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Chapter32
Chapter32
浴室水聲停下沒多久, 雷硯擦着濕漉漉的頭發走出來。
他結實的上半身光裸着,只在腰間圍了一條黑色浴巾。寬肩窄腰,肌肉流暢,精悍利落的腹肌往下人魚線隐沒在黑色浴巾裏——正所謂“人靠衣裝”, 當脫掉外面的那身“衣”, 雷硯身上的每一寸線條似乎都蘊藏着一種外人難以窺視的、不動聲色的壓迫感。
透過落地窗外的陽臺幾乎可以俯瞰整個鏡市的繁華夜景,雷硯撈起扔在床上的浴袍随便披到身上, 在腰間松松垮垮系了個結, 旋即從床頭櫃的抽屜深處摸出來盒不知被“打入冷宮”多久的煙盒和打火機, 拉開陽臺玻璃門走了出去。
雷硯從煙盒裏抽出支煙咬在齒間, 啪一聲點燃。
淡白色煙霧在夜色裏袅然升起, 跟着那明暗猩紅一同映在雷硯沉郁的眼底。
尼古丁的味道并不好聞, 也不是他喜歡的——但人有時确實需要借助一些自己不喜歡甚至厭惡的事來短暫讓自己保留一些清醒的自我意識。
——因為自兩天前他将斯棠從山上接回來後, 兩人之間的氣氛就開始變得有些奇怪。
第一天,他因為要處理這次沒有按時出席發布會的遺留問題, 除了吃飯時間, 人幾乎一直窩在書房裏沒有出來,而斯棠也在隔壁給她臨時用做辦公的房間裏待了整整一天。
——如果沒有特殊事情,雷硯跟國外分公司的會議時間一直是按照他們當地時間來進行的。
所以今天當他跟歐洲那邊的分公司開完視頻早會,聽完一個接一個的報告從書房裏出來時已經過了晚飯時間。可當他着急忙慌跑去敲她門問晚上想吃什麽時, 卻被告知她自己已經吃過了, 讓他自己吃自己的就行……以至那頓晚餐是斯棠自從被他“擄”來家裏之後兩人第一次分開吃——而讓雷硯食不知味的一大原因是……不管斯棠剛吃了什麽,她真是一點渣都沒給他留。
按道理來說, 大家都是成年人, 這種小的幾乎不能再小的小事根本不值一提, 可雷硯就是對她這種“有他無他都沒什麽大不了”的态度感到非常非常地不是滋味。
……
一月底的天,即便沒風空氣也在零度以下。然而雷硯此時穿着一件浴袍站在陽臺外卻根本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寒冷——因為再冷也冷不過他當下的一顆心。
他總覺得, 雖然以目前情況來看确實是他一直在她身後追着跑,甚至連招呼都不跟她提前打一個就直接強硬地将她帶回來“同居”,可話說回來,不論當初目的為何,總之兩人分手後是她先來“招惹”他的,尤其那天她還戴着自己曾送她的那枚對于兩人來說意義深刻的戒指!
——想到這裏,雷硯的眼神忽然變得有些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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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他是想這兩天她對自己如此冷淡是因為還對那天的那通電話和自己在找到她後的所作所為心存芥蒂,然而剛剛那個瞬間他回憶起兩人重逢後的點點滴滴,卻忽然有種錯覺,仿佛她總是會在自己對她想要更進一步的反應時,以一種更為冷淡和冷漠的态度來面對自己。
就像那天在柏悅,明明是她主動提出到辦公室找他單獨見面的,可在自己反問她曾經心裏有沒有自己時一言不發的開門離開,在S市時的病房裏也是,就算那個吻最後是他主動的,可若不是一開始她……然後就是回鏡市時的專機上、車上、之後的品酒會上——
而她這冷淡态度在這次去祭拜完她父母那天後尤為明顯。
……
雷硯兩手撐在圍欄上,低眉瞥着幾乎已經燒到煙蒂的煙好一會兒,才緩緩用指尖将其撚滅轉身回到房間扔進垃圾桶裏。
雷硯拎起桌上的手提電腦上了床,他活動了下有些僵硬的手指才在鍵盤上敲下幾個關鍵字:盛舟 CEO 車禍
不能不說如今的互聯網時代有時是真的“可心”——回車鍵一按下去,顯示屏上便争先恐後地顯示出了雷硯想要找的全部信息。
當年那場車禍因為沈清河和錢岱作為盛舟集團的CEO和創始人之一的身份備受矚目,不過警方歷經一個多月的調查結果顯示那就是場普通的因醉駕而導致的意外——對面肇事者和沈清河當場死亡,錢岱重傷。
雷硯看了幾篇相關報道發現都大同小異,在返回搜索頁面翻了翻,看到一條縮略圖裏帶視頻的詞條。他點進去,略過那些對沈清河和錢岱的生平介紹,點開了那個短短兩分多鐘的視頻。
——是關于沈清河葬禮當天的。
這種事情媒體記者當然不可能光明正大的拍,所以視頻裏除了最開始将近一分鐘拍的盛舟相關人員進入墓園之外,後面剩下的從角度來看應該都是偷拍——所幸“術業有專攻”,因為硬件設施還不錯,即使是偷拍也能大概辨清哪個是哪個。
雷硯看了好幾遍才在最後幾秒鐘看到一個一身黑色被個四五十歲左右的女人擋住大半身子的、十一二歲的少女背影。——從視頻中的半個背影來看,他實在不能确定那就是斯棠,但以邏輯上來看應該是沒錯的。
雷硯對斯棠的童年一無所知,只後來接手柏悅後聽父親跟自己聊起盛舟時說過,自那場車禍後,錢岱在出院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推舉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張征年為臨時代理CEO,而自己則退居二線好好專注照顧好友斯智擎的唯一遺孤斯棠。
“……可能因為那時候斯棠還是個十來歲的小女孩,他一個上了年紀的殘疾男人照顧起來有些不方便吧,所以并沒接她到自己家裏一起住,而是繼續由從小帶她的那個保姆在家裏照顧她的日常生活起居,不過從有時候的媒體八卦來看,那老爺子确實挺上心的,經常在放假的時候帶着她出去踏青玩什麽的……再後來小姑娘高中畢業出國讀書後就沒再聽說有什麽消息了,直到——”
——直到去年年初她毫無征兆的回國,然後以盛舟集團唯一繼承人的身份和“原代理CEO”開始了一場血雨腥風的“奪權”大戰。
——有些事一旦露出一點端倪,即便再太平盛世的表面,抽絲剝繭後,依然會有幾個蛛絲馬跡勾起一些原本從未有人注意過的細枝末節。
就比如說眼下雷硯最為關注和關心的一點:
如果錢岱真如當時對媒體說的那樣“好好”“專注”的照顧斯棠,那即便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她也不應該會在回國後跟被他一手提拔起來甚至“罩着”的張征年鬧得如此頭破血流不留情面。
雷硯甚至有聽說某天晚上張征年是被保安硬生生拖出辦公室的——因為沒照片視頻作證,所以真實情況保留。
還有那天在品酒會上兩人讓他深覺奇怪的相處方式。
雷硯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視頻暫停頁面裏只露在鏡頭裏半張臉的微胖女人,猜測這很大可能就是那個照顧過斯棠從幼年到成年的保姆。
雷硯沒考慮多久便将視頻截圖發給了一個熟識的警察朋友,請他托人查查這人現在在哪兒,結果剛發出去沒多久,就意外地接到了對方打過來的電話。
“今天沒執勤?”過年期間少見。
朋友那頭一陣嘈雜過後,随口回,“剛換完班,本來就打算結束給你打電話呢,結果回來就看到你發過來的消息,我說你這家夥是不是有什麽情況啊?我聽唐簡說今年除夕你也沒回甘棠去,前幾天讓我找人查在S市的事,剛又給我發個只有半張臉的女人照片讓我找人在哪……我說你到底想幹啥?對當霸道總裁沒興趣了,打算開偵探社當福爾摩斯嗎?”
“……”雷硯被噎了一下,扶額道,“瞎扯什麽,別廢話,人能找到嗎?”
對面皺眉又看了看手機裏的照片,才重新把手機放到耳邊,“……找是肯定能找到,但得費點時間吧。畢竟你這給的線索‘太多’,就差給我個後腦勺了。”
“……”雷硯:“……盡量快吧。”
“……上次你讓我找人查的那個S市的事,因為不在我們轄區有點麻煩,雖然結果還沒查清楚,但我聽朋友說那個受害人好像是個什麽集團的女老總,而且當時在派出所是個老外給處理的後續……那老外是帕洛吧?”能讓自己的親信去親自處理一個陌生人這麽麻煩的事的後續估計這世界上沒幾個這麽好心的人……對方在話筒那頭挑了挑眉毛,問,“那這次讓我查的這個女人是不是也跟那女老總有關?”
“……”
雷硯沉默半晌,說,“國家有你了不起。”
朋友聞言笑罵了句,“行,知道了,有消息跟你說。”
雷硯“嗯”了聲,又不忘叮囑,“這事你先別跟唐簡提,免得他去我爸媽那瞎說。”
“幹嘛,怕被催婚?”朋友調侃,“得了吧,你爹媽可不會幹這種缺德事。”
“不是,”雷硯否認了,“我不是擔心這個,總之你給我多幹活少說話就行。”
“……啧。不愧是資本家,真沒良心啊你。”
雷硯:“……”
他沒打算搭理他的調侃,只是準備挂電話前又突然想起什麽,“你剛說結束後本來打算給我打電話?什麽事?”
“啊對!”朋友在那頭一拍額頭,正色道,“我今天收到個消息,這兩天有人在打聽你那輛訂制車的車牌號。”