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不可以
不可以
湯檸擡頭, 發現顧遇正看向自己。
她低頭回複：【怎麽放水？】
Mint：【如果我相公了，給我打掩護】
湯檸的眉頭微不可見的皺了皺。
她不知道顧遇為什麽把這個使命交付給她。
正糾結着怎麽回。
對方又發來一條：【幫個忙，這樣你上次喝醉的事情我就既往不咎了】
湯檸看完消息倒抽一口氣，這時候顧梨突然跑過來摟住她的胳膊：“在和誰發消息呢？”
“哦, 同事剛才發來的新年祝福。”湯檸把手機收到一邊。
湯檸突然意識到居然自己正在光明正大地說謊。
她雖然沒有看向顧遇, 但用餘光能感受到他視線的追随。
這種喧嚣世界下屬于兩個人的隐秘。
有一種在做壞事的感覺。
湯檸的眼神躲閃, 不敢和任何人對視。
大家倒數完也覺得冷了, 馬上回到充滿暖氣的屋裏。
錢思洲和尹衫準備打游戲決戰到天亮。
剩下的四個打麻将。
顧遇把麻将拿出來，陳卓鋪好桌布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顧梨本來在陳卓對面坐下, 被顧遇指着道：“你坐到旁邊去。”
“為什麽呀？”顧梨不肯。
“我們兩個做上下家，會有放水嫌疑, ”顧遇指了指自己對面，“你坐對面去吧。”
顧梨不情不願地挪了過去。
當然一切都在顧遇的預算中, 因為只要顧梨在顧遇對家, 那他和湯檸就永遠是上下家。
開始第一把, 大家都還有點手生, 理牌都花了半天時間，打的時候也都一個個正襟危坐。
打了幾把之後開始坐姿松散。
陳卓看顧遇今天摸牌打牌的時候格外認真, 連手機都沒看一眼。
他覺得應該要找機會分散他的注意力, 找了個話題聊起來：“話說最近有什麽電影好看的嗎？我想帶我爸媽去看電影。”
“不知道诶，最近沒怎麽研究過電影。”顧梨打了個哈欠。
顧遇平靜如水地摸了一張牌再打出；“好像前段時間有個叫《頂峰》的電影不錯。”
“碰！”顧梨把他打出的那張牌收入囊中，“沒聽過诶, 講什麽的？八萬。”
下一個出牌的是湯檸，她摸了一張牌打出後順便說；“是一部懸疑劇，講幾方人各自心懷鬼事, 為了到達圈裏的頂峰互相殘殺，我不是之前有發鏈接給你看過嗎？還說有空一起去看。”
“啊？什麽時候啊, 我沒印象诶。”顧梨說。
“就之前，我……”湯檸說到這裏突然意識到她之前轉發這個消息的時候她和顧遇正好換了微信。
她是轉發給顧遇的。
正好輪到顧遇出牌，他就把話接了過去，“我也是朋友推薦的，感覺看上去挺好的。”
話題就這麽被蒙混過去了。
感覺在麻将桌上就像是誰輪到出牌誰就說話一樣，顧遇打完之後輪到陳卓，他摸了牌後問：“對了，你們都自己住還是跟爸媽住啊？”
“我還跟爸媽住，”顧梨說，“自己住太麻煩了，我可不喜歡洗衣服洗碗，跟爸媽住除了偶爾被唠叨點以外，日子還是很逍遙的。”
“那檸妹呢？”陳卓問。
湯檸摸牌打出：“我是自己住的，我不是本地人，大學考過來的，畢業之後就自己租房子在這生活了。”
“你一個人在這裏啊，那挺辛苦的。”陳卓露出一臉心疼。
顧遇打完牌後陳卓盯着湯檸看沒有摸排，顧遇敲了敲他桌子前面。
陳卓非常敷衍地摸完牌看了一眼就打出，繼續問：“那你以後是打算留在這裏還是回老家？”
“留在這裏，”湯檸非常堅定地說，“不回去了。”
“那你是逢年過節回去和爸爸媽媽相聚？”陳卓不依不饒地問。
湯檸眼神一晃，随口“嗯”了一聲。
顧梨看出她不怎麽喜歡回答這個問題，把炮火引到了顧遇身上：“你怎麽不問問我哥，問他為什麽搬出去住？”
顧遇冷哼一聲：“你這不明知故問嗎，在家照顧自己不夠，還要照顧你這個祖宗，還是搬出來住舒坦。”
“我什麽時候要你照顧了！”顧梨不服。
“爸媽喜歡出去旅游，他們出去的時候不得我照顧你？”顧遇一臉“你自己心裏沒點數”的表情看她。
“我也是一個有自理能力的大人了，”顧梨不滿地嘟嘴，“是你們一直把我當小孩看，覺得我做什麽事都不放心。”
“哎，把你當小孩看還是幸福的事情！”陳卓難得狗嘴裏吐出象牙，“不像我們，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我大學的時候就開始接活兒賺錢不拿家裏一分錢了，一畢業就擔負起養家的重擔了，你知足吧，有多少人想當個孩子沒機會呢。”
“你別裝窮了，你家開大奔的別以為我不知道。”顧梨橫了他一眼。
“哥哥只是在跟你講人生的道理，有多少人拼命工作生活，每天還在擔心房租夠不夠，吃得飽不飽，工作丢了怎麽辦，光是活着就很辛苦了。”陳卓一本正經地說着。
顧梨雖然內心贊同，但還是不想聊這種過于沉重的話題。
打完牌後她看到湯檸在那裏愣神，拍了拍她說：“老婆，輪到你出牌了。”
湯檸恍然，心不在焉地打了一張牌。
顧遇用餘光看了她一眼。
她眼睛裏的光突然暗淡了下去，顧遇覺得或許是剛才某些話在她的心裏激起了漣漪。
走神的片刻，顧遇摸了一張牌，忘記打牌了。
兩圈下來，他意識到自己的牌多了一張。
麻将的規則是手裏的牌一定要3的倍數+1.
顧遇現在手裏有11張牌，妥妥的相公了。
不過還好牌數較多，加上桌上人的心思都在聊天上，沒人注意到他面前的牌。
顧遇欲蓋彌彰地用手遮住了大半的牌，還故意把牌型搞亂。
他現在想找機會多打出一張。
反正平時他經常相公，這種多一張少一張的能力不在話下。
然而或許越是認真專注就越是發現操作起來有難度，眼看着面前的牌越來越少，顧遇覺得再下去估計找不到機會了。
他急中生智先是把多的一張牌捏在手心裏然後裝模作樣地把手放下去。
他的餘光瞥了一眼湯檸，看她沒反應，顧遇悄悄用腳蹭了蹭她。
湯檸一開始還以為是不是不小心碰到別人了，馬上收了回去。
哪知道對方又蹭了蹭。
湯檸幅度很小地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腳，哪知道卻看到顧遇在桌子下朝她攤出手。
手裏握着一張背面朝下的麻将牌。
湯檸其實一瞬間就明白了意思。
不過她還是擡頭看了顧遇一眼确認。
果然他朝自己擡了擡眉毛。
手裏的麻将掂了掂，似乎是讓她接過去。
湯檸其實也沒有太多考慮，對方就把那個麻将牌放到了自己的手上。
他的指尖觸碰到了自己的手心。
似乎帶着點涼意，頓時自己的掌心間蔓延起了潮濕。
明明自己沒錯，但卻有一種小偷小摸做壞事的刺激感。
顧遇倒是從頭到尾一臉淡然，雲淡風輕。
湯檸明顯就是這輩子第一次幹壞事的樣子，眼神閃躲，神情緊張。
顧梨讓她出個牌她都能吓一大跳。
湯檸單手打完牌之後，另一只手緊緊握住顧遇給的那張牌。
趁其他幾個人不注意，湯檸假裝握拳咳嗽，然後順理成章地整理面前牌的時候把剛才那張牌混了進去。
她這把做的是清一色的筒子，意外的發現顧遇給她的那張牌就是她一直等着的那張。
其實她現在只要再打出一張廢牌牌型就工整了。
現在需要的就是如何不動聲色地把多的一張牌打掉。
湯檸雖然麻将打的不多，但是一般摸排打牌的規律和順序都不會弄錯。
所以如果不是她有意為之，一般不會出現多一張牌少一張牌的情況。
更何況現在心裏有鬼，摸牌的時候更加畏手畏腳。
終于找到一次機會，她的上家顧梨剛剛杠完在那裏糾結半天。
打完牌後她和陳卓在那裏發生了一點小争執，湯檸趁這時候沒有摸牌，直接打了一張。
顧遇見狀，默契十足地配合着，很快摸了張牌，剛想打出，被陳卓叫到：“等等啊，剛檸妹還沒摸牌，”陳卓指了指顧遇手上那張牌，“把這牌還給人家。”
顧遇一臉不情願的把牌退了回去。
陳卓自然是不知道這其中的隐情的，只當顧遇拿了一張好牌舍不得放回去。
湯檸一臉尴尬地摸了這張帶有顧遇溫度的牌。
巧了，她手上這一組牌已經能胡了。
打牌最尴尬的事情無疑就是，明明能胡但卻不能胡。
湯檸忘了自己已經打過一張牌了，又把剛剛摸進來的那張牌打出。
陳卓馬上反應過來：“不對啊檸妹，你剛已經打過牌了。”
他用手指點了點她面前的牌數，驚呼：“檸妹，你好像多了一張牌。”
果然還是沒有瞞住，湯檸裝模作樣地抓了抓腦袋說：“可能剛才不知道什麽時候不注意多摸了一張吧。”
“天啊你是我遇到除了顧遇以外第二個打牌會相公的人！”陳卓不可置信地看了兩人拍了拍桌子笑道，“這打麻将一桌有兩個人能相公，長這麽大我也是聞所未聞。”
顧遇手指微動了一下：“都跟你說了，新手打麻将相公是很常見的事情，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顧梨平時也沒什麽機會和湯檸打麻将，還當她真的只是不怎麽擅長，忙着打圓場：“啊呀，我們平時打麻将打得少，相公一次怎麽了，不礙事的，繼續繼續！”
也沒再追究下去，四個人繼續接着打。
顧遇微不可見地朝湯檸做了個感謝的表情。
有了一次相公的前車之鑒，顧遇後面的牌打得尤其認真。
果然到結束的時候都沒有再相公了。
大概到晚上三四點，顧梨實在吃不消了，上下眼皮開始打架，打了個哈欠說：“我不行了，累死了。”
顧遇站起身：“我送你們回家吧。”
“好啊，”顧梨揉了揉眼睛，“感覺再打下去我都要閉着眼出牌了。”
顧遇一邊收拾着東西一邊對陳卓挑釁地說道：“怎麽樣，今天我沒相公吧。”
陳卓一臉不服氣：“今天才打了三個多小時而已。”
“诶我不管，”顧遇指了指他，“君子一言。”
“行了行了，”陳卓拍掉了他的手，意味深長地說，“也沒很想看你和你女朋友的照片。”
顧遇走的時候對他們說如果累的話沙發床都可以睡，不過在客廳打游戲的兩個人精神都還不錯，陳卓也加入了他們。
果然熬夜習慣的男人是不會想睡覺的。
和顧梨比起來，湯檸要精神很多。
因為顧梨已經堅持不住了，所以顧遇讓她到後座躺着休息一回兒，讓湯檸坐在副駕駛。
顧遇發動汽車問湯檸：“你不累嗎？”
“還好，平時也沒少熬夜。”湯檸說，“晚上一般比較精神，而且明天可以睡到自然醒。”
“平時除了公司的工作，律所的工作量是不是也挺大？”顧遇問。
“我借調這段時間跟的項目不多，工作量反而少了，平時如果是在律所，有時候案子急可以連續熬幾天的夜。”
“那還挺辛苦的……”顧遇說。
他本來想和湯檸說點什麽，不過回頭看了一眼顧梨，不确定她有沒有睡着，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沒說。
送走顧梨之後，顧遇才終于把剛剛想了一路的話說出口：“剛剛謝謝你。”
湯檸反應過來是幫他藏牌的事：“沒事，反正也不來錢，否則虧了得算你的。”
顧遇聽着笑了笑。
湯檸自認為經歷了這一遭，也算是和顧遇之間有一點特殊的“革命友誼”了。
之前其實對他大部分是以上司+長輩的态度。
而此時此刻，兩個人的關系更像朋友。
如果不是因為之前有了他“渣”的第一印象，湯檸對他也不至于會在面對他的時候這麽抵觸。
但湯檸其實并不确定顧遇知不知道那天在電梯裏自己聽到了他的秘密。
湯檸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似乎是想一探究竟，故意問道：“你為什麽這麽不想輸？”
顧遇沒多想，直接回：“不想發照片。”
這句話在湯檸的理解裏，或許和顧遇內心所想的真實意思有所偏差。
“那……為什麽不想發照片。”湯檸也不知道哪根筋打錯了，第一次把問題刨根問底。
顧遇看她一臉好奇在意的樣子，反客為主：“你覺得呢？”
其實湯檸心裏所想的是——是不知道發哪個女朋友的照片嗎。
但肯定不能這麽明目張膽地表達。
不能讓對方猜到自己的心思。
既然事實是他有兩個女朋友，那湯檸只能往反方向說洗清自己發現他秘密的嫌疑。
湯檸裝模作樣的想了一會兒說：“可能是因為你和女朋友已經分手了，但又暫時不想告訴朋友家人，所以不方便發這樣的照片吧。”
湯檸其實說完才發現似乎有些不合适。
人家明明女朋友一堆，這樣公然的詛咒人家分手好像也不太好吧。
不過話都說出去了，這下也收不回了。
一個不算太長的沉默之後，顧遇淡笑一聲：“差不多。”
“差……不多？”跟真實情況差十萬八千裏的猜測都能差不多？
顧遇偏頭看她，微微蹙起眉頭眯着眼，看上去像是在糾結着什麽要不要說。
他這個表情讓湯檸心裏很沒底。
湯檸突然意識到如果這個時候顧遇跟她直接坦白自己有好幾個女朋友不知道發誰的照片的話。
她該怎麽接招。
那幾秒鐘大腦處理不過來，簡直CPU都要燒壞了。
而下一秒，顧遇微微靠近她，聲音變輕：“主要你是顧梨的好朋友，我怕告訴你不合适。”
湯檸馬上拼命搖頭：“确實不合适，确實不合适，所以還是別告訴我了。”腳踏兩條船的事情告訴我确實不合适！
“不告訴你，又怕你會對我有什麽誤解……”其實本來顧遇倒是不在乎自己在別人面前是什麽形象，不過他總能感覺到湯檸在刻意的回避他。
直覺告訴他，應該是湯檸知道自己有女朋友，所以在有意地保持距離。
他思索了片刻，為了不影響兩個人之後……各方面的感情發展，還是坦白比較好。
“我沒女朋友。”顧遇說。
“啊？沒有女朋友？”湯檸覺得這個答案比她告訴自己腳踏兩條船還要離譜，沒過腦子，直接把心裏的疑問大聲問了出來，“一個都沒有嗎？”
顧遇第一反應是覺得自己聽錯了，不确定想再開口問清楚。
哪知道一陣電話鈴聲打斷了他。
顧遇從口袋中摸出了手機，因為舉得足夠高，即便不是故意要看，也很難忽略屏幕上不停閃爍着的明晃晃的“小三”兩個大字。
湯檸很想假裝沒看到。
但她往回倒抽的一口涼氣已經出賣了她。
湯檸的手慢慢摸上門把手，想趁神不知鬼不覺離開這個可能要她命的是非之地。
但是顧遇并沒有給她機會。
下一秒，顧遇接起了電話。
湯檸覺得自己今天要交代在這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