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Chapter45
Chapter45
閃電劃破天際, 滾雷轟隆，磅礴大雨沖刷着窗棱。
雷硯推門進去時，就看到不知何時醒過來的斯棠正靠坐在床頭，看着窗外發呆。
“醒了, ”他把手裏的文件夾放到床頭櫃上, 用指背碰了碰她額頭，“現在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你昨晚半夜有一點發燒。”
不知過了多久, 斯棠終于緩緩轉過頭。她看了看四周, “這是你卧室？”
“嗯。我不是答應過你沒經你允許不會進你房間嗎。”
斯棠怔怔, 笑了。
雷硯低聲問：“笑什麽？”
“沒什麽, ”斯棠看着他, “就是覺得你真的是個很遵守承諾的人。”
“……”
狂風暴雨敲打在玻璃窗上, 噼啪作響似冰雹一般。空氣安靜了一會兒, 斯棠才開口問：“昨天……我精神不太好，不知道有沒有跟你說過一些奇怪的話？”
“你都不記得了？”
斯棠：“大概記得一點。”
昨天從踏進院門開始, 她就覺得自己好像被人從中間劈成了兩半。一半似乎聽見了身後有什麽動靜想要回頭去看去确認, 克制着想要脫衣服的沖動，另一半卻随着本能一步步地往裏頭走——因為身上的血腥味道和黏膩感讓她心生厭惡，只想盡可能快的想要洗幹淨它們。
方才醒過來看到自己躺在這張陌生的床上，她靠在床頭仔細回憶了許久, 卻發現記憶斷斷續續, 只有零星片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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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硯左手拇指無意識地用力掐着無名指根節，看着斯棠異常平靜的眉眼, 心裏浮躁不堪。良久, 他開口叫她, “阿棠。”
“嗯？”斯棠回過神。
“……我可以問嗎？”
斯棠笑起來，像是絲毫不意外, “當然。”
她這樣的反應，反而看得雷硯愈發的不安。可他又實在不舍得放過這樣的機會，糾結半晌，還是開了口，“你家裏那些——”
“那些黑色擋板嗎？”斯棠甚至體貼的接過了他的話頭。
雷硯：“……嗯。”
“其實也沒什麽。”斯棠說：“我媽媽當年生病，精神很不好，有天趁着沒人注意，就從三樓她卧室門口跳了下來。……三層的距離其實也不是很高，但她跟昨天那女孩一樣，當場死亡。所以從那之後我爸爸就把樓上都封起來了，怕觸景傷情，也怕……再有那樣的事發生吧。”
斯棠說得輕描淡寫，雷硯卻聽得心慌，“……怕再有那樣的事情發生是什麽意思？”
斯棠和他四目相對，輕笑着說，“還能有什麽意思？我媽死那年，我不過才六歲，六歲的小女孩，正是愛臭美愛黏媽媽的時候，當然恨不得死也要跟媽媽在一起了。”
雷硯聽得心驚肉跳，驀地抓住她放在被子上的手，“你——”
“放心吧，”斯棠似乎是被他的反應逗笑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在這裏嗎？真要死了現在還能坐在這？老實說，我真覺得自己挺惜命的了，只是有時候還是會覺得有些遺憾。”
“遺憾什麽？”雷硯問。
斯棠卻看着他笑了笑，并沒回答。
“……所以昨天你看到那女生從天臺掉下來才會有應激反應？”
斯棠點頭，但移開了和雷硯四目相對的視線，“對。”少頃又扭過頭，看他問，“昨天那女孩身份确定下來了嗎？”
雷硯點點頭，剛要開口說，卻聽房門被人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雷、雷總？”
斯棠聽得那耳熟的聲音，“周安？”
“嗯。早晨他跟帕洛一起過來的，我讓他們彙報下案子進展和公司情況。”
斯棠無言，皺眉考慮着要不要一把刀了自己那沒一點職業操守的助理，“……周安給你彙報我們公司情況？”
雷硯摸摸她頭發，“放心。只是一些關于舟游物流的一些事情，對于‘舟游物流’我這裏有個新的想法，待會正好要和你談談。”
斯棠卻掀開被子直接越過他下了床。
雷硯一把拽住她手腕，上下打量她一眼，“你确定要這樣去見他？”
斯棠順着他視線看，才發現自己身上只穿着他一件剛過臀的長袖T恤，兩條腿光溜溜的，更重要的是……裏面一看就能看出來什麽都沒穿。然而斯棠其實并沒有太糾結這個，反而目光在看到腿上纏着的一層薄薄紗布時，微微閃動了下。——她早已習慣某些時候身體上偶爾那些直觀又直接的“疼痛”來帶給自己真正存在在這世界上的“證據”，但那些“傷口”卻從來沒得到過如此“優待”。
雷硯假裝沒有注意到她的視線，只是站起身再次把斯棠輕推到床邊坐下，在周安再次謹慎小心的敲門聲中，湊上前在她有些泛白的唇上輕啄了下。“我去看看什麽事。”
“……”
雷硯過去打開房門，“怎麽了？”
周安放下手，吞了吞口水，有些緊張道，“斯、斯總她醒了嗎？……我剛剛聽您的話，跟錢董說，說她現在在您這裏……然後他他他就說他現在要過來！”
“你說什麽？”
雷硯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身後斯棠冷冰冰的聲音。他倏地回頭，看到斯棠身上裹着他一件及膝大衣，這才放心，應該是她剛從衣帽間裏拿的。而斯棠卻始終兩手環胸目光冷飕飕地看着僵在門口的周安，“周安，你是覺得現在日子好過了，想回家吃自己了是嗎？我給你說過什麽，你都當耳旁風了？”
“不不不不是是這這樣的，斯總，是是是雷總說說我可以可以實話實說……我才……”周安緊張不已道。
“雷總？你上司是我還是他？話該聽他的還是聽我的你心裏是一點數沒有是嗎？”斯棠凝着眉，冷冷道，“要不你今天就遞了辭職報告，直接去柏悅上班怎麽樣？”
“…………”周安被吓死了要，忙不疊道，“不不不是，斯總您別生氣啊！我就是覺得雷總他不是那種會趁火打劫落井下石的人……”說着，他聲音不由小了點，“況且，人雷總不都救了您兩次了嘛……人家都不介意把你們關系告訴長輩，您這樣藏着掖着也确實不太好吧？”
斯棠被這自己一手提起來的小子氣得腦仁疼，“你——”
雷硯及時擋到她跟前，一只手臂将斯棠擋在身後，看着周安問，“你跟錢老爺子說完，他在那邊有什麽反應。”
“反應？”
周安看他眨眨眼，略有些不解道，“沒什麽特別的反應吧，就是我說完了後那邊突然沒什麽聲音，我以為電話斷了，拿手機看了眼還通着，就叫了聲‘錢董’，然後他就讓我發這裏的地址給他，說要親眼看到斯總沒事才放心。”
“外面這麽大的雨你沒勸他不要來嗎？”雷硯又問。
“我說了，我當然說了。我告訴錢董說斯總沒什麽事，在睡覺。外面這麽大雨他身體又不好，斯總肯定不願意他這時候過來的。但……錢董很堅持，所以——”
“行我知道了，”雷硯稍作思忖，交代道，“帕洛跟這裏的門衛熟悉，你待會讓他直接在樓下門衛那等他，等錢老爺子的車到了，讓他直接帶他從地下停車場上來。”
周安應一聲，忙不疊走了。
雷硯關上門，回身看着一臉寒霜的斯棠，若有所思道，“你這個小助理其實挺衷心的。”
斯棠奇怪的看他眼，“當然。”她又不是有病，沒事放個“定時炸彈”放自己身邊。
“……”雷硯眯着眼睛看她轉身往裏走，“你倒是信任他。”
斯棠聞言頓頓，回頭看着雷硯，“你知道這世界上哪種人最好拿捏嗎？”
雷硯揚了揚眉。
“是膽子極小又極度愛錢的人，”斯棠說。周安就是這樣一個人。
“但他還有個這些人沒有的優點。”
“什麽？”
“不太有羞恥心。”
“……”雷硯沒太明白，“什麽意思？”
斯棠想了想，“撇開專業能力來看，周安這小子看着是不太聰明，但也絕對不傻。公司裏一直傳言他是因為被我包養才鯉魚躍龍門的成了我助理，可他不僅從沒想着要跟人解釋這一點，甚至還很會加以利用這一點……畢竟這‘身份’從某一方面來說還挺好用的。”
“……”
斯棠心滿意足地欣賞了雷硯臉上姹紫嫣紅的變換，回到床邊拿起床頭櫃上的文件夾，頭也不回問，“這是什麽？”
雷硯從她身後拿過文件夾，就那麽把她圈在胸膛前将文件夾打開，“昨天在露臺上的幾個人照片。”
說是照片，其實也就是幾張被放大的監控錄像截圖。
兩人就那麽就着雷硯的手翻看着，然後斯棠指着其中一個人問，“這是……杜嬌曼？”
雷硯“嗯”了聲，“剛才你問我沒來得及跟你說，昨天從露臺上跳下來的女孩就是她。帕洛跟我說，警方那邊目前調查出來的結果，初步認定她就是因為盛舟雪藏顧青淨的事想要‘報複’你，才想着一命抵一命的。”
斯棠默然，看着那張照片良久才又開口問，“其他四個和她什麽關系，她昨天又為什麽會在那？”
雷硯把方才帕洛說的那些一五一十跟她轉述了遍，“你怎麽想？”
“我？”斯棠輕輕冷哼了聲，“我不相信這只是巧合。”
她提前兩天在那家餐廳訂了位置，而他們又剛好在那天去玩，然後又更剛好的，其中一個女孩正巧跟她“有仇”，從而順理成章的不惜一命抵一命地也要找她報仇。
“剛帕洛還說，這案子估計後面會移交給市局。”
斯棠聞言頓頓，後仰起頭看雷硯，“市局？”
雷硯也順勢低頭看她，注意到她眼裏一閃而過的古怪之色，“怎麽？”
斯棠慢吞吞收回目光，“沒事。有些意外而已。”
雷硯覺得她反應有點奇怪，可隐隐又覺得似乎跟這案子沒太大幹系。
雷硯把幾張打印照片整理好，剛準備重新收到文件夾裏，卻突然頓住了手。
他拿起照片湊近了些，忽然一言不發松開懷裏的斯棠，繞到另一邊打開床頭櫃，拿出一張彩色A4紙和手裏的那張照片認真比對着。
“怎麽了？”斯棠疑惑反問，但其實再仔細着聽，她尾音有着一股幾近難掩的緊繃。
然而雷硯卻沒回她的話。
少頃，他拿起手機對着兩張彩色打印紙咔咔拍了好幾張照片不知傳給了誰，然後又直接一個電話打過去，“我剛剛給你傳了兩張照片，你仔細看一下，最後一張從右數第二個男生是不是上次開車跟蹤我們的那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