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顧縛槿言而有信, 那天之後再次藏了起來,沒再讓可晴察覺她的蹤跡,也沒再有血腥味出現。
日子一天天過去, 眨眼就是十多年, 可晴依然單身, 父母已經放棄讓她找對象結婚,随她怎麽高興怎麽來。
那天是同事的婚宴, 可晴也在邀請之列。婚宴現場, 看着年輕的新婚夫婦, 安斯艾爾摸摸自己松弛的臉皮, 感嘆青春易去,自己再不結婚就真成老頭子了。
正感嘆着,安斯艾爾看向了可晴, 他只比可晴大三歲, 如今坐在一起卻像是兩代人。
安斯艾爾感慨道:“都這麽多年了,你怎麽還是老樣子?怎麽一點兒也沒變老?”
這話引起了同桌其他同事的注意,這裏有和可晴差不多進公司的老員工,也有近幾年才來的新員工, 可不管新的老的,對比可晴的年齡再看這張臉, 這何止是凍齡,這都是逆生長了好吧?
四十多歲像十多歲,這合理嗎?
鄰座二十多歲的女同事沒忍住上手捏了捏可晴的臉, 羨慕嫉妒恨道:“這皮膚比我都嫩,我不信你沒化妝, 嗚嗚,我弱小的自尊心已經稀碎了。”
可晴當年做明星幾乎天天全妝, 可能是妝過頭生了逆反心理,不當明星之後,可晴幾乎都是素顏出門,偶爾氣色不好的時候才補個腮紅。今天雖然是參加婚禮,可她只做了個簡單的防曬,一點妝都沒化。
不過可晴還是道:“我化妝了,裸妝。”
女同事道:“真的嗎?你怎麽化的?用的什麽粉底?快推給我,這怎麽看都不像是化妝了!太神了!”
一旁和可晴相熟的女同事笑着拍了下那同事的肩道:“你還真信啊,可晴這是保護你脆弱的小心髒呢,人家壓根沒化妝。”
女同事再三手動确認了的确沒化妝後,佯裝哀怨道:“人比人真能氣死人,有的人長得好看就算了,還凍齡;有的人長得醜就算了,還未老先衰。”
衆人笑做一團,可晴也跟着笑了,可心卻沉了下來。
可晴其實也注意到了自己好像不會變老,她的容貌打從玄幻世界回來後就一直沒變過。不,也不能說沒變,可能是能量越來越穩固的原因,她不僅沒老,皮膚還更好了,臉上一條細紋都沒有,毛孔也小的幾乎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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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變老,還變美了,照理說應該高興才對,可可晴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不會變老,是不是意味着她不會死?
不會死還怎麽轉世?她想忘掉一切重新開始的願望,又該怎麽實現?
這些疑問她沒人去問,自己又想不出個确切答案,夜裏輾轉反側睡不着,起身去了陽臺,推開窗戶望着夜幕下沉睡的城市,淩晨三點多,依然有不少燈光閃爍,遮擋了殘星的餘輝。
可晴任齊耳的發絲在夜風中飛舞,這個時間,這樣高的樓層,明知道不可能有人聽到,她還是說給自己聽似的喃喃道:“我為什麽不會變老?我到底有沒有來世?誰能……告訴我?”
顧縛槿,你能告訴我嗎?
晚上睡得晚,第二天起得有些遲,可晴洗漱完到公司,剛坐下就接到了快遞的電話,說是有她的同城快送。
同城快送?是客戶遺漏了什麽文件補發的?
可晴下樓取了快遞,薄薄的,好像确實是文件之類,快遞單上只有她的地址電話,沒有寄件人的。
可晴邊走邊拆,拆出來的是折疊的信紙,帶着淡淡香氣,果然很薄,只有一頁。
展開信紙,娟秀的瘦金體映入眼簾,那一筆一劃都散着墨香,比打印的字體都娟秀漂亮。
開篇不是統一的“見字如面”,而是開門見山。
【你的能量源于春木,“生機勃勃”是被動技能,故而不老不死。當初你會老會轉世,是因為能量不穩,如今能量穩固,再想轉世需有人引渡。你什麽時候想轉世,告訴我,我來幫你,別用自尋短見這種法子,你已經不是當初的你,尋常法子死不了,還要白白受痛。】
信的內容就這麽多,落款只有一個字——槿。
可晴合上信,閉了閉眼。
深夜的一句喃喃自語,顧縛槿居然聽到了,聽到了卻沒有出面告訴,也沒有打電話或者發信息,而是通過手寫信件的方式告訴她。
不擅自打聽她的的聯系方式,也不随便穿進她的房間留下字條,更是謹守承諾輕易不出現在她面前。
這樣懂分寸,是她最初認識的顧縛槿,也是她曾經深愛的顧縛槿。
曾經。
那天之後沒多久,可晴辭職了,她這樣一直不老不變的,早晚會讓人察覺不對,她不想惹來不必要的麻煩,辭職是最好的選擇,反正她存得錢也夠花很久了,平時也可以找點感興趣的私活,又能補貼又能打發時間。
長日如流水,潺潺而過,眨眼又是二十多年,可晴已經七十歲了,從一家三口,變成了孤家寡人。
父母去世時年過九十,無病而終,是喜喪。人終有一死,喜喪已經是最好的結局,可晴什麽都懂,可還是控制不住傷心,人生一下子變得空蕩起來,做什麽都沒意思。
可晴窩在家裏閉門不出,傷心卻哭不出來,大多數時間都在發呆。
不知從哪天起,每天清晨都會傳來敲門聲,打開房門,門外沒人,只有一束花,不拘泥什麽花,有時候是玫瑰,有時候是百合,有時候是雛菊,有時候則是一捧素簡的滿天星,某天居然送來一捧含苞待放的昙花。
可晴看到昙花時,昙花像是有所感應,争相盛放,旁人等一朵花開都是難得,她一次目睹一捧,還是摘下插瓶的昙花,簡直聞所未聞。
昙花一現,果然很美。
可晴捧着花瓶回到客廳,擺在茶幾上,盤腿坐在沙發,邊吃泡面邊盯着花看。這些天她都是這樣,懶得動,懶得做飯,也不覺得餓,感覺撐不住了就随便吃點什麽。
她盯着那捧昙花,從花開到花落,區區數個小時就是它的全部花期。
她的父母,那麽疼愛她的父母,區區90年便是他們的一生。
這不是她第一次轉世,也不是她第一次面對生離死別,可不知為什麽,這一次偏偏最難受。
或許是因為這一世她的記憶是清晰的,不是曾經的渾渾噩噩,也沒有抑郁。父母對她極盡寵愛,從未勉強過她什麽,她感受到了那毫無保留的愛,這是第一世的豪門父母包括爺爺都沒有時間給她的,從她還在襁褓中就已經開始,直到離開的最後一刻都還在為她操心。
可晴的心很痛,這是繼鐘顏之後,第一次再度感受到這麽真切的痛。
可晴吃了兩口的面碗翻了,連碗帶面倒扣在了地上,泡面味和昙花的殘香混在一起,太多世沒有流過眼淚的可晴,突然很想哭。
她已經太久太久沒有哭過了,細數起來,從她知道顧縛槿背叛她,沒有自尊地哀求過,自暴自棄過,嚎啕大哭過,又經歷了顧縛槿無休止的換殼之後,一萬多年了,她再也沒有掉過一滴眼淚。
可晴抱住膝蓋望着逐漸衰敗的昙花,泡面味彌漫在空氣中,第一滴眼淚掉下來的時候,就像做夢,下一瞬間就是決堤,胸腔中擠壓了一萬多年的情緒,也跟着決堤。
可晴哭着哭着睡着了,睡到傍晚醒來,昙花的花瓣已經落了滿茶幾,她的眼睛腫得厲害,視物不清,勉強分辨着方向進了洗手間,先洗了個臉,洗完依然看什麽都是模糊的。
眼藥水在哪兒?眼睛疼,難受。原來小說電視劇裏說的把眼睛哭瞎是真的,她才哭了一天就成了這個德行了,多哭幾天不瞎才怪。
好不容易摸索着搬出醫療箱,眯着眼睛勉強把箱子扒拉了個遍,她才想起家裏沒備眼藥水,沒有眼藥水。
一般而言,沒備眼藥水也算正常,家庭常備藥不包括這個,可可晴突然覺得委屈,說不出的委屈。
她眼睛疼,看不清東西,一下子成了半個瞎子,卻連個打電話給她送眼藥水的人都沒有了,爸媽沒了,朋友也沒有,什麽都沒有。
以前她是有朋友的,還不少,現在多年不聯系,只剩她自己。
都是這張不會變老的臉害的,不然她這個歲數,多少也能有幾個一塊兒跳廣場舞的老閨蜜,可她現在什麽都沒有。
可晴的眼淚再度流了下來,明明之前已經榨幹的一滴不剩的,這又是哪兒來的水分?
可晴越哭越看不清,帶着鹽分的淚水刺激得眼周更疼了,又疼又癢還不敢撓。
好煩,好委屈,好難過。
爸、媽,我好想你們,你們怎麽丢下我一個人在這個世界?
怎麽能狠心丢下我一個人?
可晴摸索着走到陽臺,推開窗,對着模糊一片的城市,呢喃出了幾十多年沒有喚過的名字。
“顧縛槿。”
“我需要眼藥水。”
話音剛落,玄關就傳來了門鈴聲,可晴摸索着過去開門,看不清門外人的臉,但她聞到了熟悉的草木香,聽到了熟悉的溪水流淌般的清潤嗓音。
“怎麽了?眼睛疼?”
那一瞬間,可晴的委屈達到了頂點,她哽咽道:“對,我眼睛疼,都說了要眼藥水你還按門鈴,還讓我給你開門,也不怕我看不清磕着碰着。”
說罷可晴就後悔了。
她怎麽能這麽無理取鬧?她和顧縛槿早就沒了關系,她憑什麽對顧縛槿頤指氣使?就算顧縛槿願意容忍她的小脾氣,甚至願意挨罵,可下定決心跟顧縛槿劃清界限的自己又憑什麽那麽做?
然而後悔沒用,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真真的覆水難收。
可晴聽到顧縛槿說了“對不起”,感受到一只手覆住了她的雙眼,尺度把握的極好,沒有碰觸她,只虛蓋着她的眼睛。淡淡的青色光芒自掌心運起,溫和而不刺激,整個眼窩都暖暖的,不過眨眼的工夫,眼睛不痛了,眼前清晰了。她甚至看清了顧縛槿的掌紋,利落的感情線,深刻幽長,沒有丁點的分叉。
眼睛好了,看清了眼前的人,可晴心底的懊悔也散去了不少。顧縛槿穿着平時很少穿的白襯衫黑長褲,右手拿着摘掉筆帽的鋼筆,純金的筆尖噙着墨汁,一看就是正寫着什麽緊急瞬移了過來。
可晴吸了吸鼻子問道:“你這是……從哪兒過來?”
顧縛槿蜷了蜷手指,天知道她是憑借着多大的毅力才壓抑着自己沒去抱住哭紅鼻子的可晴。
不行,必須得忍住,當年可晴心軟請她進屋治療,她卻誤會可晴對她餘情未了,居然還順杆子做出了那種事,可晴氣得把她趕了出去,她才知道自己有多過分。
這些年她都很小心,就怕再被可晴看到惹得可晴心煩,可晴家人過世她都沒敢出現。
今天可晴突然喚她,她差點以為自己幻聽了,直到又聽到可晴要眼藥水,她才反應過來,丢下正在開着的緊急會議,瞬移了過來。
眼前的可晴就像一場幻夢,顧縛槿的靈魂都有些輕飄,她努力克制着自己,不敢有絲毫造次,連遣詞造句都選擇最溫和的,就怕再讓可晴不愉快。
這可是她做夢都夢不到的,極為珍貴的,和可晴面對面說話的機會,顧縛槿格外珍惜。
顧縛槿道:“我是從特別機構過來的,這個機構算是政府機構,但是不對外公開,從元世界爆炸成立,到現在有幾千年的歷史,只要是和政府聯手維持世界穩定的。”
可晴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個:“你們守護世界還得和政府合作?”
顧縛槿點頭道:“黑能量可能會造成很多災難性事件,有政府做後盾,不管是封鎖消息還是緊急疏散民衆都很方便。”
可晴了然地點了下頭:“那确實是方便。”
顧縛槿看了看可晴一直沒消下去的微紅鼻頭,道:“眼睛還難受嗎?”
可晴道:“不難受了,謝謝,你的治療很有用。”
顧縛槿道:“我是你蘊養的,能量和你是一樣的,我們都是治愈,我會的你也會,我教你怎麽使用,以後再有病痛你就不用忍着了。”
這确實是個辦法,學會了治療她就不會在因為眼藥水這種芝麻綠豆的小事麻煩顧縛槿了。
可晴有點愧疚:“抱歉打擾你工作了。”
顧縛槿道:“不會,我其實也是閑着沒事,就随便……練字而已。”
可晴微點了下頭,本想側身請顧縛槿進門,想起還倒扣在地上的泡面,都扣了一天幹巴在地上了,她又頓住了。
顧縛槿雖然沒有潔癖,可也挺愛幹淨的,何必惡心人家?
可晴放棄了讓顧縛槿進門,說道:“我加你吧,你把治療方法傳給我就行。”
傳給她,就不用再見面了。
可晴轉身要回去拿手機,顧縛槿道:“這個說不清楚,得手把手教才行。”
手把手教?有那麽一瞬間,可晴都要懷疑顧縛槿這是想借機接近自己。
可這當然是不可能的,都這麽多年了,顧縛槿要想耍手段早就耍了,還用等到現在?
說不定顧縛槿已經放下了,現在對她的有求必應只是因為愧疚。
可晴道:“你工作應該挺忙吧,就不用麻煩了。”
顧縛槿道:“我不忙,我挺閑的。”
可晴道:“謝謝,不過還是算了,我反正也差不多該轉世了,就算學會了下輩子也不記得了。”
顧縛槿僵了下,緩緩道:“說得也是。”
可晴突然想起個很嚴肅的問題:“我這輩子不老不死,那下輩子是不是也是這樣?”
顧縛槿微頓,颔首道:“是,不過不用擔心,你想過普通人的生活,我就會讓你像普通人一樣。”
可晴道:“意思就是,你會讓我老,會讓我死,會抹掉我的記憶?下輩子也會幫我繼續轉世?”
顧縛槿道:“是,你的體質是我帶給你的,我會負責,不只這輩子,也不只下輩子,會永遠負責。”
可晴淡淡道:“哦,那你幫我的時候,盡量別出現在我面前。”
顧縛槿微抿了下唇,笑容中帶着一絲苦澀道:“那時候你都不記得我了,不記得也不能出現?”
可晴道:“對。”
顧縛槿還是一貫的不管她提什麽要求都照單全收:“那我就趁你睡着了偷偷幫你,不過,能告訴我為什麽嗎?”
可晴道:“我不想再愛上你。”
一個“不想”,一點绮思都不給顧縛槿留,顧縛槿似乎已經習慣了她的排斥,像是開玩笑似的說了句:“所以你當初喜歡的,只是我這張臉?”
可晴道:“那倒也不是,不過總是因為看順了眼才會注意到,進而才會想要去了解。”
所以并不是只看上她的臉,看臉只是個開始?
顧縛槿道:“謝謝。”
可晴道:“謝什麽?剛才那一瞬間,你不會真以為我當初只是看中你的臉吧?”
平時那麽聰明一人,怎麽突然就傻了?如果只是看中臉,那之後換成鐘顏的臉我又怎麽會愛上?何況還不只鐘顏,之後還有那麽多張臉,每一個我不都喜歡嗎?
可晴忍不住想笑,顧縛槿卻無比認真地注視着她道:“因為是你,換成別人我不會這麽想。”
顧縛槿真誠的目光讓可晴有些不自在,可晴轉移話題道:“對了,門口的花是你送的?”
顧縛槿微點了下頭:“是,我不敢随便出現,就……希望你看到花心情能好一點。”
所以你知道我很難過,只是不敢出現?不敢給我一個安慰的擁抱?
以前也沒見你多聽話,現在倒是聽話得很。
可晴道:“謝謝你的好意,不過以後別送了。”
顧縛槿垂下眼簾,沒有追問為什麽,聽話地“嗯”了聲:“我知道了。”
可晴突然有些煩,她也不知道自己煩什麽,只道:“也謝謝你過來給我送眼藥……呃,送治療,打擾你工作真是抱歉,你趕緊回去工作吧。”
顧縛槿沉默了幾個呼吸,擡眸已恢複了平時溫和的笑意:“那我走了,你記得好好吃飯。”
顧縛槿是瞬移來的,瞬移冷卻時間兩小時,這會兒離開冷卻還沒結束,只能打車回去。
顧縛槿轉身要走,可晴突然道:“三天。”
顧縛槿回頭:“什麽?”
可晴道:“三天後你來找我,我想去下輩子了。”
顧縛槿沒有說話,就那麽望着她,望了許久,久到她以為顧縛槿沒聽清楚,剛想再說一遍,顧縛槿唇角逸出一絲苦澀的笑意:“好。”
顧縛槿走了,來的時候無聲無息,走的時候也無聲無息,沒有久別重逢地激情碰撞,只有謹小慎微地保持距離。
三天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足夠可晴安排好身後事。臨走那天,可晴名下已經沒有一毛錢,她注銷了手機卡和社交賬號,格式化了手機,只剩房子最後一天的居住權,幹幹淨淨的就像從來沒來過這個世界。
約定的時間到了,敲門聲應時響起,可晴平靜地打開門,這不是迎接死神,這是迎接新生。
門外,顧縛槿捧着一束沒有任何包裝的薰衣草,紫色的花朵像是開在她杏白色的披肩,長發如瀑般垂在肩頭,柔順絲滑,到腳踝的呢子長裙,落落大方,顧縛槿微微笑着,雙目微熹,美得如初升的朝陽。
顧縛槿把那捧薰衣草遞過來道:“雖然你說了別送花了,不過這花剛開,不是用能量催出來的,是在溫室裏自然長出來的,挺香的,就當送你的離別禮物。”
薰衣草……
可晴接過花,腦海中不自覺浮現出顧縛槿站在枯敗的薰衣草田,一個展臂便是漫山遍野的紫色花朵。
明明那麽容易就能點木成花,為什麽偏要自己辛苦去種?
可晴捧着散着淡淡香氣的薰衣草,坐在暫時還屬于她的沙發,望着顧縛槿道:“可以開始了。”
顧縛槿走到她面前站定,自上而下望着她,明明是俯視,卻絲毫沒有高高在上的氣勢,連問話都小心翼翼的。
顧縛槿問她:“你是要抹除有關我的記憶,還是所有的記憶?”
可晴有些詫異:“這還能選擇性抹除?”
顧縛槿微點了下頭:“特定的人和事,或者特定一段時間的記憶都可以選擇性抹去。”
她要忘記的何止是一個人一件事?她要忘記的是全部,她想得到的是全新的人生。
可晴道:“我要抹除全部忘記。”
顧縛槿凝視了她很久才低聲道:“一旦抹除記憶,幾乎沒有恢複的可能,你有沒有什麽技能或者知識儲備想要保留下來的?”
可晴避開顧縛槿的視線道:“沒有,我要做最普通的人,一切從零開始。”
記憶的抹除比想象中簡單,只要心甘情願就可以了,顧縛槿帶着熒光的手指按在了她的眉心,可晴最後的印象是顧縛槿掌心那條深刻悠長的感情線。
*
陸瑤有個不能說的秘密,她有超能力,她能讓枯木逢春,還能讓植物開花,簡直不要太神奇。
陸瑤從小就知道自己有這個超能力,她只告訴了最好的閨蜜,從此閨蜜的志向就是承包幾百畝地,順便再開個花店,只要有種子,不用施肥不用種,分分鐘糧食滿産花滿店,基本約等于無本買賣。
後來陸瑤把前者叉掉,只和閨蜜一起開了間花店,常年供應各種季節花卉,不需要進貨,只買花種,除去房租基本就是無本買賣,穩賺不賠,錢賺的算不上多,但比上班強了不少,生活美滋滋。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陸瑤感情運不太好,總遇見渣男,基本流程差不多都一樣,都是前腳找她告白,後腳就被她撞見各種翻車。比如,海王波塞冬。再比如,媽寶軟飯男。還比如,騙婚死給佬。
陸瑤也是服了,都開始迷信算命了,可算來算去也沒算出自己的另一半在哪裏。
反觀閨蜜就幸運多了,初戀是老公,結婚就生娃,一生還生倆,一個姓老公,一個姓閨蜜,老公工資全上交,不抽煙來不喝酒,下班就往家裏跑,還寬肩窄腰大長腿,簡直二十四孝好男人,言情小說都不敢這麽寫,畢竟霸總都還喝酒的。
陸瑤一度懷疑自己其實生活在小說裏,閨蜜是女主,她是女主對照組,不然為什麽對比這麽鮮明?連閨蜜老公都不可思議嘆為觀止。
有次閨蜜無意間開玩笑道:“既然你總是遇見渣男,不如換個思路,找個女朋友說不定就破解了。”
陸瑤大受啓發,沒過多久還真就偶遇了一個小姐姐,那小姐姐長得不算多漂亮,可她的眼睛絕美,不知道該怎麽形容,總之溫柔如水的,像是剛從溪水裏撈出來似的,她是越看越喜歡,一見鐘情。
小姐姐喜歡花,隔三差五的就會關顧陸瑤的花店,一來二去的陸瑤就把小姐姐的底細摸了個七七八八。
小姐姐名叫張佳玥,比她大兩歲,沒有男朋友,當然也沒有女朋友,對女生談戀愛不排斥也不推崇。
嗯,只要不排斥就足夠了。
陸瑤開始積極地送張佳玥各種漂亮的花,玫瑰、百合、郁金香都是基操,滿天星、向日葵、吊蘭、文竹、小多肉,都是日常配搭,市價幾萬幾十萬甚至幾百萬的花她都送過,對她來說只是動動手指的事,對張佳玥來說卻是難以置信。
張佳玥問她:“你是不是看上我了?這麽貴的花都敢送我?”
陸瑤笑道:“那這麽貴的花你都敢收,是不是也看上我了?”
張佳玥啧舌道:“我純粹是被你的土豪砸暈了頭,突然覺得你眉清目秀美得不行,好像彎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張佳玥這人很風趣,這當然是文雅的說法,不文雅就是“逗比”,很合陸瑤的口味,兩人志同道合,很快就搬到一起開啓了同居的幸福生活。
同居的第二天去店裏,閨蜜盯着她的脖子看了半天,看着看着恨不得上手撕了她的領子看得更仔細。
陸瑤無語了:“你幹嘛?”
閨蜜道:“同居第一天,激情四射的夜晚,你咋沒種小草莓?這不科學!”
陸瑤更無語了:“我倆是精神戀愛,柏拉圖懂嗎?我們的愛情超越了交|配,純潔的讓你自慚形穢。”
閨蜜切了一聲:“不滾床單的愛情都是假把式。”
陸瑤開始深思這個問題,并且找了張佳玥一起探讨。
陸瑤道:“咱倆這樣是不是不太正常?”
張佳玥道:“那不然試試正常的?”
那晚窗簾拉得挺緊,她倆也确實親了,然後……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這次是張佳玥開始反思:“難道咱倆撞型號了?兩個受是沒有未來的。”
陸瑤道:“雖然但是,我覺得我不是受。”
張佳玥道:“那你來啊。”
陸瑤道:“但我在你面前突然就覺得自己又受了。”
張佳玥怒道:“幾個意思?我挑不起你的征服欲呗?”
陸瑤摸了摸下巴道:“不然你反抗一下試試?”
張佳玥反抗了一晚上,倆人折騰的動靜挺大,最後啥也沒幹,最後還翻臉了,主要是張佳玥單方面翻臉了。
張佳玥道:“哼,我都說了癢死了別撓了,你還非壓着我撓我癢癢肉,你勝負欲怎麽這麽強?!”
陸瑤也挺無辜:“那你說句認輸不就行了?你怎麽就死也不說?”
張佳玥又一下午沒搭理陸瑤。
到了晚上,張佳玥突然想起來:“昨晚咱們是想幹嘛來着?”
陸瑤想起來了,道:“哦對,鬧着鬧着就給忘了。現在怎麽辦?再試一次?你拼死反抗,我非要搞你,強制play走一波?”
張佳玥摸了摸自己的癢癢肉,心有餘悸道:“還是算了吧,柏拉圖也沒什麽不好,再說咱不是也親了嗎?這還不夠啊?兩個女的又不能生娃,要求那麽嚴謹幹嘛?”
陸瑤道:“雖然但是,兩個男的是真不能生,兩個女的通過科學手段還是可以的。”
張佳玥道:“那也是科學手段,跟這些沒關系,所以這麽嚴謹幹嘛?”
陸瑤深以為然:“也對,兩個人在一起舒服就行了,其他都不重要,沒必要非随大流,再說這大流随不随的也沒人知道。”
張佳玥盤腿坐在床上,按着膝蓋探過身笑眯眯道:“要不我在你脖子上嘬個印兒吧?”
陸瑤趕緊捂住自己的脖子道:“幹嘛?”
張佳玥道:“省得你那小閨蜜整天惦記着咱倆這檔子事,給她抓個證據她就沒那麽大熱情了。”
陸瑤再度深以為然:“那就明早再嘬,留的時間長點。”
張佳玥躺倒蓋上毯子,突然噗嗤笑了:“我怎麽覺得咱倆的對話這麽傻逼呢?”
陸瑤也躺倒蓋上毯子,笑道:“你自己傻別拽上我,我可不傻,我是怎麽過得舒服怎麽來,我現在就跟你過得挺舒服。”
張佳玥道:“我也挺舒服。”
陸瑤點了點自己的唇道:“晚安吻呢?”
張佳玥道:“哎呀省了吧,又沒人看。”
陸瑤道:“也對,睡覺睡覺。”
張佳玥道:“你別擠我,那麽大地方還不夠你躺?”
陸瑤道:“是你躺得太靠我這邊了好吧?”
和張佳玥在一起是真的很舒服,就是她倆對那檔子事都沒什麽興趣,接吻也是偶爾在人前表演一下,人後鬧着玩也有,其他時間很少。時間久了,張佳玥覺得她倆都是X冷淡,陸瑤第10086次深以為然,和張佳玥在一起,真的是什麽都能想到一塊兒,太省心了。
她為什麽要說省心?好像她以前多累似的,她明明從小到大都過得挺輕松挺惬意的,爸媽也很開明,知道她交了女朋友也沒意見,根本就不累啊。
那天,張佳玥突然指着手機上別人的視頻道:“你看!昙花!我也想看昙花開,你送我那麽多花,怎麽就是沒昙花?”
陸瑤看着那視頻裏昙花一點點綻開花瓣,心底有種說不出的不舒服,就莫名其妙的不太想開給張佳玥看,可她為什麽不想呢?她明明什麽花都能給張佳玥,這又只是動動手指的事。
陸瑤答應了張佳玥,第二天就弄來了昙花種子,當天晚上就捧到了張佳玥面前,當着張佳玥的面點木生花。
張佳玥是第二個知道她秘密的人,還提醒她千萬不要再告訴其他人。
張佳玥看了昙花開,心情大好,晚飯做了陸瑤最愛吃的甜醋鳜魚,陸瑤心底那點說不出的不舒服也都煙消雲散了。
陸瑤和張佳玥一起生活了七八年,某天張佳玥突然像是發現了新大陸,繞着她的花店轉了好幾圈道:“我發現你這店裏什麽花都有,就是沒有薰衣草,為什麽?”
一旁忙着塗指甲油自娛自樂的閨蜜道:“這問題我十年前就問過了,你老婆說她看見薰衣草就不舒服,所以寧願不賺這錢,也不賣薰衣草。”
陸瑤一聽這話就知道要糟,這麽多年了,她對張佳玥還是相當了解的,張佳玥看着人模狗樣的,不說話往那兒一站也算氣質美女一枚,可內心卻“肮髒”得很,尤其是關系越熟她越“放肆”。
果然,聽了閨蜜的話,張佳玥眉梢就翹了起來,笑眯眯走到前臺,趴在她面前歪頭看着她:“嗨,親愛滴,倫家好想你送人家薰衣草哦~好想好想哦~”
陸瑤面無表情道:“別撒嬌,沒用,姐免疫。”
張佳玥哭唧唧拽着她的袖子搖來晃去,“不要嘛~你什麽花都送我了,就沒送過我薰衣草人家就行要薰衣草嘛,嗚嗚。”
陸瑤依然面無表情剪着花枝:“別裝哭,不像。”
張佳玥佯裝生氣,冷哼:“說,是不是這薰衣草後面有一個讓你念念不忘的前任?不然你幹嘛這麽抵觸?”
陸瑤無語道:“P前任,我以前的渣男史你還沒聽膩?”
張佳玥道:“那你送我薰衣草,不送我就哭給你看。”
陸瑤道:“你好任性。”
張佳玥假哭道:“你不愛我了,你居然說我任性。”
只是一束花而已,陸瑤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不情願,可她就是不情願,非常的不情願,她情願把自己的房子車子票子所有的一切都給張佳玥,也不情願送薰衣草。
可那明明只是一束花,還是很普通很常見的花。
答應張佳玥吧,張佳玥平時也不問她要什麽,甚至還總送她禮物,家裏的家務也大多都是張佳玥做的,只是問她要一束不起眼的花而已,她怎麽就不能答應呢?
陸瑤張了張嘴,道:“我……我其實對薰衣草過敏。”
她為什麽要撒謊?陸瑤自己都不知道。
張佳玥聽了這話,立刻收了玩鬧道:“我跟你鬧着玩呢,過敏可千萬別碰,回來起一身疹子就不說了,萬一內髒有反應就危險了。”
看到張佳玥這樣子,陸瑤說不出的愧疚:“對不起。”
張佳玥道:“害,這有什麽好道歉的?我也不是真想要,跟你玩呢。”
陸瑤道:“我其實……我其實不是過敏,就是……我也說不清楚,就莫名其妙的不想送,抱歉。”
這坦白來得太措不及防,張佳玥愣了下才笑道:“不想送就不送,這也沒什麽,每個人都有自己不想碰觸的過去,不用覺得抱歉。”
陸瑤道:“不是什麽過去,真的是莫名其妙的我也不知道原因。”
張佳玥點了點下巴,剛要說什麽,閨蜜道:“那估計是你上輩子的後遺症,就好比你去一個從來沒去過的陌生地方,卻覺得自己好像來過,那就是前世來過。”
陸瑤無語道:“原來九漏魚在這裏,都9023年了,別迷信了OK?”
閨蜜不服道:“我這也是科學,現有科技水平還解釋不了的科學。”
陸瑤揶揄道:“第一次見人把迷信說得這麽清新脫俗,是吧張佳玥。”
張佳玥不知在想什麽,怔了下才道:“不管是前世的後遺症,還是這輩子的記憶,總歸都是有原因的。”
陸瑤道:“你怎麽了張佳玥?”
張佳玥道:“沒什麽呀。”
陸瑤道:“總覺得你不開心。”
張佳玥道:“沒有的事。”
陸瑤原本以為會和張佳玥就這麽嘻嘻鬧鬧過一輩子,卻沒想到,她和張佳玥在一起的第十二年,張佳玥查出胰腺癌晚期。
這病沒治,只能等死。
陸瑤一直都覺得自己活在小說中,這種時候更覺得了,經典的絕症橋段都來了,這還不是小說嗎?
陸瑤全國各地找專家,得到的都是大同小異的診斷結果——沒法治,哪怕她散盡家財也沒法治。
被病痛折磨得骨瘦如柴的張佳玥牽着她的手,虛弱道:“不治了,別為了我來回折騰自己了,我不治了。”
陸瑤搖了搖頭,眼淚控制不住湧着:“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的,你放寬心,心情好病才能好得快。”
張佳玥嘆了口氣道:“這都是報應,你不用為我這麽費心的,我不值得。其實我……”
張佳玥哽咽了,吞了口氣才勉強再度開了口:“其實我騙了你,我一直拿你當最好的朋友,從來沒有愛過你。”
陸瑤微微睜大眼,眼淚還懸在眼眶:“你說……什麽?”
張佳玥顫巍巍拿過手機,翻出一張合照轉給陸瑤看,照片裏的張佳玥滿臉的膠原蛋白,羞澀地靠在一個少年的懷裏,兩人眼裏都有星光,一看就是很幸福的一對小情侶。
張佳玥含着淚虛摸着照片裏少年的臉道:“他是我最愛的人,可惜已經不在了,是我害死了他,是我非要騎他的摩托,還非要帶着他,是我害了他。我一直都很痛苦,想忘記他,可怎麽也忘不掉。我買的花,包括這些年從你店裏拿走的花,其實都送到了他的墓碑前。我接受不了其他男人,總覺得是對他的背叛,可我又……又不想一個人,剛好你出現了,我……我就……對不起。”
原來……是這樣。
陸瑤道:“所以你不是X冷淡,你只是對女的不感興趣,X冷淡的只有我自己。”
張佳玥哭着道:“對不起,你別管我了,對不起。”
這得是多絕望才能說出這種放棄自救的話?
陸瑤抱住張佳玥,輕輕拍了拍背道:“愛不愛的沒那麽重要,我說過的,我只想過得舒服,和你在一起我很輕松很舒服,你陪了我這麽久,讓我這麽輕松這麽舒服,怎麽就對不起了?”
陸瑤又道:“什麽都別想,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救你的,不是說了一直拿我當最好的朋友嗎?都最好了,當然得傾家蕩産救你這條小命了。”
張佳玥哭得不能自已,哭着哭着睡着了。
陸瑤給她掖好被子走出了病房,晚上十點的走廊已經沒什麽走動,陸瑤一路走到走廊盡頭,手肘搭在窗前的銀白色扶欄上,隔着淡藍的玻璃望着萬家燈火,開口的聲音透着沙啞。
“我怎麽……這麽倒黴啊。”
說完這句,陸瑤的鼻子酸了,眼淚帶着一絲銀光滑落。
跟自己掏心掏肺生活了十幾年的伴侶,突然告訴她,她們只是朋友,就算她再怎麽粗線條也不可能不難受。
陸瑤很難受,這種難受遠遠超出了她的想象,好像突然破開了什麽缺口,把她藏了幾千幾萬年的傷心全都勾了出來,陸瑤哭得稀裏嘩啦,哭着哭着竟然有些站不住,拽着扶欄蹲了下來,膝頭點地低着頭,涕泗橫流地順着下巴滴在了褲子上。
這是快要窒息的難受,甚至這一刻她覺得只有死才能解脫。
她原來這麽愛張佳玥的嗎?不,不是的,沒有任何原因的,她就是知道不是的。
她的确愛張佳玥,可以為了張佳玥傾家蕩産,甚至拿命去換,可她自己都分不清這到底是親情、友情還是愛情,至少她的愛和閨蜜對她老公的是不一樣的。
張佳玥沒坦白之前,陸瑤根本沒考慮過這些問題,現在她考慮了,卻也只能考慮這麽一會兒,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她要救張佳玥,哪怕明知道希望渺茫也不能放棄。
那是命啊,是張佳玥的命,怎麽能輕易說放棄?
寂靜的走廊裏,她似乎聽到一聲嘆息,悠長又飄渺,就像幻聽的一樣,透着難以言說的心酸。
陸瑤并沒有心思去操心是不是有人嘆氣,更沒心思操心那人是不是心酸,她擦了幾次眼淚都擦不幹,眼淚源源不斷往外流,她自己都顧不住自己了。
好不容易止住眼淚,眼底哭出來一層血絲,遮也遮不住。
算了不管了,陸瑤翻了翻備忘錄上記錄的專家名單和醫院,盤算着怎麽在最短的時間內全都約完看完。
陸瑤折騰到很晚才在陪護床上窩蜷着睡下,第二天一早起來,照顧着張佳玥吃了早飯,主治醫生來查房,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胰腺癌專家顧醫生今天到我們院看診,就看診一周,你們真是運氣太好了!”
張佳玥對這個顧醫生并不抱什麽希望,精神依然恹恹,可陸瑤卻很高興,只要有一絲希望她都高興。
張佳玥作為已确診的胰腺癌患者,幸運的成為顧醫生第一個看診的對象,時間就安排在主治醫生告訴她們這個好消息的一個小時後。
雖說只有一個小時,陸瑤也是翹首以待,病房門都快讓她盯穿了。
好不容易病房門終于被推開,主治醫生狗腿地打開門,邀請身後的顧醫生進來。
主治醫生身高體胖,擋住了陸瑤的視線,沒能一眼看到顧醫生的長相,最先看到的是被白大褂遮了大半的腿,細白的一只手,修長白皙的脖頸,最後才是顧醫生的真容。
那樣筆直的腿,那麽漂亮的手,那麽美的脖頸,結果臉卻……不能說是醜,只能說普通,丢進人堆裏馬上就找不見的那種普通。
果然上帝是公平的,給了聰明絕頂的腦袋,就不能再給顏值太多分。
顧醫生進來先詳細地詢問了病情,當場就制定了治療方案,安排下午做單人手術,單人手術就是只有顧醫生一個人做手術,不需要護士從旁協助。
顧醫生交代完術前準備,擡眸看向了陸瑤,說:“你是家屬嗎?手術大概需要30分鐘,成功率90%,家屬不用着急。”
這治療時間,這成功率,簡直像是在開玩笑,還是個只有精神病院剛進去的才會開的玩笑。
天知道她找過多少專家,又砸了多少錢治療,結果都是沒救,這顧醫生憑什麽這麽輕輕松松說出只要30分鐘包痊愈?當這是婦科醫院小廣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