉色的疤痕還沒完全消退:“真有內傷?”
顧縛槿搖了搖頭:“不是內傷。”
可晴道:“那為什麽難受?”
顧縛槿道:“就……不上不下……難受。”
可晴道:“嗯?”
顧縛槿道:“做事做一半,送佛沒到西……”
可晴道:“………………”
顧縛槿望着她,眼眸更濕更紅了,嘴唇嬌豔欲滴,呵氣如蘭:“難受……”
可晴道:“……………………”
這……這也太……
可晴躲開視線,攏好亂七八糟的衣服,指了指衣帽間道:“給你三分鐘時間,馬上換了衣服走人。”
顧縛槿道:“走之前還有兩件事要說,我說了以後不瞞你。”
可晴道:“說。”
顧縛槿道:“一件事是,你剛才說我舌頭短,我不短。”
可晴不可思議地看回顧縛槿:“這還用專門跟我說?”
顧縛槿道:“我也說不清楚,總覺得得澄清一下。”
可晴道:“?????”
你這樣很容易讓我誤解的好嗎?
可晴道:“你趕緊走,趁我還沒發火。”
顧縛槿又道:“還沒坦白完,還有一件事,就是……咳……咳咳!”
可晴見她咳得厲害,心又軟了,道:“算了,今晚你先睡這兒,明早再走吧。”
顧縛槿肉眼可見的喜出望外,随即遲疑了下道:“那我……明早再說另一件事。”
可晴道:“?????”
本來沒打算繼續問的,你這麽一說……
可晴道:“你先說完。”
顧縛槿面露難色:“我不是想瞞你,也沒打算瞞你,剛才只是沒機會說,因為你不讓我開口,所以……明早再說行嗎?”
可晴微笑:“現、在、說。”
顧縛槿懊惱地閉了閉眼,顯然有些後悔太早提起這件事。
顧縛槿道:“我說了你還會讓我留下來過夜嗎?”
可晴道:“別說的這麽暧昧,只是普通的留宿,你睡沙發我睡卧室。”
顧縛槿道:“我知道,能讓我留下嗎?”
可晴道:“你先說了再說。”
顧縛槿道:“你這樣我很沒安全感。”
你不說我才沒有安全感。
可晴道:“你不說現在就走。”
顧縛槿糾結地看着她,好半天垂下長睫嘆了口氣:“好吧我說,至少說了還有一絲希望留下。”
那你倒是說啊,你成功吊起我的好奇心了。
顧縛槿深吸一口氣道:“其實……其實加速補充能量不用內個,親吻就可以了。”
可晴道:“?”
可晴道:“……”
顧縛槿惴惴地望着她,小心翼翼問道:“你還讓我留下嗎?
可晴起身走去衣帽間,內衣打底衫褲子羽絨服抱出來,一股腦丢到顧縛槿頭上。
可晴道:“穿好衣服,馬上給我……滾!!!”
那晚可晴又做夢了,夢裏又是翻雲覆雨,但不完全是,夢裏她和顧縛槿打了一架,最後以她把顧縛槿壓在身下宣告結束。
夢裏沒有人受傷,雪下得很大,積雪厚得足夠打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