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自鐘顏的屍首煙消雲散之後, 鐘顏就再也沒有出現過,沒有換殼子靠近她,也沒有用自己的面貌接近她, 就像煙消雲散的不只是屍首, 連魂魄也都沒了一樣。
可晴不信, 鐘顏就是個騙子,之前也曾經失蹤過兩年, 這會兒肯定又在玩失蹤游戲, 就是想等她放下戒備再突然出現。
然而可晴等了兩年, 鐘顏沒有出現, 又等了兩年,還是沒有出現,眨眼五年過去了, 號稱婚姻影響賺錢速度的祝小雅都要結婚了, 鐘顏始終沒有出現。
祝小雅結婚前,專門抽了一晚嗨了最後的單身派對,可晴也在邀請之列。
祝小雅的朋友要麽和可晴不熟,要麽就是公司的同事, 沒人敢灌可晴酒,以至于胡鬧了一晚上, 大家都醉了,只有可晴滴酒沒沾。
可晴原本是想跟着喝一點的,看她們喝醉笑得那麽放肆, 她也想嘗嘗很久沒有嘗過的大笑的滋味。
可最終她也沒喝,大家都醉了, 總要有一個清醒的吧?
這些人似乎約定了不醉不歸,都沒有開車, 都是打車來的,包括祝小雅,倒是省得找代駕。可晴把她們一個個送上出租,最末只剩下祝小雅這個東道主,看在她是今晚主角的份上,可晴好人做到底,親自開車送她回家。
祝小雅坐在副駕駛,一路都不老實,一會兒說自己還要喝,一會兒扯着嗓子嚎歌,可晴當場就想把她扔給出租自己回家。
祝小雅嚎着嚎着,突然轉身抱住了可晴的胳膊,也就是可晴車速不快,深更半夜的路上人也不多,不然真說不好會不會出車禍。
可晴嘗試着推開祝小雅,可醉鬼的力量都是加了buff的,可晴連推了幾次都沒推開,又怕出事故,只能找了個安全的地方暫且靠邊停車,停在了路邊樹蔭下。
樹蔭遮擋了路燈,車裏越發顯得昏暗,可晴伸手想按開車內燈,卻聽見祝小雅飚出一句驚世駭俗的話:“我喜歡你,可董。”
可晴僵了下,被摟着的胳膊更像是長了毛似的難受,她趕緊推祝小雅,原本以為死活推不開,沒想到一推就推開了。
祝小雅被她推得靠在副駕駛傻呵呵笑,衣服沒心沒肺的樣子。
祝小雅道:“我喜歡過你,真的,就……大概五年前吧,我春心萌動過,媽呀,我自己都不可思議,我居然對這個女人小鹿亂撞?!明明你有的我都有,當時怎麽就動心了呢?有一說一,軟妹子哪有腹肌好摸?我超喜歡我老公的八塊腹肌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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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晴道:“…………”
可晴懸着的一顆心總算落到了肚子裏。
這祝小雅,平時看着挺精明強幹的,怎麽一喝酒說話還大喘氣?差點沒吓死她。
可晴随便安撫了兩句,剛想重新啓動車子送醉鬼回家,祝小雅突然又醉醺醺湊了過來,笑得像個二傻子的歪着頭枕在方向盤上問她:“我把我的秘密告訴你了,你的秘密勒?”
可晴道:“你的秘密?什麽秘密?”
祝小雅震驚道:“我喜歡過女人啊,這還不算驚天巨瓜嗎?!”
你是什麽知名人物嗎?全世界都認識你?這算哪門子巨瓜?買熱搜都推不起熱度好嗎?
不過跟醉鬼有是道理好講?
可晴敷衍道:“哦哦我知道了,我保證不說出去。”
祝小雅打着酒嗝道:“這是說不說出去的問題嗎?這是交換啊!你知道了我的秘密,你的秘密就得告訴我。”
可晴道:“我沒有秘密。”
祝小雅倒是沒有懷疑,扒着方向盤吃吃笑道:“你好無聊啊,這麽大連個小秘密都沒有,你就沒喜歡過什麽不能喜歡的人嗎?像我喜歡過女人,你就沒喜歡過……呃……你好像本來就喜歡女人,所以我喜歡女人你知道了,你喜歡女人我也知道了,咱們扯平了?咦?怎麽覺得不對勁?哪兒不對勁呢?咦咦?”
邏輯已死的祝小雅扒着方向盤陷入自我糾結,可晴無奈地扒了扒她道:“坐好,我送你回家。”
祝小雅突然一擡頭,坐都坐不穩了還拿手指比劃來比劃去:“看在你是我初戀的份兒上,我批準了,新娘捧花一準扔給你,感動吧?”
可晴把祝小雅按回副駕駛,繼續敷衍:“感動感動,你坐好。”
祝小雅又是一個靈光乍現的表情,手指頭晃啊晃:“對了!初戀!我的初戀都告訴你了,你的初戀呢?”
這是今晚不跟她交換點什麽總覺得虧大了是吧?
可晴忍着翻白眼的沖動,對祝小雅道:“我沒有初戀。”
之前用沒有秘密糊弄住了祝小雅,這回應該也能糊弄過去吧?
祝小雅纖細的眉毛打結道:“騙子,你明明那麽多緋聞女友,怎麽會沒初戀?你還真當我喝多了?我跟你講,我沒醉,一點也沒!”
可晴頭疼道:“好好好,沒醉。”
祝小雅道:“你初戀,誰?說。”
可晴搪塞道:“說了你也不認識。”
祝小雅道:“那我猜猜。”
說了你不認識你還猜個屁啊,真是跟醉鬼完全沒邏輯可講。
可晴嘆氣。
祝小雅道:“張月華!對不對?不是張月華就是喬雅安,不是喬雅安就是王芳,不是王芳就是曹晶晶,不是曹晶晶就是時圓,不是時圓就是……”
祝小雅如數家珍,不大會兒給她巴拉了一大堆人名,都是鐘顏披過的殼子,也是網上早就曝光了的。
可晴聽着那打嗝的醉言醉語,自暴自棄地想,幹脆随便承認一個得了,趕緊把這祖宗送回家,她累了,想回家睡了。
可晴正要随便說個人名,祝小雅突然又道:“啊,對了,還有鐘顏。”
鐘顏。
可晴的心髒陡然緊縮了下。
時隔五年,她還是第一次從別人口中聽到這個名字。
夜風穿過車窗,拂動她剪了又剪始終沒有留長的短發,發梢打在臉上微微地痛,樹影斑駁在擋風玻璃,沙沙的枝葉聲混雜着一絲雨點的啪嗒。
下雨了?
可晴的胳膊伸出車窗,好半天才接到一滴雨,雨剛下,還太小,大部分都被樹冠遮擋,只有個別雨滴漏下。
祝小雅靠在副駕駛撒酒瘋地又問道:“你初戀到底誰啊?還有誰是我漏數的?”
可晴垂下眼簾看着掌心那一點雨滴,雨滴埋沒在掌紋中,不仔細看根本無法分辨。
“大概……是鐘顏吧。”
“為啥說大概?啥意思?”祝小雅醉得嘴都開始瓢了,卻還是打破砂鍋問到底,“意思是你好幾個初戀?自己都分不清哪個是真愛?”
可晴道:“我……有個秘密,誰也沒告訴過。”
祝小雅道:“咦?你不是沒秘密嗎?你騙我?”
可晴手肘搭在車窗,望着車外漸漸連線的雨滴,聲音飄渺悠遠,她把她和鐘顏的故事講給了祝小雅,這是她從沒對任何人講起過的,有些甚至是連鐘顏都不知道的。
”你說她是不是很過分?騙我說她灰飛煙滅了,然後躲起來看我笑話,就等着我放下警惕她再突然蹦出來。她總是這樣,從來不顧及我的感受,只顧自己的任務,只顧自己高興。”
祝小雅震驚捂臉:“我的老天鵝啊,這是什麽神仙CP?!”
可晴道:“???”
可晴輕嘆:“我真是瘋了,跟個醉鬼說什麽呢?”
祝小雅道:“我、我……嗝,我沒醉,我是真感動啊,沒想到這世界居然還有這種‘縱然千死萬死,我愛的始終是你’的完美愛情!我要哭了,嗚嗚嗚,突然覺得八塊腹肌都不香了。”
可晴道:“…………”
算了,她也不是想聽祝小雅發表什麽感想,她只是單純的看着這雨,吹着這風,在這寂靜的夜,突然有了強烈的傾訴欲而已。
雨漸漸大了,可晴搖上車窗,祝小雅道:“你說她五年都沒出現過了?”
可晴頓了下,“嗯。”
祝小雅道:“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她真的灰飛煙滅了?”
真的灰飛煙滅?
可晴僵了下,轉頭看向祝小雅,昏暗中那一直沉穩的眼眸隐約透出不平靜的波瀾:“不可能的。”
祝小雅道:“為什麽?”
為什麽?可晴的心不受控制的劇烈收縮着,她從來沒想過鐘顏真的灰飛煙滅這個可能,她也從來不覺得,或者從來不敢去想鐘顏真的徹底死了,死透了,永遠不會再出現在她面前。
可是為什麽她不敢想?她明明最盼着鐘顏消失,盼着自由的不是嗎?
為什麽?
可晴心慌意亂,嗫嚅道:“因為……她就是個騙子,她說的話都不可信。”
祝小雅道:“就算是騙子也不可能所有的話都是騙人的吧?而且你知道被車撞多疼嗎?她死了一遍又一遍,真的一點負擔都沒有嗎?身體負擔?精神負擔?都沒有嗎?”
祝小雅道:“我以前看過一個電影,名字忘記了,裏面有個女的是不死身,她被人扔進海裏,一遍遍淹死,又一次次複活,那種感覺想想就好痛苦,鐘顏不痛苦嗎?”
這個問題可晴從來沒認真思考過,她的思考範圍一直都是鐘顏騙她,鐘顏想要她的命,鐘顏躲起來了,再沒有其他。
可晴垂眸蜷縮了手指,像是說給祝小雅,又像是解釋給自己聽:“她,她會超能力。”
祝小雅道:“超能力怎麽了?超人就不會受傷不會痛嗎?玄幻劇裏的神仙都會痛,何況她只是個人。”
可晴依然執拗道:“就算會痛,她也不會灰飛煙滅的。”
祝小雅道:“怎麽就不會了呢?你小說看太少了,小說裏綁定系統的任務者,十個裏有八個都是為了不灰飛煙滅才拼命肝任務的,任務失敗灰飛煙滅不很正常嗎?”
可晴的手指越攥越緊,依然堅持道:“不會的,她不會灰飛煙滅。”
祝小雅道:“你為什麽這麽篤定?你知道什麽內情?”
可晴道:“我……不知道,但是她不會灰飛煙滅。”
祝小雅打了個酒嗝道:“為什麽?嗝,你給我說出個一二三。”
可晴道:“因為……我們說好了要最後再吃一頓宵夜,都還沒吃,她不會灰飛煙滅的。”
祝小雅瞪圓了酔紅的眼:“woc!flag!這不妥妥死亡flag嗎?!”
“不是的。”可晴攥着手道:“她那麽狡猾,怎麽可能把自己逼到灰飛煙滅這一步?不會的。”
不清醒的祝小雅沒了平時的體察入微,她勾住可晴的肩膀拍了拍,醉醺醺一副哥倆好的樣子。
祝小雅道:“我知道你很難接受,就算她再不是人,畢竟是你真心愛過的,還是初戀,你不願意接受她已經挂了很正常。可你不能一直掉在她這個坑裏,你總要走出來,這都五年了,難道你還要等她一輩子就為了驗證她是不是真的挂了?放下吧,過屬于自己的生活,換個八塊腹肌,啊不對,換個香香軟軟的萌妹子,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
祝小雅啰嗦了半天不見可晴反應,歪着頭喊道:“喂,大小姐?老板?可董?可晴?小晴兒?”
吧嗒,一滴眼淚淩空滴落,吓得祝小雅差點沒酒醒了。
祝小雅道:“woc!你你你,你哭了?你居然哭了?!你不是慈禧太後從來不會哭嗎?!”
可晴長睫低垂,眼淚流的默不作聲,連哭都安靜得讓人心酸。
看着那無聲的一串串眼淚,祝小雅徹底抓馬了,慌手慌腳道:“你、你別哭,你別吓我,我喝多了,我不禁吓!”
一直不承認自己喝多了,這會兒倒說自己喝多了。
換做平時,可晴肯定會被祝小雅的胡言亂語逗笑,可今時今日,她一點也笑不出來。
鐘顏可能真的灰飛煙滅了,她可以開始自己新的人生了,明明是之前怎麽盼都盼不來的,為什麽這會兒卻這麽難受?
祝小雅被可晴這麽一吓,再也不敢耍酒瘋了,她攬着可晴的肩膀哄了幾句,哄着哄着就歪在副駕駛睡死過去。
雨越下越大,啪嗒啪嗒打在車頂車窗,可晴聽着雨聲,明明不想哭的,眼淚卻像是有自己的想法,兀自流個不停。
鐘顏怎麽會灰飛煙滅呢?不會的。她那麽狡猾的人,絕對不會把自己逼到那一步,絕對不會。
她還有那麽多疑問沒有問鐘顏,鐘顏怎麽可能灰飛煙滅呢?
不會的,肯定不會的。
那夜之後,祝小雅和她都默契的沒再提起這件事。
兩年後,祝小雅喜得貴女,可晴去家裏探望,給孩子塞紅包的時候,祝小雅小心翼翼問她:“你還不打算找個伴嗎?”
可晴拿起桌上防輻射的仙人球,指尖輕輕觸碰,仙人球開出了湛藍的花。
祝小雅不可思議地看了看那本不該在這個季節開花的仙人球,又看向可晴,可晴淡淡道:“她好像真的沒有了。”
她的超自然能力,都已經在我這兒了。
又過了三四年,祝小雅的孩子上了幼兒園,祝小雅生平第一次請假是因為幼兒園的親子活動。
“內個,可董,我能請半天年假嗎?”
可晴道:“………………”
可晴道:“這不是人事部的事嗎?怎麽請到我這兒了?再說哪有半天半天休年假的?”
祝小雅笑得一臉母性光輝:“人事部屁事多,找你靠譜。休半天怎麽了?這不是有備無患嘛,萬一以後學校再有什麽活動,手裏有假心裏不慌,我不想錯過孩子的每一個成長節點,不想留有遺憾。”
不想遺憾嗎?
可晴垂下眼簾,看着手裏散發着墨香的文件,喃喃道:“我……有點遺憾。”
祝小雅道:“嗯?你遺憾什麽?”
可晴緩緩搖了搖頭:“準假可以,把手頭的工作忙完。”
祝小雅立刻笑逐顏開:“放心吧,保證不影響工作!”
祝小雅走了,可晴起身走到落地大窗前,望着窗外仿佛置身雲端的城市,高樓林立,烏雲壓頂,又要下雨了。
啪嗒,啪嗒,雨點打在窗玻璃留下淡淡水痕,不大會兒,雨徹底下了起來,玻璃上到處都是蜿蜒的水痕,可晴的手撫上窗子,隔着窗玻璃摩挲着雨痕。
這是鐘顏屍首消散的第11年,可晴終于确信了鐘顏的确灰飛煙滅,再也不會出現在她面前。
回顧鐘顏失蹤兩年後再出現所做的種種,以前自以為明白的,現在越發想不明白,滿肚子的疑問當初不屑去問,如今想問卻再也沒地方去問。
鐘顏灰飛煙滅的第13年,爺爺的身體每況愈下,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爸媽勸說她好歹找個伴,不管真的假的,讓老爺子走得安心一些。
可晴看着病床上孱弱的爺爺,明明是個鶴發雞皮的暮霭老人,卻讓她莫名其妙聯想到了鐘顏。最後那一個月的鐘顏也是這麽虛弱,一天中沒幾個小時是清醒的,當時她怎麽會認為那是正常的?怎麽就一句也沒問過呢?
是了,就算當時問了她也不會相信,鐘顏說的每一個字她都不信。
可晴聽從了爸媽的建議,認真篩選着合适的人選,原本也想着找一個合心意的,可找來找去,竟然沒有一個讓她滿意。
她想過,既然都是糊弄,那不如找個男的,就像當初和祝小雅簽訂戀愛協議那樣,可以和那個男的簽協議,等爺爺過世給對方一大筆補償即可。
可思來想去,爺爺知道她的那些緋聞秘史,一直認為她是徹底的同性戀,不可能喜歡男人,這時候找個男人過來只會讓戲更假。
那就找個女的吧,找個就像當初的祝小雅這樣的女人,單身,且短期內不會結婚,可以演到爺爺安心離開。
可這樣的女人上哪兒去找?這麽多年,能讓她信任的女人只有祝小雅一個。
祝小雅跟着她一起工作了十多年,對她甚是了解,看出她情緒有些不對,就問她:“你是有什麽煩心事?不如說出來,也許我能幫得上忙。”
可晴按了按太陽穴,道:“當年的你的确能幫忙,現在的你卻不能了。”
祝小雅是有些不服輸在身上的,當即道:“當初我能幫,現在的我肯定更能幫,沒道理越長越回去,你說說看。”
可晴把想法告訴了祝小雅,祝小雅面露尴尬:“啊這……我還真幫不了,不過我既然問了,肯定會想辦法的。”
可晴也就是找個人傾訴一下苦惱,也沒想着祝小雅能幫忙,又說了兩句就把話題繞回了工作。
卻沒想到,當天晚上祝小雅就激動地打來電話,說她找到了合适的人選,對方是她剛從國外回來的閨蜜。
祝小雅說她的閨蜜是個女強人,沒有對象,也不想戀愛,這次是回過創業,正缺少可晴這樣的資方大佬幫助,她們如果能達成協議,那絕對是共贏的好事。
祝小雅還再三跟可晴保證了閨蜜謝勤的人品,說雖然閨蜜一直在國外,但她們一直都有聯系,感情很好,之前每年也都會聚會,讓可晴放心。
祝小雅的推薦大體不會錯,最重要的是,爺爺眼看身體已經撐不住了,可晴實在也沒太多時間挑選更合适的人。
可晴在電話裏敲定了見面時間,第二天一早祝小雅就帶着謝勤進了她的辦公室。
雖然沒有什麽可挑選的餘地,可晴依然保持着謹慎,沒有立刻簽約,而是跟謝勤稍微聊了一會兒,中午剛好帶着一起出去吃個飯。
吃飯的過程還算愉快,吃完飯出來,原本還算晴朗的天不知什麽時候下起了雨。
謝勤蹙眉看着雨道:“最讨厭下雨天。”
可晴原本平和的心突然陡跳了下:“你說什麽?”
謝勤這才反應過來,笑着沖她道:“哦,我說我不喜歡下雨天,因為家在南方,不下雨都返潮,下了雨更是潮得滴水,就特別不喜歡。”
可晴半斂眼眸道:“是嗎?”
謝勤道:“是,怎麽了?你喜歡下雨?”
可晴沒再說話,直到上了車,坐在駕駛位,這才轉頭注視着謝勤,盯得謝勤眼神躲閃,渾身不自在。
謝勤道:“幹嘛這麽看着我?”
可晴沒有說話。
謝勤實在忍不住了,又道:“可董是不是看不上我?看不上就直說,這本身就是個交易,合則來,不合則散,不必這樣?”
可晴突然一把攥住謝勤的手腕:“別裝了,我已經識破了。”
鐘顏,是你,我知道是你!
雖然只憑一句“不喜歡雨”并不能證明什麽,可天知道,那一刻可晴的情緒突然不受控制的爆發,她篤定了,或者說,她希望這個女人是鐘顏!她希望她是!
至于為什麽是“希望”,她沒工夫去想,她只想趕緊揭穿她,讓她承認自己就是鐘顏!讓她承認自己沒有灰飛煙滅自己又撒了謊!
可晴攥得更緊了,幾乎是咬牙切齒道:“怎麽不說話?你以為你的這些小把戲能逃得過我的眼睛?”
謝勤微微睜大眼,胸口劇烈起伏了下,猛地推開可晴,打開車門逃也似的下了車。
“我就說天下哪有掉餡餅的好事,你就整一個神經病,小雅這不是坑我嗎?!走了走了,別再聯系了!”
謝勤邊走邊嫌惡的抽出包裏的濕巾快速擦着手腕,見可晴下車追了過來,吓得也顧不得穿着高跟鞋,竟然跑了起來,很快就消失在了雨幕中。
那天之後,可晴就派人盯上了謝勤,謝琴起初沒有發現,後來無意間發現被跟蹤,吓得立刻報了警,警察查到了可晴這裏,祝小雅吓得趕緊從衆調解,謝勤這才撤銷了立案,可晴才不至于被拘留。
祝小雅愁得頭發都快掉光了,對可晴道:“我知道你懷疑她是你相好的披的皮,可她真不是,她是我閨蜜,她什麽性子我太了解了,這個別人想裝都裝不來,她真不是你相好的。”
可晴垂下眼簾,淡淡道:“她不是嗎?”
祝小雅道:“真不是,這個真真真不是!”
最終謝勤還是跟可晴簽了協議,用謝勤自己的話說是“她給的實在太多”,而可晴自己則是“爺爺真的沒時間了”。
謝勤配合得很好,爺爺并沒有懷疑她倆的關系,走得十分安詳。
爺爺的葬禮剛結束,謝勤立刻就跟她劃清了界限,生怕她借着協議占她便宜似的。
臨走前,可晴在爺爺的墓碑前靜默,謝勤離開前過來跟她打招呼,或許是解除了協議心安了些,謝勤難得主動肢體接觸——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人死不能複生,節哀順變。”
可晴目光悠遠,眼底的悲傷像是發了酵,濃重的讓人心酸。
可晴道:“人死不能複生,那魂魄都散了,又會怎樣?”
謝勤道:“欸?這……如果真有魂魄的話,這也不至于魂飛魄散,爺爺肯定已經轉世成誰家的小王子,全家就寵他一個寶貝蛋了。”
可晴笑了下,明明是在笑,卻讓謝勤覺得那悲傷更加濃稠,濃稠的似乎下一秒就能将可晴整個人淹沒。
可晴道:“我其實只是……有些遺憾。”
謝勤道:“遺憾什麽?”
可晴沒有回答,她注視着墓碑上爺爺慈祥的笑臉,還有墓碑上一筆一劃雕刻的大字,那是爺爺的名字。
可晴突然抑制不住的想哭,可她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心底就像被什麽死死攥住,幹涸了一般,痛,卻幹裂的無法撐起任何多餘的表情。
可晴擡眸看向遙遠的天際,天很藍,雲絮綿綿,有風拂面,沒有雨,墓地旁成排的柳樹拂動着枝葉,一座座墳墓成行成隊,無論是有人牽腸挂肚,還是早沒人惦念,這些人的墓碑上至少都有名字。
都有名字。
可她……
她到現在都還不知道……鐘顏的真名到底是什麽?
鐘顏到底……叫什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